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里————颜卿
颜卿  发于:2010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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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封什么样的信?居然一字都没有?要说顾远晨把信拿走也不太通,他没必要再塞回一张白纸啊。周何生百思不得其解,玄而又玄的,只能先列入悬案记录中。

 

  

 

  第十章 第一起凶案

 

  天色依旧灰蒙蒙的,时而有浓云聚拢,滚着雷却无雨。一楼陈家的铃铛逐人术据说是大获成功,不闻骚扰。周何生天天和邻居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打着招呼,练着口舌。而顾远晨除了下楼到一楼订报箱里取报纸,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这样到了一个闷热阴沉的中午,一楼的丫丫妈正在厨房里做饭。米饭锅在灶台上喷着气,她手里按着西红柿,一刀一刀地切成片片橘瓣形。

 

  今天丫丫爸下班晚,还没回来,他们的宝贝女儿丫丫一直在屋外玩耍。丫丫妈切菜间听着丫丫开心的笑声从厨房敞开的窗户里飘进来。好象说着什么“姐姐,带我玩嘛”“我也要跑地很快很快”之类,接着又是阵咯咯的笑声。

 

  丫丫妈想来可能是她最近常说的姐姐带她一起玩呢,更是放下了心。冲窗户外喊了声:“丫丫,别跑远了!”听到丫丫脆脆地应了声,便专心起手上的活儿。

 

  这时三楼的游老娘正在自家阳台上晾衣服,仰头看看楼上的绿英荷没有浇花的迹象,不禁安下点心。

 

  用手抖抖平迎风飘着水星的格子床单,还算没昏花的眼睛透过灰郁的空气,看清楼下的草地上跳动着一个蓝色的小精灵。是丫丫那小姑娘,她怎么跑地这么快,乐地跟只快飞的小燕子似的。右手臂向前方伸出,好象被谁牵着。游老娘费劲眨眼看她前面,分明没有人啊。

 

  恐怕这又是什么新游戏?游老娘看地又笑又叹着,要说这孩子成天就独自一个人玩,也真是怪孤单的。

 

  身后传来儿子从厕所里踱出来洗手的声音,游老娘突然想起地招呼着:“游子啊,去把门口那垃圾倒了去。里面有上午剖的鱼内脏,招苍蝇着呢。”

 

  游路钢痛快的答应一声,把夹在胳膊间皱巴巴的连环画一丢,汲着拖鞋,拎着垃圾袋出了门。

 

  吧嗒一声关掉米饭锅下的灶火,丫丫妈往炒菜锅里放入油,然后是爆炒葱提味,扑哧一下把西红柿倒进锅里。

 

  翻炒和抽油烟机的抽气声遮盖了耳边的一切声响,只恍惚间有铃铃的铃铛脆响不知是真有还是响在脑子里。丫丫妈揉揉太阳穴,鼻子里渐渐嗅到炒菜发出的甜香,便抽出一面盘子准备盛菜。

 

  突然间觉得腰怎么弯地这么酸,额角上的汗怎么湿腻地这么不舒服,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张,咚咚跳着,又跳不开,好象胸腔里存着一个大大的气泡。

 

  她微感晕眩地靠在白磁砖墙上,背后汗津津的,顺脊梁散发着一股寒气。抬头望见窗外不明的天色,轰隆隆的有雷声乍起,她打起精神喊着:“丫丫,该回家了。”

 

  轰隆,一个滚雷。

 

  游路钢手里拎着垃圾,刚刚出了楼道就听见丫丫妈厨房里的唤人声。下意识地转头看,在一楼窗外和几棵槐树相隔的空地上,丫丫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丫丫,该回家了!”

 

  又听着一声呼唤,丫丫却还是没有反应。游路钢立在当地,前方空气迷离,霭气蒙蒙,天空中的团团乌云流动下,丫丫湖蓝色的小纱裙和头上蓝绸蝴蝶结变的阴一块明一块,在疾风中瑟然抖动着。

 

  他好笑这小姑娘不是玩什么木头人的游戏呢吧,大迈步地走过去,越接近越觉得那站姿怎么这么奇怪,说不出的别扭。游路钢粗性子一个,也不及细察,呵呵笑着说:“丫丫,你妈叫你回家呢,怎么不答…”边伸出手拍向丫丫的肩头。

 

  天空中猛地隆隆而过的一个橘红色的闪光,似是远处在打雷闪电。在游路钢的一拍下,手下的身躯轻飘飘的一个晃动,象是个串线的布娃娃。

 

  “丫……”游路钢手中获得这样的感觉,哪里还能再笑。他张大眼睛瞧向丫丫的细脖子,在他一拍下那里涌出团团黑红的血,一根闪着银光的线深嵌入伤口里,撕裂了一个微张的血口。

 

  “啊!死…死人了!”胆大,人粗的游路钢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手里的垃圾袋啪地摔在地面上,腥臭血红的鱼肠子,鱼泡流了一地,嗡的惊起两只绿头大翅的苍蝇,绕了个圈儿,重又趴了上去。

 

  

 

  第十一章 两个警察

 

