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董双成和安法婴对看了一眼,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七公子您不知道吗?最近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我昆仑有异宝现世,于是有些修为的妖魔鬼怪都想来碰碰运气,我们也很是烦恼呢!"
"异宝?真有异宝一说吗?"七公子眼睛一亮:"到底是什么异宝?"
"我们也不知道啊!"董双成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山顶最近每晚祥云集聚,瑞光冲天。结果,传来传去就成了什么宝物现世的征兆。"
"山顶那边?那不是昆仑禁地?"七公子的眼睛更亮了:"难道是有绛草长成?"
"绛草长成哪有那么夸张?再说,绛草早就......"
"双成!"安法婴打断了她。
"不说这些了,反正眼看也就要解决了。"董双成自知失言,连忙转开话题:"我们还是帮您去瞧瞧王母回来了没有。"
"什么是眼看就要解决了?"七公子挑了挑眉:"王母又是去哪里了?"
"王母不就是陪着寒华上仙去解决这事的,所以我说眼看就要解决了嘛!"
"寒华?"七公子突然站了起来,吓了董双成一跳:"哪个寒华?"
"七公子您说什么呢?"听见他问这么好笑的问题,连安法婴也笑了:"寒华上仙还有几个的吗?"
"竟让他抢先一步!"七公子跺了跺脚,大失常态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夺门而出。
连问话也不及就看不见踪影,留下的董双成和安法婴面面相觑。
安法婴转头看了看跟着七公子一起来的那人。
那人安安稳稳坐着,一手拿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暗色的眼珠,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直到喝完一杯茶,那人才拖拖然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安法婴和董双成这才发现那人为什么只用一只手端茶。
左面的袖子飘飘荡荡,里面很明显是空无一物。
这个俊美不凡的男人竟然只有一只手臂。
还在愕然,听见这人慢条斯理地在问:"上山顶怎么走?"
***
昆仑之巅是禁地。
昆仑山的禁地之所以闻名遐尔,就是因为这里是绛草的产地。
绛草,三千年生长,汲取日月之精华。凡人要是吃了,能起死回生,长生不老。要是修行者服下,立刻就能得三千年的修为。
但昆仑山上仙家无数,要想破除重重防卫得到绛草,比修行三千年要困难得太多太多。
传说中,只有一次意外。
三百多年前,曾经有人闯上昆仑,杀伤所有守卫,甚至把剑架到了西王母的脖子上面,明目张胆地拿走了一株绛草。
这件事知者甚少,可昆仑之名几乎因此沦落成了笑柄......
想到这里,西王母看了眼身边的人,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怎么回事?你确定没有人动过吗?"
正好那人转头来问她话,她急忙放下了手。
"我敢保证,的确是没人来过。"自从你上次用剑架着我进来以后就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的?"那说话的人一身洁白如雪,容貌深刻冷峻,要是站着不动,就像是寒冰雕琢而出的人形一般。
"其实最近这两百年来,这地方就变得很可怕,连我都不怎么敢进来这里。"西王母边说,边退了两步:"总觉得靠近就要被法力扯碎了一样。"
"好了,你回去吧!"那人手一挥,让她离开。
"上仙自便,婉聆告退!"西王母行了个礼,片刻不停留地走了出去。
那人一振袖,飞上了洞中的一块巨石,往里看去。
排列成奇异阵势的石群中央,金色的光幕围成屏障,那里面有一根连接地面与洞顶的石柱,那石柱的颜色奇异瑰丽,竟宛如一块硕大的琉璃,不但表面七彩夺目,内里还隐约透出一种暗金色的光亮。
这种气息......像是似曾相识......可他的魂魄不是在下界转生吗?到现在不过才三百多年,怎么会......
也不再多想,一扬衣袖,往阵中飞去。
足尖一点,落在了靠近阵心的一块石头上。
......寒华,我可以耗费修为,为你用龙血催生绛草,但你要为我去办一件事。
昔日我拼死逃脱,在这昆仑沉睡万年试图疗伤,但我的身体损伤太重,直到现在还是不能使用。
虽然我手里有一样可以治伤的宝物,但是使用这件宝物,就算再怎么小心,对我魂魄的伤害还是无法估算。
所以,在大约十年之前,我把我的魂魄投往下界,希望能争得时间治疗躯体,最多一千年,我就能恢复昔日的力量。可是没想到那个凡体肉胎,无力承载我的魂魄,就像你看见的这样,魂魄正附回我的身体。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形神俱灭。
我要你帮我把这块续魂石交给我的肉身,那样的话,就能固守神魂,我的魂魄就能在俗世中转生。直到我躯体完备,就可以招回魂魄,恢复昔日的法力了......
一千年之期远未届满,可魂魄居然已经复归体内,怪不得会灵气外泄,引来众方窥视。
藏匿了万年的......
