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无边+番外————桃桃
桃桃  发于:2010年0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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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色飞快拿了茶水,就往嘴里倒。好不容易吞了下去。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凶巴巴地责问宋真,好象所有事情都是宋真的错。

「我怎么了?」宋真满脸疑窦。

算了,他只是好意。柳无色这样想着,便柔柔地说:

「你犯不着为了报恩而对我这么好。」

「报恩?」

宋真蹙眉,原来柳无色是这样想他的。

「我自己的德行我自己知道,你就不要再戏弄我了。报恩就免了,反正皇上已经给我足够活一辈子的俸禄,还天天招待我吃甜品,够了。」

柳无色就事论事地说着,也不管宋真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再喝一口茶水,柳无色去把飘到旁边的纱帽给拿了起来,甩掉过多的水,然后戴上。

「草民泡够了,谢谢王爷。草民回太和居去了。」

说着他就这样光溜溜地走出浴池,用池边勾栏上的巾子把自己擦干。穿妥放在一旁自己的衣物。抱着之前打雪球的湿衣,向宋真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几天,宋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跑去太和居找柳无色,想跟他说说话,可是柳无色左一句草民、右一句草民,要他回个话,便王爷王爷地叫,根本不像之前你啊你的那么亲密地叫他;要他说个什么奇闻轶事,他就正经八百地引经据典,再也不用他一贯可以引人入胜的口吻说话了。就连那顶捞什子纱帽也是,柳无色说什么也不肯将它摘了。


宋真在太和居逗留的时间竟越来越短。

柳无色不理他。宋真急得心都痛了。

「无色,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朋友?」

「王爷言重了,王爷金枝玉叶,草民不敢高攀。」

柳无色淡淡地说。这么说,就是不当啰,宋真的心凉了。

「你还在怪我说喜欢你的事情吗?」

宋真犹豫地问,他害怕柳无色不能接受自己的感情而选择远离自己,他知道自己越来越喜爱柳无色。

「受到王爷的喜爱,草民深感荣幸,多谢王爷。」柳无色还是一派公式回答。

「你……你到底要我怎样?」宋真失望了。

「草民希望王爷保重贵体,福体安康。」这是实话。

他真的在跟我划清界线。宋真闻言只能做如是想,不听话的两行热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宋真才努力挤出了两个字:

「罢了。」

柳无色浑身一震。那两个字所代表的绝望,不知怎地就是让柳无色心里难过透了,一颗心沉到谷底。

宋真离开了太和居。

 

在和宋真说话时,柳无色一直低着头避免去看到宋真,所以他也没看到宋真的所有神情变化。如果柳无色看到宋真的表情,柳无色一定马上破功,说好说歹也要好好安慰宋真了。


这几天柳无色内心挣扎得厉害,每次宋真露出苦涩的表情,都差点忍不住又想对宋真露出本性,他喜欢看到宋真笑,不忍心看到宋真难过的表情。如果在宋真报恩的表面下,真有一小滴滴的喜欢他,他就会很欢喜地对宋真敞开心胸。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自己这个长相,宋真绝对不可能喜欢的。


然而想到宋真看着他的神情,连他自己的心也动摇了。真的连一点点喜欢他都没有吗?那又怎么可能那么火辣辣、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真眼里赤裸裸的热切,柳无色忘不了。

老实说,柳无色自己也被挑动。

对长相的自卑,一直是柳无色封埋情感的最大原因。感情世界始终如一滩死水,不相信在除去那顶纱帽后,真的有人能完全接受他。以别人看了他容颜后的反应为城墙,防御着别人对他的攻击。所以也不相信自己也会有动心的一天。


然而宋真却轻易地瓦解了这道墙。

可是,他们俩个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吧!他只不过一介布衣,又丑,又是男的。就算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也不能让宋真知道,自己长得如此抱歉,若让宋真知道了自己心里滋长的情感,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太对不起人家了,说不定还亵渎了人家。


