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Gardon————储薰莸
储薰莸  发于:2010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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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马上去!忆闻,你先回饭店!”收了线,他驾著车子绝尘而去。
  “唐……”要他走回去吗?凌忆闻频频换气,“到底是谁住院了啊?!”

 

  轻叩门面,半晌没人应声。唐弈握住扶手试著开门,门开了。
  古旧的公寓,秋日阳光从窗户透进屋子,照在屋子主人的侧脸,也照出他的疲惫无神。司恩琪穿著宽大的睡衣倚在墙面,呆呆地盯著窗台上的玫瑰。
  “不是回去了吗?” 开门的声响惊动了沈浸在回忆中的人,他抬眼,“怎麽又……呃?”身体在瞬间僵直,“是……你!”
  “旻说你病了!”缓缓走向他,唐弈道出冒昧前来的理由。
  “只是普通的……感冒,没什麽大碍!”他往後退了一步,背部抵上了墙面。
  伸手探向他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唐弈皱眉。“还在发烧!”
  “……有一点而已!”他紧张得声音发颤。
  唐弈没有退开距离,深邃黔黑的眼仔细审视著他的脸:白皙的皮肤因病微泛黄色;双颊微凹下去,衬得颧骨高出,下巴愈发尖瘦;紧锁的眉头间似乎又增添许多忧郁。
  一夜的时间而已,他怎能憔悴这麽多?!
  “发生什麽事了?”唐弈皱眉询问。
  他的眼睛红肿著,颊上还残留著泪痕。
  “没事!真丢脸……旻总是笑我泪腺发达。”他掩饰地一笑。
现在的这般强颜欢笑让人看了心疼!他真正展颜的模样一定很美吧。忽然有点妒忌起那个男人……
  “医生说病人容易多愁善感,你该好好休息。”
  “……嗯。”休息?在见了他之後吗?若他知道了自己是因他生的病会是什麽反应?司恩琪自嘲地想著。
  “我在路上买了些退烧的药。”
 
“我不吃药!”忽然有点任性地强硬。记忆中真的一丝丝角落都没有留给他吗?他应该是最清楚他的啊!他从不吃药的。每次生病,都是他陪在床头不眠不休地照顾,像疼宝贝似的细心呵护,交缠著手等他入睡……平常的小病,不都是这样康复的吗?!
  唐弈要被他那浅色的眸子吸进去了,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漾著水气显得特别明亮清澈。略带苦涩哀愁的眼神,忧郁中欲言又止,夹杂某种期待的希望!可惜,他读不懂!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吃药。”他移开视线,强忍住心里不断往上泛的酸苦。现在,不一样了吧!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只能算一般的相识而已,他不能对他撒娇任性,不能对他予所予求的!他的强硬态度落在他眼里只是莫名其妙不是吗?
  “对不起,浪费你心意!”对了,就是这样,这样才是正常的,这样才是相交不深的人该有的态度,这样才是属於普通朋友的对话……
  但是,心好痛哪!
  “可是……”
  “放心!我睡一觉就会好的。”
  脚步不稳走向卧室,唐弈伸手想扶他,手停在半空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从浴室挤了块湿毛巾,唐弈踏进他的卧室。约十坪的房间,一张大床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床头有只小书柜,靠窗的墙边摆著一张书桌。木黄的色调,既简单也安静。
  水蓝色的窗帘轻轻扬起,刚好迎接住天窗上泄下的光线。帘布退下,阳光撒在了躺在床上的人的脸上。
  唐弈一时忡征。
  好美的画面!就像沈睡中的──天使!
  天使?!
  他的梦里,也有个天使!
  仅是巧合而已吧!他的天使是温柔恬淡的,很像他!但却是快乐幸福的!而眼前的天使,眉间萦绕太多忧郁……
  “你不回去吗?”司恩琪半垂眼眸,虽然没有吃药,却是真的累了。
  唐弈拿湿毛巾搭在他额头,放轻了语调。“等你睡著。”
  垂下的眸子闭上了,哽咽著的白皙喉结颤抖不止,两行清泪终於滚落而下。
  唐弈有点慌,“怎麽了?”
 
