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高峰期，所以车厢里面只有一两个人，林言非坐在位子上看路旁站着的方寒挥手，“拜拜方寒。”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对方寒是依赖还是爱，只是单纯的觉得在一起的感觉很好，有人在乎有人照顾，这种被人需要的期待，林言非很喜欢。

　　低头想着回家该怎么面对询问的林言知，林言非没有注意车后的方寒到底是走了，还是傻站在原地。

　　到了下一个站台，司机停车，又上来了一个人。

　　喘着粗气，脚步声也很熟悉，林言非疑惑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撑着肚子傻笑的方寒。

　　走到怔住了的林言非身边，方寒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哈、哈哈，言子，借我一块钱，那个……还没付钱。”

　　傻傻的掏出一枚硬币，林言非递给方寒，指尖相触的瞬间，林言非摸到了眷恋的温暖。

　　看着方寒走回去投币，对司机笑着说“不好意思”，依然是有些邋遢的装扮，小混混一样的气质，但林言非却觉得不可思议的柔软，这个就是他想要在一起的人。

　　总算是坐了下来，车厢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除了马达的声音。

　　他们坐在最后，方寒悄悄伸手拉住林言非，低着头，嘴角勾起好看的笑，“言子……果然，还是在你身边最好了。”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他，方寒拉下他的下巴，用椅子挡住他们相碰的唇。

　　“言子，舍不得你。”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林言非的心泛起涟漪。

　　或者这涟漪，是从与方寒相遇的那一刻就开始泛起，到了现在，是那弧度越来越大。

　　虽然林言非也很舍不得方寒，但他还是在几站之后就把方寒赶下了车。

　　“快点回去，要是太晚了我也会不放心你。”劝说着固执的方寒，林言非笑着说，“我保证，明天会去找你。”

　　“那好吧……”不情不愿的蹭下车，方寒装可爱的撅起嘴，“言子，你可不能骗我。”

　　“知道知道。”点头答应，车上的林言非目送车下的方寒越来越远。

　　然后第二天，林言非就真的去找方寒了。

　　虽然不是许诺的下班之后，但能在晚上看见林言非，方寒还是很满足。

　　他们一起回家，还做了方寒肖想已久的“水乳交融”，满心欢喜的抱着林言非直到天亮，方寒还以为这是个梦。

　　当踢门声传来的时候，方寒隐隐感觉到，这个梦，好像是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盛满怒气的林言知，瞪着暴怒的眼强制带走了不知所措的林言非，方寒只能看着，他的两条腿，怎么追得上那绚丽的奥迪？

　　直到现在方寒还记得那时林言知看着他的眼神，不屑，还有深深的憎恨。

　　林言知……不仅那一次见面，方寒和林言知，背着林言非还见过一次，看看一旁对于他要告诉奶奶的决定而兴奋不已的林言非，方寒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要告诉林言非他和林言知见过面的事。

　　“方寒，我们要婉转的告诉奶奶，这样奶奶就会接受了。”走在通往老太太大院的小巷里，林言非掩饰不住的欣喜，说的头头是道，“喂喂，我们先彩排一遍，这样，一进门，我先说我有了喜欢的人，然后你也跟着说也有了喜欢的人。”

　　方寒点头，示意林言非接着说。

　　“然后……”皱着眉想了会，林言非拉着方寒的手，“然后奶奶就会问是谁啊？长的怎么样之类的，这个时候！”停下脚步，林言非看着方寒目光如炬，“方寒，这个时候你就要好好表现了！”

　　“诶？什么？”不懂林言非的意思，方寒疑惑的问。

　　“就是说你先对着奶奶大吐苦水，说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怎么样，又任性又会花钱之类的，之后……”扯了个奸诈的笑，林言非挑了挑眉，“然后就要说现在喜欢的人有多好多体贴。”

　　“言子……”了然的点头，方寒捣了林言非一下，“你这小脑袋，尽想着怎么夸自己。”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双手叉腰，林言非大有方寒只要一个发对就上前暴打一顿的风范，“就这么办，到时候奶奶一定很好奇，我也在边上说我喜欢的人怎样怎样，记住，我们描述的要像对方，最好是让奶奶自己察觉到，这样一来就可以免了我们的尴尬了。”

　　“恩……好主意。”搂着林言非的肩，方寒因为担心奶奶不能接受的忐忑安定了些，“言子，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告诉老太太我的想法。”

　　“之前都是你一个人在付出，现在，是到我的时候了。”爱是相互的，这个道理方寒明白。

　　“那么我们以后就可以和奶奶一起过日子了对不对？”幻想着被老太太接受后的场面，林言非眉眼弯弯，“要是这样就太好了，我们……”

