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咏叹曲(卷一)+番外————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10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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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堪堪漫到车轮旁,追上了疯狂奔跑的马车的粘稠水银洪流似是畏惧这大魔法师的咒文,忽地一滞,继而缓慢地蠕动着,朝后退去。

  此消彼长,马车瞬间便甩开了铺天盖野的混沌之触三十余米。一路奔向斜坡下的平原大道。

  “我在此向你祈祷,一切回归源点,天道无殛!”西塔仿佛力有不继,念完了最后一句,天空中的乌云尽数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灰色球体,缓缓旋转,大地上的水银粘稠洪流微微抬头。两方坚持不下,液体抵抗着高空中传来的强大吸力,学徒们惊愕地望向灿烂阳光下,闪着耀目银光的水银大海。后者一点一滴地被空中乌云的球型漩涡拉扯得失去了平衡。

  胶着的魔法力互撼,足足延续了近十秒。

  “都——给——你——!”山林中不可见之处蓦然传出一声惊天爆喝。正是日前于湖畔遇见的老者声音。接着,漫山遍野的水银汇成一道利箭,于短短的一秒内轰然冲向天空,掀起悍然大波,击散了旋转着的乌云球。

  同时间,水银液,乌云,尽数消散,天空再次被阴霾笼罩,唯剩被这洪流摧毁了的大片山谷,与四处断折的树木。西塔的声音不再出现,追杀皇子的老者似也离去。

  马车终于放慢了速度,卢卡心有余悸地回头,与修,飞儿对视一眼。出了口长气。

  学徒们终于脱离险境,再次进入国境线,两辆铁桶般的军用马车与上万骑兵浩浩荡荡地护送着菲里德前往帝都。这次他们才真正松了口气,横七竖八地躺在车上,各个睡死过去。

  辗转多舛的皇子巡国就此草草结束,菲里德带着满面怒容回了皇宫,雷蒙一行人在魔法师公会门口下车,疲惫不堪地穿过公会大厅,回到学院。西塔既然察觉到国境线上的袭击,再报告什么也是多余的了。

  若论功行赏,本次出巡最大的勋章应当颁给修才对,然而他们回到学院,却未被任何一位大魔法师传唤,西塔似在那场魔法战中消耗了过多的精神力,闭门不出,基础课程也暂停。雷蒙只是被地系导师乌卢克叫去,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情况,便回到宿舍。

  “学长,起床,喵”修学着黑猫的腔调,怪模怪样地在他耳畔叫唤道。“飞儿学姐在客厅等你吃饭呢”

  “我睡多久了”雷蒙迷糊地一手揉了揉额头,睁开眼,望望阳台外的天色,忙翻身下床“都傍晚了?”

  干燥寒冷的冬季,中庭外的水塘处结了一层薄冰,食堂内寥寥几人,卢卡与凡帝妮也不在,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奶杯推到蹲于一旁的黑猫面前,他突然有点怀念虽危险却充满了刺激的伴读时光。

  “玩得高兴罢,老弟”步度根拉开椅子,坐在修身旁,摸了摸黑猫的小脑袋。

  “还玩呢,差点连命都丢了”修回学院后足足睡了一日,再见到师兄颇有点亲切感。他把行程遭遇的危险,添油加醋地为步度根复述了一次,听得后者张大了嘴。

  “你小子”步度根笑着摇了摇头。“胆子不小哇,拿着把破剑就敢打架”

  “那老不死的,我猜起码也是个大魔法师”步度根沉吟半响,又道“也许老师认识他”

  修口中塞满了面包,愣住了,好容易才把食物咽下去“会是他的朋友么?”

  “他从来没朋友”步度根笑道“仇人倒是不少,还好你没死成,不然可就亏大了”

  “对了,老师让你晚饭后去找他,在占星塔上等你”

  修草草吃完饭,与步度根互行亡灵法师礼作别,带着黑猫穿过花坛与白桦丛的林荫道,跑向夜空中矗立的黑曜石楼。晴朗的夜,星辰在黑蓝色的幕布中闪着明亮的光芒,修站在缓缓上升的风系巨大符石上,抬头眺望天际。

  迪朗斯两手手肘朝后搁在高塔的石栏上,双脚交叉,魔法尖帽取下扔在一侧,他看着夜空。

  “这是我的哑炮徒弟”迪朗斯见到修走上塔顶平台,侧过脸说道,点了点头。

  “什么?”修迷茫地问。

  迪朗斯微笑着转过头去,迷恋地看着空气,目光仿佛聚焦于修与他之间的某一点上,又伸出手抚摸着空气里的什么。

  修毛骨悚然地退了一步“老师……你你你,你在和谁说话?”