  喀嚓,喀嚓,闪光灯冲着地面上的尸体闪个不停。眼睛是大张的,翻白,带着血丝,小小的脸颜色灰青,脖颈处是齐整而鲜血淋漓的断口…还有手,上面…

 

  一身警服的男子站起身,眉头微锁,半天后重新低下身子,把镜头对准空中的鱼丝,最后照下那截带血的段落完成拍照取证。

 

  这位就是半月区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铁行,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却是有着九年办案经验的老刑警,破过案子无数,功也立了多次,上次孟界光自杀案就是他出的现场,虽然已根据法医的检验结果正式结案,但在他的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手印始终是个难解的疙瘩。

 

  铁行慢慢收起镜头,环视一下四周,鱼线是连着窗户和槐树的,不止一根,都绷地很直,又十分锋利,而案件中的这根高度恰好和这个三年级小女孩从脖子到地面的高度吻合。

 

  要说是意外几率很大,如此锋利的线,只要冲过来的物体有一定的速度,别说割裂脖子,连头整个被削掉也不是天方夜潭。

 

  可若不是意外,他的职责就是找出那个凶手,收集琐碎的口供和证词也就成了关键。

 

  想到这里,铁行把目光投向一旁捧着记录本询问邻居的同事。那是个二十出头的短发小伙,高瘦个子,五官清秀,一张娃娃脸总是眉飞带笑的,好象天下没人比他更乐天。

 

  这小伙子叫吕天,是前两个星期才分到警局的大学生,在校成绩十分优异。不过刑警这行业资历经验尤为重要,所以局长派他跟了铁行搭档,好尽快进刑警这行的门儿。

 

  “吕天,有什么重要线索吗?”铁行看他已经问完,走过去,边摘手套边问情况。

 

  吕天忙翻着记录本报告说:“这几根鱼线是101,也就是死去孩子的家牵的,目的是为了吓唬半夜敲窗户的恶作剧者。事发时间应该是中午12:10分到30分之间,因为她妈妈12点回到家,做熟了米饭时还听到孩子的笑声,而目击者是大约30分下楼倒的垃圾。”

 

  铁行点点头,回头瞟了眼白布遮盖下的尸体轮廓问:“还有吗?”

 

  “还有…她妈妈说有个小姐姐跟她一块在玩,但她也没见过。而3楼的住户又说看见小女孩一个人在下面跑着玩。”

 

  “两相矛盾。”铁行微微一笑问,“你怎么觉得?”

 

  “我觉得跟尸体上的手印有关。”吕天这话让铁行也不由地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小伙子的观察能力不是一般的好。

 

  吕天蹲到尸体旁把丫丫的右手拿出来,它的掌中和手背上都清晰地印着些黑色的印记。吕天用自己的左手抓住有印记的手比给铁行看,除了印记的尺寸要小上很多,其余完全可以吻合。

 

  “这说明是有人拉着她的手留下的,那么联想到一个小女孩跑动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会不会有人拉着她跑过来,在鱼线割入她脖子后仍然用力拉她,血呛入喉管,她喊不出来,于是越进入越深,当场毙命。”

 

  “吕天,”铁行打断他:“刑警最忌的是凭空推理,如果按你说的是手印,那么一看不到指纹,二应该是个比死者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在死者前面跑动不是该最先碰到鱼线?再说脖子上的创口报告还没出来,根据肉眼来判断伤口形成的过程是绝对有偏差的。”

 

  “嘿嘿。”吕天不好意思的转转眼珠儿,暗吐舌头道:“我说着玩儿的。”

 

  “不过,”眼珠子又转回中心,他放低声音,带着灵动劲儿地说:“铁队,我可听说这里5楼死的那个男的脚踝上有黑色手印,我不信你就没一点联想?”

 

  铁行听了他的话,脸上依旧滴水不漏,没半点表情。反一拍他肩头说:“行了,该回队里了,先等验尸报告再说别的。”

 

  军绿色的吉普警车,在扬起的一片尘嚣中,带着尸体远去。

 

  单元里莫名沉寂了好几天,这也难怪,任谁面对一个孩子的意外死亡,都不免心有戚戚。然而私下里一碰面,明明都没想提,绕了一圈半圈地却总是落在这意外上,七嘴八舌,神猜鬼测,最终唏嘘一番是免不了的。

 

  这不,有冯婆的地方怎能没了话?

 

  “哎,老游妹妹,你那花儿怎么勾的,我这里怎么缺了两针?”冯婆伸着脖子把游老娘篮子里的勾针活儿牵起一角,仔细分辨上面的针脚。

 

  她们俩惯常地总结伴在楼道口聊天做活计,丫丫的事一出,便有些避讳地不再靠近101房那方,改到102窗户下,只是发现彼此都多了个习惯,那就是时不时瞧向槐树前的那片空地,总觉得有几分发毛的劲儿。

 

  游老娘心不在焉地勾了两下,从头开始一针,两针,反勾地给她演示了一遍。冯婆这才恍然大悟,要说她那是能人中的能人,只是在老家没使过勾针,不免拜了游老娘为师,讨教个针法什么的。

 

  依方法又勾了一遍,终于成了。冯婆胜利地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游老娘问:“今天怎么这么丧气啊?”

