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我要先为当年对你说的那些昏话道歉,虽然我已经记不得确切的内容,但我晓得自己说了非常伤人的话语,尤其对深爱着我的你,我知道那些话很残酷……」
「你根本不了解你那些言语对黎造成多大的伤害与障碍!」陈语川脸色阴暗、语气忿然。
「……也许吧……但我知道被言语伤害是多么譲人难过的一件事……我在与连妤洁结婚后,就一直活在悔恨当中……」梁允成后悔着,一直用着恳求原谅的眼神看着何黎。
「阿黎,你也知道妤洁是个家世高得叫人高攀不起的人家,几年前她确实也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我,可是那种人家出身的妤洁跟着我这么个白领阶级,日子渐渐过着却不是她过惯的那种富裕生活,她觉得受委屈了,也总是用言语酸我。你知道我是爱她的,可是我男人的自尊也被她平常嫌弃的话语给伤害着,所以我能了解被言语伤害的那种难过。越跟她过日子,我总是越想起你的种种,不自觉就会拿她跟你做比较,然后就开始后悔,骂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个女人而舍弃了那么爱我的你……」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何黎微笑,他真的已经不在意这个男人了,反而有些可怜他。
「嗯……是没有用,就算再怎么悔不当初,你也已经有家庭了……」梁允成看了眼陈语川,然后妄想何黎:「我只是……我只是怀念我们以前那种默契相通的日子,我们一起长大的快乐……有机会再遇上你,譲我迫切的想恢复我们以前那种青梅竹马的交情,难道不行吗?我现在的生活,说实话,已经没有什么快乐可言了……」
「允成,你我都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何黎语重心长地说。
「难道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你重新接纳我当你的朋友?」梁允成急切地问。
「你没有朋友吗?其实你并不一定只要我当你的朋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所需要的是什么?你曾好好的想过吗?你说你爱连妤洁,你也说过她才是你要的那个对的人。爱她,就不要拿她跟我做比较,这是你的不该。不想譲她说嘴的话,就尽你的能力去做给她看,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改变她。我以往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信誓旦旦的梁允成难道不能以自己的力量粉碎老婆的奚落吗?你该努力的,一是去检讨检讨你自己的动机与出发点,二是改变你自己对你老婆的心态,而不是来求我的原谅。而且对一个我曾爱过,但一切已烟消云散的与你有关的过往,我没有任何憎恨的心思,就连在你赶我离开那时与之后,我也不曾恨过你,所以本来就无所谓原不原谅之说,我只能说我爱错人了,对一个不对的对象……」
「阿黎,既然你……那我们是不是还能当朋友?」梁允成一脸遟疑的希冀。
何黎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不把你现在这种执拗用到你老婆身上?」
梁允成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自嘲:「很难。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她受不了我找不到工作,气得把两个孩子带回娘家去……我又何尝好受了?」
何黎与陈语川有默契的对望一眼,心中有着同样的想法:梁允成似乎有些走投无路,他来找何黎想拾回往日情谊,似乎是为了寻求支持而来的……
「梁先生怎么会找不到工作?」陈语川问。
「之前我所待的那家科技公司整个移往印度去了,妤洁不愿意跟我去印度。因为家属的不能配合,公司将我资遣,我就一直在失业中,已经半年了。」
梁允成的问题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允成,如果你只是需要人谈谈,我覚觉得你最该跟你的老婆开诚布公地谈谈,而不是来找我,毕竟能给你最大支持的,还是你的家人。当然,我没办法把你曾伤害我的事情当成从没发生过,所以,要我毫无芥蒂地重新接受你成为我的朋友,很抱歉,我还没有那种胜任的能耐。你就先回家吧!想清楚该对你老婆如何、该如何跟她沟通后,就去接她接孩子回家,为你的家庭好好振作。」
「阿黎……」梁允成还想说些什么,考虑着该如何说出口。
何黎知道梁允成还是想提起挽回友谊这件事,于是先说:「你先为自己、为家人想好了,振作起来了,到时候我也许会认为你是个懂得改进、值得结交的朋友,那时是不是能重新成为朋友,那时再说吧。」
何黎率先找起来送客,梁允成黯然离去。
陈语川从何黎背后拥着他,歪着头,轻声问着老婆:「黎,你上过法庭吗?」
「上过。我执业都七八年了。」
「你刚才对梁允成说话的样子好帅喔……在法庭上也都这样吗?」
「哈!更爱我了吧!」