  他简直以为迪朗斯疯了,后者朝修招了招手。

  “鬼魂,喵”黑猫突然道,修觉得自己背上的汗毛“唰”的一声尽数竖了起来,连连后退。

  “已经走了喵”黑猫伸了个懒腰,扒着修的肩膀凌空一跳,稳稳当当地落在迪朗斯的胸口,差点滑下地去,连着抓了几下,才顺着亡灵导师的风衣爬上它的脖侧。

  迪朗斯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黑猫。

  “赛依耶”迪朗斯朝修说道。“她已经走了”

  是名字还是咒语?修更疑惑了,但他还是缓缓挨到迪朗斯身旁。两人并肩站着。

  “说说看,哑炮徒弟,此行有何收获?”迪朗斯恢复了他一贯的,带着邪气的,不怀好意的阴冷笑容。

  修结结巴巴地把旅途遭遇的大小事件向迪朗斯重复了一次。

  “混沌神殿的贤者?”迪朗斯微微皱眉,怀疑地问道。“他问你什么?师父是迪朗斯还是西塔?”

  修点头“对”

  “告诉他你是迪朗斯的弟子”亡灵魔法师的语气冷漠,听不出半点欣喜之意“你说实话,哑炮”

  “就是这么说的”修又重复了一次。

  “我有听到喵”黑猫抬起头,亮晶晶的双眼映出两师徒的人影。

  “问你是谁的徒弟,光或暗,二选一……不是我旧识便应该是西塔的旧识”迪朗斯陷入了思索中。

  “既然你选择了黑暗,他要杀你,就应该是认识西塔的……这不对啊?”迪朗斯又疑惑地问道“西塔那老处女与他对轰一招?还是用的两极魔唤阵,轰完装作不认识就转身走了?”

  “你确定没遗漏什么细节?”迪朗斯又摇头道。“这不合理”

  修点了点头,尚未意识其中逻辑的不合理之处。

  “他以为你是谁的徒弟?还是怕误伤?”迪朗斯忽地笑了起来“啊哈,我明白了,你们之中有内奸!”

  “有意思”迪朗斯点头道。“皇帝又得换人当了”

  16.冬夜恒光

  修如中雷亟,站在迪朗斯身旁,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许久,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老师,内奸……内奸会是谁?”

  “那得等到菲里德登基”迪朗斯无所谓地说道“自然就知道了,我猜西塔心里清楚得很”

  “无论如何,哑炮徒弟,你不需要关心这个,即使皇朝换人,魔法师公会永远是安全的。把它当成一个老人无聊时的八卦谈资罢”迪朗斯正眼也不看修,抬起头,又喃喃道“今天的星空真漂亮”

  “你看到了什么?哑炮”迪朗斯问道。

  “那颗星很亮……非常亮”修说。“它投出一束光,照耀北天的五角,五角是御夫座”

  “对,天狼星,桀骜的冬夜恒光”迪朗斯点头道。

  “御夫与它遥遥相对”修的眼眸中闪烁着对星空的憧憬。

  “你在渴望爱情?”迪朗斯微微侧过头,戏谑道“天狼星的牵引,御夫座的追求,这就是星空给你的答案,爱情?”

  修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

  “没什么害羞的”迪朗斯说。“你恋爱了,哑炮徒弟?与公爵世子?”他用着嘲讽的语气。“恋爱的感觉是怎样的?”

  “不。不是伊洛”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

  迪朗斯的嗓音一沉,似是带着催眠的磁性,缓缓说道。

  “你要明白,恋爱时的感受”

  “是耀眼的星辰在瞬间爆发,把它的光和热焚烧殆尽,留下永不褪灭的记忆之光”

  “或是七神创世的那一刻,时间与空间的潮汐从乙太的根源点奇妙地散开,推动着你,身不由己地朝前奔跑……在黑暗中,朝着远方的一点光,一点指引,大步前进”

  “真美妙,老师。是的,就是这样”修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只见过他一面,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修又叹息道。

  “徒弟,许多年前,我和赛依耶见面的那一刻,便被对方深深地吸引。也许是外表,也许是气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只能说,美丽的事物也许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这很肤浅,但自从第一眼后,我们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渐渐明白到,人不像表面那般理想化。”

  “但我们依旧离不开彼此,这已经和‘美丽的外表’无关了”迪朗斯轻声说“即使遭到宿命的玩弄……”

  “宿命的玩弄”修茫然说。

  “宿命其实是个恶趣味的家伙,或许他现在便在星空的深处嘲笑般地看着我们,听着我们说话,忙着为我们安排……人生里的各种挫折”迪朗斯回过神来,正色道“哑炮,你是什么星座的?”

  修想了想“射手,我是射手座”

  “嗯,花心大萝卜”迪朗斯打趣道“回去吧,没你的事了,回去睡觉,下塔记得用升降台”

  “菲里德的兄长是个好孩子,可惜菲里德不是”迪朗斯在修抬脚迈上升降台的一刻说道。

  “什么?”修转身问道,符石渐渐下沉,迪朗斯又说“你的室友,被我罚站一夜占星塔的……”

  “雷蒙!”修失声喊道。亡灵法师渐渐消失在平台一侧。

  从占星塔那场师徒间透露了太多信息的谈话后,修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度过了漫长的整个月,学院内是平静的,平静得近乎诡异,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修每日忍着冬晨起床的痛困,匆匆上课,又在食堂的钟声下走出中庭,填饱肚子。大魔法师们对皇子遭遇刺杀事件均是缄口不提。是平淡的生活?抑或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

