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万一真有下辈子，我会帮你们的。」将符咒往寒冽羽身上一贴，对方成了纷飞的雪花，细柔的覆盖在官毅身上。

　　这年北国在入冬下了一个月的雪之后，突然放晴了。当天，官毅被发现陈尸死在湖畔的树下，身上有残雪，医官初步分析是不小心睡着导致失温，为此京城举行为期三天的大葬。

　　寸水则是离开了这块土地，这年冬天，他看见了让他永生难忘的爱情。

　　第四章

　　难得的假日，上官井一早八点半就被电话给吵醒，胡乱的抓了手机就喂了一声，口气不太友善。

　　「起床啰，可以准备出门了吧？」电话那头传来活力十足的声音，明显一心想要叫醒仍睡眼惺忪的人。

　　「去哪？」上官井坐起身，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心想自己昨天应该没有答应任何邀约啊，更不用说是这两天都没见面的萧宓。

　　「知道清山有机农场吧，八百年前你采访过的。」

　　「嗯，然后？」好像有一点点印象。

　　「快点过来，你会感激我的，掰。」马上切断电话。

　　上官井听着话筒已经传来嘟嘟声，脸上充满着无奈，走进浴室梳洗。既然是要去农场，那就穿休闲点好了，挑了件短裤与棉T，选了双中筒登山鞋，便开车出门了。

　　开在山路上，一早人烟稀少、鸟语花香，上官井忍不住打开车窗，好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城市中的乌烟瘴气，吸久了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开了一会儿，抵达农场门口，看到几台外景车，八成是今天萧宓出外景吧，那他叫自己来这干嘛？演路人甲？

　　下了车走向入口处，意外见到了慕冽于，上官井顿了一下，他大概晓得萧宓的用意了，难怪说要自己感谢他。至于慕冽于的惊讶似乎也不小于自己，不过他马上对自己微笑招手。

　　「你怎么来了？今天农场休息只开放给萧宓的新片取景。」带着他走入农场里，果然远远就看到萧宓在骑脚踏车。

　　「他打电话要我来，那你呢？怎么会在这？」看到他脚上穿着雨鞋，一副是这边的员工似的。

　　「喔，这是我爸的农场，他想做个兼具观光性质的有机农场，我只有假日休息的时候才会过来帮忙，没想到遇见你。」慕冽于说明着。

　　「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四处参观吗？」上官井笑着问。

　　「好啊，走吧。」

　　远远的，上官井看见萧宓对他微笑，一脸你得感谢我的表情，他装作没看见的跟在慕冽于身旁走着。这个地方十分广阔，光是温室就有十几个，户外的田地也不少，在这走着心情都会变得愉悦。

　　穿着连身工作服的慕冽于用毛巾将头发包着，边走边跟他说明每个温室里种了些什么菜。

　　「今天天气还不错，还不太热，等中午太阳大了，就会汗流不止。」走到没搭棚子的蕃茄园，摘了几颗鲜红的蕃茄递给上官井。

　　「我想也是，谢谢。」早上还没吃早餐就过来的他，边喝着慕冽于给的矿泉水边吃着有机蕃茄。

　　「味道不错吧，等等另外一边有黄色的，再摘一些给你。」慕冽于自己也吃了一颗，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玉米田，慕冽于对上官井说，他们家的玉米都建议生吃。此话一出，马上引来上官井不可思议的表情。

