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连天 第二卷————拉克西丝·杨
拉克西丝·杨  发于:2010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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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伤害你,但我需要车,马上离开这。”不太有直接关联的转折句,少年的语气不友善,但也没有令人讨厌的威吓。

  连相柳情不自禁地开始仔细端详少年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比如连扣子都错落开地乱扣一气的大衣,那是他的大衣,但他觉得这件衣服不该是这么寒酸样的;比如少年全身以及手臂上的绷带,上臂映出了一点血迹,该不是伤口开裂了吧?比如脸上的创可贴,左颊有一个,额头上有一个,鼻子上有一个,还有下巴……还成,不至于损伤少年的美观。

  他的视线最后还是定在了少年的眼睛上,眼角的轮廓下垂,典型的桃花眼却没有它该有的妩媚,左眼下沉淀了朱色的泪痣,使他的视线无法移开。

  和舞台上冰封的感觉不同,他更喜欢此刻少年眼中的纯粹,或许他不点头,少年真的会对他开枪。

  “你又需要车?”虽然被枪抵着脖子很不舒服,可是连相柳心情格外的好。和在高速公路上时不同的是,少年这次终于专注地盯着他看了。

  鸦愣了下,被这个问题问的脑子短路:“对不起,呃……请把车借给我。”

  “借的话,是要还的。”连相柳心平气和地说,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少年不想马上就露出笑容,免得对方觉得自己轻浮。

  鸦马上又把枪往连相柳脖子上压了压:“不要废话,马上让你手下给我准备车,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连相柳的视线往地上的林安瞥了眼,睡得那么沉,下手的精准和力度非同寻常。而像林安这样的杀手,连同类人都难以近他身,少年不但靠近了,还让他躺下了。

  连相柳又迎上少年的目光:“要我对手下发号施令,总要让我先起来吧?躺着……只能做一件事。”他实在压不住心里翻腾的情绪,因而恶作剧地笑了笑,不过少年根本没有会意。

  鸦没有犹豫,下一秒把连相柳从床上拽下来,手臂绕过连相柳的脖子,用他那只骨折过的手扣住连相柳的脖子,枪则抵住人质的腰际:“别耍花样,你有心脏病吧?”

  连相柳低闷地笑了声,摊开双手装得很乖:“我的心脏现在应该跳动得比你正常。”他几乎有些贪婪地定神在少年灼热的目光中,“别紧张,你刚动完手术,心率不稳定,想离开这里,不是应该保持冷静吗?你是老手,应该知道自己逃出的机会有多大。”

  鸦拖着他靠向窗边,往下看了看,二楼,下面是草坪,他刚才就是从同一扇窗户进来的,事先就查看过这里的草坪很厚,作缓冲或许不会让身体受一点伤。当然,前提是他身上没有这么多已经存在的伤。

  他在病房里偷了两支麻醉针,一支用在了地上那个男人身上,另一支还在口袋里。

  他的腿受伤了,行动不太方便,不过连相柳有心脏病这点,是他最大的筹码,这会让连相柳的手下更加乖乖听话。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其实我应该杀了你,不过……算了。”少年自己好像在犹豫什么,淡淡叹了口气,然后又压住嗓子,沉沉道,“现在,你可以叫人进来了。”

  在人质耳边说话有点费劲,鸦的身高不及连相柳,所以挟持的动作其实很勉强。

  只不过连相柳是个毫无肌肉感,皮肤雪白,看起来几乎没有户外运动的男人,对于他这个特种佣兵,实力相差悬殊,勉强能弥补他们体形上的差距以及体力上的。

  鸦其实现在疼得快昏过去了,不过这不是昏倒的时间和地点,也不是思考伤势的时候。

  “别说多余的话,否则,我立刻击毙你!”

  连相柳笃定地扯了扯嘴角,道:“你身上,大衣的右边口袋里,有我的手机。”

  鸦怔了怔,左边有麻|醉|枪,他还来不及摸索过右边的口袋。

  他把枪用力抵住人质腰际上方,几乎碰在肋骨上:“你自己拿!”

  连相柳从容地伸手向后,到衣服口袋里取手机。

  窗外依然是夜幕深沉,月色皎洁,两人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贴着窗台,连相柳能清楚地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和心跳,速率快了,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摸索出手机,从少年弯曲的臂膀间抽出手,曾了下少年光滑却汗珠细密的手,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

  “我现在打电话给我的司机,他的号码是……”对他来说,现在说什么话都一样,心情振奋,精神也特别好,他和少年之间哪怕是这种没有感情|色彩的交流,也令他觉得内心舒畅和渴望。

  事隔十几年,终于又有了这样心贴着心的交流。

  他脑子里反复想着他们十几年前绝别之时的话语,眼泪几乎快夺眶而出,但他闭上了眼,努力让眼睑干涩。

  “把车停到诊所后门,尽量靠边。”

  以平静的语气吩咐玩,挂断电话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嘴边略微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好了,电话的内容你都听见了,只有我司机知道我需要车,我保证不会有你、我和司机之外第四个人。”

  他看了看房门:“你应该是从窗户进来的吧?你麻醉林安的时候,肯定没有惊动门外的保镖,这样的话,现在走廊里站岗的应该有四个,出门是条笔直向右的走廊,转弯口还有两个把守,然后下楼梯,通过客厅能直接到诊所后门,这是最近的路线。现在,我们可以移动了吗?”

