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非一直无所谓的活着。批评讨厌,看不起之类的话,要是其他人听多了总归会绝望或者发奋努力,但林言非却越发的满不在乎。
林言非所坚信的古老信条,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不知道该说缺心眼还是看得开。
“因为我今天下午吃过了。”把秦羽不断夹给自己的肉递回去或者转给一旁的林言知,林言非困扰的说,“妈,你这样喂下去,我就要变成球了。”
不是说晚上要吃少吗?为什么还一直夹菜给他,会撑爆肚子的。
“你还能变球?”笑着瞪了眼林言非,秦羽摇摇头,“不是告诉你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吗,为什么还去。”
“因为很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林言非对看过来眼神中带着无药可救的林言知干笑着说,“今天下午是我们学校的毕业舞会,然后我就回去看看,结果在出校门之后,闻到一股绵延不绝的香气,一下子就让我……”
“那里很脏。”不再看似乎又沉醉了的林言非,林言知淡淡的说,“你怎么吃的下去。”
从小就受着大少爷的待遇和教养,况且秦羽也不时的教导他们一定不可以在外面吃不干净的东西,所有有些轻微洁癖的林言知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和他过着同样生活的林言非会喜欢上那些小吃。
“真的很好吃。”不厌其烦的推销者校外的小吃店,林言非对秦羽说,“妈,有时间我去打包回来,让你尝尝,这样你就不会对小吃摊有偏见了。”
“不是偏见。”微微蹙眉,秦羽开口道,“是担心你们的身体,那些都没有家里来的干净,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妈妈,我会帮你做的。”
“吃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得病,也算是奇迹。”冷冷的出言讽刺,林言知撇了眼干笑的林言非后转头与静静听着他们谈话的林父说,“爸,这次的投资案,您怎么看?”
又来了……林言非和秦羽无奈的对视,心里默默想着,果然是工作狂父子。
还不容易挨到晚餐结束,林言非摸着再也撑不下一点东西的肚子哀号,“妈,就是你一直喂我,害我吃撑了。”
“没事,消化消化就行了。”笑着拍上林言非故意凸起的肚子,秦羽夸张的叫道,“小非,你居然已经有啤酒肚啦。”
“没有。”羞愤的吼了一声,林言非对差异看过来的林父和林言知说道,“你们别听妈瞎说,我可是标准身材的拥护者。”
“……”不可置否的挑眉,林言知跟着林父上楼讨论工作,在转角处,看着还在抱怨林母的林言非顿了顿,随即摇摇头,嘴角带着微不可见的浅浅笑意。
对于林言非,林言知总是无奈多过厌恶,时间久了,静默的心底还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亲近。
等到林言知揉着额角走出书房,偌大的别墅里已经静寂无声,十一点,接近午夜。
因为是独门独幢的山中别墅,所以难免显得清冷,要找一家邻居还要向前跑个一二百米,就算白天见面,也只是客套的打声招呼,他们的时间都很值钱,除非是往来的客户或世交,否则不会分出有限的时间来虚伪。
带着凉气的风透过窗吹进走廊,即使亮着灯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层影叠叠随风摇摆的树枝和厚厚压抑的云层,这样的景色总是让林言知无力,仿佛浑身的动力都被这深不可测的黑暗吞噬。
人,总是害怕比自己还要黑暗的事物。
不过有人却不一样。
站在还亮着灯光的门前,林言知敲敲门后打开,“怎么还不睡?”和凉风浑然一体的清冷声调,让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的林言非剧烈一抖,随后欲哭无泪的转头,“知知,这大半夜的突然冒出声来,会吓死人的。”
“我看你活的很好。”俨然是家长的作风,林言知不顾林言非祈求的眼神上前强制关机,拔电源,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林言非,“睡觉,要不然明天上班迟到,又要被扣工资。”
“我哪次被扣过工资。”小声嘟囔着去洗脸,林言非叹一口气,“差一点就通关了的说……”说完,还给脸色冷峻的林言知来了个幽怨的眼神。
“别废话。”看着林言非打理完毕乖乖上床,林言知才开门离去,有种自己好像是哥哥的挫败感,明明这种事应该是那个一直嚷嚷着“我是哥哥”的人做的才对吧。可他做的事,又有哪一点是做哥哥应该做的了?
