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一个星期而已。”
微笑的桧村,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不过气色好多了,像这样子见到他就感到这么快乐,阿透领悟到自己真的是喜欢上桧村了。
两人把屏风拆下之后,照以前的惯例就会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上,不过今天因为桧村比较早到,离圣巳出现还有一段时间。
“感冒已经好了吗?”
“最近流行性感冒好像很严重,好多人得了都很难好。”
“是呀,上星期五你请假,我还在想是不是感感冒还没好…还是其他一堆有的没的原因。”
“想像?”
“因为桧村先生平常总是很酷,之前因为发烧脸色变得苍白,很难想像你也会有鼻塞、流鼻水的样子。不过,当你发烧脸色变的红红时,感觉有些性感…。”
阿透一不小心就把内心里的话说出来,虽然赶紧住口了,但桧村可是一五一十的全听到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是欧吉桑的性搔扰?”
“我可没有满脑子都在想那些事哩!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不过,你好像不喜欢别人这样对你?”
“…没错,只要知道我身体的事,每个人就会过分担心,可以的话我想把这道伤痕绐抹去,但这辈于恐怕都做不到了,所有知道我身体状况的人,我希望他们全都忘掉我的事…但他们就是会牢牢的记着。”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完,桧村开始弹妻钢琴。纤细的手指在白色的键盘上舞动着。配合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演奏出不可思议的乐章。
那首曲子阿透听了好几次,好像是考试的指定曲。除了指定曲之外还要挑选一首自选曲来唱。听了一会儿之后,等待栓村的弹奏结束时,阿透用开朗的语气说道。
“你的心情我大概可以理解,桧村的病是四年前发作的,可是到了现在周围的人还忘不掉。我也是…自从生过那场病之后,就算经过了十几年了,身边的人还是一样会担心我。”
“那场病…?”
阿透拍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急忙的附加一句。
“啊,不是心脏,我的身体从以前就很强壮了,是小的时候有段时期精神上有些不安定,只要发作起来,就会出现头痛肚子痛后不想去上学,我还因此被留级了一年。”
阿透只是简单的对圣巳说曾经生病的事,大概会被误以为是身体上的疾病。但实际上生病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可是他没说出来,可能在心里深处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吧。
桧村好像也感到意外,他的手完全的停了下来。
“真没想到,一点都看不出来。”
“果然觉得意外吧,连我自己都怀疑那段日子是不是真的,那个时候的事,已经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的记忆好橡消失了一样…只有片片段段的印象,”
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从乡下搬到城市。进入新的学校,由于和新学校的同学有大多的差异,讲话的音调也不同,所以一直很不习惯新学校的生活,不安的情绪一直侵蚀着我的心灵。心绪渐渐变得不安,不愿去上学。甚至害怕地连家门都不敢踏出一步。
当时医生诊断的结果是‘精神不安定症’引发的症状甚至还有害怕到人多的地方,以及怕外出等等。
得知这种症状只有靠耐心的医疗才能痊愈,所以父母也就不再免强我。长期用药物之后,就没有再发生呼吸困难的情况,也渐渐的敢走出户外。后来听医生的建议,试着外出和人接触,因此就选择到重野所经营的才艺补习班去上课,慢慢熟悉和人群接触的感觉。
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恢复正常,学校也休学了二年,那段时期的日子,几乎没有什么记忆。这种病例很少见,但是大家也不会强迫他回想那段时期的事,其实想不起来.反而是件好事。
“所以,你那时候就认识重野先生了?”
是的,真的承蒙他照顾,我很感谢他,所以即使我铰他说成是只酷斯拉,也不会生气的。”
“对你而言,他是你这辈子的思师。”
“那时整整休学了二年,本来要被留级二年的,还好经过重野先生和学校协调,才得以进级一年,这也是我这辈子都会感谢他的原因。”
阿透知道自己娓娓道出的故事和开朗的语气根本不相衬。
桧村有些困窘的笑了。那样无奈的笑容,他看过好几次,大概是同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吧。
“虽然身边的人那么担心,但是我自己倒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点对自己的父母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也因为这样,我现在才能过的这么开心。”
虽不是什么悠关性命的病症,但是父母还是忘不了我从前不敢出门的样子。所以现在对我的态度还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看来不管阿透到什么年纪,他的父母永远都还当他是个‘小骇’吧。
“我都长的那么大了,我爸妈还是把我当小孩看待,所以不要说一个人住了,就远离开家里还都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过了二十岁还是一样过度的保护,不知道的人都会笑我长不大呢。”
“这没什么奇怪的,普通的父母不都是这样。”
“让他们为我操心是很过意不去…但老实说,我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复原之后的阿透转学到其他学校就读,新同学们也不知道他以前休学的原因,只要不说别人也不知道他年纪和大家不一样,大家都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所以他也就能很快的融人群体之中,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健康,如果说他曾经因为生病而休学,旁人还会以为他在开完笑呢。
可是他的父母不同,担心阿透病情的重担,从来没有卸下来过。
到东京读大学,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父母的,附加条件是要住在祖父家,虽然伯父伯母们也知道他的病情,但是没像他父母那样的担心。
离家生活已经过了二年多了。父母好不容易才慢慢习惯,刚开始还会每晚都打电话来问候,但现在次数已经慢慢减少了。
“我依稀还记得,我站在玄关前,不敢走出门,原因是…害怕。这一幕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到了现在心理还是残留着那么一点的恐惧心理。”
“真的那么严重?”
