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风中隐约传来一阵兵戈相碰的声音,朱厚照皱眉望向谷口,“怎么回事?”
“臣去看看!”华阳根本听不到声音,只是根据他的神情推测谷外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道。这次他们出来并没有带多少人,毕竟鞑子已经撤离了这一带,所以只带了四五十人守住谷口免得被人打搅而已。
“不好了,鞑子派人突袭!”开始出谷暖和手脚的士兵突然冲了进来,大声道。
华阳的面色一变,皱眉问道,“鞑子来了多少人?”
“不多,百人不到的样子,好像是知道咱们在找什么东西才来偷袭!不过他们好像还没发现这个谷口!”
“华阳你立刻出去指挥,一定要撑到本宫出来!”朱厚照眼露寒光,冷冷地道,百年难得一次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知道太子对那雪莲势在必得的决心,华阳明白不可能劝太子立刻离开,只得带着谷内的亲兵出去阻敌。
风中传来的爆裂声、惨叫声络绎不绝,朱厚照却没有心思管那么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助跑一段之后顺着一股风纵身跃到了那岩石之上。
土堆上的雪莲花瓣已经层层叠叠开了几层,隐约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莲心。闪耀的光芒虽然不刺眼,看久了却还是让人眼花,朱厚照只得强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关注着,深怕错过最佳时机。
就在最后一片花瓣颤抖着缓缓打开时,浓郁的清香在空气中仿佛凝结,雪莲花上的光芒仿佛也到了最亮的时候,朱厚照拿着剪刀“喀嚓”立刻将整朵花剪了下来,恰好落入早已准备好的千年寒冰盒中。
就在花落下的一刹那,那枝叶立刻缩回了土堆,浑浊偏红的湖水突然翻腾了起来,湖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出来。
朱厚照连忙将东西收拾好准备撤退,突然他眼尖的看到土堆中有什么正在闪着寒光,他拨开泥土发现里面埋着好多长条状的黑色半透明的东西。他好奇地拿起一块最长最大的,发现那东西像冰一样透明,又像铁一样坚实,一时间他无法辨别是什么,却知道肯定好东西,连忙抓了两条固定在身上,纵身跳回岸上。
“哗啦啦”地一声巨响,他刚落地从湖中心一颗巨大的蛇头伸了出来,吐着猩红的舌信朝他扑了过来。
“我靠!”朱厚照怒骂一声拔腿就跑,那哪还叫蛇呀,比最大的巨蟒还大,整个身躯比水桶还粗,两个眼睛像是红灯泡一般瞪着他紧追不舍。
“所有人注意,扔手雷,立刻撤退!快快快!”朱厚照飞快的跑出谷口,那条大蛇还在他身后追着,他连忙对正在与鞑子交战的亲兵们吼道。
华阳一开始打得比较保守,害怕鞑子们还有后援,所以要士兵少扔手雷。突然传来太子的指挥,士兵们都本能的听从他的话,一时间“轰隆隆”地声音在山中回荡着,把那些鞑子们炸得抱头逃窜。
“快跑,后面有怪物!”朱厚照大吼道,华阳和亲兵们回头一看,立刻魂飞魄散,那么大的蛇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立刻跟他一样以最快的速度逃了起来。
心中隐约知道大蛇追的是什么,朱厚照打开盒子狠心扯了几瓣雪莲花的花瓣,射向鞑子们的方向。
只见那大蛇追出谷口,脑袋摆了摆,好像什么方向都有雪莲花的香气,于是它迟疑了一下往香气最盛的方向扑了过去,那里正好是鞑子们的所在。被炸得摸不着头脑的鞑子也真够倒霉的,刚回过神来突然看到一条巨大的蛇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扑了过来,立刻哭爹喊娘的叫喊了起来。
“殿下,您摘到了!”华阳好奇的看着那个盒子,只要一合上盖子,就一点香气都没有了,幸好如此,要不现在被大蛇追杀的就是他们了。
“到手了,赶快撤,既然鞑子派人来偷袭,只怕山里还有他们的人!”朱厚照满脸笑意地拍了拍怀里的东西,对着亲兵们喊道。
一行人还没有完全冲过避风桥,突然羽箭如同雨点一样密集的射了过来,一群百来人左右的鞑子又追了过来。
“殿下,您先撤吧!下了山就有咱们的人,鞑子肯定不敢再追!”华阳一边对正拔枪射击的朱厚照道,一边吼着要士兵在桥头列队与鞑子对射。
朱厚照迟疑了一下,接着抖手打出了求援用的信号弹,看着华阳道,“坚持住,一定要等到援兵来!”说着他带着张永,两人朝着下山的路直冲而去。
自己已经不是言默了,而是这个皇朝的太子。朱厚照咬牙忽略身后的枪声,如果是言默,可以为了掩护战友不惜身死,但是身为太子的自己却不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冒险,否则自己若有个万一,这些亲兵即使能平安回去,也会被父皇追究,甚至会祸及家族。
父皇,我们都会没事的!朱厚照抱紧怀里装着雪莲花的盒子,警惕的在密林中穿梭着。
张永默默地跟着他,突然却看到太子停了下来,似乎正在静静倾听什么。
“拿着!”朱厚照将怀中的盒子扔给张永,叮嘱道,“你躲在这里,无论看到什么也不要出来,即使是死也要给本宫把东西送去宫里!”