 

  “呸呸,你就少说什么丧气不丧气的,我听了闹心。”游老娘把活儿一丢,还真是满脸的不舒心了。

 

  冯婆一向是察言观色的机灵人儿,这还不立刻醒悟,忙抓住话头问:“呦,是不是游子他还怯着呢?”

 

  游老娘被说中心事,满腹的郁结直待倾肚而出,犹犹豫豫的作势了一番,忍不住悄声问:“我说冯老姐,你说丫丫这事儿它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有蹊跷,有蹊跷!”冯婆顿着脚,一张脸严肃地仿佛缩紧了一圈,“我当初说了你们都不当一回事,现在可看到了,鬼敲窗索命啊。”

 

  

 

  第十二章 找上门的人

 

  “啥,真的呀?不是小孩子玩岔了出意外吗?”游老娘心里早疙瘩着这事呢,却又死撑着不愿意相信,心里直后悔自己哪根筋不对了偏那时候叫儿子去倒垃圾,真是赶着碰丧事。

 

  冯婆一眯缝眼,颇有几分戏台上狡猾地主婆的神韵,直捣游老娘的心窝子,“你看到什么了吧?要不就是游子看到啥了?不然这么紧张。”

 

  游老娘忙不迭地说:“没啊,没。”揉搓了几下手里的东西,又忍不住说着:“就是…游子这几天老做恶梦,叫什么别拉她,等醒了又不记得做过什么。我…我那天也见丫丫好象被什么拉来着,可没人,前面真的没人啊。”

 

  “唉呦嘿!我的傻妹子啊,”冯婆脸上的褶子都要绷平了去地感叹她的愚钝,“有人倒找到主儿了,没人才邪乎呢。那陈家可不就从莫名其妙的敲窗户开始犯了邪气,一不在意地把孩子的命都搭进去了。你可别犯傻,赶快带游子到寺庙里去请个开光的护身符,再求点香灰回来就水服下,好好地压个惊。”

 

  她把脑袋凑到游老娘耳边,高度机密的宣传说:“不然啊…我们乡下这事多了,弄地不好鬼上了身,或是招惹上了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游老娘被她这一煞有其事地鼓吹,早一颗心跳的跟急鼓似的,哪再有其它事比这更重要,忙下定主意地决断说:“我明天一早就让游子请假去,你说咱们这里哪家寺院最灵光?”

 

  “广源…开福…对,就开福,听这名儿就能把福打开,你说人一有福了,还愁什么鬼神?”冯婆颇为得意自己的推断,兴奋万分的说,“我和你一道去,顺便也给我家那仨小孽障求个符,咱多包上几包香灰,喝它定神着呢。”

 

  游老娘正抢着她的话尾使劲点头,周何生忍俊不禁地从楼道里探出个身子来,笑说:“您二位啊,还是先买点止泻药,随便乱喝不卫生的东西,准用的着它。”

 

  冯婆游老娘先是被他乍然出现吓了一跳,又听他调侃自己,笑着骂回去:“去,瞎说吧你,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哪知道厉害。”

 

  周何生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带着故意的认真说:“我只知道啊,这正是悲痛时期,人家小姑娘尸骨未寒,你们二位在这么接近死亡现场的地方谈论人家,若真有鬼,小心啊丫丫半夜来找你们。”

 

  “哎呀….”游老娘胆子正虚着,被他这么一说,人都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侧身就拉冯婆。

 

  “老姐姐,咱走吧,上我屋聊去,在这里我还真后背上冒凉风。”

 

  冯婆本想壮壮她的胆子,可一想自己说的那些和周何生的戏语套起来象是一个国度的理论,也便干脆避地远点,抱着篮子,夹着板凳和游老娘上楼去了。

 

  周何生看着她俩的背影直摇头,从一楼公共报箱里取了剩下的三份晚报一份中学生报,还揪出了鲜乐留的一张字条,重又把钥匙放回报箱底的公共“暗格”里,也跟上了楼。

 

  “今日晚报百年难遇的错版,因收回重印晚报终成晚报。 老鲜留”

 

  这小子!周何生一路上去,把晚报一份和中学生报分别塞到卞真家门缝里和冯婆手中,再往上,又塞了份到顾远晨的门里,本想敲门告诉一声,后来不知怎得还是作了罢,捧着自己的报纸回了屋。

 

  周何生是已经正式放了假在家,没事做自然是把报纸当成如饥似渴的消时良方。

 

  晚报是一如既往的琐碎,一版的政策导向,世界风云,二版的经济脉动,社会时事,后面还有娱乐八卦,广告杂文什么的。

 

  周何生一版版看下来,也无非就是那么些事情,总结总结出不了汛期防灾抗灾,全国各地一边抗涝一边抗旱;城市里欣欣向荣,本市的市政建设好不热闹;再有就是穿越马路压死了人,交通规则要严守,兄弟三人争财产,老母赡养无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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