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那几个人凑在一起,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用西班牙语或者法语对他与父皇进行总总谈论时,他真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学过外语,听不懂这些人开的黄腔。
那日在娱乐室听到查理的自语时他差点没想扑上去宰了那两兄弟,他们不但对自己动了龌龊心思,居然还想指然父皇,实在是不知死活。
“在想些什么,怒气冲冲的,要打人呀?”朱佑樘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床边龇牙咧嘴地想着些什么,不由得好奇地问。
“没,没想什么!”朱厚照略带哀怨地瞥了他一眼,他自从知道那几个人的心思以后就很少出船舱,尽量借口要休息待在房间里,闷都闷死了。
朱佑樘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顶,关切地道,“说了不要一直待在船舱,偶尔也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他不说还好,一说朱厚照望着他的眼神更加幽怨了,自己不出船舱是为了什么呀,这个臭父皇不但不陪着自己说话,还是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要亨利或那斐迪南一来邀请他就立刻笑眯眯地跟着出去到甲板上乱逛了,简直是在故意气自己嘛!
朱厚照懊恼地拂开他的手,却发现朱佑樘神情若有所思,甚至带了点受过惊吓的茫然,不由得心中一软,连忙问道,“父皇,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刚刚听到的消息未免有些惊人!”朱佑樘在他身边坐下,回忆刚才从斐迪南口中套到的话,鄙夷地道,“这些人不愧是蛮夷,连皇室的关系都这么乱七八糟的!”
“皇室!?父皇,你知道他们的身份了?”朱厚照吃惊地问,他一直在想这几个人究竟是西方的什么人,又是什么身份,可惜对于这个时代的欧洲历史他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要知道读书的时候世界历史上能提到的都是些影响深远的大事,可是不像是中国历史那样把每个朝代的有名皇帝都会讲一遍。
他除了知道这个时期欧洲已经开始文艺复兴、皇室关系出奇地混乱、奥斯曼土耳其崛起、神圣罗马帝国式微、新航道开辟、大航海时代开始等这些耳熟能详的大事,再详细到什么皇帝当权之类的那可就不是很清楚了。
更郁闷的是想要凭着这几个人的名字去猜测身份那更是难,亨利、查理这种名字在欧洲的出现率之高简直就如同来福、旺财在中国农村的出现频率,光是一个国家的皇帝都可能有好几个亨利、查理出现,即使这些人说的是真名,又怎么可能辨别出来他们的身份。
“今天那个斐迪南说漏了嘴,就干脆直接告诉了我他们这行人的身份与来历!”朱佑樘蹙眉淡淡苦笑,“只是这样一来,不等他们做完密谋的事情,肯定不会放我们离开,等到上岸以后我们说不定会被人限制行动!”
什么说漏嘴,其实就是被你套出话来的吧!朱厚照无语地想,他可是深知父皇下套子的厉害,那两个被他迷昏了头的蠢小子哪是对手。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连忙催问道,“父皇,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那个阿尔梅达是葡萄牙人在天竺任命的第一任总督,而为你施术的那个艾德里安是他们的什么教宗派在西班牙的主教,以前是查理的老师。至于另外三人的关系,乱,他们的关系真是太乱了。果真是蛮夷!”曾经当过皇帝的朱佑樘自然知道姻亲关系在政治中能带来的好处,但是能混乱到这些异国人的程度他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乱?他们是什么关系哦?”欧洲皇室关系混乱早就在朱厚照意料之中,他到是没有像朱佑樘那么吃惊。
“那名叫查理的是西班牙新登基的国王,这两兄弟的祖父是一个叫日耳曼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而那个叫亨利的人则是英格兰的王储,他的未婚妻是那两兄弟的姨母,但是据说原本这个女人是亨利哥哥的妻子,在他哥哥去世后才决定嫁给他……真是胡闹,一女怎可二嫁!”朱佑樘拧着眉头比划了一番,又忧心地道,“他们还说了很多头衔,这些人似乎都是什么公国的王我没有一一详记。唉,西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国家,我天朝危也!”
经他一说朱厚照反而对这个查理和亨利有印象了,这两个人在后世也都是大大的名人。查理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拥有欧洲历史上君主头衔最多的君王,而亨利则有可能是那个有名的结婚狂,结婚离婚前前后后一共八次,甚至由于老婆没给他生儿子,于是杀了几个妻子再娶的变态家伙。
对于这两个无数次被搬上荧屏拍成电影的家伙朱厚照倒是有点印象,也有些了解为什么欧洲各国会在对待大明这件事情破天荒的联合了起来,查理、帝国皇帝和教皇三方面的势力纠结在一起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对于这点他到是不是很担心,如果现在是明末或者清末可能有点难以力挽狂澜,但是现在的大明可是丝毫不弱于其他国家,甚至是世界的顶尖强国,他才不担心举国之力会打不过这些侵略者呢!
