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微风邀澐轩 第三卷+番外————濯炎
濯炎  发于:2010年05月06日

关灯
护眼

  “喂,风涧月,你的皇帝哥哥来接你了,怎么不抬起头看看?还是觉得现在的你根本无法面对那些龙蓝的将士?那些曾与你出生入死的面孔?你倒是还要脸面?呵呵。”

  语言的奚落,粗暴的动作。当被北曦炤猛然扯着涧月的长发抬高他的头时,才发现掩藏在凌乱黑发下,那张噙着鄙夷与讽刺的冷笑。

  涧月不曾将自己所受的伤痛记挂在心中,也不曾将北曦炤几日来的奚落与嘲讽放入心中。

  这一刻,北曦炤才深深体会到这点。从而暴怒,从而无法抑制的想毁掉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从而想狠狠扯下对放眼底的漠然与冰封。

  “你、该、死!”

  “住手!”念阔的话不及北曦炤动手的凌厉动作,即便相隔甚远,他依然能看见涧月被扇偏的脸颊,已经那忍不住咳出的鲜血。

  突然的叫喊,却是内心反射性的反应。他无法忽视眼前的人,特别对方还是涧月,那个他曾经以为最深爱的人,而今他最在乎的弟弟。想必若是莫华在此,也必然会责怪自己的无能,责怪自己至今仍犹豫着裹足不前,举棋不定,毫无行动。

  可他是一国之君,他有着他的考虑与思量,他不能抛下国与家的职责,抛弃天下与百姓的安定。

  “住手?”北曦炤冷静下来,一手拎起涧月的前襟,将他拖立起来。一手则强迫着涧月抬头面向对面的龙蓝大军。“想要救人?可以,不过条件是以你来代换。你们可是亲兄弟,既然那么在乎他,不如以兄代弟?龙蓝新君,你倒是给我个决定。”

  北曦炤无疑的聪明的,他不会真的去以国要挟。因为那是最可笑的选择,可现在的问题却不同。同样有着继承人的资格,如果以念阔交换了涧月,那么涧月便可获救。而他也具备成为龙蓝之王的资格。

  可是,在这个问题面前,先给予回答的却是自被俘后再也没有开口说出一言的涧月。

  当北曦炤依然看着蓝念阔踌躇模样的同时,涧月的眼神第一次努力的聚焦,看向了念阔的方向。

  “不。”轻缓的一个字,涧月说的肯定,同时抬起右手握住了拽着自己衣襟的那只强劲的手腕。

  诧异的眼神在北曦炤眼底闪现。而反观蓝念阔,除了扭曲的表情更甚,别无其他。他听不见涧月的回答,他的内心正为北曦炤的难题而纠结的,王位与涧月,到底孰轻孰重。

  若是在一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而在今时今日,他却犹豫了。并非因为涧月而改变,而是另有其人……

  莫华,莫华,若是能得到你的原谅,我何需在执着于今日的地位与王权。我宁可与你同游江湖共戏天下。然而,至今的我依然只能使用强权,只能用我的权势来留住你的人。

  若我今日做出了换回涧月的决定,你可会为了这样的我而回心转意?可愿意尝试忘却过往的痛苦记忆,甘心爱上我这个伤你至深的人?若我今日卒于此,你可会为了我而流泪心疼……

  “我……”

  刚欲开口,却叫北曦炤的举动打断。只见他表情一变再变,突然掐住了涧月的下颚,阴郁的开口质问:“你、说、什、么?”

  北曦炤心底不受控制的愤恨。被俘以来第一句话,第一个字,却是为了自己为难蓝念阔而说。这就是最终自己得到的?高傲如风涧月,曦炤的心底在此刻已然完全抹杀了对他的犹豫与怜惜。

  “我不该犹豫的,不该怜惜你,顾虑你的感受。是我太过妇人之仁,太过心慈手软。可风涧月,如今还不算晚,折磨你摧毁你还不算晚,辱没你践踏你还不算晚!”

