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咏夜躲开他的手，将匕首藏到身后，冷笑道：“当然不行，等一下你突然反悔了那怎么办？”

　　陈进忠差点没哭出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四殿下难道就这么不相信奴才吗？”说罢，便提手用衣衫抹了抹眼角的泪：“呜呜，奴才实在是太伤心了。”

　　司空咏夜顿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居然像个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这场面实在太过惊秫，司空咏夜急忙制止他道：“闭嘴！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快带我出宫！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废话了！”

　　司空咏夜一向讨厌娘娘腔，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只要一看到那些走路扭三扭，还翘着兰花指用嗲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语气说话的太监，司空咏夜便感觉浑身难受。

　　而陈进忠却和一般的太监不同，身上没有一点娘娘腔的气质，整个人还是比较像一个正常男人的，只是偶尔有点迷糊，有点软弱罢了。相比如其他阴阳怪气的太监，还是比较讨人喜欢的，是整个皇宫之中司空咏夜唯一愿意接近的太监。所以，他可不愿意看到唯一一个比较正常的太监也变成那副阴阳怪气的恐怖模样。

　　陈进忠收回眼泪，瘪瘪嘴，一脸委屈的开口道：“是，四殿下，奴才带四殿下出宫。”

　　然后，陈进忠偷偷回去带了一套小太监的衣服过来让司空咏夜换上，这是唯一可以带他出宫的办法。

　　一般皇子如果没有皇上御赐的金牌是绝对不能出宫的，而司空炎琉为了保护司空咏夜，一直没有给他那个大多数皇子都会有的金牌，所以，司空咏夜必须要乔装打扮之后才有可能出的了宫。

　　一开始陈进忠以为他会因为要穿上这种标志着低贱身份的衣服而勃然大怒，顿时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司空咏夜却毫不犹豫穿上了，而且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反而还一脸兴奋的模样。让陈进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两人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寝宫。

　　“四殿下等一下要注意，千万不要抬起头来，尤其是碰到宫里比较熟悉四殿下的人的时候，知道吗？”陈进忠牵着司空咏夜的手，眼神不停的注意着四周，低声叮嘱道。

　　司空咏夜头埋得低低的，一直盯着地上的青石板，低声回道：“知道了。”

　　第八十三章：惊魂

　　两人提心吊胆的朝宫门走去，越走越心慌。

　　天空中乌云密布，让人的心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压抑起来。因为刚刚下过雨，光滑的青石板上偶尔会有一些积水甚至污泥，看起来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一路上两人碰到不少陈进忠熟识的太监宫女甚至嫔妃官员，大部分人都只是笑着和陈进忠打了几声招呼，没有太注意到他身边那个把头埋得低低的小太监。偶尔有几个注意到乔装打扮的司空咏夜的，也都只是偷偷的多瞟了他几眼，但因为看不到脸，也没说什么。

　　在宫里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心太重，所以大家对于别人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当面打听的，这是想要在这个皇宫里生存下去的最重要的一条潜规则之一。

　　就在两人走到皇宫里最大的一个岔路口时，陈进忠东张西望之中，突然发现司空炎琉居然正好也在朝着这边走，顿时吓得差点呼吸停滞。

　　陈进忠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司空炎琉眼神已经瞟到了他，如果他们这时候鬼鬼祟祟的退回去的话，恐怕更加会引起他的怀疑。

　　而且这条路是出宫的必经之路，整个皇宫的人要想出宫的话，必须经过这里。

　　陈进忠左右为难，只得硬着头皮呆在原地，等待司空炎琉走过来。

　　在路上碰到皇帝时，其他人必须要停下来请安，这是整个皇宫里一条相当重要的规矩，绝对不容违背。

　　“小心了，四殿下。皇上过来了。”陈进忠低声对司空咏夜开口道：“等一下千万不能抬头，奴才自会想办法应对。”

　　司空咏夜顿时内心一紧，感觉到陈进忠的手里满是汗水，顿时明白他没有撒谎，低声回到：“知道了，我相信你。”

　　短短的几个字陈进忠内心顿时一阵激动。

　　很少会有奴才会从主子口里听到“相信”这两个字，就算陈进忠伺候了两代皇帝，忠心耿耿，也从来没有从他们口里听到过类似的话语。所以，陈进忠在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在内心暗暗发誓，一定会将司空咏夜送出宫。

　　长久被压抑，陈进忠的奴性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不过他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任何人对他的好他都会暗暗记在心上，更何况司空咏夜还是他的主子。

　　司空咏夜哪里知道，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他便在不知不觉间收获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此刻他的内心乱成一团，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司空炎琉。

