双程之殊途————蓝淋
蓝淋  发于:2010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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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都这麽多年过去了,你都这麽老了……
柯洛,是柯洛是吧?他多好,那麽年轻,那麽漂亮,又温顺……
客厅里没有其他人,我靠在沙发上,断断续续笑了一个下午。


陆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还在客厅里等著他。他看了我一眼,就大步走过去。我叫住他:“陆风。”
“什麽事等我洗完澡再说。”他不理会地走上楼梯。
“你是不是该放我走了?”
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来对著我,而我仰著头,清楚又渴盼地望著他:“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变得又冷又硬。
“我什麽时候给你权利向我提要求?”

“留我在这里干什麽呢?”我木然地,“你也该报复得够了。”我打了电话给文扬,才说声对不起,他就无声地把线掐断了。
那是我唯一的儿子,一直那麽尊敬我亲近我的儿子,从很小就会说我最爱爸爸的儿子。
连他都看不起我了。
那你还想怎麽样?我现在这样,还有什麽没失去的?你到底打算践踏我到什麽样的地步才罢休?
就算我做错过,那你呢?
我的弟弟,我的妈妈……你以为是那是谁的错?我最珍惜的人,到现在……
一个都没有了。

陆风冷冰冰看著我第一次失控地大喊大叫,活象在看小丑表演,等我喘著气平静下来,才讥讽道:“你也懂得耍脾气了?怎麽,难道是因为嫉妒小洛?”

我怔怔地望著他,手指颤抖起来。

“说中了?”他嗤笑,“省省吧。你拿什麽跟他比?他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好上千万倍……你干什麽?”

我转过身,置若罔闻地往前走,直到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摔在地毯上。

虽然一定会输,可这次我是尽了全力,不要命一样地挣扎撕打,他一松手,哪怕只有两秒锺,我就拼命往外爬,重复著周而复始,逼得他用领带和我撕破的衬衫把我手脚都牢牢绑起来。


我再怎麽努力也挪不了一寸,衣裳不整地蜷著,从挣扎得满脸都是的乱发中红肿著眼睛看著他。

他从上方一言不发地和我对视,然後扯开我的皮带。

裤子只褪到膝盖,腿扭曲地紧绑著压在胸前。

真是可怕的姿势。

我知道自己一直在大滴大滴地淌眼泪,而他脸上从始至终都是缺乏表情的冷酷。

19
way of difference

醒来的时候独自躺在床上,枕头湿了一大片。
风从高楼窗口一丝一丝吹进来,并不是那麽冷,可是让人全身凉得发透。

我蜷缩了一下,火辣辣的刺痛迅速从下往上蔓延到全身,动弹不得地痉挛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气来。

身上好象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贴著那麽柔软的床褥都觉得疼痛难当。想起昨晚血那样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淌,他也一点也没有手软。

那点会因为怕我感冒而停手的体贴,真的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痛得张著嘴发不出声音,只能一直痉挛一直发抖,他都没有可怜过我。

有点可笑,我都这麽大年纪了,身体比以前差得多,他怎麽就不担心万一出人命呢?
不过,我想,昨晚就算我死了,他恐怕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他怎麽会在乎。现在的我对他来说,什麽都不是。


“你醒了?”陆风站在门口,目光冷淡,“那就下去,今天有客人来找你。”
我咳嗽著爬起来,勉强穿上衣服。
“动作快点,你那位贵客正等得不耐烦呢。”
我一声不吭。因为不知道要说什麽。也因为知道,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麽可说的了。


我没想到是卓蓝。
我怔怔站在她面前,一时不知所措,幸好衣服把身上那些屈辱的东西都严严实实遮起来,只是脸色苍白而已。我胡乱找个地方坐下来,掩饰自己瑟瑟发抖的腿。
“亦辰,你是不是病了?”她担忧地望著我,“你嘴唇都是青的……”
“没……你怎麽会到这里来找我?……出什麽事了吗?”
“我来带你走。”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远远坐在一边的陆风嘲讽地笑了出来:“带他走?真奇怪,他是你什麽人?”

