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繁华 下————非言非默
非言非默  发于:2010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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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说完这句话,扔下景珂就走了。其实,除了罚他跪在这里外,他还真的拿他没办法,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告诉这臭小子的,否则的话他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以后恐怕会更加无法无天。

  卫衍的耳目绝对没有皇帝灵通,不过皇帝罚景珂跪在昭仁殿反省虽然比不得皇帝对太子的发作,却也是件大事,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如果是在平时,卫衍必会在皇帝跟前为景珂求情,但是在这件事上,卫衍难得地沉默了下来。

  景珂向忠义侯府求亲的事卫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卫衍自然也是知道了。卫家的人商量了半天,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静观其变。若皇帝赐婚,卫家除了谢恩外没有其他办法,但是皇帝意愿不明,景珂却来求亲,这事就相当玄妙了,再借给卫衍长兄卫泽几个胆子也不敢轻易答应这门亲事。

  卫泽头痛了数天,想弄清楚皇帝和景珂这对皇家父子在搞什么鬼,最后自暴自弃地放弃了。反正他们卫家一切以皇帝的意愿为尊,在景珂没有求得皇帝恩准前,是绝不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的。虽然这样打算,他们也不敢给卫敏萱定别的亲事直接绝了景珂的念头。不管怎么说,景珂都是皇帝的儿子,就算皇帝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卫家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景珂,天知道皇帝会不会突然觉得颜面无光要来找卫家的麻烦。反正景珂年长卫敏萱这么多岁,就算一直拖着他们卫家也绝对能耗得起。

  卫衍同样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不过他却很清楚这件事他最好不要插手。否则的话,对卫家不利,对景珂也很不利。皇帝年岁越大,脾气却越像小孩子,一定要在他心里面占到第一位才肯罢休,若他一门心思站在卫家那边景珂那边考虑,皇帝必会想方设法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卫衍最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每日里除了忙完自己手头的事,空下来就陪在皇帝的身边,忙时帮他处理政事,闲时陪他吃喝玩乐。外面虽然在翻天覆地,他们倒依然卿卿我我。

  这次景珂被罚跪,卫衍一开始还是没开口说什么,不过随着时辰一个个过去,皇帝始终没发话要饶了景珂,卫衍的不安很快掩不住了。

  “就知道你心疼他,朕怎么教训他他都听不进去,偶尔,你做师傅的也该说他两句。”皇帝见卫衍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口气终于松动了。

  景珂不是第一次被皇帝罚跪,上一次他还小,越跪越想哭,这一次他跪着却思考了很多东西。他要走的路离尽头还很远很远,没有皇帝的喜爱意味着这一路上会很艰难,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会坚定地走下去的。

  “殿下。”

  早春的天气还有点冷,殿门一开就有股寒意灌进来,景珂几个时辰没有动弹,身上正是一片冰冷。正在这时候,有人走进来唤了他一声,很快他的身上多了件外衣。

  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暖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那是他第一次在冰冷的皇宫里面知道温暖的感觉,这一生他都忘不了。

  “大统领,对不起……”景珂刚才想着不能再哭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竟然因为奉城王的话怀疑过眼前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好,他果真是个混蛋,被皇帝罚跪是罪有应得。

  “好了,不哭了,殿下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再哭鼻子。”卫衍将他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同一时刻,太子东宫,景琪也在反思。他现在除了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内侍,其他的人都是皇帝安排过来的人,就算想要打探点奉城王的消息也不容易。

  后来花了不少银子才知道奉城王挨了杖责,不过于性命无碍。

  “总有一日,我不会让你再受到这种委屈。”

  当景珂抱着卫衍在哭泣的时候,景琪正对着明月盟誓。

  奉城王府中,息木看着左思溟的伤势虽然不至于垂泪不过心情很郁卒。

  “老师,你放心吧,我现在还死不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一定要拉着两位皇子殿下一起陪葬的。”左思溟的说话声有气无力,但是心情显然很不错,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说这句话。

  “殿下,你又何必?”息木长长地叹息。

  “老师,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就离开这里吧,你要走,没人能拦得住。”

  “殿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国仇家恨,他无法劝也劝不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的身边,无论是生还是死。

  第二日,红着眼睛的景珂去向皇帝请安,顺便提了个要求。

  “你说什么,你要自请去戍边?”皇帝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景珂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心思。

  “是,西北边境始终不安稳,儿臣想去滁州戍边,恳请父皇恩准。”在京里,皇帝眼皮子底下,景珂能做的事实在太少,所以他想到了去边境历练的主意。远离京城,对于巩固圣宠固然不便,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圣宠,不如乘着年轻去外面磨砺磨砺自己,增加一点实力。

  再说,只要他不在京里,也就不怕皇帝三天两头逼他成亲,他的亲事自然可以遥遥无期地拖下去了。

  “很好,朕准了。”皇帝以为他在以退为进,想借着卫衍舍不得他离开京城这点来要挟他,便想着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管卫衍知道后是不是真的会舍不得,马上就准了他的要求。