　　「干嘛这么惊讶，只是生吃玉米而已，我还没跟你说旁边那片绿色的辣椒也可以生吃，而且很甜喔。」看着上官井丰富的脸部表情，慕冽于不自觉的大笑。

　　「要不是我知道你不会骗人，否则我真的会觉得你是故意整我。」接过对方递来的现采玉米，一颗颗金黄色的玉米粒看起来像是艺术品。

　　上官井慢慢的迟疑的咬了一口，那清脆的口感与极高的甜味让人联想到水果，新鲜的食感让你回味无穷。

　　「我从你脸上读到了『好吃』这两个字。」笑看着上官井，忽然发现这人私底下表情丰富，跟播报新闻时的专业形像相差甚远，不过私底下亲和力十足的他，让自己忍不住发笑。

　　「谢谢你。」上官井握住慕冽于的手，感动得眼泛泪光。

　　「不过是根玉米，犯不着这样吧。」慕冽于被他逗笑了。

　　「真的太好吃了。」总不能明说是因为想偷牵慕冽于的手吧。上官井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如此紧张了，印象中除了国中第一次喜欢上隔壁班女生时心跳紊乱外，就连第一次上主播台也没这么紧张过。

　　不着痕迹地松开慕冽于的手，免得对方将自己当成急色鬼，前几天才刚告白，现在就牵对方的手，似乎太过急躁了。

　　「继续往前走吧。」慕冽于不以为意的笑着。

　　「嗯。」上官井一边啃着玉米一边走着。

　　走着走着，萧宓忽然从后头跑过来，听见声音的两人停下脚步，回头就看见萧宓冲着他们笑得一脸暧昧。

　　「不用拍了吗？」上官井问。

　　「休息时间啦，吃什么好料的竟然没分我？」擅自夺过上官井手中的玉米，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没礼貌的家伙……」看看萧宓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上官井顿感无言，这家伙一定是来闹场的！

　　「真好吃。对了，你们俩今天早上在干嘛？都没瞧见你们。」玉米没两下就被他啃得精光。

　　「我带他到处看看，介绍一下农场。倒是你，打电话叫上官先生来是有什么事吗？」慕冽于虽然隐约心里有数，不过想再确认一下。

　　「你认为呢？」萧宓笑得一脸邪气，顺势还伸手擦掉慕冽于脸上的脏污，没想到手马上被人家给拍开。

　　上官井脸色铁青，「喂，发情好歹也看对象吧。」

　　「我可没有抢人家东西的癖好，我要开工啦，拜拜。」萧宓挥挥手转身就离开，留下尴尬的两人。

　　「不好意思，他常这样。」上官井跟慕冽于道歉。

　　「没关系，我不介意。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反正等会儿也没事，干脆一起吃顿饭。

　　「好啊！」上官井立即答应。

　　慕冽于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小小的邀约可以让对方如此高兴，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有什么魅力，可以让浑身散发光环的他对自己着迷，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看着上官井开心的神情，自己也会跟着开心。

　　至于他说喜欢自己……应该只是朋友的喜欢吧，慕冽于想。

　　既然慕冽于一心一意认定上官井跟自己只存在朋友的喜欢，所以假日或空闲时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逛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合情合理也理所当然，慕冽于心想。

　　所以当慕冽于毫无戒心的约上官井出去打发时间、陪他吃饭的时候，上官井都一口答应。

　　不想只当朋友，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出自己的感情，看着他纯真的笑容、无意的拍着自己大笑，一切对他而言都是种诱惑。

　　藏着感情是因为不想打破目前的和睦关系，害怕说出口后，眼前美好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上官井不想从慕冽于的口中听见拒绝，若从他的眼中看见排斥恐怕会疯掉。

　　「喂，想什么这么出神？看你食物都沾到嘴角了。」慕冽于比比自己右边嘴角，暗示他拿纸巾擦拭一下。

　　「啊，是吗？」马上拿起纸巾擦拭。

　　「等等你有什么计划？」慕冽于吃着眼前的面说。

　　「既然都到这了，等等陪我去买支表好吗？最近戴了好多年的表坏了。」上官井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的说。

　　「好啊，没问题。」反正他也没事，虽说平时没戴表的习惯，不过给点建议应该是没有问题，他自认审美观不错。

　　于是吃饱的两人徒步到附近百货公司的精品楼层，上官井带着慕冽于走到一个价格不斐的品牌专柜，店员似乎都跟他很熟，看来他应该是常客吧，慕冽于心想。不知道他都来买些什么东西？买来送人的吗？送给谁？他喜欢的女子吗？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想到这点就觉得心中一阵紧缩，不自觉伸手碰着自己的左胸口，手指轻绞着衬衫，漂亮的眉微皱着。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上官井注意到他的异状。

