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却笑了。"算了。任飞，你也不要再煽动情绪了。龙国亡就亡了。那些都过去千年多了。现在是什么世界了，还八股得像个老头子？不管是过去的赫连国还是现在的龙国，都只是当代中国的一段小历史。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战争，杀戮不可必免，赫连王的残暴只是历史的必然性。小阳说的没错，我们已经转世了，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古人了。记着这些该尘封的记忆并没有意义。既然老天让我们拥有一段不凡的记忆，便是要我们吸取教训，让今生活得更好，更幸福，不是吗？"

寒月点点头。说起来他对前世倒不太热衷，最让他感兴趣的，恐怕是那些精密的电子机械。他是个科学狂热者，更希望能探知未来，以及宇宙的奥秘。

"说不通的人，何必多费辱舌？"韩静上前几步，接近雪炽阳，凌厉的眼睛盯视任飞，无形中施以压力。

任飞毫不退让地迎上杀人般的眼。现下他势不如他们，的确称得上是输了，与韩静的眼神交会中，他探出了一股杀气。韩静是什么人，他怎能容易他人侮辱了他后仍然逍遥自在？任飞给他的屈膝之辱，他还未回报啊。

雪炽阳倏地将匕首架到脖子上。"不要再接近，静。"

立即停下脚步，皱眉。"小阳？"

任飞却隐隐露出笑容。

"你想杀小飞，我知道。"雪炽阳淡淡地陈述事实。韩静抿唇，没有反驳。"但是我不允许。"

韩静叹了口气。"小阳，别任性，放下匕首，我不动他们。"

雪炽阳微微地笑，双眼弯成下弦月。"静，你......爱我吧？"

"爱。"虽然奇怪，却仍是坚定地回答。

"很爱，很爱？"

"是的。很爱。"

雪炽阳的笑容更灿烂了，笑眯了的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架在脖子上的刀慢慢下移。韩静暗中不觉松了口气，小阳有些奇怪。

奇怪的问话，让其他人都有一头雾水。韩静当然是爱小阳的，如果他不爱他，身为龙笑天曾经的谋士们早就蜂拥而上，每个人给他一剑了。小阳又何必一再确认呢？

"真好。"将匕首移到心脏处，顶在心脏口，不禁让韩静的心又提了提。夜风吹得人哆嗦了下，雪炽阳身上只穿了件薄如丝的睡衣，风鼓进衣袖裤管里，令他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他柔和了眼，温柔似水地望着韩静微笑。"我......也很爱很爱你。最爱的人就是你......可是......"

没有预兆，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噗"地扎进了他的心脏，血像喷泉般飞溅而出，血滴落在雪白绸缎上，便开出一朵朵惊艳绝美的红花。

瞳孔猛地一缩，明明只离他几步之遥，韩静却僵硬在原地，无法移动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说着温柔地爱语，却残忍地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掉进冰窖了吗？为何如此寒冷？全身都在颤抖？

雪烨，秦萧，寒月，四神，四魔，以及所有的暗影全都惊呼出声。在这里的全都是武林高手，全都拥有超高的武功，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预测到危险，没有一个人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雪炽阳没有立即倒下，他站得直挺，脸上没有痛楚，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睛缓缓地望向惊讶的任飞和一脸震惊的林湘。

"小飞，我......杀了龙笑天了！欠你和龙儿以及龙国子民的债，就让龙笑天的死......来还吧。看......静很害怕，他在发抖......他甚至在恐惧......他怕我的死亡......"

最残酷的莫过于如此了！其他人莫名的感到寒冷，这并不是夜风的关系。

韩静面如死灰，他怔怔地望着血流不止的雪炽阳。那一刀虽刺进了雪炽阳削瘦的身体里，却更像扎进韩静的心脏！他感觉不到自己肩上伤口的痛，却能感受到心脏紧缩到窒息的疼痛。万蛊蚀心怕便是如此了，小阳怎能如此残忍，口里说着爱语，微笑着，当他的面，无声无息地把匕首刺自己的心脏。

他说什么？他说杀了龙笑天？可他同时也在杀了他啊！

"够不够呢？"脸色雪白的雪炽阳仍然温柔地注视任飞。"如果不够，我......我可以再......"

说着要拔出匕首，韩静突地回了神，疯般地冲过去，阻下了他的动作。"不--"

抱住雪炽阳软倒的身子，他愤怒而惊惧地颤语："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再一次在我面前......杀自己？"

"静，你很害怕吗？"

"......"韩静蠕动无血色的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峻的神情，惨白的脸色，紧拢的双眉间凝聚了一股阴郁之气，然而就这样一张脸上，竟然滑下了两行泪！？

他哭了？！

接近他们的人们在看到韩静的眼泪，全都停驻不前了。像神祗一般强悍的男人，竟然......哭了？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曾经是历史上至高无上的帝王，对待敌人素来是冷酷无情的男人，居然因为害怕失去爱人而流下了伤痛的眼泪？

抱着林湘的李环冷冷地注视着一切。就用这么一刀，结束一切吗？用自杀来还前世欠下的债？用伤害自己来让所爱的男人悔恨并伤痛？流泪了，不是吗？有什么比杀死爱人更痛苦？前世造下的孽，今生用爱人的命来抵消？那少年在劝大家忘却前尘往事，最后结了自己的生命--他就是用这种方法让别人幸福吗？

为什么......为什么......