书房门口出现一个人,原来他早就在里头指导小齐做功课,小齐做完功课打起游戏机时,季维就躲在门边偷听客厅的谈话,这时,季维又开始酸了起来:「喂!你们两个就不怕在家里这么亲密会教坏小孩?」
「这叫爱的示范,怎么可能教坏小孩?」何黎跳眉反问。
季维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第一次认识何黎,很慎重的样子:「何黎,刚才来的那个人,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他刚在站在虚掩的门后听,虽然能猜出些个大概,却无法连贯全局。
何黎眨眨眼,接着转头看身后抱着自己的那个人:「你告诉他吧,我懒得说了!」
何黎拉开陈语川的手,走进书房,跟小齐打游戏机了。
终章
定下来在台北住了几个月后,何黎决定不加入任何事务所,直接当个自己接案的个体户,原因是,凡是找陈语川公司做国际营销策略的厂商,都会需要国际法律事务的专家来帮忙协助,这类案子当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全都譲陈语川介绍给何黎去做了。
再加上,原来的陶玮因为找不到胜任原来何黎职务的适当人选,所以何黎在与陶玮本人商量后,也就成了陶玮事务所在台北的派驻代表,以往从高雄出差到各处,如今却从台北出差。在台北居住的他,工作量也暴增,办公室就是家中的书房。
此时正当小齐放寒假,农历过年也快到了,家里突然来了两位客人。
这天,何黎正在家看资料,门铃响了。
他抬起戴着无边框眼镜的眼睛,看了眼戴着耳机没听见门铃的小齐,便起身去应门。
门上视眼外,有对他不认识的年老夫妇。
何黎开了大门,注视着跟他一般高的夫妇俩:「请问找哪位?」
「我们是语川的爸妈。」语川的妈妈说着。
「爹地!」小齐刚才一抬头就不见了爹地,马上抓着游戏机跑出书房,发现爹地在门前跟人说话,便跑了过来抓住何黎的休闲衫下摆。
两老的视线就这么被小齐吸住。这……是他们的孙子!那脸模子跟语川简直一模一样。
「小齐,叫爷爷奶奶。」
小齐抬头对着两个老人家,露齿而笑:「爷爷好!奶奶好!」
「伯父、伯母,请里面坐。」
语川的父母就算去做在客厅沙发上了,眼光还离不开小齐。
「我去倒茶,小齐跟爷爷奶奶说话。」
「喔!」小齐应声。
看着何黎走进开放式厨房准备泡茶,语川的爸妈才开始对小齐说话。
「你是思齐是吧?」爷爷问着孙儿,神情有些激动。
「嗯!」
「几岁啦?」
「过年就八岁啦。」
「念几年级啦?」
「一年级。」
两老眼神中尽显对小齐的疼宠之情。虽然小齐、语川的状况,听季维说了不下十次,但第一次见到小齐、听小齐亲口回答,那种激动却难以抑制。
「小齐知不知道爷爷奶奶?」
「知道,爸爸给我看过照片。还说等有一天爷爷奶奶接受爸了,才要待我回去看爷爷奶奶……」
两老这些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啥了,他们没料到儿子与家里决断后,竟然还会掂着家里。语川的爸更是在听了小齐的话后,忍不住看了眼正在泡茶的何黎。这个平凡到家的男人就是季维说的语川一直挂在心上的那个人?
「可是爷爷奶奶先来看我们了,爷爷奶奶接受爸爸了吗?」小齐幼小的脸庞说着他不懂得究竟的纯真言语。
爷爷奶奶齐齐看向正端着泡好的茶走过来的何黎,不知该怎么回答。
「爷爷奶奶是爸爸的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不接受自己的儿子呢?」
何黎笑着说的同时,把茶杯放在沙发前的几上:「伯父伯母请喝茶。」
一时之间,四人无语。
「伯父、伯母。我叫何黎,任何的何,黎明的黎。去年八月和语川在英国结婚,这件事两位也许已经知道了。」
俩老看见何黎微笑的脸上尽是幸福。
门铃又响。
「对不起,我先去开个门。」何黎起身告歉。
季维一进门就对何黎说:「我刚才去停车了。是我带舅舅舅妈来的,他们想看看小齐也看看你。」
「你告诉语川了吗,他们要来的这件事?」何黎低声问。
「舅舅他们是临时起意的……不过我刚才停好车走过来时已经先打电话告诉语川了。」季维也低声答。
两人进客厅就看到小齐正在献宝,倚在奶奶怀里给爷爷奶奶看手上的PSP游戏机:「这个是表叔给我的奖品,我第二次月考第一名喔。」
「小齐好棒!」两老高兴得眉开眼笑。
「可惜你最后一次月考退步了一名,早知道就不送你PSP,你看你一直玩,玩到退步!」季维给小齐吐槽。
小齐反而辩驳:「可是我学期成绩还是班上第一啊?」
「可是你还是退步啦!」季维实事求是。
奶奶护孙心切,连忙说:「小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争什么?小齐能拿学期第一已经够好了!」
何黎兀自噗哧隐笑,什么也没说,心里倒忍着:爷爷奶奶都跟爸爸一个样,真是超喜欢溺爱小孩的。
「何……何先生,你……你和语川……是怎么认识的?」
语川的爸爸想了解自己和语川的一切吗?何黎不动声色,微笑的说:「这要问季维了,语川前一个婚姻的洞房花烛夜是被送进我房里度过的……」
季维阴了何黎一眼,语川与何黎结识的原因,他都还不敢跟他舅舅舅妈提起呢。
「小维……」语川的妈妈惊讶的眼神中含有些许谴责。
「其实都是旅馆的错吧,旅馆给语川的房卡,听说是输入错误,于是打开了我房门……一切都是误打误撞的巧合吧,我想……」何黎平淡地说着。
语川的爸爸却开始引咎,如果当初他们夫妻俩不硬逼着语川结婚,语川是否就不会去爱上男人了?