　　“叮……”

　　来电铃声打断了林言非的期待，对方寒傻笑了一下，林言非接起电话，因为太开心，声音都是甜甜的味道。

　　“喂？我是林言非，哪位？”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久，久到林言非和身边的方寒都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那人才冷冷发话，“林言非，是我。”

　　一如既往的冰冷质感，只是比往常还有沙哑些，只是几天没有见面，听见彼此的声音，却让林言非怔愣，在方寒的询问下才反应过来。

　　“啊，知知，我、我在……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林言非努力思考着该说什么，所以没有在意身旁的方寒在听见对方是谁的时候，突然僵住的脚步。

　　“你吃饭了没？”憋了好久才来了这么一句，林言非干笑着问，“哈、哈哈，知知啊，吃晚饭了没？要注意身体，天气又冷了，有没有多穿衣服？还有，不要总是加班，那么累，身体会吃不消……”

　　“这么担心我，自己来看不就行了？”没有感情的回复，林言知对叽叽喳喳不停的林言非说，“喂，林言非，你要是真的担心我，自己来看看我不就行了？”

　　“诶？今天？”想着今天可是他和方寒要向奶奶坦白的大日子，林言非断然拒绝，“不行，知知，等到周一我们上班的时候再……”

　　“我生病了。”再次打断，林言知说话的内容让林言非担忧的皱起了眉，“天气太冷，所以我感冒了。”

　　“经常加班，我睡眠不足。”

　　“精神恍惚，我开车……出了车祸。”

　　“现在躺在床上像个白痴，这是不是你最想见到的结果？啊？”

　　越说越严重，声音也越来越大，林言知似真似假的话让林言非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愣愣的，一手被方寒握着，传来安心的温暖，一手握着手机，有些发麻，被风吹得有些冷。

　　“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像个长辈一样对我关心的不得了吗？林言非，在电话里知道问我有没有加衣服，为什么不滚回来当着我的面说！”深深呼吸，电话那头的林言知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静默许久，林言知开口，“林言非，过来看我。”

　　像以前一样的要求，原本会毫不犹豫执行的林言非，却没有立即行动。

　　方寒在等着他去和奶奶说明，只差一点点路，他们就能达到终点。

　　“林言非，医院太冷，我还没有吃晚饭。”林言知的声音一直都有金属般的质感，可这次听起来，却是混沌，不清的。

　　“林言非，你不是我哥哥吗？为什么不说马上就来，我出了车祸，右腿受伤，现在不能走动，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知知……”哑声开口，林言非抬头面对方寒。

　　“怎么了言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寒笑着说，“林言知打电话有什么事？”虽然不喜欢林言知的高傲，但明白林言非对这个弟弟的在意，方寒并没有表露出多少不耐，只是提醒道，“言子，我们还要去找奶奶。”

　　“哦。”点头，林言非看着方寒，对电话那头的林言知说，“知知，妈妈……不在你身边吗？我今天有事，明天再去……好不好？”

　　“林言非，你想看到我的腿断掉是不是？”林言知沉声质问。

　　“不、不是的知知。”

　　“那就快点过来！我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当我不存在，我出车祸了你知不知道！”

　　听着电话中透着悲伤却也凄厉的喊叫，林言非挣扎。

　　许久，垂下手臂，林言非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对不起方寒，我们……还是先不要去见奶奶好了。”

　　游移着眼不敢看方寒失望的表情，林言非说，“知知出了车祸，我要去医院一趟，方寒，等到明天，我们再一起来好不好？”

　　慌乱的解释着，林言非知道现在的方寒一定是失望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奶奶，现在他却说要走。

　　“方寒，知知他的腿受伤了，所以我……”

　　“言子，别说这种话，我们先去见奶奶，恩？”像是没听见林言非的话，方寒自顾自的拉起林言非的手继续走着，“你刚才的方案很好，我们就照着那个办，一定能让老太太接受，这样一来，我们以后见面就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担心哪天老太太带着个女孩进门说要给我相亲，对吧？”

　　“方寒，我还是要去见知知了。”挣开方寒的手，林言非退了一步，“奶奶那里……我们改天再去。”

　　“我走了。”转身，林言非不去看方寒僵住的笑意，小跑着离开。

　　“言子！”身后传来方寒的叫声，林言非停下，转头看去，杵在不远处的方寒，孤零零的，好像很可怜。

　　“言子，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在意林言知？他只是你弟弟，用得着这么疼着护着吗？”想到了之前与林言知的见面，方寒心中便有压抑不住的窝火和厌恶，“言子，今天不去能怎么样？要是严重，他能打电话给你吗？一条腿而已，医院不能治吗还非要你去？你不去他就能这么死了？”

