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陈大人前两次被刺都是明着来,颇似黄泉的作风,这么兜起来,这回除了请出残雪这家伙,你还要我往那儿猜?」吴仁得意地瞄着吃鳖的赤帖儿。
「分析的不错」一直静静地听着双方的讨论,祁沧骥的眼中有抹赞许的神色。
「小涵跟去了?」
「是的,快腿涵已经蹑着现场的一些痕迹追下去了」岳军应答着,他沉稳的个性向来适于做几人间行动的联系。
「唉,恐怕又是做白工喔」吴仁刚刚得意洋洋的脸马上垮了下来「残雪那小子不知是啥变的,精的出油,到现在我们连他是圆是扁,是男是女都没个头绪,就算快腿涵本事再高,每次不都碰了一鼻子灰」
「那是以前啊」赤帖儿像是存心跟吴仁槓上了「现在有头儿加入我们了啊,我就不信他还能像以前这么吃香」
摸摸鼻子,吴仁没再出声反驳,赤帖儿说的没错,有祁沧骥的加入,临渊堂的确破了不少难办的案子,他跟残雪谁强谁弱任谁也拿不了个准,但当然他与其他兄弟都是由衷地希望祁沧骥能占上风。
「赤帖儿别老把担子往我这丢」潇洒地笑了笑,祁沧骥的星眸却似更亮了些,他也一直很想会会这黑道上的煞星,从他回京后所听的每件残雪传闻,早已大大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好久不曾这么有趣了…
「第二件又是什么事?」
「第二件?喔对了,我刚说过这是头件的」羞赧地笑了笑,赤帖儿回报着「第二件该算件私事吧,吴总兵拜托九王爷的,他的宝贝儿子昨晚进了碧落斋后就没人再看见过他」
「也许他又去其他花坊酒肆了,一夜没回府也不算稀罕」岳军含蓄地说着,吴二公子的花名,只要是京里做官的多少有耳闻。
「说的也是,可是吴总兵说他今儿个跟他儿子约好要一同出城探友的,没道理会爽约,派人去落雁楼又问不出个所以然,碧落斋从不留客的规矩大家都知道的,其他姑娘也没人是昨夜伴着这位吴二公子」
「这倒有意思,因为牵扯到碧落斋,所以他才拜托九爷吧」祁沧骥抿了抿嘴,就算他不曾进过落雁楼,碧落斋也早是京里的传奇故事,想不知道都难。
「谁不知整个落雁楼都是达官贵人,仕绅才子出入的场所,连江湖大霸都算上几个,吴总兵又有几个胆敢叫人了砸了它,更何况碧落斋,除非他不想活了」吴仁嗤之以鼻地忿忿说着,因为这位总兵大人平素总喜欢仗势欺人,气焰高的不得了。
「钩子,讲话别这么利」祁沧骥淡淡地笑说着,无形中却自有股令人服从的气势「这些话堂里说说无妨,若传到外面又徒惹是非了」
「头儿,我知道,我就这张嘴话多了点,你多包涵,我会想法子改的」呐呐地回应着,吴仁脸上的神情可是难的的正经。
「哈,老钩要改掉他那张嘴,恐怕天都会下大水」悻悻然地瞅着吴仁,赤帖儿这回可是藉机摆回一成。
「喔,我差点忘了件事」不待吴仁回嘴,赤帖儿赶忙转了话题「九王爷午后要去趟碧落斋,请头儿也一道过去呢」
「啧啧,这回可会见到那初晴姑娘了,关于她的传说头儿可以好好印证一番,看看她究竟是不是人如其名,还是徒负盛名罢了」吴仁轻笑着,正经的脸孔还没摆热就又散了形。
好笑地瞪了眼他这关不紧口伙伴,祁沧骥也只能摇摇头负手走出门…
初晴,这京城里的另一号传奇人物,会是个什么模样的女子呢?一个不会说话又不卖身的漂亮娃娃能有今天的地位定有她特别之处吧…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悄悄地爬上了祁沧骥的嘴角…京城,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
(6)
给我最甜美的乐声 给我最醉人的场景 舞一曲烈焰 燃尽这虚伪的人生
惹尘(二)
午后懒懒的暖阳爬上了碧落斋的窗格,爬进了碧落斋里一方典雅的厅堂,厅里落坐着二人,正悠闲地低声说着话,一名小ㄚ头则小心地端上一组精致的酒器。