「我听语川说过……他是……喜欢男人的……他心里一直有个人……那人就是你吗?」语川的爸爸又问。
「应该是吧。」何黎也大方地说。
「那么……你对语川呢?我们都觉得,同性恋……很难有真爱……」语川的妈有些难以启齿地问着。
「这个,伯母应该问语川,看他感受到我多少的情感。情感这回事,以本人以外的人的眼光去做评断,是做不得准的。」
何黎说完,大家就看见陈语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爸、妈,要来怎么……呼……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
陈语川马上牵起何黎的手,眼里的问号问着「我爸妈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何黎回以温暖的微笑,摇了摇头。
旁人虽不知道他们两之间沟通了什么,但那种只存在于伴侣间的绝佳默契,就算是瞎子也感觉得出来。
「伯父伯母很喜欢小齐。」何黎说。
「那是当然的!」季维笑着。
「有空的时候,你也带着小齐和何先生回家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人家,当然也顺便看看你弟弟他们……」语川的爸爸说着。
「爸……」语川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的。
「带他们回来过年吧……回家吃团圆饭……」语川的妈妈说。
「妈……你们这是……真的接受了吗?接受我这样的儿子?」陈语川根本吓倒了。
他当年抗争的有多严重,他现在的震惊就有多大。
「你……自从你五六年前那次结婚后,你就再也没回家过节了……」妈妈叹道。
陈语川转头看看何黎,他根本不晓得何黎愿不愿意跟他回父母家过节。
何黎温柔地点点头。
「嗯……今年我一定带他们回家过年。」
语川父母脸上似乎有松了口气的神色。
「喂喂,我肚子好饿了,小齐也肚子饿了吧?我们一起去那里吃个午饭吧!」季维提议。
于是爷爷奶奶手把手牵着孙子、语川牵着何黎、季维走在他们旁边,步行去下个街口的川菜馆。
看着远远走在前头的爷孙,何黎不禁为了季维:「你这几个月到底跟语川爸妈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们说了什么?」
「人是你带来的,这是当然跟你有密切关系。」
「哇!不愧是当律师的!」
「只要是稍有智力的人都推得出来好不好?那跟我当律师无关。」
「我只是把我在你们家看到的所见所闻如实地重复叙述罢了。恶死人了!」
「恶死你?那你怎么不死?还重复叙述?」
「你这牙尖嘴利的臭小子,我是说恶死人,又没说恶死我……」
两人继续斗着嘴。
陈语川只是笑,一点也不想被卷进口舌之战的漩涡。斗嘴?那简直太幼稚了!
——全文完——
番外——
「我的妈呀!何黎!救救我!」季维一脸发白的闯进陈家。
「干嘛呀你,被鬼追啊?我还以为是语川接小齐回来了呢。」
何黎睁大了眼看着惊慌的季维跑进来去窝在沙发上拚命搓着手臂。
才关上了大门,就又有人按门铃。
「谁啊?」何黎瞄了瞄鱼眼视孔。
站在门外的人高大得充满了整个视孔,是个黑发的外国人?!
「我找季维。」门外低沉的声音如是说着,中文字正腔圆。
「不准你开门!」季维对何黎大喊。
何黎皱了眉,反吼:「这是我家耶,谁管你准不准啊!」
「呜……算我求你好不好?」季维蔫了声。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这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啊!我刚才一停好车下车,他就跑过来说,他找我好久了,然后在我什么准备也没有的情况下,强吻我!」
何黎怔了一会儿,爆声大笑。
门铃声又起。门外也在喊:「拜托你,我要找季维。」
「哈哈……找你的,你自己解决。哈哈哈哈……」何黎笑声不止。
「你……你这见死不救的家伙!」
「他又不是要杀你,说什么见死不救啊?」
「恶……男人亲我,那比杀了我还恐怖啊!」季维一脸嫌恶的样子。
「这么说,你不喜欢他啰?」
「我就算要喜欢也不会喜欢上个男的!」
「那你亲口告诉他啊。」
「不要!要是又被他抓着强吻,我就要口吐白沫而亡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打官司索赔!」
「你……」季维真的说不过这软硬不吃的怪律师。
「遇到事情,必须坦然面对,才能解决,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何黎也不逗他了,衷心地建议着说。
季维叹了口气,看了看大门,因为门铃声依旧不断。
何黎的手机也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号码,何黎叹了口气,接了。
「梁老大,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