　　他无法想象如果被男人发现的话，他该怎么对男人解释。

　　司空炎琉已经走近，身边几个太监正低眉顺眼的跟在他后面，将男人身上的王者霸气衬托得更加明显。

　　淡淡的看了一眼陈进忠，司空炎琉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头垂的低低的司空咏夜。

　　“皇上万岁。”陈进忠赶忙跪下请安，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恐慌，毕竟这是欺君的行为，如果真的被发现那娄子就捅大了。一旁的司空咏夜呆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却引起了司空炎琉的注意。

　　这小太监的感觉好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

　　“平身。”司空炎琉淡淡的开口，眼神却一直盯着头埋得低低的司空咏夜。

　　上下打量着司空咏夜，司空炎琉眼神越来越犀利：“抬起头来。”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陈进忠急忙抬起头来：“是，皇上。”而司空咏夜的头却埋到更加低了。

　　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让他更加怀疑了，冷冷的看了一眼陈进忠，司空炎琉冷冷道：“朕没叫你，是在叫你旁边这个小太监。”

　　司空炎琉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是那冰冷的语气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陈进忠刚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司空咏夜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手，陈进忠立刻闭上了嘴。

　　两人的小动作被司空炎琉完全看在眼里，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玩味了。

　　在司空炎琉宛如利剑般的眼神直刺下，司空咏夜缓缓地抬起了头，正对着司空炎琉那无比犀利的眼神。

　　司空炎琉和他身后的几个太监顿时一怔，几个太监看着司空咏夜的眼神变得嫌恶鄙视，而司空炎琉则是一脸研究的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之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意味。

　　司空咏夜毫不畏惧的和他们几人对视，表面看似平静，内心早已紧张的快要崩溃了，暗想道：皇帝的眼神还真不是盖的，那种仿佛是从各方面将人刺穿的压迫感，一般人恐怕还真是难以承受。

　　完了完了！这次一定死定了！

　　陈进忠紧紧闭上了眼，做好皇上大发雷霆的心理准备，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预想中的画面。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司空炎琉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被几个太监簇拥着的伟岸身影从两人身边走过：“以后注意让新进来的小太监们注意一下卫生。”

　　陈进忠一脸诧异的抬起头，却被此时的司空咏夜吓了一跳。

　　只见此时的司空咏夜满脸污泥，被涂得像一只小花猫一样，除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之外基本上看不出他原来的外貌，那里还有之前如同明珠一般耀人夺目的光彩，此时的他完全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小太监。

　　司空咏夜压住内心的惊恐，朝他微微一笑：“我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陈进忠呆呆的看着他的脸，内心顿时对这个聪明的四皇子刮目相看，拉住他的手，点头道：“嗯，知道了，四殿下。”

　　司空咏夜表面看似镇定冷静，其实整个人早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就连走路也有些找不着感觉，步调看起来非常怪异。而陈进忠早就被吓惯了，比刚才更加紧张的场面他都见过，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而在他们身后，早就走远的司空炎琉突然转过头来，眼神灼灼的盯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走路姿势有些滑稽的司空咏夜，嘴角渐渐浮出一丝冷笑。

　　……

　　两人非常顺利的出了宫，没有碰到一丝阻碍。

　　在走出宫门的那一霎那，两人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四殿下，奴才帮你把脸擦干净。”在走到那些守卫们看不见的地方之后，陈进忠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细细的将司空咏夜脸上的污泥擦干净，心有余悸的说道：“刚才吓死奴才了，还好四殿下急中生智，我们才逃过一劫啊。”

　　司空咏夜沉默不语。其实这也是他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后一搏，当时他的脑中乱成一片，害怕就这么穿帮了，正当他焦急之中不经意的看到脚边的一小滩污泥，这才急中生智，将自己脸上抹花。原本他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没想到就这么被他轻易的蒙混过关了，实在让他有些怀疑。

　　在擦干净脸之后，两人急忙往上官府赶去。

　　上官府外有几个侍卫正在把守，很明显是来看守被软禁的马若凡的。

　　因为受过司空炎琉的特别叮嘱，几个侍卫一看到他们二人的出现便开始警惕起来，一开始死活不让他们进去。在陈进忠仔细说明来意，并且出示身上的金牌之后，侍卫们才半信半疑的将他们二人放了进去。

　　司空咏夜这是第一次出宫，也是第一次来上官府，所以对府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之前司空炎琉将这个宅子赐给上官流轩和马若凡时，完全是经由陈进忠之手，所以他对这里面非常熟悉。

　　在仆人的引导之下，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书房前，马若凡就在里面。

　　“马老爷，陈公公有事找你。”长相清秀，梳着简单的发髻，身穿一件湖绿色长裙名叫小翠的婢女轻轻的敲敲门，低声开口道。

　　“快请他进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语气一如从前的铿锵有力，但是却让人感觉死气沉沉。