“还有,把这个给父皇!”说着,朱厚照扯下衣襟的一角,咬破手指飞快的写了几个字,也塞给他,然后敏捷的飞奔离去。
“殿下……”张永含着泪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他用尽全身内力也听不清楚前方究竟有什么,但是能让太子如此忌惮,甚至有了不详的预感,让他也不禁忐忑不安起来。果然没过多久,前面就传来了一阵金石碰击的打斗声,使他不由得更加小心的隐藏自己的行踪。
这是什么鬼东西……朱厚照与十名穿着鞑靼服装的人打斗着,心中却惊异无比。他只是隐约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对自己有威胁的东西,却没想到会是十个怪模怪样的人。
十个人都蒙着面看不到脸,用的是蒙古弯刀,刀刃上闪着幽幽的绿光,显然抹了毒。他们发现朱厚照立刻就扑了上来,这些人的武功不但高强,而且最恐怖的是好像根本不畏疼一般。
仿佛是生化危机里面的丧尸一样,子弹打在这些人身上好像没什么感觉,伤口也只是流出一点血。
十个人的紧迫攻击让朱厚照换弹夹的时间都没有,今天他没带佩剑,而从那些人身上传来的臭味让他怀疑这些人身上也带着毒,不能轻易碰触,使得他不得不随手拿着一块在那土堆中捡到长冰条与他们近身搏斗起来。
那长冰条虽然并未开刃,但是却坚硬无比,由朱厚照使出来在那些人身上一戳就是一个洞,但是那些人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动作一点也没有减慢,而且从他们血液中传来的臭气让朱厚照的头渐渐开始晕了起来,手脚越来越沉。
“大明太子在这里……”
“哈哈,狼牙卫果然厉害,将这太子困住了!”
随着身上伤口的增多,朱厚照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内力的消耗越来越快,几乎是机械般的招架着他们的进攻,隐约听到又围过来的几名鞑子,他心中一急手掌带起一股掌风,震退了两人,猛地将那长冰条扎入一人的眼窝。
鲜血汩汩流出,那人终于不再动弹,看来只有眼睛才是这些人的唯一弱点。身后两把刀突然朝他砍过来,朱厚照往前一扑飞掠着想要逃走,对上这些满身是毒的怪物,还是先跑为妙。
“他想跑……”
“快射!”
后来的几名鞑子高声呼喝着拉弓朝他射着,若是平时他肯定能够躲开,但是他本来左手的伤势就没有好,又有九个怪物一般的鞑子纠缠在他身后,立刻被几只羽箭扎中了腿脚与背脊。
疼痛传遍了全身,朱厚照不自觉的浑身僵硬了一下,立刻一把弯刀不偏不倚地砍上了他的背,一阵头晕眼花之后,他终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快,明兵来了,快撤!”
父皇,对不起,我好像要失约了!
朦胧间他好像感觉有人背着他飞快的跑动着,喊杀声和风的呼啸声他都渐渐的听不清楚,彻底的晕厥过去。
第七十二章 御驾亲征
父皇……父皇……一声声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耳边萦绕不绝。朱佑樘在梦中突然打了个寒战猛地惊醒过来,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坐起身,右手摁着狂跳的胸口,那个位置,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着。
梦里发生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儿子最后那声充满歉意的呼唤声。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忍不住在心中惴惴不安地想,不会是照儿出了什么事情吧?
看看窗外一轮圆月才刚刚过了树梢而已,大半夜的照儿肯定在城里睡觉呢,那么多守军在那里又会出什么事情?
他勉强抽动嘴角自嘲道,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久没看到那孩子有些想他了吧。
将大半部分都已经滑落在地的棉被拉回床上,朱佑樘重新躺回床榻。这孩子年纪越大,各方面的表现就越发出色,能拥有照儿这样的孩子是自己此生最大的骄傲。
等他回来以后,这次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为了他的前程还是把这不该发生的感情断了吧!至于那一夜,就当是个美好的梦,一个旖旎的梦,还是忘记为好……
照儿,朕的照儿,若你不是如此出色的孩子,也许朕就能狠下心来,能自私的将你拉入那片泥泞的深渊了吧……
一边想着两人的以后,朱佑樘渐渐地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孩子终于登基为帝,带着大明的百万雄兵彻底征服了草原,创下了先祖们都没能做到的伟大功绩,然后他穿着最华贵的冕服,意气风发地站在泰山的最高峰举行封禅泰山的仪式,成为大明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帝王。
朱厚照在一股奇异的香气中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感觉自己正被人粗鲁的推动着,并且弄疼了身上的伤口,让他不由得拧着眉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就是大明太子?”一个的浑厚男声响起,虽然说的是汉话却带着浓重的口音,有点像是外国人学说中国话的感觉。
朱厚照发现自己被两名大汉夹住手臂站在一个帐篷的正中间,手臂的旧伤因为两人的动作又再次裂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袖子,脚和背的伤口也由于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隐隐作痛,若不是大汉们不断将他上提的动作,他甚至怀疑自己会软倒在地。
他虚弱地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那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嘴被隐藏在粗短的络腮胡中,高挺的鼻梁配上一对凌厉的鹰眼,从他粗狂的轮廓中可以看到与旭烈孛齐相似的部分。那男人穿着一身虎皮裘衣,只是随意的坐着却别有一番气势。
“你就是伯颜猛可?”朱厚照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反而挑了挑眉问道。
“大胆!”夹住他的两名大汉齐声怒喝,把他的手臂往内一翻,被过度弯折的臂弯发出了一声骨头被扳动的脆响。
朱厚照疼得眉头紧皱,却倔强地将那声闷哼吞进了嘴里,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胆子到是很大!”伯颜猛可端起一碗酒灌了一口,然后猛地将碗拍在几案上,双目圆睁地瞪着他,怒喝道,“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家伙不但几次羞辱我儿,而且还害了我儿和我草原的那几千儿郎的性命!”