  伊洛已接近与修彻底断交,每日跟莎混迹于一处,形影不离,偶尔打个照面,修也是尴尬地在莎的窃笑与伊洛冷漠的表情前擦身而过。

  天气渐寒,冬季的两个节日——神诞日与新年即将到来,神诞日在天之大陆上,相传是乙太分娩出七神之时。

  神诞日的六天后,七神逐一成型,并开天辟地,创造世界,创世之日,是为新年的第一天。

  魔法学院的惯例是每年神诞日举办盛大的舞会,六天后的新年,则让学员们休假。神诞日的接近意味着一个冬季悠闲假期的到来。然而,假期也意味着要期末考。

  去除最有兴趣的占星术,枯燥无味的魔法理论基础与炼金学,光是那一大堆名称,材料以及魔法阵回路就念得他头晕。只得把课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头,白天上课不敢再走神,而就连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也乖乖坐在书桌前,与雷蒙各自翻看书本,背读资料。

  在这平静的期待中,神诞之日越来越近了。

  宿舍里生起火,夜晚雷蒙静默地坐在壁炉前,修总要认真端详他一番,被遗弃的另一名皇子,心性似是有所改变,少了叹气,多了一丝不流露于表面的思索。

  修抱着爱哭鹅的肥胖外壳,坐在床头,他与雷蒙都有着难言的心事,或许心底有着默契,但彼此之间从未探讨。门被叩响了。

  “老师在塔下等你”步度根笑着朝修说。

  修光着脚跳下地板,单脚跳把靴子穿好,跟着步度根出门。

  “你迟到了,哑炮”迪朗斯于众多徒弟面前却是板起了脸,丝毫不见平日单独相处时的温和。

  “滚到墙边去”迪朗斯又转向高矮不齐的魔法学徒们,朗声道“让我们继续,选择好你们的临时舞伴”

  “一,二,三;三拍乐曲,随我的步伐,转身”

  修打量着学员们,来自各个班,各个系的学徒都有,畏畏缩缩地站好了位置,跟随恐怖的黑魔法师跳舞。

  偏生场地中央的亡灵魔导丝毫不觉诡异,好整似暇地双掌互拍,打出清脆响亮的节奏,四周阴风阵阵。

  “老子只能教你们跳”待到拍子打完,步伐已学会了个大概,迪朗斯又道,此时他俨然以‘老子’自居。“妞得自己泡,今天就到这里,去罢”

  “哑炮学会了么?”亡灵法师又风趣地加了一句每次授课时必须加上的结束语“看看夜空?按星辰的指引去找舞伴”

  一切就像是亡灵法师的恶作剧,又或是老不良对小不良的诅咒,女生们各自找到了神诞夜舞会的搭档,伊洛与莎,步度根与亡灵系某脸色苍白瘦削的女生,雷蒙自然有飞儿——这就是非单身汉的唯一好处。

  就连凡帝妮也与卢卡日渐亲密,出双入对。

  修厚不起脸皮去邀请谁,自然也不会有女生来邀请他。

  神诞夜傍晚,天光昏黄,学院内已披上了鲜红的丝带与西域葵,枫叶城外运来的青松砍去树根,栽于泥盆中,上挂满了金光彩球与五颜六色的手工制檞寄生。每个班,系,均是各占学院中庭的一区,高挂颜色缤纷的吊毯,立场鲜明的符文旗。

  修一时间竟是不知往哪里走。光系魔法学徒们一个个面容严肃,身着白色礼服,袖口剪裁合宜,伊洛就像橱窗里的玩偶人般在乳白色的空中飘毯下呆站着,面上表情忽喜忽忧,不知在想什么。

  修又看了一会,找不到暗系学院的地盘,只得走回蛋白石楼三层,郁闷地倒在起居室沙发上。

  “还没约到舞伴呢,学弟?”飞儿身着碧蓝色晚礼服,裙纱的褶皱披在沙发一侧,头上戴着一朵怒放的星洲兰,边整理裙摆,头也不抬地打趣道。

  “星辰的指引……”修哭笑不得地说“只能祈祷天上给我掉一个舞伴下来了”

  “希望不要是脸先着地”雷蒙哈哈大笑,把一包东西扔到修身旁“步度根让我带给你的”

  修拆开纸袋,里面赫然正是一套黑色的晚会正装。

  飞儿挽着绅士般的雷蒙,缓缓走下旋转楼梯。

  晚会还有半小时便要开始了。修反而哪里都不想去,推开宿舍门,黑猫又不知跑去哪了。爱哭鹅的外壳静静地蹲在角落。他一直没有把它还回去。

  修把它的头套“嘣”一声拉下来,望了望空壳里,像是希望能有个舞伴从里面跑出来。几秒后,他失望地把头套扔到一旁,转身换上步度根送来的正装。

  似是按着修的身材精心剪裁过,它贴身无比,外套以风衣式设计,衣摆拖到膝处,袖口拉出手腕,形成一道好看的白边,无论是尺寸还是腰围,均合适到了极点。然而黑色西服的气味闻起来却又很有些年代了,难道是与自己一般高的迪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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