  松开桎梏,任由涧月跌落在地。此时的曦炤面容一片平静,而后对着几米开外的蓝念阔露出一抹淡笑。“蓝念阔,看来你不必做选择了。”

  在恐惧中无所适从。蓝念阔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不知北曦炤到底想做什么,或是对涧月做什么。可当他目睹了之后发生的种种,才后悔自己的怔愣,后悔自己的无能与踌躇。

  北曦炤解下马上的水袋,一拔木塞,手一倾,冰凉的水边从袋口倾泻。那整袋的淋透了涧月的身体,也让他猛然间发出痛唤。

  “啊啊啊啊啊————”痛,再也忍不住的灭顶之痛!仿佛全身被千刀万剐,所有的大小伤口全部在被吞噬啃咬。

  “如何?这混合着精盐的水可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我的风大将军,风亲王。”北曦炤冷眼看着在地上打滚之人,眼底毫无温度的笑意化为了张狂的笑声。

  可单单这些,还不足以平复北曦炤心底的怨恨。在涧月浑身痉挛着抽搐之时再次拉起了他,于此同时一把扯下了他的外褂,让他几乎赤-裸的坦露在众人面前。

  冰凉的风吹得涧月哆嗦不停,然而他没有逃避迎面而来的眼神,固执的看着对面错楞的众人。即便将迎来非人的折磨与莫大的屈辱,他风涧月也能忍!只因他心中难忘的一人,无法在这世间抛舍下的那人!

  感受到身后的勃-起的硬物靠近,眼底映着蓝念阔呲目欲裂的神情,涧月紧抿的唇却意外的露出微微上扬的弧度,欣慰的笑意跃然而上。

  他不在,联军之中并没有他的身影。想来该是寒天穹的插手与安排。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耳畔传来念阔的怒吼。“北曦炤!你敢!”

  “我有何不敢?倒是你,龙蓝新君,若你再敢靠近一步,那么我便不留他性命。”

  脖子边抵着冰凉的犀利的刀锋,可涧月却毫无所觉,他不挣扎,不抗拒。并非他逆来顺受,而是他明知没有意义,明知这些必然将加诸在自己身上,更因为他不想死,他仅剩的力气是在找准那万分之一的时机,是为在那渺小的时机下有逃离的可能。

  然而,他错了。他忘记了“世事无常”这四个字。当身后的钝痛排山倒海的侵袭而来,涧月的面容却因为突然入目的身影而扭曲了。

  不!不要!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他不是被带回燕林了吗?不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吗?

  相隔数十米,却依然清晰可见的身影,迎风而立,一步步的策马踱步靠近这里。

  非,祁非……“非……”

  干涩的唇瓣滑出破碎嘶哑的音色,喉咙突然剧痛起来,那身后的痛苦在此之前根本不被忍受,在此之后却犹如每秒加剧着深入骨髓!

  不要看!不要……

  然而,开合的口流露不出只字片语,在可怕的折磨下混杂着类似呻吟般的点滴起伏,流露出口。

  多希望他停止靠近的脚步,多希望他不要出现在这样的自己眼前。然而为何?为何他身边的人不阻止,为何让满脸苍白的他继续靠近。

  “哦?看见让你在意的人了?呵呵,祁非么……”低头凑过唇,在涧月耳侧轻问,那暧昧的角度在众人开来丝毫不见常理中的温柔,徒留涧月满脸扭曲,揪心的沉痛。

  一个挺身,将自己的硕-大顶入更深。得意的扬起脸,不减嚣张的将对过几人的表情一一收紧眼底。

  这场没有快感,只有折辱的性-爱草草结束,结束于祁非驱马而停,扬手而举的弓中。

  那手中握有的弓箭没有任何的颤抖,稳稳的瞄准的一人,那趴伏在地上的人。

  涧月,这是你希望的吗?