“战场之斗本就有死有生,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哼,若要如此说,你们这些鞑子每年袭边抢劫,不知害了我大明多少百姓的性命,该死!”朱厚照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心中却在幸庆,还好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派了人去草原上捣乱,否则自己这次就惨了!
他悄悄地运起体内的内力,却发现丹田中空空如也,怎么也提不起气来,看来是和鞑子用的药有关了。
“那又怎么能比,你们这些汉人都是贱民,怎么能与我草原勇士的性命相比!”伯颜猛可拍案而起,横眉竖眼地怒视着他,“今日我就要你跪在他们的灵位前为他们守灵!”
“呸,我朱厚照平生只跪天地,只跪君父,凭什么跪你们这帮臭鞑子!”朱厚照闻言瞪圆双眼朝地下呸了一口,狠狠地道,“即使是守灵本宫也只为我大明死去的无辜百姓,想要我为这些鞑子守灵,你做梦吧!”
“岂有此理,把他给我摁住,打得他跪下!”伯颜猛可气得将那几案上的东西一拳打翻在地,勃然大怒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我到要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棍子硬!”
两名大汉立刻抓紧他的手臂想要将他往地上摁,朱厚照拼命挣扎着宁死不愿双膝沾地,立刻又有两名大汉拎着粗大的军棍走进帐内,径直走到他身后站好位置。
“啊……”
当第一棍重重的落在脚弯,朱厚照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闷哼着叫出了声,那坚硬的木棍正好狠狠地落在被羽箭射伤的地方,让他一个踉跄差点被打得立刻跪倒在地。
“大明太子也不过如此!”伯颜猛可让人再送上一碗酒独自呷着,看着他狼狈地样子讥笑道。
朱厚照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滑落在地,他刚刚站稳立刻又有一棍狠狠地敲落在另一条腿上,让他的身体又是一偏。但是这次他紧咬着下唇将那难忍地疼痛硬生生地咽了进去,一声不吭地又踉跄站直。
父皇看到自己这样子,只怕又要说我任性了!明明忍一忍不和鞑子对着干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朱厚照忍着浑身的剧痛自嘲道,父皇生气骂着自己的脸,哪怕只有一次,能再看一眼,该多好!
营帐内安静得异常,进来的几位将领都默默的看着。十、十五、二十……帐内只听得到军棍带起的呼呼风声以及落在肉和骨头上闷哑的撞击声,众人看着那小太子一次一次倔强地站起身,他的裤腿上已经隐隐的渗出了血迹,左手臂的袖子则被完全染成了红色,血迹染红了他的衣物,偶尔几滴落在地下立刻开出一朵凄厉的血花。
然而即使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那个小太子的双膝却是干干净净地没沾染一点泥污,依旧执着的不肯跪下。
旭烈孛齐,我最出色的儿子呀,输给这样的人,你不冤!草原的人最尊重勇士,一坛酒慢慢地被饮光,可那小太子却始终一声不吭,怎么也不求饶,一向软弱好文的明廷居然出了这么个硬骨头,难怪让自己出色的儿子吃了那么一个大亏。
伯颜猛可猛地一口将碗中的烈酒灌完,把碗泄愤般地朝地上一甩,微醺地大着舌头道,“算了,别打了,别给打死了,这可是大明太子,留着用处可大着呢!”
一左一右挥着军棍的两名大汉喘着粗气停下了动作,摸了把额头不断滴落的汗,终于舒了口气。
“大汗,他好像早就晕过去了!”拖着朱厚照的一个大汉突然惊异地道,众人这才发现,虽然已经停止了打人的动作,那小太子还在尽量的想要站直身体,那双眼睛却无神地一直望着远方,根本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靠着一股意念罢了。
“拖下去,拖下去,给我把他看好了!”伯颜猛可烦躁地踢了踢地上的碎片,这次交手,虽然凄惨的是那个小子,输的却好像是自己一样!
奶奶的,实在是气闷!他心中狠狠地骂道,望着快要被拖出帐门的朱厚照,迟疑了一下叫住两名士兵,吩咐道,“随便给他上点药,千万别让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