“我会觉得就在门后面,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更不敢出现在人群面前。”
因为极度紧张的关系,脑袋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虽然还是会在意以前发生的事,但是现在学会乐观一点地去面对。
阿透是第一次那么详细地说出自己的过去,拒绝上课的问题也只让几个好朋友知道,不过真正的病名还是不想公开,可是对桧村就不一样,他希望桧村可以多了解自己一些。
“之前我曾说过你是个生存者,那句话同样也是重野先生之前鼓励我的话,我用同样的方式送给你。”
“所以你现在才在这补习班教书?”
“那也是原因之了,在这里和学生们在一起,我自己也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一点一点的改变,这种积少成多的力量是很惊人的。‘
圣巳差不多也快到了,阿速拿捏了一下时间说出他量想说的话。
“与其说我是在担心…倒不如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虽然不敢要求你也喜欢我,但是至少希望你的生活过的更有活力一些。”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那么积极。”
“桧村先生…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对什么事都没兴趣,也觉得毫无乐趣可言。”
“大概吧。”
桧村苦笑了一下,他自己也不想过那样平淡无奇的生活。虽然知道不好,但就是改变不了现在的生.活方式。
“兴趣是要去寻找才会出现的,如果找到了就不要逃避。恋爱也是,如果对方认真起来就开始逃避,觉得太麻烦了而不去碰触。”
“不是的!不是怕麻烦…那只是装模作样而已,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害怕。”
‘害怕…?”
“就像四年前那样…害怕失去所有的东西。所以再也不想拥有什么、期待什么了…。”
一口气将闷在心里的话全吐了出来,抒发累积已久的苦闷。
但是,桧村此时却笑了,脸上的笑容有种嘲讽的感觉,阿透一瞬间仿佛被冻结了。
梦想、希望还有爱情,越是重要的东西,当失去时那种绝望的感觉就越大,与其如此,干脆就不要对这些东西怀有任何希望,桧村也只能这样保护自己。
但是,他自己又何尝愿意过着那种使不上力的人生呢,感到最心急的应该是桧村自己本身吧。
“既然如此,那请你告诉我,…到底我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呀!知道的话…就不用问你了!”
桧村几乎是用吼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海了,他播播头想要甩开什么似的,他的眼神不看着阿透说道。
“刚才太大声了,对不起,我们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
此时也听到外面有人走上楼梯的脚步声,敲敲门后.圣巳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
“你好!桧村先生,你感冒已经好了吗?”
“啊,已经没事了。上星期不好意思,因为怕把感冒传染给你,所以才暂停上课。”
“可是…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耶?”
“会吗?”
桧村笑了笑,圣巳似乎感觉到空气里不寻常的气氛。他把书包放在脚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下阿透。
“小笠原先生,我可以过去一下吗?”
一边说着,圣已已经走到阿透的房间,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阿透正在纳闷时,只见圣巳的手上拿了一张CD。
“我家刚好有这张‘Summer,Time/Gershwin’。”
“啊,我已经买了,不过既然你特地带来就借我吧!”