唉!就像宋真说的:「罢了。」

罢了,这两个字给人的感觉好痛。

只要这情苗别再滋长,就不会有更多因为自己故意摆出的冷漠姿态而产生对彼此的伤害了。

柳无色当下决断,还是尽早求去。

柳无色跟身边的太监说想求见皇上,请他带自己去。

御书房内。

「启禀皇上,柳神医求见。」

「宣。」

「宣柳神医晋见。」

柳无色一进屋就叩拜皇帝。

「平身,柳卿家有何事?」

卿家?自己何时当官了?柳无色纳闷。

了解柳无色的疑惑,宋永皇帝马上帮他解惑。

「朕已经下了圣旨,册封柳神医为一品国医,赐居太和居。只是这道圣旨还没发出去。」

「啊!草民惶恐,请皇上收回成命。」柳无色又跪在地,惊惶地说:

「圣上恩情浩荡,只怕草民无福消受。如今硕龄王爷已经恢复了八九成,草民也食遍了天下珍贵甜品了,于愿足以。草民必须去寻医治己身之方,不能长住宫中,国医之名对草民而言亦名过于实。还望皇上念在草民帮硕龄王爷去蛊的份上,惜草民之贱命,让草民离去。」


宋永曾在宋真康复后,跟他吃了几顿饭,从宋真那里,宋永皇帝知道了柳无色的脸是因为不明的病因才会长得如此丑陋。如今柳无色这般说辞,他倒不好将柳无色强留在宫中了。


「柳卿家……,不如你还是当了国医,住太和居。朕赐你皇宫出入金牌,要来要去,随柳卿家如意,唯宫中有急症,需求救于卿家时,得快快归来。天下所有皇驿之驿马,你可凭手中金牌任意调度。如何?」


只要能离开皇宫,去找救治方法,就不算被完全绑着,也许找到医治方法,自己就『有脸』跟硕龄王爷……告白?才不会太对不起人家……呿!想太多了!

「这……臣遵旨。」

「好好好!这就叫戴乐宣了旨,卿家领了旨去吧!」

「谢皇上!」

当天傍晚,柳无色拾掇了些随身行李,带着医箱,挑了匹好马,出了宫门,往南方去。

临走,并未通知任何人,只交代了太和居里的宫女、太监要他们好好看家。

 


3

隔天再上太和居,發現柳無色已經遠走高飛時,宋真一陣心痛,絞得他跪倒在地,消息驚動皇上。

柳無色可以拒絕他的感情,可是他喜歡柳無色的心是真的,喜歡他的不凡、喜歡他的逗趣、喜歡他的小脾氣、喜歡他所帶給自己滿滿的幸福感、喜歡他的一切,就連那個醜陋的樣貌也不醜了,不管有多醜陋,柳無色就是柳無色。自己只要一天裡偷偷地看柳無色幾回就夠了,他沒那麼貪心要柳無色也愛上自己。


宋真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喜愛一個人,雖然他很早就了解自己的分桃之好。就因為了解,所以他一直不願意當太子。當太子所須負起的責任太大,像傳宗接代他就不可能辦到。


可是要找到一個自己所愛的男人且對方也愛著自己,機率也實在是太小了。況且自己這種為世人所不齒的感情,卻對自己心愛的男人說了出口,無怪乎柳無色會選擇漏夜出宮,遠離自己。


宋真不怪柳無色,還一鼓腦兒的思念他。恢復了將近九成的身體,又因相思成災,開始衰弱。

在宋真還沒中蠱毒前,他的身子骨很強健,高挑精碩的身材朝氣蓬勃,每天都幫著宋永皇帝處理朝政,可是中蠱以後,身子大不如前,蠱噬其精血,使之身心虛弱,皇上便命他安心養身,什麼都不必做,皇上早將之前讓他幫忙之事全都分攤給其他兄弟。去蠱後,又慢慢調養。他所得到的命令就是專心養身子。


因此他會每天到太和居去呆呆地坐上一個下午,叫下人準備了糕點茶品,他卻一樣也沒沾口。晚膳時間才又緩步地走回自己的寢宮,還一步一回頭,像是要等著柳無色突然跳出來似的。