没有给身为弟弟的自己做好榜样,成天无所谓的过着生活,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却还是一意孤行的做自己的事,最奇怪的是,父亲居然也没有阻止。
“知知,你也早点睡。”已经关灯的房间里黑漆漆的不见五指,唯有林言非的声音仿佛透着淡淡的光,被林言非打断思绪的林言知关上门。
“晚安。”低沉的男声似有若无的透过门缝传进房间,安心闭眼的林言非唇角上扬,走进对面房间的林言知低头浅笑。
所以说,不管是怎样的不愿承认,兄弟间的羁绊还是存在。
第二天,林言非和往常一样吃完早餐便背着挎包开启小电动,因为不用上台面,所以林言非的工作部门并不要西装笔挺走路带风,总务处的供应室,有他们自已的一方惬意天空。
“小非,为什么不跟着言知的车上班。”走出来从儿子上班的林母说,“坐言知的车不是会舒服许多,你这样每天都提早出门,妈妈看着心疼。”
“可是我不想让其他人说闲话。”一个小职员居然坐着总经理的车上班,被人看见了会引起多大的骚动?
“我的车今天要例行修理。”刚刚下楼的林言知走过来,声调还带着没有完全清醒的沙哑,“已经让人送到修理中心去了,我今天坐余新的车上班。”
余新是余伯的儿子,父子一条心的在林家工作,现在是林言知的司机。因为从小就被余伯带大,林言非和余新的关系也很好。
“可以的话你下午去帮我把车提回公司,我晚上有应酬。”懒懒的倚在门边,刚起床的林言知褪去了些许戾气,带着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清爽气息,“今天就和我一起上班好了,晚上再让余新去接你。”
“这样……”听到一向自主的弟弟居然有事请他这个哥哥做,林言非总算有了自觉,冒着会被人看见的危险点头说,“那我下午四点请假去帮你拿车,钥匙给我。”
完全没有想到,既然已经让人将自己的车送去修理,那么就可以让人把自己的车提回来。林言非这个做哥哥的,只要是弟弟的请求,看来都会不假思索的答应。
“喏。”扔给林言非钥匙,林言知满意的看着林言非跟着自己走回客厅,心里暗暗辩驳,刚才他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母亲高兴罢了,才没有让林言非少些奔波的想法。
“这就好了嘛。”拉着林言非的手坐回餐桌,秦羽笑着说,“兄弟俩一起上班才对嘛,你们爸爸晚些才去,要不然父子三人一起下车那才气派。”
“妈……”无力的吃着秦羽推来的煎蛋,林言非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吗,还气派……”再说了,他这个穿着休闲装的人,就算站在一起也气派不起来吧。
“好了,上班。”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完报纸林言知起身擦擦嘴,接过余伯递来的公文包,“林言非,你吃完没有。”
“完了完了。”急忙将煎蛋塞进嘴里,林言非背起挎包跟着不耐烦的林言知走到门外,“妈,再见。”
“恩,要认真工作。”对坐进车内的林言非和林言知笑着挥手,林母说,“小非记得晚上回来吃饭。”
黑色凯迪拉克绝尘而去,载着已经开始看文件的林言知和望着窗外发呆的林言非。
一个分秒必争,一个无所事事,果然是不一样的两个个体。
Chapter 4
检查报表,统计数据,闷头在电脑前一个上午之后,林言非和供应室的各位大妈级人物一起到公司食堂吃午饭。
大公司最好的一点就是福利够好,不仅工作不太累,中午的午休时间也算充足,而且食堂的菜色也荤素搭配的十分有营养。人声鼎沸的食堂,一桌坐着四个大妈两个大叔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景象,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但是,对于已经看了三个月的人来说,怎么样也习惯了。
端着餐盘和一群中年人吃的欢乐,还时不时的说说笑笑,这大概是林言非的一项特异功能,要是哪天林言知也能这样,那真是奇迹了。
“大姐,下午您帮我做那些派发工作好不好?”扒一口饭,林言非想起他下午还有任务在身,讨好的看着对面在供应室资质最老,连主任都敬她三分的吴清,颇具威严强制性的让林言非喊她大姐,到底是不愿意被人说老的女人特质。
“我下午有事,所以要提早开溜。”
“哦?非非你有什么事?”突然眉开眼笑的看着林言非,吴清和其他几个大姐级人物换个眼色八卦的问,“从实招了吧非非,是不是要和女朋友约会?”