「禀九爷,晴姑娘正装扮着,请九爷与这位爷先用些茶点」细语秉告着,福了一福便又低头退到一旁默立着,身为初晴的贴身ㄚ鬟,银儿十分清楚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呵…这孩子,老夫又不是外人,还费心装扮些什么」抚笑着,说话的是名五十上下的老者,一身素雅的锦袍仍无损他自然流露出的贵气,他正是如今权倾当朝的九王爷祁世昌。
「沧骥,回京半年多了,你还是第一次来这吧」端起茶碗轻啜了口,祁世昌笑睨着祁沧骥,众家子侄辈里他最锺爱看好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原因无他,因为祁沧骥聪明又懂得内敛,于军于政都是个难得的人才。
「是的,这回还是沾了九叔的面子,沧骥虽然没来过,也知道碧落斋可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进得的」尔雅地与九王爷笑谈着,祁沧骥却也留心着所见的一物一事,他没忘了这回拜访的目的。
谈话间,一穿着柔波般水色衣裙的女子缓缓走近,高领束着纤颈,宽松的衫袍亦遮掩了应有的玲珑身躯,除了两颊朱唇上了点淡淡的胭脂外别无其他装饰,一头秀发松松地用水色的纱巾扎成了辫,从右肩垂到胸前。
装扮的极为简单且保守,散发出的味道却是恁般清新,尤其是那双动人的眸子更是澄净的像似从未沾染俗尘,不但丝毫看不出是勾栏中的姑娘,却也不是达官世家就能教养出的女子。
十分玩味于这对瞳眸,祁沧骥凝视着像是想探索那澄澈后的地带有些什么,直觉地他总感到有些东西被敛于这乾净的眼神之后,不管是什么,都在这第一次的见面里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个叫初晴的女子,很复杂….至少还没人能在他这般侵略的目光下毫不慌乱的,而她,平和的眼神依旧无波。
「怎么?你俩看对了眼,也别把我这老头丢过边吧」知道祁沧骥开始在试探着初晴,祁世昌不着痕迹地软化些气氛。
「是在下失礼了,晴姑娘宛若洛水之仙,适才唐突之处想必姑娘定能海涵」儒雅地抱拳告罪,祁沧骥收回那深邃的眼神。
美目轻轻地眨了眨,像是在说别客气,初晴转向祁世昌微矮了矮身行礼,眼神含着些许歉意。
「别多礼啦,初晴,是老夫来的不对时间,你在午睡吧?」摆摆手表示无妨,祁世昌示意初晴入座「老夫今天带个人给你认识认识,别看他年轻,可是本朝鼎鼎有名的将军喔,你该听过靖远将军吧」
微笑着点了点头,初晴拿过备在一旁的纸笔书写了起来。
『靖远威名,保国安康,初晴久闻矣』
「是皇上的德泽,边境太平,沧骥只是逢时罢了」客套地谦虚着,祁沧骥的目光又盯上了初晴的脸庞「倒是晴姑娘盛名,沧骥甫入京就如雷贯耳了」
『让公子见笑了,是九爷抬爱,初晴何能』微摇了摇头,初晴挥写着。
「有!怎的没有?谁不知碧落斋的主人才色兼备,善饮之技更是京城首绝,老夫就特别找沧骥来跟你论酒的,看你这巾帼还能不能压过眉男儿」
『初晴只有献丑了,还望祁公子杯底留情几分』
「哈…你这妮子,还没开始就先讨起饶来?来来,别客气,老夫今天心情好,也陪你们喝上几杯」
盈盈起身为两人斟了杯酒,初晴再替自己斟了杯,举杯敬着,半掩袖地一口饮尽,再向两人照杯行礼。
「好!」祁世昌豪迈地喊了声,多年文官生涯仍不减他武将本色。
「爽快,酒就该这么喝才尽兴,老夫也陪你一杯」端起酒杯,祁世昌也是一口饮尽杯中酒。
「看样子沧骥也不能免了」祁沧骥先敬了祁世昌和初晴后,举杯就唇,微昂头也倒下了整杯酒。
「这样才有意思,看样子是沧骥你面子大,初晴很少这般方式喝酒的,尤其…嗯,今儿个的酒还挺烈的」回味着入喉的灼热,祁世昌赞赏地微点了点头。
「九叔这么说,沧骥还真该敬初晴姑娘一杯了,谢姑娘赏脸」自己倒了杯喝尽,又再替众人斟上「这酒虽烈,却醇而不涩,看样子初晴姑娘不但善饮,还是个知酒人呢」
回敬着祁沧骥,初晴又仰首饮下一杯,两杯烈酒下腹,原本白皙的面庞已染上赤霞,嫣红的更添风采,澄澈的眸子也带了点雾濛,水亮的令人砰然心动。
「呵…沧骥,你可别看她脸红了就心软,她就是这模样,两杯如此,再来百杯也还是」故意掀了初晴的底,祁世昌恶作剧式地向初晴眨了眨眼。