　　「不碍事，我天生心脏就不是很好，医生说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偶尔会这样，但是不会影响生活的。」

　　慕冽于印象中一直到十八岁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心脏病，从小到大勤练游泳、很少生病的他，自认身体非常强壮，直到有天在泳池旁突然腹部一阵绞痛，送医后发现是急性盲肠炎要马上开刀，因为只需要半身麻醉，原先还很清醒与医生谈笑的他忽然下一瞬间心脏就停了，把医生吓了一大跳，后来才发现麻药让他的心脏无法负荷，他等于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事后肓肠是顺利割了，心脏则是做了进一步的检查后发现是先天性心脏病，不过一般生活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之后如果有用到麻醉或特殊药物都需要小心，免得又跟上次一样造成心脏负荷不了。

　　于是，刚刚心脏忽然一紧，被慕冽于归咎于自己先天性心脏病的小毛病，所以也不是很在意，随后露出微笑。

　　「是吗？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喔。」上官井有些紧张的说，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今后会更小心。

　　「好好好。」慕冽于笑他，何必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自己也不是小朋友了，能够好好照顾自己。

　　「嗯，来吧，帮我看一下哪支好。」

　　两人走向玻璃柜，漂亮的灯光将每支手表照得闪闪发光，美到让人睁不开眼。

　　看着那些后面好几个零的价格，让慕冽于忍不住在心中算了起来。唉，果然穷人的性格跑出来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好奇嘛。这一来他也晓得原来上官井很有钱，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等级的呢。

　　「这支跟这支你觉得哪个好？」上官井指着眼前两支表，服务人员马上戴着手套替他拿了出来。

　　「嗯……感觉都不错，不过我觉得旁边这支简单点的好。」慕冽于指着没被拿出来的某支表，简单的白色表面，带点艺术感的数字刻度，给人一种干净有质感的气息，就像他给人的感觉。

　　「嗯，的确是，就那支吧。」上官井马上就决定了。

　　「咦？这么快就决定，不试戴吗？」有钱人都这么豪迈吗？慕冽于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那好，麻烦你了。」对着服务人员说。

　　「好的，请您试试长度。」服务人员将表拿到上官井手边，示意上官井直接伸出手来。

　　「不是我，请戴在他手上。」上官井笑着指指身旁的慕冽于。

　　「我试吗？咦？可是我跟你手腕宽度不同吧。」原先呆呆伸出手让对方戴上表的慕冽于，忽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等等试，我要买两支啊。」上官井笑着回答。

　　慕冽于不懂，为什么要送自己表？就算他的确没有表，但是有必要特地来这么高级的地方挑吗？又不是他的谁……就算是，也只能勉强算是朋友，朋友之间会送这么高级的东西吗？况且也不是生日或什么的……

　　最令慕冽于在意的是，为什么上官井要跟自己戴一样的表？这明明不是他看上的款式，为什么要迎合自己的喜好？而且彼此不是情侣，戴什么情侣表啊？虽然两支都是男表……

　　一大堆疑问在慕冽于的心中不断冒出，可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就这样等到一样的表都戴在两人手上，上官井刷了卡、走出店之后，慕冽于才慢慢的找回自己的理智，什么动作都还没来的及做就被出声制止。

　　「不准拿下来还我，还有，也不准拿表去退或是换钱。」上官井先声夺人，因为他从对方的脸上读到这类讯息。

　　「我没有理由收。」也太神了吧，连他下一步要干什么都知道。

　　「你也缺表。」上官井笑着说出一个极烂的理由。

　　「唉，我不过是……」缺钱。慕冽于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拒绝。

　　「接受我对你的心意，真的……不行吗？」上官井有些迟疑、胆怯的问。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我……谢谢。」想将表拔下的他，看到上官井那一脸失望的表情，不知为何就是狠不下心拒绝，只好先收下，改天找个机会再回送他等值的礼物吧，唉……开始心疼起自己的钱包，再见了，一个月的薪水。