“你……好像我以前的恋人!”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老天为什麽让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麽在他勉强可以独自生活时又闯进他的视野?为什麽千辛万苦後稍稍忘却他又来提醒他的痛苦?六年了啊!六年的诉情无处,难道还不够吗?
  “你不是说,他已经忘了你吗?”
  “可是……”
  “他不值得你还爱他!”舍弃这麽温柔美丽的人是他的损失,他不该还为那种男人难过伤心!
  “哥,你会瞧不起他吗?”
  他的答案是绝不会!他不是没有所谓的道德伦理,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麽会有人喜欢同性,但是看正躺在他面前的人为自己曾经的恋人哭泣,他相信同性之间也有真情!既是真情,他有什麽权利歧视呢?!
  男女之情,追求的无非也是一个“真”字!
  “他值得的!”他睁眼,泪水打湿浓长的睫毛,“他真的值得!”
  他努力辩解的模样让人不舍,唐弈叹息。“好,你说值得就一定值得!”
  “你会陪我对吗?”他疲惫地合眼。
  “我说了会等你睡著。”
  “多呆会儿好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嗯!”
  “不许偷偷走掉。”听得已不是很清楚。
  “不会的!”
  “你保证。”最後一个字模糊地消失在唇边。
  “我保证!”
  看著他婴儿般的睡颜,唐弈觉得自己像哄宝宝睡觉的欧及桑!心里不觉感到好笑,笑得很窝心的那种!
  他似乎很放心他呢!

 

Angel Gardon(第三章3)

 

  自己还是任性了!醒来的司恩琪悲哀地想著。可是……还是很难吧?拼命压抑自己的心情,硬是让自己以陌生人的角色来面对。这个正趴睡著在床沿的男人,可是他今生惟一挚爱,他苦思苦想了六年的曾经的恋人哪!
  “曾经”?好苦涩的字眼!
  凝视著他疲倦的睡容,贪婪地锁住这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孔。曾经是自己的专属,此时却成为奢侈。惟有现在这般情况,他才可以放肆自己的视线吧!
  他依然英挺逼人,六年的时间在他脸上刻下成熟与内敛的烙印,也赋予了他不快乐的痕迹。不该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该有的困倦疲惫,像整日背负巨大压力不得喘息造就似的,连睡觉,双眉也快挤纠在一起!
  他为什麽不快乐呢?会是因为自己吗?
  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吧!司恩琪自嘲地苦笑!
  伸手欲抚平他紧纠的眉头,这才发觉左臂被他压在头下当枕了。明明不是什麽值得开心的事,心里居然因此发现涌出蜜意!
  “早安!”司恩琪推门而入,对兀自坐在床上的人笑起,“吃早餐了。”
  “为什麽我会抱著你的睡衣啊?”唐弈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我记得明明是抱著你的身子嘛!”
  “是我脱下的──你抓著不肯放,我怎麽起身?” 司恩琪脸上微染红晕。
  “呵──”唐弈把脸埋入衣间,深深地吸嗅,一副变态的模样! “古有汉武帝因宠臣断袖,今有司恩琪为情人解衣……”
  “是汉哀帝啦!”他边纠正边拉起落在唐弈手中的睡衣,不想却连衣带人一股脑全落入对方怀里。“弈──”些微埋怨但又不抗拒的声音。
  “亲一下啦!”每天早晨都是他先起床,好容易逮到机会不把握是白痴!
  不会是亲一下这麽简单的!当感觉到缱绻住自己的舌头是如何强硬时,司恩琪不禁这麽想到。侵入衣内的手掌在背部撩拨著麻痹感,身体本能地瘫软。
  “会……迟到……”
  “管他!”
  ……
  天!自己在想些什麽呀!
  司恩琪一阵眩晕,欲撇清脑中并无此想法般忙不迭移开左臂,但怕弄醒他,动作又极小心翼翼。努力半天的结果是手臂挣脱了,衣袖却依然压在下面。
  不会真的要模仿汉哀帝断袖吧?还是得再脱一次睡衣?!
  转眼看向肇事者,不料却跌入一双子夜般颜色的眼眸营造的旋涡中!
  他倒吸一口气。
  “醒了?”唐弈舒口气,伸手抚上他的额头,“烧退了不少!”
  温热的掌心在探温後很快离开,充实的触感再次引发身体的僵直,稍纵即失後,依旧留下无尽空虚。
  “麻烦你了。”
  “我这个看护并不称职。”唐弈轻笑,“我偷睡了好一会儿。”
  “很累吗?”
  “是我昨晚没睡好。”
  “哦──工作很辛苦吧?”
  他轻叹。“还好!”苦的是心情,是心境!工作再辛苦,会疲惫,会伤神,但不会如此折磨人!
  “你……在菀苑的事办完了吗?”
 