  鸦听着连相柳自始至终都心如止水似的声音,他的心里有点纳闷,但没有太多时间做深入的探究。

  扫了一眼门外,低声说:“出去后,立刻让他们丢下枪。”

  连相柳笑了笑:“林安怕他们误伤到我,所以能守在我卧室里外的,除了林安以外,其他人都只配备警棍和单刃刀。每一个都会三种以上肉搏技,不过,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

  “你老实点,别说多余的话就好!”鸦厉声警告,顿了顿,补充,“如果你觉得心脏不舒服,马上说。”

  连相柳闭上眼,倾听着自己的心跳:“放心,我不会在你面前再停止心跳。”

  鸦皱了皱眉,觉得这话很是隐晦,当然,这不是重点,所以他只是有个奇怪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用身体推了推连相柳:“走!”

  连相柳继续心平气和地边迈步子边说:“慢点好了,你不是腿上有伤吗?”

  很久以前开始,鸦就一直看到这个男人每次在他演出时,都会坐在第一排正当中的位置,S小姐无数次在他面前提过连相柳邀他赴宴的请函,当然他一次都没去过。

  他一直觉得这男人眼神可怕,浑身的气质都是腐坏的味道,但是现在,忽然有点琢磨不懂了。

  【060】

  怕死的人质鸦见过,因为怕死所以极度配合的人质鸦不感到陌生,但是能心平气和和他聊天,还非常配合的人质,那就很少见了。

  出了房间,连相柳不但让走廊里的保镖丢掉枪,退下,还让他们通知诊所里的其他人,全部不许靠近西栋以及后门附近。下达命令的时候,根本不像是被人挟持的人质,而是挟持别人的冷漠杀手。

  “你是不是伤口裂开了?你的血流到了我手上……”

  “你废话太多了!——你在摸什么?!”

  “呃,对不起。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有没有把药片带着。”

  “……心脏不舒服?”

  “不,暂时没什么。”

  “不要耍花样!”

  “好的,但是你出血了,不处理的话,血滴在地上会留下踪迹,让别人追来也没关系吗?”

  “……”

  “你把枪放在我衣服里,一样能抵住我的腰,我用衣服帮你按住伤口,至少能减缓一下流血。”

  “嗯,谢谢……不对!我谢你做什么!”

  连相柳内心忍不住笑了一笑。

  “确定你的心脏没有不舒服吗?为什么呼吸那么急促?”

  “如果我很淡定,不是更奇怪吗?我现在是被挟持的,随时可能被射杀的人质。”

  “……你放心,你不动歪脑筋,我不会开枪的。”

  “谢谢。”

  “不用谢,我是不想拖着尸体逃出去,还要考虑怎么埋了。”

  “啊,那样的话,不是丢在路边就可以了吗?”

  “不行,你身上残留着我的毛发纤维,还有我的血迹,这些证据必须全部销毁掉。糟糕,我还是应该杀掉你……”

  虽然少年是这么说,但是衣服里的枪很安静,连相柳丝毫没有恐惧,反而是非常喜欢地用力夹紧,封住少年手臂上的伤口。

  他觉得如果少年真的开枪,他的身体也很乐意被他分解剁碎了,那种一刀一刀的滋味只要落在少年的手中就没有什么不满的,而他的血,可以在少年体内继续流淌,哪怕少年一辈子也不知道。

  其实连相柳可以不用这么大费周折,他想让少年安全离开,只要吩咐一声,表明意图,照样送少年上车就是了。但能和少年如此贴近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被挟持的姿势虽然不舒服,但是至少他们“亲密无间”,所以他故意顺从少年当起人质,一路陪着少年来到后门。

  听他的呼吸,感觉他的心跳,配合他的步伐,做这些事,让他终于才觉得那个死在躯体里的灵魂算是有点生气了。

  司机若闲直到看到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跳出车,这到是正合了鸦的意。

  他本来就不打算带上第三个人,枪只有一把,掌握两个人的命太累了。

  到了车门边,连相柳道:“你先进?还是我先进?”

  “你先进!坐驾驶座!”

  “我开车?”

  “快进去!”

  鸦推了推,连相柳很听话地从副驾驶座爬到驾驶座,鸦紧跟着钻了进去,枪改为抵在了连相柳的太阳穴上,关了车门把司机留在车外。

  “半途我会放你下去,现在,开车!”

  连相柳笃定地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去哪?”