想着朱厚照笑了起来,拍了拍一旁正在忧心局势的父皇,乐道,“您别担心,听起来他们的头衔多到吓人,但是他们的一个国王可能还没有天朝的一名藩王管理的土地和士兵多。而那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更不算什么,他们并不像是我朝那样皇帝拥有实权。他们所谓的只不过是空有名号而已。怎么说呢,这到是有点像是我的周朝差不多,天子虽然是统治者,可是真正的掌权者是却是那些诸侯。”
“居然会是这样。消息可靠吗?”听他这样一说,朱佑樘立刻释然了许多,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听沈三派出去的那些商人带来的消息。他们中间有几个跟着商队去了一躺西方,将见闻呈递了上来。”朱厚照眼珠一转,连忙道,“据说西方没有一个国家有大明这样宽阔的领土,而且管理十分混乱,每一个地方的领主都能单独收税拥有军队,他们这些商人可是很倒霉的,随便去到一个城堡可能都要缴税。这些人都说以后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利润少一点都行!”
“不错,不错,沈三到是细心还知道派人去那边收集情报。”朱佑樘满意地赞道,“这样奇怪的地方到是有趣,回头叫他给我递上一份见闻,我倒要看看这西方蛮夷之国和天朝还有些什么区别。”
“没问题。回宫我就叫他拿过来!”朱厚照一阵心虚,还好是真的让沈三派人去了西方探消息,等他们两人回宫那些人应该也回国了,应该不会穿帮。
“说起来这些人行事到确实小心,看起来他们应该不是去日本,我怀疑这艘船的目的地会是朝鲜!”朱佑樘想了想,突然道,“朝鲜历来是我朝的属国,应该不至于敢与他们图谋。这样想起来确实有些奇怪。”
朱厚照对棒子国的人可是没半分好感,恨不得能找机会灭掉就好。他不屑地撇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表面上是依附于我朝,谁知道会不会窥伺我天朝的土地呢。要知道这李氏王朝本来就是反出来的,父皇您可不能对他们太放心。”
“那是你对他们有偏见。我看他们的态度一直都不错嘛。”朱佑樘无奈地道,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现朱厚照讨厌朝鲜了,“不过他们这任君王好像是叫燕山君吧,这人似乎崇信佛教,行事粗暴荒唐,听说与他们的朝中大臣也常常起冲突。呵呵,反正现在当朝天子是你,你看着处理就行。”
“这个属国不要也罢,若他们真是胆大包天敢与查理这些人勾结,他日回宫之后我一定要灭了他们。到时候在这里设立一个汉城卫一个平壤卫,日后朝廷管理这里反倒是省事多了!”想到后世棒子国的人做的那些不要脸皮的事情,朱厚照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恶狠狠地道,“哼,不要让我找到证据。”
朱佑樘看着他的表情实在是啼笑皆非,想不出来朝鲜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自家的宝贝儿子对他们那么偏见。只得劝上一句道,“你对他们不喜这我不管,不过就算是要动兵也得有充足的理由,太祖当年可是下过诏书立朝鲜为永世不征之国。你不想到时候和那些书呆子又去打口水仗吧?”
朱厚照点点头,就算没这点他也会设法找个好借口的,中国人出兵历来讲究出师有名,他可不想留下话柄。
两人正说着突然感觉船慢慢的停了下来,接着就有人咚咚咚的跑来敲门,大喊道,“朱纪朱寿,带上你们东西,快点,我们准备换船了,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呢。”
两人慢吞吞地跟着来叫门的斐迪南走上甲板,平日里总是远远尾随着加列尼号的几艘商船已经停在了附近,那安南的简修公、吕宋的苏莱曼等人正在水手们的帮助之下踩着踏板上到旁边的商船。
远方可以看到延绵的海岸线,朱厚照不解地低哝了一声,“好好的,为什么要换船呀?”
“没办法,前方没有大型海港,只有小船才能行驶,加列尼号只能停在这附近了!你们准备一下,马上轮到你们。”查理无奈地苦笑,走到两人身边,殷勤地望着朱厚照道,“需要帮忙吗?”
“不,谢谢。”不等朱厚照开口,朱佑樘已经坚决地拒绝道,十分干脆的一把将朱厚照抱了起来,踩着平稳的步伐朝着那处船舷走去,留下查理与斐迪南两兄弟相视无语,只能怏怏地跟在身后。
第029章 初抵汉阳
一行人上了商船,又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在一处小型港口靠了岸。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褴褛却充满了民族特色的服装,让朱厚照立刻知道他们果然是到了朝鲜。
似乎已经有人在朝鲜进行了安排,等他们到达岸边的时候那里已经一排车队正等着他们。朱厚照看了一眼那些早已准备好的交通工具,不由得满头黑线,瞥了一眼身旁的朱佑樘他似乎也眉头微拧一脸抗拒,估计也是非常不想坐进去。
太丢脸了,实在是丢脸呀,居然是要让他们坐牛车,若是传回国内,这脸面可是丢尽了!