  弘庆十六年初春,皇帝“最宠爱的皇子”睿王景珂自请去滁州戍边,太子被关在东宫禁足反省,靖王景瑛却更多地出现在了朝臣面前,这纷乱的局势更是扑朔迷离了。

  第五十章 多事之年

  景珂这一去就是七年多。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可以让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长成一名如花美人,也可以让一个稚嫩的少年皇子成长为一名手握重权的带兵王爷。

  “五哥,我听说睿王殿下今日入京,礼部准备了盛大的路迎仪式,这样的热闹好几年不曾有过,好想去看一眼。”忠义侯府内宅,卫敏时用过早饭准备出门的时候,被主仆三人堵在了门口。

  “萱妹妹,你饶了我吧,睿王殿下今日入京,外面肯定人山人海,要是有个不妥当,父亲会剥了我的皮的。”卫敏时忙不迭地摇头,若是平时卫敏萱想出门,只要多带点人,有他跟着,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今日睿王进京献俘,礼部的阵仗搞得非常大,怕是会满城空巷,百姓竞相围观,这个时候他怎么敢带卫敏萱出门?

  “好可惜,睿王殿下上次来信说回京后会送我一把西域宝刀,我想着反正我用不到,本来想转送给五哥,现在看来五哥是不需要了。”

  “萱妹妹,好妹妹,得了好东西不要忘了我,我带你出门就是了。”卫敏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平日里就爱舞枪弄棒。

  他本来也想学祖上沙场杀敌光宗耀祖,可惜他父亲戍云州的时候将他留在京里替父母向祖父母尽孝,现在父母回京了,他母亲又因他多年来始终不在身边,舍不得母子分离,逼着他父亲在兵部给他弄了份差事,以至于他的沙场梦永远只能是个梦想。

  这些年来,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小屁孩在西北混得风生水起,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而他却只能在兵部看着捷报流口水,闲得无聊数蚂蚁,这日子不知道有多憋屈。

  要不,过几日去睿王殿下那里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把他也弄到滁州去?

  虽然这样想着,不过想到要去拜托当年的小屁孩帮忙,而且母亲妻子那里肯定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犹豫了。

  卫敏时心情纠结地带着人找了块地方守着女扮男装的卫敏萱看热闹的时候,卫敏萱的心情却是非常雀跃,她捏着袖中的玉佩紧张地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人越行越近,心中“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虽然她对幼年时青梅竹马的那些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过多年来睿王殿下虽然不在京中,却始终书信礼物不断,她稍微大一点后,又隐隐听说了当年的求亲风波,怀春少女哪个不爱英雄,更何况这英雄还百般讨好痴情一片始终未娶,让少女的心中慢慢有了异样的感觉。

  不过如果父亲坚决不同意的话,就算是睿王殿下,也没有办法吧。她想到这里,心情又郁卒起来。

  景珂此次回京,除了献俘之外,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要替大统领庆贺六十大寿。时人逢九过大寿,所以卫衍的六十大寿实际上应在弘庆二十四年五月五十九岁生辰的时候庆贺。这是多么难得的喜事,一生只有这么一次,景珂自然不会缺席。不过几年前皇帝过五十大寿时他却以战事繁忙毫不犹豫地缺席了,这区别对待是一目了然的。

  卫衍的六十大寿不仅仅是卫家的喜事,更是牵动了无数人,其奢华宏大超过了世人的想象。卫衍的本意是不要这么铺张的,可惜拗不过皇帝的意思。皇帝因景珂在西北连破北狄,西蒙,多罗三国,将这三国的王子王女们掳来进献殿前,这心情是极为舒爽,便要大肆操办这寿辰。

  几年未见,他对景珂也多了几分慈父之心,而且眼看着卫衍年事已高,景珂作为卫衍最疼爱的皇子一直行军在外也难免会让卫衍牵挂,所以他就有了让景珂此后留在京里的打算。

  卫家的奢华寿宴,景珂被留在京城,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愁。比如太子殿下等人,就从此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比起靖王景瑛来,在军中有了势力的睿王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弘庆二十五年春末,皇帝去安远府巡视他的陵寝,卫衍因事没有随行。

  皇帝的陵寝一般会在他登基后就开始修建,景骊幼年登基,并没有在登基后就开始修建陵寝,不过他的陵寝到现在也已经足足修建了十多年,差不多要完工了。这负责监造修建陵寝的官员一向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不过这位官员却从修建开始就有了个小小的疑问。

  皇帝的陵寝主要分两部分组成,上面是陵寝的主建筑群,景朝的每位君王都是同一建制,至于下面的地宫,则各有各的玄妙。今上的这座地宫,也是按先祖例修建,唯一不同的是主墓室中的停棺台特别宽大,完全可以停下两副棺木。

  那官员也猜想过皇帝这么修建停棺台是不是准备要和谁合葬,不过想到先后早就葬入了皇后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要是不怕死也许可以得到皇帝的亲口解答,不过他很怕死,所以这疑问直到他去世还是疑问。

  皇帝在安远府不过待了两天,突然收到了京里的急报,睿王景珂被人下毒生死未卜。

  “到底是怎么回事?”景骊匆忙带着人回到京城,第一个召来质问的人是永宁侯世子卫敏文。卫敏文掌管着京城里的暗卫,就算事先无法预防,事后也该调查出一点头绪了。

  “太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株奇花,昨日,他邀请了诸位殿下,太子太傅等人去东宫赏花。”

  皇帝听到太子太傅这几个字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父亲昨日也去赴宴了?”