  那一瞬间,涧月对上了祁非幽暗深沉的眸。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如果是你,那会是最好的结局。

  祁非抽箭上玄,无视北楚军中的骚扰与北曦炤冷梭的面容。

  是啊,该结束了,这一切的闹剧与纷争。

  涧月轻轻合上眼,等待着那凌风而过的破空之声,等待着心甘情愿的来自爱人亲手赠予的解脱。

  53.殇(下)

  如果这是你给予的死亡,那我不会拒绝。即便我想陪你度过往后每一个日夜,却无法在你见到此般的我后,出口成言去挽回。

  那些污秽、不堪、折磨、屈辱,我能忍受是因为你,我不需忍受还是因为你,而今举弓相向的你。

  我是否可以以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你已经可以把我忘却。才明白,我依然是如此自大,自以为你需要我,自以为你我间还能去挽回。可笑在此刻,才明白一切皆枉然。

  若这是你希望的,我不会阻止;若这是你决定的,我不会逃避。只是,非,有一句话,若我不说,便是永远的后悔,永世的后悔……

  那破空之声并未立刻传来,却在此犹如经年的间歇,让涧月想了很多、很多。撑起自己的身体,刚才的桎梏在祁非的举弓之姿中已然松开。

  摇晃的身体,堪堪的立稳之势。抬眼遥视,四目再次相望。涧月试着踏出一步,剧痛便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源源不断的来势几乎压垮他。已经分辨不清哪里的伤口在作痛,也看不明四周是怎样的境况。涧月只知道,即便今天命丧于此,也定要不留遗憾。

  “我……”沙哑的声音,陌生的连自己也不认识。没有内力的关注,那声音细小如芒。

  不放弃的再次尝试,即便胸口翻搅如骇浪,仍不够性命的强行运上仅剩的功力。他已经放弃了保命而退的念头,所以这些功力已经不需要再掩藏。

  而此刻没有回头的涧月,无法看见北曦炤阴晴不定的面容,也没有看见他默默抬手,阻止手下射杀的手势。

  北曦炤告诉自己,他只是想明白,眼前的此人到底想说什么,做什么。在经历过这些不堪后,高傲倔强如他,为何还能强忍?而对方,那个祁非,面对现在的风涧月,又会怎么做。

  他勾起冷笑,这个世间,怎么会有叫人折服的爱情?为利益、为目的、为了自身而不断伤害与背叛,人世间的肮脏感情,在那些追名逐利、尔虞我诈中统统化为了恶心的陪衬。

  风涧月与祁非,不也如此吗?

  “我……该叫你祁非或是澐轩。”再也迈不开一步,只能喘息的停在几米开外,遥遥相望。然而此刻的涧月,伴随着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开,也努力的看清了祁非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那紧抿的唇,苍白的脸色,叫涧月的心生疼生疼。他努力的牵扯起嘴角,让自己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是我愚钝,我早该知道,不论是祁非或是澐轩,只要是眼前的你,便足矣。”眼前的身影有些模糊,涧月努力的眨了眨,不想错过看见对方的每一眼。

  “三年相伴,你陪我南征北闯;边关相依,你与我共担风雨。曾经,我无情无心,我无法正视对你的感情,可你却默默相守,不曾离去。”脑中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涧月的表情参合着太多的无奈与苦涩,然而更多的却是柔情。即便身遭重创,狼狈不堪,依然能让人明辨那外露的感情。

  “情字最伤,你我牵扯纠葛,最终相离而分。然而你可知道,当日举剑误伤,我心何殇……是与对,错与非,百年后终成过往;爱与恨,情与伤,下一世终将与忘。前世今生,不过笑谈。唯有此刻我心中所想,能让你我甘与信。”

  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再用力,以痛觉为自己提神,不让自己分神恍惚。涧月看着祁非,定定的看着,深深的将印象刻画在脑中。

  我不求你给予回应,不求你深情相望。我给你带来的伤痛,不及你为我做出的付出。然而只此一言,道尽我肺腑之感,没有半分虚假与妄言。

  涧月闭上眼,迎风而立渐渐松开抓在自己胸前的手。“我……爱你……此生不弃。”