“就是要借你听才带来的呀。对了…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气氛怪怪的上
最后那句话,圣巳故意小声的不让桧村听见。看来CD只是个藉口罢了。
阿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笨拙的笑了笑、摇摇头。这么一来,可能圣已就更加觉得奇怪了。
“我、出去一下,屏风就放着吧,我回来再移回去就好了。”
“…知道了。”
阿透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离开了仓库,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要离开桧村一下。
他并不是故意要伤害桧村的,没想到却让桧材出现那样不快乐的表情。
“我才想要请问你呢…。”
为了让头脑冷静下来,阿透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平常不喝的黑咖啡,一口气就一饮而尽,好像是要用咖啡的苦味来盖过刚才的闷闷不乐。
从那之后阿透连续好几天日子都过的不顺。说是不顺,大概是因为他脑袋瓜里在想事情的缘故.所以在他人跟中看来,就像是精神恍忽。
在纳豆上加蕃茄酱而差点吐出来,把洗面乳挤在牙刷上刷牙,还有在课堂上没听见教授点名而被记旷课,或在上课前几分钟冲到教室,才发现当天停课,忘了停课通知早已贴在布告栏上。
还有今天把要在才艺班上课用的照片给忘在家里,当他在准备代替品时,也没注意到久弥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当久弥开口时他还吓了一跳。
“阿透老师,早安。”
“…啊、早安,你每次都是第一个来的哦。”
最早到教室的久弥,因为害怕搭乘电车,所以都是由妈妈开车送他过来的。他也有轻微的广场恐惧症,看到久弥,阿透就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治疗的方法,只有让他慢慢习惯,虽然如此,阿透还是故意逗他。
“下次的露营我们要搭电车去…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我…我要去。”
久弥点点头,突然视线盯住地板,然后终于慢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对阿透说。
“老师,你的…袜子,左右两边不一样耶。”
经久弥这么一说,阿透急忙看了看自己的袜于,左右两边的确是不同的花色,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阿透还是觉得难为情,趁着其他学生还没来之前就把它脱下。
阿透恍神的情形,好像连学生都发现?,甚至连小悟和浩司这两个小学生都注意到了。
“阿进老师,睡眠不足吗?打电动不可以打到半夜哦!”
“晚餐过后不要喝咖啡!”
“那些是你们妈妈说给你们听的吧…。”
不能再这样精神涣散下去了,阿透在心里鞭策自己,此时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这只电话是直通办公室的。阿透很快的拿起话筒。
“…我有客人?好的,我知道了。”
自己到这里教书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客人来找他。阿透心里正觉得奇怪,当他走出教室,只见一名女性从楼梯走了上来,一看到她的脸,阿透立刻叫了出来。
“阿…阿涉,你怎么会在这儿!”
“真没礼貌,我是特地帮你送东西过来的,这个是你忘在玄关的!”
来访的客人其实是阿透的堂姊阿涉。她手上拿着一个信封,里面装着阿遗忘记带来的照片。是阿透在玄关穿鞋子的时候忘在那里的。
阿透因为到东京上大学的关系,所以搬离父母身边,寄住在祖父家里。和祖父母、伯父伯母还有阿涉过三代同堂的生活。
“啊…谢了。”
“怎么这么随便,对这么亲切的姊姊应该更感谢才对呀。”
“真是非常谢谢你,今天晚上请你吃冰可以吧。”
“虽然我在减肥,不过我还是可以委屈一下自己的。”
阿涉大自己一岁,从小就是姊姊一样的玩伴。因为遗传的关系,身材高挑,相对的力气也不小。喜欢滑雪和冲浪等户外运动,虽然不是109辣妹,但是皮肤的颜色终年都是保持着古铜色。从表襄和内在来看,都是道遭地地的东京女大学生。
对阿涉而言,阿透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偶尔两人也会吵架拌嘴,不过都不会当真。
“难得我到这里来。我看你在这补习班也老老实实的上了好久的课了…是不是因为学生长得很可爱呀?让我看一下吧!”
原来是别有企图,阿涉探头探脑的想要看看教室里面,却被间进急忙阻止。
“很可惜,我的学生拒绝像你这样的人来骚扰,要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被别人误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觉得很丢脸吗?”
“那不是问题的重点。”
阿涉好像真的是在出门的途中特地为他送东西过来,她难得穿着裙子,头发也放下来,脸上还化了妆。流行的不规则裙子下,可以看到她健康肤色的双腿。光是高挑的身高看起来就够漂亮了。她平常都只穿着宽松毛衣和牛仔裤,今天这样的打扮对阿透而言也很新鲜。
撇开是亲戚不说,她还真是个好女生。住在这样的女生旁边,居然还会喜欢上同样是男人的桧村,对阿透而言的确大不可思议了。
阿涉拍拍阿透的背部,表情认真的对他说。
“晚上如果要晚回来的话,记得打个电话。…你妈妈可是会担心的哟。”
“知道了,啊,今天可能真的会晚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