在寢宮用膳時也越吃越少,到最後甚至不吃不喝。夜裡作夢,總是喚著柳無色的名子。

才兩個月,宋真又倒下了。群醫依舊束手無策。

因為這回,宋真患的是心病。

宋永皇帝看在眼裡,不得不用八百里加急快馬趕緊召回遠在南海的柳無色。

 

柳無色在南海蒲雲縣的驛站也待得有夠久了,他想這兩天再啟程,往蒲雲縣南方去吧,看看過海能不能找個蓬萊仙島,求到仙丹妙藥,來治自己這張醜臉。

想到這張醜臉,他又思念起遠在京城的宋真了。

唉!真的好自卑喔!如果自己的長相,不必俊,只要普通一點,自己就會有那個勇氣了!

反正他從京城往南的一路上,就是嘆氣、嘆氣、再嘆氣。除了醫治病人時的專心外,其他空出來的時間,他想的就是宋真。最近,他甚至越來越想他,想到心都快揪起來了。


這也讓柳無色想努力集中腦力,早日思索到自己這個病因,趕快把自己醫好。他出道這十年來,都沒這兩個月用功,他原來烏黑柔細的長髮,竟然就這樣漸漸轉成灰白。他不照鏡子,所以都沒發現。連自己在梳洗頭髮的時候,也是一會兒滿腦子的宋真,一會兒滿腦子的病理研究,根本沒去在意到髮色。


才從熱鬧的街上轉進驛站大門,就看到宮裡皇驛的太監陳公公揮汗如雨,看來是剛剛才到的。他大踏步向自己走來,自己很好認,還是那個註冊商標黑紗帽,註冊商標墨色長袍。


「柳國醫,皇上傳你聖旨!請跪下接旨!」

柳無色咕咚一聲就跪下了。

「吾皇萬歲萬萬歲!」

「宋永皇帝聖旨下!碩齡王病危,著國醫柳無色,趕騎加急八百里快馬,回宮診\治。欽此!」

「遵旨!」

接了聖旨,柳無色抖著手,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流光了。宋真病危?!柳無色的心臟狠狠地擰了好大一下。

「快!柳國醫!快快上路!」

陳公公已經馬不停蹄地騎了一天一夜的馬,如今是撐不住了。

「好!好!我去拿醫箱!」

每個驛站都有好幾匹這種八百里快馬,柳無色每到一個驛站,就已經有匹快馬早準備好等著他,他只要翻身下馬、再上馬,就越接近皇城。他也這樣馬不停蹄地騎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的心焦,讓他整頭半黑半灰白的長髮,全數轉成銀白。

等著我,你一定得等著我!王爺!

一到皇宮,才接近驛馬專用的宮門,遠遠就聽到守門的太監大喊:

「開門!開門!柳國醫回宮!柳國醫回宮!」

是自己太好認了吧!

「柳國醫不用下馬!快騎往太和居!」

「謝啦!」

太和居?為什麼往太和居?

他回宮的消息一路宣唱,方向也是往太和居!

到了自己居處的門口,他翻身下馬,險些痛得站不住。他兩腿內側都已經磨得出血了!

門口太監搶上來扶他,有人拿著他的醫箱,他被攙著快跑入內室。看到皇上坐在床側,床上躺著的是他朝夕思念的宋真。

皇上看到柳無色被攙了飛奔進來,快一步搶先讓開。

「免禮了!快為真兒看診!」

關心則亂。

柳無色全身都在顫抖著,發抖的右手把上宋真體溫偏低的左手,好一段時間,他都沒什麼心神在聽脈上,只是隔著紗帳,痴痴地望著宋真又消瘦下來的臉龐。不久,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恍惚。


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鎮定心神,專心看脈。

片刻後。

柳無色呼出一口氣。

「他有多久沒進食了?」

「五六天了。」

「快去用大骨熬些細粥,米粒要完全輾碎,不用多,一碗就夠。另外準備一些黑糖熬梅子茶,這要準備一大鍋,隨時溫著。」

身邊的宮女太監們都動了起來。

「稟皇上,碩齡王爺是營養失調。如果繼續斷食,恐將有性命之憂。」

「朕知道,其他太醫也這麼說。」

「那為什麼不強迫他吃東西?」柳無色馬上憤怒了起來。

「他吃了就吐。東西根本留不住。」

「怎會如此?我再重新看脈!」

「心病還需心藥醫。」皇上意味深長地看著柳無色。

心病?