任飞无法抑制地颤抖，前世已流尽的眼泪，转世后十几年来不曾流过的泪，此刻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小龙......

他儿时的玩伴，他的挚友，他一直想追随的王......终于......要死在他面前了？

"不要！小阳--"林湘从任飞的怀里挣扎而出，他爬着扑向雪炽阳，却在接近时，被韩静扫开。摔了开来，他趴在地上，哭喊："不要死！小阳--我不要你死！我会忘了前世的记忆，不要再报仇了。真的，求求你......不要死......我喜欢你......喜欢你啊......"

"......"微闭的眼，缓缓张开，倒在韩静怀里的雪炽阳并没有马上昏死过去，痛得拧紧双眉，他张了张口，嘴角却溢出血来。

韩静摇头，发抖的手指拭去他嘴角的血丝。

"......我......没要死......"咳了几下，雪炽阳眼神越来越怪。"真的......我不想杀自己的......"

"......我知道......"韩静痛苦地应道。

"很痛。"雪炽阳哗地流下泪。"静，真的好痛啊！明明是我的身体......龙笑天......他下手好重......"

"小阳？！"其他人听了都一愣。

"他说......这次的事让他来解决......我答应了......没办法......他又从我灵魂里跑出来，人格又......又分裂了......呜呜......这么痛......我不原谅他......我不想死......静，我不想丢下你一个人......"

"小阳？"韩静倒吸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小阳应该融合了前世的记忆，不会再人格分裂了啊。

"可不可以......不要再发呆了，你们......"雪炽阳在昏睡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叫道："快--送我去--医院--"

"啊？"

所有人后知后觉，然后开始手忙脚乱，韩静急急点了他伤口的穴道，嘶吼着抱起他，冲向直升飞机--

李环终于倒在地。他--也失血过多，能撑这么久，简直是奇迹！

林湘惊呼一声："舅--"

雪烨走了过来，抱起了任飞，叹口气，往直升飞机走去。

夜幕下，直升飞机的螺旋声久久回荡。

***** **** ****

拜高超的现代医术所赐，受伤的人，都平安无事了。就算一刀扎进心口，抢救急时，还是有命可活的。

一个月过去了。韩韩的肩伤早好了，任飞心脏口的伤也痊愈了。至于雪炽阳，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并没有脱离危险。

"该死的，为什么还昏迷不醒？"守在雪炽阳病床前，韩静痛苦地低吼。病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安静得像个娃娃。

站在病床前翻病历的白大卦，正是韩静从国外请来的著名脑外科医生。

"嗯，先生们，我感到很遗憾，病人的脑神经似乎受过不太好的刺激。"顿了顿，他不意外地看到其他人脸色倏地变白。唉，东方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眼前这一批人实在太可爱了。步入中年的美国医生有点贪婪地欣赏前眼的俊男。

"威尔教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算冷静的司徒无义有礼貌地询问。

"哦。"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失态，威尔正色道，"经过我的精密检查，发现病人的脑神经有些受损。这种病历我以前还从未见过。你们是不是有人对他进行过不正当的催眠？或者......嗯，有用过什么药？另外，他的脑子似乎还受过特殊医疗？总之......这对病人非常不利！"

听了医生的话，寒月不禁拧了眉。"是的，我曾经用一个精密的仪器......刺激过他的脑神经，并输入一些......信息......"

威尔挑了挑眉。

"我......我用摄魂香催眠过小阳，舅舅还用了梦魂香......这些都不利于小阳......"林湘担忧地说。

"摄魂香？梦魂香？哦，抱歉，我对中医不是很能理解，这两种是什么？听起来似乎都不太妙。"威尔觉得中国人用药真是神秘而又奇特。

韩静抬起头，凌利地看向众人："威尔教授，我不是请你来闲话家常，我只要我的小阳醒过来！立刻！"

威尔一脸怕怕地拍拍胸口："年轻人，你的态度真是太差了！好吧，看在你是家属的份上，我原谅你。总之，我可以让这可爱的小伙家醒过来，但是你们要做好准备，他或许会忘掉部分记忆。"

"什么？"

威尔叹口气，觉得病床上的小家伙很了不起，这高级病房里的数名男子竟然都对他关怀备至。"简单的说，他会丧失部分记忆。至于是哪部分，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病人能醒来，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威尔耸了耸肩，还抱以微笑，可是病房里的东方俊男没有一个人松口气，他们都担忧地望着深睡不醒的小家伙。

好吧。威尔承认，床上那漂亮的小家伙的确是惹人怜爱，他会尽量医好他的。

半个月后，雪炽阳醒了。

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陌生的憔悴俊脸，男人虽然看起来挺疲惫，但他的王者之气丝毫不减。

眨了眨眼，似乎看到男人眼中有泪光一闪而逝。

移开视线，转向另一方，见到父亲漂亮的脸蛋，以及母亲笑眯眯的脸，他冲他们一笑。"老爸，老妈？"

夜开心地抓住他的手，忽然眼泪直掉。"小阳，太好了，你醒了。妈咪好想你啊......"