"太渊?"寒华突然敛起眉头。
"太渊见过叔父!"随着话音,青衣玉扇的太渊现身在右手边的石上。
寒华没有答话,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太渊。
"叔父何须如此绝情!"太渊叹了口气:"我知道三百年前的那件事后......"
"住口!"寒华冷冷说道:"你提这些,莫不是想要提醒我和你算一算旧帐?"
"当然不是了。"太渊把目光放到了流光溢彩的石柱之上:"只是我原以为或者是绛草出世,没有料想到这昆仑山上,居然藏有诛神法器。不知是哪一样法器被藏在了这里?"
"诛神法器是你锻炼而成,连你都分辨不出,我又怎么知道?"
"是吗?我还以为叔父三百年前为那人求取绛草之时,曾经见过那法器原形才对。"太渊试探着问:"不知是何种模样?"
"你觉得是我列了这阵?"寒华淡淡地问。
"绛草生在这护阵之中,除此还有什么可能?"太渊疑惑地说:"我倒不知道原来叔父对于列阵之法也颇有研究,这护阵着实精妙。"
"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另一边,闪出了一个暗色的身影:"要是寒华大人和这列阵之人订有盟约,又或者这列阵之人主动让寒华大人入阵也是可以。"
"北镇师青鳞?"寒华一眼扫过,已经认出了这个半掩面目的男人:"我听说你两百年前死于手下的叛乱。"
"我也听说你三百年前为了一个凡人神魂颠倒。"青鳞毫不相让地和他对视着:"可我看你现在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冰冰冷冷?"
寒华目光一冷,霎时间连四周的温度也降了不少。
青鳞扯动嘴角,一脸不以为然。
"既然护阵不是叔父列下的,那就好说了。"太渊转向青鳞:"不知有没有办法解开呢?"
"没有。"青鳞干干脆脆地答了。
"为什么?"太渊一愕。
"这阵势列得近乎无懈可击,要想闯入,除非硬破。"
"说是近乎,那就不是没有破绽吧!"
"所有的护阵都有破绽,只是明显和隐秘的区别而已。"青鳞环顾四周:"列阵之人利用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列阵,已经完全遮掩了阵势的弱点。就算有能力硬破此阵,也难保不会把这阵里的所有事物一同毁坏。你如果是要这阵里的法器,不就是等于无法解阵了?"
"除了你之外,这世上还有如此精通阵法的人物?"太渊有些不信。
"天地广阔,什么样的人物没有?"青鳞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嘲讽。
正说话间,一道剧烈的金芒突然从石柱上迸发开来,穿透光幕,直冲而来。
寒华首当其冲,长袖一挥,硬生生把光芒弹开,同时也被逼退了一步。
太渊原地一转,手中折扇一张,光芒不近他身就像是被牵引着闪绕开去。
只有青鳞,他本想结印化解,没想到光芒到了他的面前,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是聚成了一束,直往他结印的掌心刺来。
他心里吃了一惊,知道这是阵灵发动,被击中了后果难测,本能地想要收掌闪避。
可那阵灵就像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不多不少地偏过了三分,迎着他躲闪的方向,不偏不倚地钻进了他的掌心。
青鳞大骇,连忙翻掌看去。
包裹着他手掌的黑纱被光芒击得粉碎,皮肉却完好无损,只是在掌心的刻痕上,不时游移着丝丝光芒。
耳边传来太渊的低声惊呼,青鳞急忙抬头看去。
金色的光幕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朦朦胧胧的瑰丽石柱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护阵解除!
一白一青一绿,三道身影化作三道急速的光芒,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冲向了阵势的中心。
第五章
三人虽然同时冲向阵心,举动却是截然不同。
青鳞手中玉剑半途就飞掷而出,竟是朝着石柱的方向,完全是要毁了阵中事物的模样。
寒华长袖一卷,想要卷住玉剑,却也只能让玉剑偏了些许准头。
随着断金切玉似的声响,青鳞的玉剑刺进了石柱,直至没柄。
太渊见状脸上浮起微笑,长剑一挥,切在另两人前行的空处,硬把他们迫得停了一停,足尖一点,第一个到达了石柱面前。
这时,石柱已经沿着玉剑的切口开始裂开,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间狂涌而出。
太渊被这光芒刺得眼睛生痛,用衣袖挡了一挡。
就是这一挡的时间,让他没来得及抢先劈开石柱,身后的寒华和青鳞也已到了。
青鳞这时飞到了太渊上方,袖中滑出另一把玉剑,顺势往太渊砍下。
太渊连忙反手一架,手中的长剑和青鳞的玉剑架在了一起。
剑身交接,一股气流散发,四周的巨石纷纷波及,摇晃不休。
两人俱是咬牙切齿,两把剑上散发出的寒光笼罩了整座山头。
光芒敛去,剑身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太渊手腕奋力一抬,把青鳞反震开去。
青鳞借力凌空一翻,稳稳地落地以后踉跄退了两步,背靠上了石柱才停了下来,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边流淌了出来。
他举起手上玉剑,毫不意外地看见剑身已经近乎断裂。
甩手扔了,扬起笑容看着对面也没讨着什么便宜的太渊。
太渊把脚从深陷的地里拔了出来,边用指腹抹去嘴边的鲜血。
寒华负手站在一边,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青鳞,没想到你不是要毁法器,而是要伤我。"太渊潇洒一笑:"你这招用的真是恰到好处,连我也着了道。"
"好说。"青鳞看了一眼一旁的寒华:"只可惜站在旁边的是他,要是换了别人,你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
"叔父怎么会理会我们这些小辈的胡闹!"太渊用剑拄着地面,虽然面带微笑,看起来伤得不像表面看来这么轻微。"不过,叔父想必不会让我拿走这东西了......青鳞,你果然心思缜密。"
"多谢夸奖。"青鳞冷冷一笑。
"你们两个聪明人,就是这种聪明法?"一旁的寒华开了口:"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你争我夺了?恐怕,是要后悔的。"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
寒华这么说,是代表了什么意思?