天!不會是自己的不告而別吧?

「所有人都叫不醒他。他拒絕醒來。你叫叫他吧,看他醒不醒。」

皇上只能孤注一擲了。他經由宋真身邊的太監知道,宋真還沒昏迷前,晚上睡覺常會叫著柳無色的名子。宋真昏迷後,為了讓宋真能想要醒來,宋永還特別讓人把他移到太和居,因為宋真常常在這裡坐一下午。由此可知,宋真對柳無色有多麼重視。


看著宋真,柳無色真的輕輕地喚起他來。

「王爺,你醒醒,我回來了。快醒醒啊!」

「你叫他王爺,他會知道你在叫他嗎?」皇上又推柳無色一把「喚他的名啊!」

「王爺……宋真,宋真,快醒醒,我柳無色啊!我回來了!你快醒來啊!宋真!」柳無色越喊越大聲。

 

無色,無色在叫我,是真的嗎?這是他的聲音。好好聽啊!無色,無色!你在哪裡?

 

柳無色的左手輕輕地撫摸著宋真那張消瘦的俊臉,右手緊緊地握著宋真的左手。

「你快醒來,不然,如果我又走了,你就又看不到我了。」

「不……不要……走……」微弱的聲音,從宋真的嘴裡吐了出來。

「不要走可以,你睜開眼看看我……快!用力!」

「不要……走……」宋真死命地喊著,嘶啞的微弱聲音讓人心疼。

「快,快睜開眼睛看我,你不看我,我……沒有理由留在這兒啊!」柳無色說著說著也哽咽了。

宋真拼命睜開雙眼,他沒力氣,連睜開眼都沒力氣,早知道真應該聽話吃點東西,才不會這樣沒力。他要看!他要看無色!

「看看我,快點,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柳無色已經急得開始胡言亂語了。皇帝在旁邊啊!柳兄!

「喜歡!別走!」宋真一用力,就模模糊糊地看到那頂眼熟的黑色紗帽。

柳無色看到宋真睜開眼,左手忙縮回捂住即將出口的嗚咽,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無色……」宋真也跟著流淚,真的是他的無色回來了。

「宋真……」見狀,柳無色哭得更厲害。

呼——果然壓對寶,宋永不禁呼出一口氣來。看到這種情景,再怎麼笨也知道他們兩人彼此鍾情了。唉!許了他們吧,不然最疼愛的大兒子可能又會出什麼狀況了。

不過!被這麼醜的人搶去大兒子,真是不能平衡啊!真兒!你好沒眼光啊!想想你父皇我這麼帥,你好歹也找個帥哥吧!嗚~~~人家不依啦!人家不要這麼醜的兒媳婦兒啦!﹙作:為什麼是兒媳婦兒,不是賢婿?
宋永:你閉嘴啦!皇家男兒只能壓人,不能被壓啦!>_<~~~﹚

皇帝暗暗下令,所有人退出太和居,讓他們兩人獨處。

 

柳無色叫人來把宋真扶起來半坐半躺地倚在床頭,他自己吩咐宮女遞來一碗黑糖梅子茶,然後把所有人都趕出去。

舀了匙梅子茶,在嘴邊吹了吹,再餵到宋真嘴邊。

「先沾沾唇、再沾沾舌,不要一下子吞下去,這樣會刺激你太久沒進食的食道腸胃。」

宋真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彷彿他會隨時消失似的。

「我不走了,你睜開眼看到了我,我就不走了。」

宋真擔憂的眼神不見了。

「帽……拿掉……」

雖然不願,但是,都順了他吧。把右手的湯匙丟回碗裡,柳無色伸手揭了紗帽擺在一旁。

宋真吃驚地看著柳無色!他的頭髮!全都變成銀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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