“嗯。”如果不是收到旻的电话,或许他现在已经和忆闻回到总公司了!听说他生病,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路飞车过来。此时回想当时的那份急切和担心,一点都寻不著平时自己的影子。
  这不该发生在冷然稳重的自己的身上的!
  尽管如此,如果可以重来一遍,他知道自己还是会选择来看望他。
  不受控制的心情,轻易地因面前这个还算是陌生人的人而生!
而当注视著他沈稳安心的睡颜,自己竟仿佛得到救赎般全身心都松弛开,居然枕在床边渐渐睡著了。
  太不可思议!
  他不记得自己是这样毫无防备的人哪!
  是因为他安定人心的气质吗?还是,他本就具备这样的魔力?更或者,自己真的太累了!
  “会很快离开吧?”他坐起身子,床单下的手绞起了衣摆。
  “不急!”不明白他发问的用意,是催自己离去,或是希望自己多逗留?“啊,对了,肚子饿了吧?你睡了三个多小时了,本来想煮点清淡的东西,又怕……”
  “拆了我的厨房!”司恩琪淡淡一笑。
  “看来旻出卖我不少!”心情竟因他的恬淡笑容而佳。
  何需旻说呢?他忍不住暗中吁气!就在这幢公寓的厨房里,他曾毁了他两只煎锅、一只电饭煲,两次引起小火灾、一次差点煤气爆炸,煮出来的粥像面糊、做的菜像焦碳。要这个连怎麽开煤气阀都不会的人下厨,实在难为他,也让旁人提心吊胆!
  “很晚了吗?外面好暗!”
  “在下雨!”
 
“玫瑰!”司恩琪突然惊跳下床,慌忙冲到客厅,将窗台上摆著玫瑰花瓶的窗户放下。还好,秋雨萧落,并不凌厉无情。半蔫的花瓣除了接下几滴水珠并无损伤。他放心地呼口气!
  目睹一切的唐弈猜测著这束花对他的意义。红玫瑰的花语众人皆知,一般不会有人自己买给自己,看他小心紧张的样子,恁是再怎麽怜香惜花之人也不合常情!惟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他有……情人了?!
 
“你很喜欢红玫瑰?”掩饰内心焦躁的问题。怎麽会这样?他有情人也属正常吧?这麽无暇纤弱的人,腼腆的中性温柔,美丽、知性、沈静……无论男女,都会有很多人追求的吧?!
  这个认知让他不舒服!
  “嗯!可笑的是我有哮喘,对花粉之类的东西还有些微的过敏!”
 
“那麽,是因为送这束花的人,对你很特别?”太过直接的问话让唐弈出口後就懊恼起来,也让司恩琪带著莫名的情绪看著他,片刻後他缓缓低首垂视透明瓶中的红色花朵,温柔触摸泛黑的花瓣。
  “是旻送的!”
  唐弈讶异地微张嘴唇。
  “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带一束玫瑰来看我!等到花枯萎了,就得等到明年了!”
  所以才会如此呵护这近凋谢的红色玫瑰吗?
  “旻为什麽要送你玫瑰?”还是超越了他们之间目前关系的问题。
  为什麽?
  他笑,笑得很苦很苦。
  这是祭奠他的花,祭奠他死了六年的花!
  “他对你……”
  “不是的!”
  那又为什麽非得等到明年呢?既然喜欢,何必等待?
  “我送你!”沈吟三秒後,他脱口而出这句惊愕两人的话。
  “什……麽?”
  “不需要等到明年!”
  “可……你不明白红玫瑰的花语吗?”
  “我只是送一样你喜欢的东西而已!”既然旻可以,为什麽他不行?
  “……不会觉得奇怪吗?”
  “我奇怪的是你喜欢的居然是玫瑰!原以为你喜欢的应该是百合、香子兰之类的花,那些比较适合你!不过,”
旷谷清幽的品种虽然很称他的气质,却少了鲜活和旺盛的神韵。唐弈看著面前的红色,“滟斓的颜色未尝不好,那样比较精神。”
  微张著菱唇,浅色的瞳孔不由放大。
  他……又说出了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不自觉地双臂抱紧在胸口抵抗阵阵袭人的凉意!
  真的是陌生人了!仿佛回到六年前两人初识时的样子,抹杀他们了之间的痴情缠绵後,一切回归到原点!但,人可以重来,感情呢?可以重新来过吗?
  室内寒意陡增,窗外依然淅沥。
  这是个痛到撕心裂肺的问题啊……

 

第四章
 
这算是什麽呢?
  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到底算是什麽?
  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在雨後的那个周末,他不意外得收到了他的花。只是未曾预料他会亲自来,来得那麽快!更没想到的是,像例行公事般,他会在之後的每个周末都会连人捎花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
  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每当他将一束嫣苒的红玫瑰交於自己手中,即使知道意义不在,却依然会心悸不已!触动的心弦,每次都不由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六年前他们相爱同居的日子。
  他窗前的红色,可是一直持续了四年哪!
  这世上惟一允许送他红玫瑰的人,只有他!
  “弈,为什麽你只送我红玫瑰?”也是秋日的一个傍晚,司恩琪小心整理著窗台上的花朵,忍不住问道。
  “你不喜欢?”
  “没有。只是我比较喜欢香芋和紫竹!”
  “笨蛋!谁都可以送你香芋紫竹啊!但是只有我可以送你红玫瑰!”
  他窝心地笑了!是的,的确只有他有这个权利!是自己心甘情愿地赋予他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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