“就是啊非非,要是这样的话,大姐们全力支持你,年轻人嘛,哪有不谈情说爱的。”
“要是和女朋友吹了就考虑一下我女儿哦。”拍拍一脸无力的林言非,张家大婶也凑过来,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全体人员的鄙视。
“喂喂,老张你的女儿怎么配的上我们非非。”在这些快要五十的大婶们眼里,林言非个性好,愿意搭理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唠叨的中年人,长得不差,总务处其他的部门有不少小姑娘看见林言非就脸红,而且不像其他人心浮气躁的憧憬着不切实际的未来。
在他们这些经历过社会洗礼的人眼里,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们非非可是个宝,老张你的女儿靠边站。”吴清笑着打发走有不良企图的张大婶,然后自己悄悄的对林言非说,“放心吧非非,那些不入流的女人,我不会让她们靠近你的。”
一副为自家儿子找老婆的样子。
“大姐,我没有女朋友。”再次申诉自己的清白,林言非哭笑不得的说,“我只是帮弟弟去拿车,如果弄得不晚我还会回来的。”
“不要不好意思嘛小非。”收拾着餐盘,大叔大婶们都挪揄的看着林言非,“总之小非你就放心去好了,主任那里我们去说,他要是不批,哼哼……”
几位中年人对惧内主任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顺便说一句,主任的内人就是吴清大姐。秃顶的主人和风韵犹存的大姐,这一对组合在林言非眼里,有说不出的滑稽。
“那我就放心了。”跟着大叔大婶走回办公室,林言非笑笑,不再管他们的误解。
女朋友什么的,早晚都会有,这样算是提前告诉大家好了。但是,在林言非的人生观里,所要共度一生的人,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并不是自私,而是他觉得,大概永远也找不到一个能让他全心全意去爱护,也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心脏那么狭小的地方,怎么容得下其他人的进入?怎么在乎的了其他人。
又在电脑前忙了一会,林言非跟闲聊着的吴清和几位大姐打了声招呼,便拿起挎包走出办公室,乘着公交来到林言知告诉他的汽配中心,林言非走过去问工作人员,“那个,请问林言知的车修好了吗?”
“林先生?”抬眼看了林言非一眼,大概是觉得眼前的人还算可靠,便伸手一指,“前面,在做最后的检查,等一会就好。”
“谢谢。”点点头,林言非顺着手指的方向走去,偌大的修理厂没有外界下午的热气,虽然略显阴暗却很清凉,大概是只有一层的缘故,随处可见被修理的高级汽车,是个效益不错的汽修中心。
“你好……”找到林言知的车,林言非礼貌的对闷头在汽车前盖的人说,“我来拿车。”
“哦,马上就好。”用袖子口擦擦脸上的汗,那人头也不抬的说,“在做最后的检查,刹车和散热器,你到旁边坐会吧。”
“哦,好的。”点点头,林言非走向一边,看着那人修理汽车,橘色的工体装和黑色高筒胶鞋,穿着这么严实难怪会热,露出的手臂是健康的小麦色,还有肌肉的形状,怎么看都比他壮实多了。
而且,林言非皱眉回忆着最近接触的人,他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喂,车检查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擦着汗走到林言非面前,那人拿下手套说,“如果有不满的告诉我,我会再看看,然后……”
然后,林言非认出那人了,是方寒。
昨天他敲了人家五块钱付牛肉面一块钱的矿泉水还有两块钱坐公交,真是想起来就觉得丢人。
“哈、哈哈,好巧啊。”林言非尴尬的笑笑,对同样愣住的方寒说,“那个,我是来帮我们经理拿车的,就是你修的那辆。”
“啊,哦。”还在混沌着的方寒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昨天还想着以后大概不会再遇见了,没想到今天他就自己送上门来,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
“对了,你的修车技术好像不错嘛,我刚才看你的动作那么娴熟。”来回看着车,林言非说。
“那当然。”挑眉得意的回答,方寒恢复了痞里痞气的样子,双手插在满是机油的裤子里,抬着下巴道,“我可是从18岁就出来这道上混了,到现在不敢称老大,但怎么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只要一提到修车就开始眉飞色舞,方寒没别的追求,就是对汽车情有独钟的喜欢,最大的梦想是自己开一家车行,赚数到手抽筋的钱,鄙视一下现在的有钱人。
“我怎么听着像小混混的口气。”笑看着方寒吊儿郎当的样子,林言非认真的说道,“恩,你果然像昨天那个美女说的,就是一修车的小混混。”
“修车的怎么了。”拽拽的口气,可林言非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有趣,方寒,给他的感觉是真实的,同处于一个水平线同一阶层的真实感。
“我告诉你,要是没我帮你经理修车,他早就去见佛祖了。”
“扑哧……”林言非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当患有中度面瘫的林言知遇见普度众生的尼罗佛,这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你笑什么啊。”傻傻的挠着头,方寒看着笑着的林言非无措的嘟囔着,“有、有这么好笑吗,还是你真的看不起作为小小螺丝钉的我?”
居然和自己说的一样,林言非止住笑,抬头定定的看着方寒,虽然不是很可靠的样子但还是让人放下心来想去接近。
伸出右手,林言非微笑,“方寒,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林言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