　　好几年没戴表的慕冽于，手腕上那个存在感一直让他很在意，尤其当看见这支表的所有人都问他最近是不是赚了不少时，那个存在感转变成压力积在他的心里。

　　不能说也不想说是谁送的，因此只好硬着头皮说是自己很久没有戴表，最近刚好看到就想说犒赏一下自己。连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烂，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去哪种店，也不可能买如此高单价的奢侈品。

　　「冽于，表是人家送的吧。」一个美丽的女子笑着指指那支表。

　　「采熏，妳还真是直接啊。」竟然没问就直接了当的说。

　　没错，现在坐在他眼前的就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夏采熏，从小两人就经常玩在一起，一直到长大后两人才稍微有些距离，因为慕冽于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爱慕，而那是他无法给的。

　　夏采熏不是没人追，是因为那些人她都看不上眼，或许该说她的眼里一直只有一个人，谁也无法取代。为了那个人，她努力培养与他相同的兴趣，为他去练游泳，甚至到他家去陪他父母。

　　慕冽于不是呆子，他晓得夏采熏对他用情至深；而夏采熏也不是傻子，她晓得慕冽于至今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

　　「爱慕者送的？」夏采熏笑着问，她一直都晓得自己喜欢的这个男子总是不缺追求者，就像自己身旁也不缺一样，不过这次他却收了人家送的礼物，这还倒是第一回。

　　这就表示几年来的等待与努力，差不多该放弃了吗？

　　「这……是朋友送的。」慕冽于小心着自己的措辞。

　　「是吗？」夏采熏也没有多问，反正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明天星期日，妈妈问妳中午要不要到家里吃饭？」习以为常的邀约，慕冽于不以为意的随口问。

　　「好啊。」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答应，这是她的习惯，只要是扯上慕冽于的事情，她习惯牺牲自己来配合一切，虽说牺牲不一定有回报，就如同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就什么都没有。

　　星期六夜晚的凉风，吹着在露天茶铺饮茶的两人，俊男美女的组合吸引不少侧目，但却没有人上前攀谈搭讪，理由无他，事实上两人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可外人眼中就不见得如此了。

　　接近十一点，两人决定离开时，慕冽于的手机忽然响起，是上官井的来电，从未在这时间接到他电话的自己不免皱眉。

　　「喂。」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吵杂声，将电话拿远了些，这么晚了他到底还在外面干嘛？

　　「你好，是慕冽于先生吗？井他喝醉了，请来把他带走。」电话那头传来自己不熟悉的男声。

　　「地址呢？」奇怪，为何他人喝醉是打给我，我又不是他的家人，重点是自己根本不晓得他住在哪啊，慕冽于感到莫名其妙。

　　就这样来到一间看起来不错的俱乐部，将喝到有些烂醉的上官井扛上自己的车，其它那些人有些都是电视上的熟面孔，没想到大家光鲜的外表下，私生活却是如此糜烂，内心不禁感叹。

　　开着车看着倒在一旁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的上官井，这才细细观察他，意外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帅。回忆刚刚他同事说，问到要叫谁送他回去，上官井拿出手机就拨了他的电话，只是慕冽于并不知道上官井的住处，还得问人才晓得。

　　叹着气将车停在一栋高级住宅下，将上官井从车里拖了出来，两人搭电梯到五楼，站在门口的慕冽于，一手撑着对方一手伸到对方身上摸着钥匙，没想到裤袋摸着摸着，对方就起了反应，还在自己耳边吐着气。慕冽于红着脸，快速将门打开进入，一心只想快点将上官井丢到房间了事，匆匆忙忙之间不知拐到什么，就这样两人倒在地上，而慕冽于不感觉到痛是因为他压在对方身上，而身体直接着地的上官井倒是因为这一撞而痛得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