  轻缓而坚定的语气,随风飘散回荡。

  万里蛮荒,咫尺天涯。

  “咳咳……”彷如瞬间失去了支柱,涧月开始激烈的咳嗽,间杂着不断溢出的鲜血。他没有掩口,任凭自己的脖子,喉头,锁骨……一路蔓延开血色。

  那颤抖的身躯,无法支撑的双膝,最终猛然跪落在地。往昔风光无限的龙蓝第一大将,而今却悲戚至此。

  可笑吗?或许涧月会觉得可笑。可蓝念阔不会,北曦炤不会,在场所有目睹今日一切的人皆不会!

  谁人能在此番境地下依然坚持?

  谁人能在痛苦折辱下依然情深?

  皇位将权,名利金钱,在此不过虚烟。

  为爱而伤,为情而痛,终以为重。

  若此人可笑,则天下间谁人不与同?若此情可笑,则天下间何情不与同!

  然而,即便颤抖,祁非依然抬手举弓。即便撕心裂肺的痛,他依然固执的瞄准了涧月的心口。

  并非不能忍受,并非可以相忘……祁非的心不是顽石,不会无动于衷。只不过,眼前的涧月,叫他如何相待?又能让他如何去选择?

  看你痛苦,我比你更痛苦;看你受辱,我更想以身相代。月,月……若今日你注定卒于此,我祁非怎可独活!

  凝气聚神,猛然间犀利的眼神转向涧月身后的北曦炤。虽不能言,却以一眼胜千言!

  北曦炤,我祁非发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可能放过你!

  转望向已经垂头撑地的涧月,祁非一夹马腹,胯-下爱驹一阵嘶鸣,惹来众人探究的眼神,当然也包括勉强抬头的涧月。

  因为无法开口,所以只能用眼神表达与交流。涧月,痛苦不会长久,牢记今日举弓对你的祁非,就如同当日你饱尝痛苦挥剑相向一样。

  你我,再次回到了起点。这一箭出,两不相欠,过往恩怨,遂云烟!

  “不——!”

  “住手——!”

  破空之声终起,然而北曦炤也好,蓝念阔也罢,除了嘶声力竭的叫喊别无其他,也无法力王狂澜!

  因为蓝念阔见证了过往的种种,太过信任涧月与祁非间的感情,然而却自始至终无法看透他们间的羁绊。

  因为北曦炤因爱生恨的扭曲性情,太过木然的不相信感情,然而却为今日的境况所动容,抹去心中的冰封。

  蛮荒漠野,血染长空。鹰鸣鹫泣,战鼓声默。

  涧月,我带你离开。自此你再不用背负这名利的负担,不必再为天下众生操劳而虑。

  涧月,我带你回家。自此踏遍山河,看尽斜阳西落;访遍名川,赏尽万里桃歌。

  千军万马,银甲戎装。那三军中央,唯有两人的声影相依相偎。血染红了祁非的双手,染红了他全身的衣袍。

  寒风凛冽,吹散了祁非的束发,与怀中的涧月相绕。

  抬起染血的手,一把扯住自己的发丝,覆上涧月的长发,紧紧交握。分不清是血是泪,那液体滴滴落在指尖,冰凉入心。

  结发、结发。

  涧月,不要闭上眼。你看,你我今日终能结发。终能相随相伴不再分开。

  涧月,不要太担心。黄泉碧落,终有我与你相依偎。

  紧紧贴合的身体,抱住的身躯。祁非俯身亲吻涧月脏乱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密密麻麻,最终落在他的唇间。

  可那唇间褪成的冰凉,却让祁非的神经顷刻崩塌。

  “呜呜呜——啊啊啊啊————————”先是低沉嘶哑的凝噎,然而终成撕裂心扉的痛哭狂喊。

  悲怆在天际徘徊,苍天为之流泪。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