「光这么喝,少了点什么,初晴你跳只舞助兴吧,嗯,就抵两杯怎样?」悄悄地瞄了眼祁沧骥,这位靖远将军也只能依言举壶倒酒连饮两杯「瞧,彩头沧骥可是先付了喔」
起身离座,初晴向一旁伺候的银儿点示意着,就见银儿唤进一名持笛的姑娘,向客人行了礼后,便立于一旁开始呜呜吹起笛来。
初晴则是一敛衣袖,弯身向两人示意,随手解开腰间系住外衫的宽大织带,灵巧地一甩,织带便似天之矫龙在空中随着乐音翻腾变化,
半晌,笛声忽地一转,拔高九霄,如水行云舞动的织带更是卷起层层带浪犹如万顷碧波,重重叠叠,煞是好看。
一曲渐终,笛声渐低,圈叠的织带也凝缓了几分,最终高掷一抛,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弧,再缓缓落于初晴高举的手尖,罩住了初晴整个人,隔着这层轻纱,初晴凝立不动的身形更有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啪啪啪啪」厚重的掌声响彻厅堂,祁世昌不吝给予他欣悦的赞赏,祁沧骥的眼中也掠过一丝赞叹的神情。
微笑着拿下覆顶的轻纱织带,初晴的脸色却有着一抹不显眼的苍白,身形甫动就踉跄了一步,祁沧骥眼明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
「怎么啦」祁世昌也关心地问着「该不是醉了吧?还是身子不舒适」
微微地点头谢过祁沧骥,初晴缓步走向几案提笔。
『谢九爷关心,初晴今日起晚了,尚未进餐,这酒的确令初晴有些醉了』歉然地向九爷福了福,身子却倚着几案,衣袖掩饰下的双手正牢牢地捉着桌子边缘稳着,天知道她现在头昏脑胀的只想躺下。
「啊,这倒是老夫之错,还叫你舞了一曲,该罚该罚」摇着头,祁世昌自己罚了杯酒「看样子,这回酒是论不下去了,呵…沧骥,你运气不错,可是缓判了出局」
「还没比,九叔您心倒是先偏了」笑答着,祁沧骥的眼光却在初晴越发苍白的脸上巡了回「论酒之约,沧骥改天再向初晴姑娘好好讨教」
『祁公子客气了,初晴歉疚,今日让九爷及公子扫兴了』
「哪的话儿,你今天的舞可又令老夫开了眼界,呵…人美,酒醇,舞又妙,何来扫兴」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要初晴别挂心,祁世昌向祁沧骥招着手「沧骥,我们也该让初晴休息了,改日再来叨扰吧」
恭送着九王爷与祁沧骥离开,初晴挥退了银儿和持笛的姑娘,步履微晃地行向内室,甫揭帘就被一双健臂小心翼翼地拥住。
似乎早已知道来人是谁,初晴显得毫不吃惊,反而任他一把抱起自己走入,甚至安心地闭上了眼休息。
看着水色的衫子隐隐约约渲染出的红痕,抱着初晴的黑衣人不禁皱起了两道浓眉,眼中尽是担忧与怜惜…
在你身旁,却总只能这般无奈地看着你,你的眼,总望着我触碰不到的远方…
这样让心发疼的日子,究竟还要多久,何时,才会是你飘荡的尽头,才会回首伫足,如镜的眼才会印射出我的身影…
(7)
缺翅的花朵 开在名叫遗忘的彼岸 却愿为你 徒惹红尘 化修罗
惹尘(三)
「什么!头儿你话居然没问上半句?啧啧,这可奇了,初晴姑娘可真神通广大,能叫咱们的头儿无功而返!」随着祁沧骥走往府衙的路上,钩子吴仁在一旁称奇嚷道。
「谁规定非用问的不可?」慢条斯理地回着吴仁的话,祁沧骥漫不经心地瞧着街旁热闹的摊贩叫卖。
「喔?听头儿的话,莫非是有了线索?」精神一振,吴仁赶紧追问着,他就知道只要他们的头儿出马,天下就真没什么难事。
「我可没说有线索喔」仍是不急不缓地答着,祁沧骥的嘴角却扬起了抹轻笑,还没到府衙前他可得好好把握机会让自己开心一下,免的等会儿见了两位金把的,好心情就全没了。
「头儿…你这是寻我开心嘛,害我白高兴了一下,快腿涵那儿又是照例碰了个钉,那家伙简直不是个人,像鬼一样无影无踪的,我还以为头儿这边有消息了,结果两端都撞了壁」埋怨着,一会儿高昂的情绪又跌回了谷底,吴仁闷闷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也没说没线索啊」回过头露齿向吴仁笑了笑,祁沧骥眼中满是捉挟的意味,姜太公钓鱼,也只有这位急躁性子的伙伴每每总是愿者上钩。