显然有这样想法的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船上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都面色发青的瞪着那些拉车的壮牛。
万幸的是不知道是出于隐蔽考虑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这牛车的车厢是使用的封闭式,有镂空的窗棂透气,车厢中还挂有麻布遮挡,可以看出准备的人还是已经尽量的为他们准备最高档次的接待了。
一眼望去,那车厢虽然木质十分一般,但是却有着精致的雕花,在车盖底下更是有金箔贴纸与彩绘,虽然造型张扬略显得暴发户了一点,但是咋一看起来还颇有点金碧辉煌的感觉,光看一旁的当地人不时地对这些牛车投以羡慕的眼光就知道,这可能已经是很高级别的待遇了!
尽管知道准备的人已经尽力了,尽管也知道他们似乎是伪装成商人进入朝鲜,而商人由于社会地位拥有很多的限制,只能坐牛车是很正常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这些人却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自跌身价的坐上去。
“没有轿子吗?”黎晭第一个忍不住抗议,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不满地道。
“有是有,但是我们却不能坐!”查理自己也很郁闷,这朝鲜作为大明的属国,不但官制与明廷一样,文化习俗更是学得十足。士农工商,商人作为地位最低下的阶级,最多也就只能使用牛车当交通工具,马车软轿那是不用想了。
“不行。我不坐!”翻译用天朝话将黎晭的话转述以后,查理面色陡地一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坐就只能走路去汉阳。我们可不会等你!”说完他恼火地率先登上了其中一辆牛车,不再多言。
斐迪南苦笑着对父子俩做了个请的动作,朱厚照与朱佑樘无奈地对视一眼,也只得随意挑了一辆车坐上去。
透过窗棂往外望去,朱厚照苦中作乐的看着其他人也在毫无选择之下,满脸嫌弃地一一进了牛车。等到所有人都坐定,驾车的人猛地朝天打了一记响鞭,于是牛车的两个车轱辘开始缓缓地动了,载着一行人朝着朝鲜都城汉阳冉冉前行。
牛车速度不快,直到傍晚时分才进入了汉阳城附近,中途众人在路边小店随意用了点膳食,这一路的颠簸让衣着光鲜的他们看起来都颇有些憔悴了。
朝鲜似乎十分混乱而且贫穷,即使是名义上的官道也并不平整,反倒是和大明的民间小道差不多。尽管他们已经到了都城附近,但是坑坑洼洼的道路还是让这些坐在车中的几位贵人老爷被弄得难受之极。
朱厚照非常讨厌坐马车,以前在大明时还强一点,毕竟路况良好,车厢一般也有减震装置,人又是坐在软垫上面,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震动,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看看书或者小憩一会,但是这次坐牛车可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坐车堪比受刑的痛苦!
“似乎这个燕山君不是什么好王呀!”望着窗外,朱厚照喃喃地道。沿途他在路边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他们面黄肌瘦,目光木然,看不到生的希望,却又没有死的勇气,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朝着汉阳走走停停,看来应该是想要前去都城谋求一线生机。
“他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好王。”朱佑樘冷笑道,“你忘记了回国的那些使臣们给他的评价吗,悖恶之王,淫乱宫廷,有这种名声还能指望他将国家治理得多好?”
“这些人还真够惨的!”虽然不待见棒子国的国民,但是看着这么多比大明难民还要落魄的人,朱厚照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同情。“父皇你怎么册立这样的人为王?在都城附近还是这番景象,真不知道其他地方要惨成什么样子,实在是民不聊生!”
“傻瓜。朝鲜只不过是我们的藩属国而已,身为天朝之主,只要李氏不反、不判,并且忠于朝廷就行了,他们的王怎么对他的国民难道你也要一一操心?”朱佑樘望着路边的那些流民毫不在意地道,“对于这些藩属国国王,我们只需要他们听话就行,太过有才华的人反倒会不老实,有所图谋。”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望向了窗外。这时候牛车渐渐的停了下来,似乎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汉阳城已经近在眼前。
车队最前面的人似乎正在与官兵交涉,等待中他好奇地打量着朝鲜的这座都城。这座古城的城墙都为石筑,高度与紫禁城的内城墙差不多,勉强算是这一路来最为气派的建筑了。
汉阳城对平民、贱民们的盘查似乎比较严格,在城门处有不少的人在排队充满渴望的望着城内,吵吵嚷嚷地乱成一团。
为他们这行人安排的人也许颇有权势,没过多久他们这一队牛车居然没有多做检查就被放行。牛车缓缓驶动,朱厚照眼尖地发现在更远处还有另外一座类似牌坊的门,那座门修建得高大庄重,却孤立在一旁,甚至在那附近还有一队士兵在巡视着严禁行人靠近。
“真是奇怪,那个牌坊看起来像是门,为何却不让人从那里经过。难道是给他们皇室用的?”朱厚照不解地拉着朱佑樘一起看,嘴里还唾弃道,“咱们京城外城有九门,可我们这些皇帝也是和百姓一样地用,最多只有内城的正阳门是皇帝专用,这个朝鲜君王倒是很会显气派……”
“那不是他们皇家专用的!我到是想起来那是做什么用的了。”朱佑樘似笑非笑地打断他的话,含着笑摇了摇头道,“唉,说了你对他们的偏见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