  “是。”卫敏文躬身应道,“席中,除了赏花外,还有歌舞助兴。领舞那人是多罗国王女,舞毕,她亲自执壶给座上的众人敬酒,睿王殿下就是喝了她敬的酒,当场就毒发的。”

  皇帝记得景珂献俘后,他就将众女赏赐给了诸皇子及重臣,那多罗国王女显然就是这样到了太子宫中。

  “人你审过了?她怎么说的?”

  “她供认不讳,承认是自己毒害了睿王殿下。”

  “她用的毒呢,又是怎么来的?”

  “据她供认原是藏在头发中准备用来自尽的,昨日突然有了接近睿王殿下的机会,就直接动手了。”

  “你觉得太子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无论怎么回答恐怕都不会讨喜。卫敏文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臣不敢保证。”

  皇帝望下来的目光很冷,卫敏文却依然纹丝不动。

  “这话怎么说?”良久,皇帝再次问道,声音里也充满了寒意。卫敏文此话有挑拨天家骨肉亲情之嫌,最是遭人忌讳。

  “昨日,那杯酒原是敬给父亲的,因为父亲不胜酒力,所以睿王殿下代饮了。”

  听到这里,皇帝的面色大变,再也没有刚才的冷静。

  “朕准你便宜行事,除了太子外,东宫中的所有人都给朕严加询问,朕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是。”

  卫敏文退下后,皇帝一个人茫然枯坐了很久,无边的寒意笼罩着他,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对于某些事,他潜意识里已经有了预感,却怎么都不肯承认。

  景珂此时被安置在安泰殿内,卫衍一直守着他。他毒发时,卫衍已经帮他逼过毒,但是他一直没有醒过来。田老太医逝后,宫中最高明的太医当属小田太医,可惜小田太医这次正好回家探亲不在京里,其他的太医除了多次给景珂祛毒外,对他的昏迷始终束手无策。

  “珂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皇帝缓缓走到床边,在卫衍身边坐下来,紧紧抱住了他。

  他一个人在昭仁殿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景琪真有害卫衍之心,他到底该怎么处置他?

  奉城王府里,左思溟正在给自己烧东西。喜欢的书稿,喜欢的诗集,喜欢的用具,通通都扔到火里,烧完后再给自己烧了些纸钱,免得他日抛尸野外没钱可花。

  “殿下的目标不是睿王吗,为什么突然让那王女将酒敬给了永宁侯,若不是睿王要求代饮,岂不是坏了大事?”息木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位殿下的心思,明明事前商量好是要对付睿王,竟然在席中突然改了主意,若不是睿王莫名其妙跑来要求代饮,昨日的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老师放心吧,这杯毒酒睿王肯定是很高兴能帮永宁侯喝了的,我是看他可怜顺手帮了他一把。以他的身份,就算他在东宫毒发身亡,皇帝最多杀了多罗王女伤心一阵也就好了,恐怕太子依然可以做他的太子。但是一旦这毒杀的目标是永宁侯,皇帝怎么可能继续容忍下去?”

  “难道皇帝会为了永宁侯杀了太子?”

  “皇帝当然不会,虎毒不食子,为了情人杀了儿子这种事他肯定做不出来,太子最多是幽禁到死,不过睿王殿下事后恐怕无法咽下这口气,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

  息木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绕了无数个圈,原来殿下依然是要他们兄弟相残。

  “睿王为何明知酒里有毒,还要喝这杯毒酒?”至于睿王为何会知道这酒里有毒这个问题,息木没有问。因为他奉左思溟的命令去睿王府投了张纸笺,告诉了睿王多罗王女复仇之心不灭,让他小心酒中下毒。

  “睿王一直想要一个向太子发难的机会,这个机会他也是等了很久的。”左思溟望着火光笑了起来,他的命运早就注定,而其他人的命运也已经注定,“老师,请你离开这里吧,再不走就没有时间了。”

  “殿下,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的。”哪怕是黄泉路,他也愿意同行。

  息木用生命扞卫了他的诺言,直到他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来缉拿奉城王的暗卫们才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落到了卫敏文手里的奉城王相当合作,合作到让卫敏文感觉到了不详,根本就不需要用刑,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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