“他是我丈夫。”卓蓝难得会这麽强硬。

“哦?”陆风挑高一边眉毛,还是在笑,脸色却阴沈,“丈夫?他早就不是了吧,而且……就算没离婚,他真的能算得上是你丈夫?”他眼光扫过我惨白的脸:“恐怕……他对怎麽尽丈夫的义务,根本就不在行吧。”

卓蓝温文的脸涨得发红,不擅长和人争锋相对的她只能憋出两个字:“下流。”

陆风笑了:“还有,我不过是请他来做客聊天,你又是来干什麽的?难道是在哪里听了什麽风言风语,才来向我要人的?”
卓蓝猛地一僵,站了起来,恨恨地盯著他。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痛恨入骨髓的眼神。
“你让亦辰在这里做客,也未免做得太久了吧?”她抬著头紧盯身形比她不知高大了多少的陆风,“亦辰和你非亲非故,你又是凭什麽留他?再说了,既然是做客,亦辰要走,你也没有强留的道理。”


“亦辰,你想走的是不是?”
我忙不迭朝她点头。

陆风沈沈看了我一眼,转头冲著卓蓝笑了:“我和他非亲非故?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丈夫……是什麽关系?”
我几乎惊跳起来:“陆……”
他两步迈到我面前抓住我:“我让你看看我是他什麽人……”

“你干什麽,不要……”我狂乱地挥著手挡开他的手指,全身疼痛得像要块块分裂散开,他毫不留情地扣住我死命护在胸前的伤痕累累的胳膊,往旁边扯。“不要……”我手指绝望地死死扭曲著缠住上衣,怎麽也不肯松开。


求求你,不要逼我……

轻微的一声响,我看著自己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
“嘶啦──────”
胸口满目的淤青,伤痕,还有斑斑血迹,怎麽也藏不住了。
我的胳膊,连伸手去挡都做不到。
“你现在知道了吧?他根本就不会爱女人,他跟我做过什麽,你儿子没告诉你吗?那我来告诉你,你的丈夫……哈,丈夫……他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被我上了,干嘛,你很惊讶啊?难道你以为他多高贵?他在我下面发浪的样子你是没见过…………”

他又说了什麽,我已经听不见了。


陆风,你真的是,再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了。


“你住嘴!!”卓蓝尖叫起来,“你住嘴……你这麽对他…这麽对他………我杀了你……”
她手里什麽时候多了那把枪的,谁也没注意到。


其实从头到尾,也许三秒锺都不到。从她颤抖著抓出藏好的枪对准陆风,一直到子弹打进我的心脏。

血涌出来的时候我还有点疑惑地望著自己被染红的胸口。居然……是我挡在他前面吗?


真奇怪……我怎麽会挡在他前面呢?我明明什麽都来不及想……
身体本能的,就────

我颓然摔了下去。

其实这样也不错。
我太累了,一直都想好好休息。他以後,再也伤害不到我了。

胸口尖锐的疼痛。抱著我的人好象是陆风。眼睛模糊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小辰,小辰……”
你是在叫我吗?
怎麽听起来这麽陌生……
“你不要…………”
不要什麽?连听……也听不清楚了。

是不是现在不说话,以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努力张了张嘴:“…………我恨你。”
“我知道……”他拼命擦著我嘴角不断溢出来的鲜血,“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
“我恨你,”我想一鼓作气说下去,“你害得亦晨……害得我妈妈……你把我……你……文扬……”我还在努力动著嘴,可是大股大股涌进喉咙的鲜血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再说话,你等一等,我送你去医院,你……”
“……我……”我机械地,“……恨你,可……”
可是,为什麽还会觉得……
……难受呢?
…………比仇恨更深的,又是什麽呢?

真的是什麽都听不见了。

恍然想起那个时候,还是少年的他抱著我,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我是那麽,那麽用力地,拼命地点头。

那时候的我们,多麽傻啊。

对於人类漫长得乏味的生命来说,和一个人的相遇到离别,只不过是个细小的瞬间。
到头来,回过去,什麽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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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辰来说,总算都结束了吧。
不知道需不需要陆风的独白。三言两语,来解释一些东西。

可是,如果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寂寞地讲述那二十年,只会觉得更空虚吧。

 

 


way of difference


从早上起床起就下暴雨,交通不好,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一会儿,差点不能赶在平时的时间到医院。
拼命超车果然是危险的事,以後还是少做为妙。
不过也在想,要是我刚才车祸身亡了,是不是就能在某个地方遇到他呢?
其实死是无所谓的。
这麽空荡荡的生活。
那时候看到他全无生气,全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就觉得,也许我还是死了比较好。