「头儿…」哀嚎着,吴仁可苦足了一张脸,不知为何自己对极了祁沧骥的胃口,他总爱三不五时地在自己面前挖坑,而自己每次也都很乖乖听话地往里跳,总等到被整的七晕八素后才知道自己又自愿跳了坑,天哪,他是招谁惹谁了。
「头儿,你就行行好,别吊钩子胃口了,有话就一次说完吧,别还没见着两位镀金的,老钩子我就皱了张苦瓜脸」
「怎么,你对那两位感冒不成?」有趣地眨了眨眼,半年来祁沧骥与府衙两位金把只是闻名不曾见面,然而俩人的所作所为他倒听了颇多,多到令他皱眉。
「谁不是?头儿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两位简直是牛头马面的化身」翻了翻白眼,想起曾见过他们整治下嫌犯的惨状…呕…吴仁连忙拍了拍胸脯。
「只要是人,恐怕谁也不愿和他俩朝上面,如果哪天犯在他们手里,头儿你也不用费心救了,我一定自己先行了断,免的被吓死」吴仁哆嗦地直摆手,彷彿已经落到了对方手里。
「嗤,你这张嘴,真不留德」好笑地摇了摇头,祁沧骥心底却又无奈地想叹气,偏这次陈茂梁的案子两方都接了手,陈茂梁身为朝中四品大臣,自是交由刑部,而九爷点头由他们来查,府衙那方却是由陈茂梁家属陈状纸登堂告的,这回势必得合作办案了。
府衙的两位金把中一位是以大鹰爪力闻名的陆尧,一位则是江南剑术名家曾家第二代的主人曾南雄,俩人一般的功高盖世,也是同般的阴鹜无情,姑且不论查案手段的正当性与否,他们那"宁可错杀"的做法最让祁沧骥无法认同。
虽然临渊堂拥有钦赐谕令,可以调动皇城守将衙役,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可以恣意下令,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彼此总是以互不相扰为原则,尤其是府衙的两位金把级捕头,更得格外留心尊重,免得一不小心就变成两方的不合。
「头儿,到啦」一句万分不情愿的语声将祁沧骥出神的思绪拉回,抬头望去,府衙已近在丈内,敛起心神,祁沧骥的嘴角扬着亲切的笑容。
啧啧,有好戏看了…心底偷笑着,吴仁可不若刚才那般惧怕的神情,说着玩的嘛,反正祁沧骥也不会把他的装孬当真,倒是看见祁沧骥挂上这无害的笑容,他可乐的准备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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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手让座,两位捕头不吝于展现他们的金把风范,但那两双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可没如他们表现出来的这么客气,不甚安分地直往祁沧骥身上打量。
「久仰了,祁大将军,大将军能亲临本府,实在是本府的荣幸」一名四十开外,留着抹八字胡的劲装汉子抱拳一揖,他,正是以剑闻名的曾南雄。
据称至今少有人能在他一百零八式快剑下全身而退的,很不幸的,残雪却是其中之一,这也是曾南雄最难以咽下的一口气,因为那次接触,他连他是黑是白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就让他跑了,气的他誓将这位让他面上无光的杀手除之而后快。
「哪里,哪里,沧骥早已卸除军职,怎担的起曾把头这么称呼,曾把头若是愿意,直呼沧骥之名就可,沧骥可是久闻两位金把威名,末学晚进正想向两位请益呢」满脸诚心求教的神情,祁沧骥也回以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