　　小翠轻轻推开门，躬下身，非常恭敬的对他们开口道：“两位公公请进。”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司空咏夜上下打量着整个书房的布置，和一般的书房不同，这里场景非常清新，并不像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到处堆满书籍，而是在一旁的书架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几本线装书，大多都是一些关于兵法和武学之类的书籍。

　　从书桌上的香炉之中飘出阵阵白色烟雾，淡淡的檀香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两人原本焦躁的心神就这么安定下来，而马若凡正着一身青衣，站在书桌前作画。

　　看到两人的到来，马若凡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淡淡的瞟了他们一眼：“陈公公突然莅临寒舍有何贵干？”丝毫没有注意站在他面前的小太监正是司空咏夜。

　　马若凡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让两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未来的相公就要上断头台了，他居然还有闲情在这里画画？就算不喜欢上官流轩，也没必要这么绝情吧！一想到现在上官流轩的悲惨处境，司空咏夜气便不打一处来。

　　还没等陈进忠开口，司空咏夜就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三步做两步跨到书桌前，狠狠一拍桌子，怒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作画？你难道不知道上官流轩就要被处斩了吗？”

　　怒气冲冲的声音吓了马若凡一跳，仔细一看，眼前这个气得满脸通红的“小太监”不正是当今的四殿下司空咏夜？

　　“四……四殿下？”马若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跪下来行礼：“微臣马若凡拜见四殿下，望四殿下饶恕微臣刚才的怠慢之罪。”

　　司空咏夜哪里顾得上这些繁琐的礼仪？急忙扶起马若凡，不耐烦的说道：“快点起来吧。我都说过好几次了，在我面前不要行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马若凡一脸恭敬的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微臣不敢。”

　　知道他是个死性子的人，司空咏夜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脸焦急的看着他：“父皇后天就要处斩上官流轩了，你要想办法救他啊。”

　　相比于司空咏夜的一脸担忧，马若凡却显得云淡风轻，不着行迹的将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要杀他，微臣也没有办法，请殿下不要为难微臣。”

　　言语之中尽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司空咏夜顿时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呆了半天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不敢？”

　　马若凡脸色平静，视线瞟向一旁墙上的墨竹图，语气平静：“请恕微臣无能为力。”

　　看着他一脸冷淡的表情，司空咏夜顿时觉得上官流轩很悲哀。苦苦的追求着这样一个本性凉薄得人，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得到却是这样一个让人心寒的结果。对方对他的爱根本不屑一顾，甚至连他的生死都不在乎，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过一下。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第八十四章：失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一直这么僵持不下。

　　司空咏夜的眼神越来越冷，马若凡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却一直不敢正对他的视线。

　　“四殿下，时间过了很久，我们还是赶快回宫吧。”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陈进忠急忙拉了拉司空咏夜的衣袖开口道。

　　司空咏夜没有理会他，眼睛一直盯着马若凡，冷冷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去不去救上官流轩？”语气竟是无比凌厉。

　　马若凡转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四殿下别为难微臣好吗，毕竟这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我也只是一个官位卑微的臣子，对于这些事情也无能为力。”

　　司空咏夜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他们这些古代人的尊卑思想实在是太过于根深蒂固，是绝对不会贸然违抗帝王的意愿的。

　　司空咏夜理解他，但是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上官流轩的惨状到现在都还是历历在目，一想到在牢里时，男人谈论起自己心爱之人时脸上那幸福而又无奈的神情，司空咏夜不禁一阵心酸。

　　多么无私却又卑微的爱。恐怕当今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够像他爱的那么不顾一切了吧。

　　“四殿下，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如果真的被皇上发现我们偷溜出宫的话，那黄色一定会大发雷霆的！”陈进忠拉住司空咏夜的手，急的满脸是汗，恨不得立刻抱起司空咏夜就跑。

　　服侍司空炎琉这么多年来，陈进忠非常熟悉他的脾气，他那人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最恨别人玩弄他的感情，任何胆敢欺骗他的人结果都很狠悲惨。

　　如果他们这一次大胆的举动被他发现了，司空咏夜估计不会有什么事，顶多被他骂一顿罢了，但是他陈进忠的下场一定会很惨，轻则重打几十大板，重则……不敢再往下想，陈进忠身体打了一个冷战，顿时十分后悔自己一时脑热的行为。

　　司空咏夜也知道自己耽搁的时间实在太长，他不怕司空炎琉发现之后处罚他，他害怕的是男人将怒气发到上官流轩身上，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折磨他，那他就间接成了害人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