　　“方寒……知知是我弟弟，他受伤了我理所应当的该去探望。”看着方寒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林言非转过身，因为方寒的话有些动怒，“方寒，就算你再不喜欢知知也没关系，但是……不要说死。”

　　不再给方寒说话的机会，林言非抬起脚离开，“晚上我会在医院，明天再回来。”

　　Chapter 62

　　“喂？谁啊？”

　　“我！”对着电话大吼，方寒灌下一口酒，“徐大磊你TM现在就给我出来，出来，喝酒！”

　　“喝酒？你小子舍得浪费时间跟我喝酒不陪小非？”听着徐大磊原本暧昧，现在却刺耳的取笑，方寒不顾这里是热闹的小饭店，踹开碍事的椅子不耐烦道，“徐大磊，给你三分钟，现在TMD给我滚出来！”

　　林言非就这样离开，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方寒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什么去老太太家什么去坦白，只要林言知一通电话，林言非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原来在林言非心里，到底还是林言知比较重要的。

　　想弯起嘴角却发现做不到，方寒挫败的捶了墙壁一下，走出他和林言非并肩走过的，似乎还充斥着林言非叽叽喳喳讲话声的小巷，失魂落魄。

　　穿过热闹起来的小夜市，碰撞的肩，相交的眼，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在他身边的，没有他下定了决心，想要不顾一切拥有的人。

　　烦闷的喝酒，方寒神志不清语气不善的打电话叫来徐大磊。

　　“混蛋！”重重放下酒杯，方寒拍着桌子喊道，“林言知他就是一混蛋！”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喝高了。”竭尽全力到达老地方的徐大磊对店里的其他人笑笑，拉着站起来怒火在酒精的催化下越发高涨的方寒，赔笑道，“寒子寒子，咱坐下来哈，咱坐下来好好说话。”

　　“混蛋……”乖乖的任由徐大磊拉着坐到椅子上，方寒灌了一大口，呛得他咳个不停，“林、林言知……我就知道，他早晚要抢走言子，早晚……这个变态……”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抢得太难过，方寒鼻涕眼泪横流，乱没形象的样子看的徐大磊都于心不忍。

　　“大、大磊，我跟你说，以、以前林言知那混蛋……找过我……”突然安静了下来，方寒垂着眸子，似乎是极力隐藏着心中的悲伤，“那个混蛋林言知，让我离开言子。”

　　仿佛又回到了半个月前，还未变冷的秋日午后，林言知开着那像是王子坐骑般的奥迪神色倨傲，优雅下车，对着挥汗如雨，全身都是脏兮兮油渍的他说，“方寒，出来。”

　　林言知的确有让人无条件服从的魅力和魄力。

　　和林言知来到一间高雅咖啡馆，方寒无视那些上流阶级人们的蔑视，笑得痞里痞气，“林言知，找我干什么？”

　　“从林言非的世界里滚出去。”冷冷开口，林言知像个英国贵族般拿起咖啡，不仅是动作像，连那紧绷的下巴和偏执的性格都像，“林言非是林家人，他不可能和你这种人在一起，更何况……”冷笑一声，林言知琉璃似的眼珠嘲讽的盯着他看。

　　“更何况你还是个男人，浑浑噩噩，你这样怎么能给林言非想要的生活？你以为从小没受过苦的林言非能忍受得了和你一起住在那么狭小的公寓，成天想着该怎么多赚些钱，过今后的日子？”

　　一字一句，林言知每句话都戳中方寒的软肋。

　　这些，方寒何曾没有想过？林言非不管看起来有多无所谓，和他相处的有多融洽，其实心里或许也是有芥蒂的，因为，到底还是不会习惯他这种市井小人物的生活方式，然后就会开始讨厌了吧。

　　但方寒却不想再林言知面前示弱，就算林言知说得有多正确有现实，方寒还是不愿面对。

　　只要林言非现在还是没有改变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想法，那么他就不会退却。

　　“门不当户不对，你一无是处，林言非……却是我……”皱起眉，林言知像是在纠结着什么，可最后，还是直视方寒的眼，淡漠开口，“林言非，我不会将他让给任何人。”

　　“他是我的，你只要滚蛋就可以了。”

　　像是全世界的事林言知都能说了算，方寒厌恶林言知这样的个性，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林言知有这样的资格，但是，他凭什么让他从林言非的生命中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