但是子弹并没有正中心脏。
手术也很成功,可他一直没有醒过来。

他应该,还是活著的吧。
所以我就这麽一直等,等到他醒来,或者等到确信他再也醒不来。

“今天下雨了,你有没有打算醒过来呢?”我笑著看他平和的无表情的脸,“你真的睡了很久了,就算再困,也该起来做点运动才对啊。”
“今年的营业额比去年还要高出百分十呢,”我有点得意,“我很厉害吧?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做得到。”
除了你。
我从来没有那麽竭尽穷力追求过一样东西,可是到最後还是得不到。

所以有的时候,觉得现在这样真的也不错。
你这麽乖这麽安静地躺著,不会再跑掉,也不会再说恨我。我对你做什麽都不反抗,就好象真的,完完全全属於我了一样。
所以我是不介意再这麽等下去。
可是有的时候又会有点害怕。我四十多岁……也已经不年轻了,也许只能再等你二十年……万一,直到最後一天都等不到你醒过来,那怎麽办?
我还想听你对我说话。
说什麽都好。
也许说“我恨你”也好。
想听听你的声音,看你笑的样子……我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你笑了。
真的是很久了。
“我很想能痛恨你,毫不留情地折磨你,让你痛苦。好象是做到了……可我居然还是忍不住想去抱你。卓文扬那天的确是我叫来的,但我只是打算当著他的面说难听的话羞辱你而已。”我苦笑了一下,“我又何尝大方到愿意让别人随便看你的身体……那次给你下了药让你去抱林竟,我自己都难受了好多天,我居然还会嫉妒,很可笑是不是?”


“那时候看著你,离你那麽近……又喝醉了,实在把持不住,抱了你……一直到他出现,我才想起来原本预定了要招待那麽一个客人。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厌恶自己,明明那麽恨你,明明处心积虑了那麽多年要报复你,可是却再也做不下去了。那天晚上你又发烧,抱著我哭,边哭边叫……叫……我的名字,一直在叫……我那时候差点就想,是不是到此为止,以前的事统统忘记……以後就这麽在一起了……”


“不想再被你影响,不想再动摇了,故意对你粗暴,故意不理你,想试试看这样是不是可以忘了你……可总是控制不住地想碰,所以找了各种各样的孩子,可还是没有办法……无论怎麽样都觉得空虚……我想要的人,其实从来都只有你一个而已……”


“可你居然说要走,我真恨不得把你的腿打断……好让你再也走不了……为什麽你总是想离开我呢?过去是…………现在也是…………”

我想我是恨你的。
从头到尾,我都只有你一个人。可是你却在那种时候离开我。
你知不知道,你一走,我就真的是什麽也没有了。
我恨了你二十年。
可是,比仇恨更深刻的,又是什麽东西呢?
为什麽就算不想,也还是记得那麽清楚?

“要吃苹果吗?”我拿起水果刀,挑了个蛇果,“我已经可以削得很漂亮了……兔子形的苹果我也会削……真的,”我苦笑,“都练了一年……”
每天买好你喜欢的水果,如果气温有大起落就给你带衣服,无论是什麽样的天气都要来医院看你。我只等著你醒过来。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麽时候。
也许就是下一秒呢。
所以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总是专注地看你的脸。希望能找到一点点表情变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削完这个苹果你就醒过来好不好?”我微笑地看他,“如果你醒了,我就真的爱你一辈子……我们还有时间的……我带你去东京看樱花好不好?或者去巴黎?或者你想回X城吃海蛎煎也可以……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好不好?”

他静静躺著。

我疲倦地收起累人的笑容,弯下腰摸他的脸。一遍一遍轻轻抚摸。
你看起来,还是那麽年轻呢,好象永远都不会老去。
而我,好象是一瞬间就苍老了,从你满身是血的那个时候起。
或者,早就已经老了。只是看起来坚硬强势,其实心里,早就破碎不堪。


我走到墙角的垃圾桶边上去削苹果。那些把垃圾桶放在床头的人都是白痴,那麽脏的东西怎麽能放在他的头旁边?
仔细地,缓慢地动著锋利的刀刃,去皮,切块,兔子的身子出来了,慢慢地,耳朵……尾巴……,第一只,第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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