  “去哪别管,先开车再说!”

  他耸耸肩,发动引擎,却想不到车子呼呼喘了几声后,居然罢工了。

  鸦一惊,眉头一拧,凶恶的表情盖没了刚才那分认真与执着,还有刹那间,面对失败的绝望和无奈,让连相柳跟着他表情的变化而内心抽痛。

  连相柳冷硬地高声道:“若闲,谁让你开辆坏了的车子来!”

  “连总督!车子刚才还是好的……!”若闲矗在车子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鸦咬紧牙关,拽住连相柳的衣领,甩起枪柄便狠力砸了下去。

  连相柳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口腔里顿时涌出灼热的鲜血,半张脸麻木得不听使唤。

  少年用枪柄狠狠砸了下他的口腔,浓稠的液体在嘴里翻滚,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头脑混沌,却又清醒。

  痛感直接从内心转为了肉体上的,这样更具体化了。

  很好,这个见面礼比一个香吻还令人记忆深刻,不亏是“他”的作风!

  连相柳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喜欢,对于能真实地感受到痛的感觉,比内心的空洞虚无来得踏实。当然,同时又哭笑不得。

  人身上失去了某些东西就只能用假的代替,这种可以永远保存下来的印记,他喜欢得不得了。

  而人身上有些东西,即使外表变了,实质却不会改变,这种顽固的存在让他欲罢不能!

  “警告你,不许再耍花样!”趁对方被剧痛侵袭而神志不清时,鸦把他拖下车,为了足够能牵制住他,两个身体又凑得极近。

  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站好,背部忽然一凉,仿佛受到电流的刺激,沿着脊椎从上贯通到下。

  鸦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对于周遭的敏锐程度胜过多长上好几双眼睛。闪曾经说过,他是不需要通过眼睛确认敌人,而只要感觉到敌人的气息就能准确抓住方位的人,说白了,就是动物系的直觉,这才使他能得到“帝王枪”的称号。

  他立刻举枪射击,头顶上的窗户边,一个人影闪了进去,玻璃碎落下来,在寒彻的夜晚显得惊天动地。

  连相柳皱了下眉头,仰头望去。

  林安……不,不是……

  就在他思索之际,林安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他的手里是把枪,就在少年的注意力被窗口吸引时,他开枪,让少年倒下了。

  少年倒进连相柳的怀里,瞬间知觉全无,让他安静得像只小猫咪。

  不,是落到毒蛇嘴边的小麻雀。

  林安从楼道里走出来,大步到主子面前,毕恭毕敬,脸上带了一点儿担忧:“连先生,您没事吧!”

  连相柳甩手便是一耳光落在林安干干净净的脸上:“谁让你对他开枪!”

  刹那间,冬天夜晚的气温好像又降了不少,从人的口中吐出的烟雾慢慢地荡漾,楼里涌出来的保镖个个神色惊变,尴尬地止住步子,视线都汇聚到林安纹丝不动的身影上。

  林安浑身一紧,笔直得像杆子:“属下用的是麻醉——”

  “麻|醉|枪也不可以!他刚动完手术,你知道瞬间麻痹对他造成的后果吗!”

  连相柳满口都是血,说话的时候沿着下唇满溢出来,连带忍不住咳嗽,喷在了林安的脸上。

  血是热的,林安的脸是冷的:“对不起,属下错了!”他对连相柳永远都没有半句反抗或怨言,永远都乖顺得像杜宾犬。

  而连相柳对他,也永远都是要求,永远都是没有温度的眼神,直到低头去看怀里的少年时,目色才柔和了下来,二话不说横抱起少年:“裕然呢?”

  “他在。”林安低头道,“我马上让他准备一下。”

  然后,林安这一天让唯裕然在诊所留夜,足以体现他的先见之明。唯裕然这一天半夜被人从大堂沙发上拖下来,恍恍惚惚地了解了过程,马上进入一天中的第三次手术——替连总督补牙。

  他打着哈气从手术室出来时,看见林安像狗皮膏药似地贴上来,忙拍了拍这个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的年轻人,叹道:“少了一颗钙质牙,多了一颗陶瓷牙嘛,不用露出这么担忧的表情,像小媳妇似的。”

  说完这句,脸色一沉:“警告你,今天,不对,是十二小时内再让我动第四次手术,我就把你绑上手术台!”

  林安脸上依然像橱窗模特一样没有表情,眉色一正,正经八百地问:“连先生呢,为什么没出来?”

  唯裕然先摇摇头,再用拇指指了指反方向:“早闪去那小子房间了,天亮前你还是别进去了,不然我估计该给你补牙了。”他歪着脑袋看林安红肿的半边脸,摇头叹息。

  连总督没少打过林安,但打脸这是第一次,林安九岁就跟了连总督做事,连总督提拔他,不只中意他的能力,还中意他有张漂亮的脸蛋,结果今天,居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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