"老妈？"雪炽阳鸡皮疙瘩立起。"拜托，你......你干嘛哭啊？"疑惑地抬头望父亲，见父亲亦是一脸悲喜交加。他奇怪地环视四周，看到更多张陌生的却关切的脸。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还有......这是哪里？

等等，怎么有点冷？他倏地转过头，只见第一眼看到的男子一直盯视他，那锐利的眼睛，直把他盯视得发抖。

好可怕的男人！气势好磅礴！

扯扯老妈的衣服，小声地问："妈咪，这些是什么人啊？他们是谁？还有......我......怎么了？全身都软绵绵的呢！"

闻言，夜怪叫一声，忘了掉眼泪，而其他人全都露出痛苦的神色，甚至还有人一脸同情地望向床边的男子。

"该死的。"韩静低咒。

这个时候，威尔先生进来了。无视一室的怪异气氛，他给雪炽阳作了个简单的检查，最后宣布："好了，各位先生们。小家伙能醒来，是最好的回报。他的身体也很健康，脑部神经虽然修复了，不过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嗯，不用担心他以后会出现什么精神病，或是疯病，哦，我是说，他已完全正常了。再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先生们，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是不？"

"他忘了我？"韩静喃喃。"他忘了前世的事？"

重重地击在茶几上，将铁制的茶几震裂，可怜的威尔教授吓得怪叫一声，而雪炽阳更往母亲的怀里躲去。

天啊，这是什么怪力？竟然一击便把不锈钢做的小桌子给震裂成四五块？

"怎么可以？！"韩静猛地将雪炽阳从夜怀里抓出，巨掌扣住他削瘦的双肩，赤红了眼。"可恶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我！小阳，我的小阳，你告诉我，我是谁？"

雪炽阳害怕地发抖。"好痛......你......你快放开我......我......我不知道你是谁......好痛......"

这个男人好可怕，他像一只猛兽，啮咧着牙，随时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韩静，你快放开小阳！"雪烨扣住韩静的手腕，阻止他。他这样大的力道，小阳的肩骨要被他捍碎了。

运起三层功力，将雪烨推开，毫无防备的雪烨被震了开来，飞弹出去，幸亏秦萧伸手，接住了他的身子，免去了撞墙的命运。

"HO，NO！"威尔瞪大了眼。

"主上？"司徒无义担忧地呼唤。

韩静冰寒着脸，将呆愣的雪炽阳猛地抱起。夜回过神来，拖住他。"你--你这疯子，干嘛啊！"

韩静不语，强硬地抱起雪炽阳要离开病房，四魔迅速地挡了他的去路。韩静冷笑，四神上前一步，扫除障碍。刹时，诺大的病房，混乱一片。李环抱着林湘站到角落，冷冷地笑。

"这就是报应，哼。真是太好了！忘了前世，忘了爱人，回到最初。赫连静，我任飞的诅咒总算没白下。你永远都无法得到龙笑天的爱，哈哈哈......终于实现了吧？"

话刚完，就接收到杀人般的眼神。李环嘲弄地撇撇嘴，林湘却失神地垂下眼。小阳忘了？那连他......也忘了？

"韩静，放下小阳。"雪烨站稳住身子后，肃然地对韩静道。

"不可能！"韩静一口回绝。他要带小阳回赫连山庄，他要让他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爱！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无所谓，但绝不能忘了他们之间的爱！

"够了！"夜大吼一声，终于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她厉声对韩静道："小阳都晕了，你还不把他放开！"

果然，韩静怀里的雪炽阳不知何时已双眼打圈，晕过去了。

趁韩静怔愣，夜冲上前，把雪炽阳夺了回来。秦萧和寒月对视一眼，满是惊诧。

怀里没了人，韩静自然要再抢回来，却被雪烨挡住了。

夜轻柔地抱着雪炽阳，完全敛去了平日同人女的不正经，此时的她浑身充满了一股英气，眉宇间流露出的是属于前世男子曾有过的气势。

"韩静，我警告你。小阳是我儿子，我不允许他受到一丝伤害。他忘了前世的记忆，更好！本来他就没有前世的记忆，是你们这些做着前世梦的人，强硬给予他的。龙笑天根本不想更醒，你们一个个强迫他，他醒了，却一次次的自杀。现在小阳恢复正常了，不是更好？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了。你爱他，好，我不阻止。我对男人之间的爱情本身就不存在歧视，可是我不喜欢强迫！现在小阳忘了你，恶劣的说法是这是你的报应。但你若勉强他再一次爱上你，我不允许。现在小阳太脆弱，我给你两年时间，两年后，你再出现，让小阳再一次爱上你。作为雪炽阳，爱上你韩静！"

韩静沉默，拳头放了松，松了放。

"还有你们--"夜一一扫过秦萧、四魔、四神，司徒无义，还有李环和林湘。"你们想要接近小阳，就以现世的身份，正常的接近他，认识他，这两年，你们一个都不许打扰到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