然后,青鳞突然发现对面站着的太渊连退了几步,脸色开始变了。
混杂着惊骇的表情,并不是常常能从太渊脸上看到的。
直觉想要回头去看,却怕是太渊的诡计,硬生生地忍住了。
直到一双冰冷的手掌从身后环住他的颈项,滑进他的衣襟,他不由得浑身一僵,这才知道自己的背后还有第四个人。
"是你啊!"乌黑的发丝从他的肩上滑落了下来,一个带着几分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终于来了......还给我!"
那"还给我"几个字带着一丝凄厉,一种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同时传进了他的意识,把青鳞从一种恍惚的境地里惊醒了过来。
他用力挣脱出了禁锢着他的手臂,顾不上理会被那只手抠出血洞的胸口,反手一挥,整个人乘势往前窜去。
"皇兄......"
乍听见太渊嘴里喃喃念着的是这两个字,青鳞前进的身形一顿,停在了原地。
"你现在就醒了?我以为还有七百年才到时间。"一直做着壁上观的寒华,缓缓地说道。
"还不是要多谢我可爱机敏的七弟。"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了寒华:"你说是不是啊!太渊?"
青鳞和太渊面对面地站着,太渊一闪而逝的慌张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时地,他在太渊黑色的眼睛里,隐约地看见了背后的景象......
他还是没有回头,却感觉到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北镇师青鳞......"那个声音轻柔地喊着他的名字。
青鳞终于转过了身。
原本七彩斑斓的石柱变成了近乎虚幻的金色光柱。
有一个人形从光芒中渐渐显现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双脚也终于分离出了光柱,轻轻踏到了地面。
长到不可思议的乌黑头发轻柔地落到了地上,身上那件银鳞织成的战甲在行动间发出一种奇异的清脆声音。
青鳞先前刺入石柱的玉剑,刺在他右臂上没有被战甲遮盖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正在银白色的鳞甲间蜿蜒流转。
那人侧头看了看,用左手握住剑柄,一分一分地把玉剑拉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玉剑离开身体的一刹,鲜血喷溅了出来,那人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也不包扎治疗。
滑落到眼前的头发被还沾着青鳞鲜血的指尖拨到了脑后,露出了一张高贵傲然的脸。
那脸上的神情孤傲之极......像是世间没有东西值得让他平视......
"怎么?不认识我了?"那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冷嘲:"也对!当年你是瞎的,当然不能说认识我的。"
"云苍。"青鳞猛地踏前了一步。
这个时候,什么太渊,什么法器,所有的什么什么都已经不在他的眼里。
他墨绿色的眼里只有这个人......
这人抿嘴一笑,原本应该让轮廓显得柔和的动作在他做来,居然是锐利刺人。
"不对,奇练,要叫奇练才对。"青鳞喃喃地说道,边朝他走去。
"别过去!"太渊突然上前两步,横剑在青鳞面前,阻止他朝那人走去。
清冷的寒光反射到了青鳞的眼里,他一个激灵,朝太渊看去。
"你最好信我。"太渊笑得牵强,眼中的警告意味更是浓重:"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就别靠近他。"
"他还活着。"青鳞扬起了眉毛,质问着太渊:"难道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
"不,我不知道。"太渊收起笑脸,脸色一样阴沉下来:"要是我早知道他肉身未灭,哪里还能让他躲到今天?"
"让开!"青鳞脸上杀机闪现:"我现在不想和你动手。"
"青鳞,别做蠢事。"太渊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不是奇练。"冰雪一样的声音插进了僵持的局面。
青鳞转头去看说话的寒华。
太渊脸上同时闪过愤恨。
"你说什么?"青鳞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慌乱。
寒华没有直接回答,倒是转向那人问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奇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