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共惜艳阳年————却三
却三  发于:2010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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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死……”麦苗哭倒在他怀中,“二爷,你把病治好我们再去!”
皇上踉跄着走出房间,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才发现自己满脸冰凉。他默默地站在廊柱旁,那哭声断断续续钻进他耳中,如附骨的毒,一直蚀到心里。
他一抬头,满园的花都开败了,叶也开始飘零,黄叶在空中飞舞着,把秋天的阳光织成金色的纱幕,笼罩着一地悲伤。
秋天快走了,冬天已经不远,这一年,飞快地就过了。
他伸出手去,想抓住些什么,一片树叶从他手边飞过,总是什么都留不住,即使自己身为天子。阳光很温暖,他的心很凉。
太医令满头大汗赶来,跪到他身旁道:“皇上,臣等刚才商量过,如果能找个气候宜人的地方,用大补之剂精心调理,让王爷平安度过这冬天,说不定王爷的身体会有起色。”
他眼中火花乍现,“那好,你即刻把药方开出来,马上把药备好,朕命人准备车马送他们去江南,你随侍左右,如果能把王爷治好,朕封你为侯!”
太医令又开始冒汗,“微臣不敢居功,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从一阵颠簸中醒来,二爷慢慢睁开眼,车窗的帘布荡开了,阳光投泻到身边一个蜷曲着的瘦小身体上,让他全身似乎有夺目光彩。他心里涌出一阵暖流,刚想起来,才发现胳臂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轻微的动作把麦苗惊得一跃而起,他仍睡眼惺忪,慌慌张张道:“二爷,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二爷顿时有些后悔,他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连他出恭都要呆在一旁守着,还不时问着,“二爷,你有没有不舒服?”害得他想出恭老是要让人把他找去说东说西,要不然真会被他问得几乎崩溃。
他在那小小的脸上摸了一把,几天没注意,小家伙又瘦了,下巴尖了许多,竟有些初见他时的模样,眼睛下面一圈浓浓的黑影,眼中却仍是那纯净无瑕的光芒,在这阴影中更显得明亮逼人。
麦苗怕他累着,连忙把脸凑到他面前,让他好好摸个够。二爷心中一酸,他永远这样体贴且善解人意,从没把自己考虑进去。他轻轻抚摸着他有些干裂的唇,轻柔道:“麦苗,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心愿?”
麦苗仔细想了想,“我想让二爷快些好,想让千峰活着回来,想让大爷不要老是生气,想让我大姐二姐他们都有饱饭吃!”
二爷笑起来,“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麦苗愣住了,嬉笑道:“我知道了,我想一辈子陪着二爷!”
“傻孩子!”二爷沿着他的唇摸到雪白的脖颈,麦苗浑身酥麻,咽了下口水,趴到他手边,把衣襟扯开了些,二爷微微一笑,用指尖轻轻拨弄那突起的一点,麦苗连连吸气,轻声道:“二爷,你身体不好……”
二爷把他拉进怀里,翻身把他压到身下,戏谑道:“你不试怎么知道我的身体还行不行。”说着,他先把自己的束缚解除,把他腰带解开,褪去亵裤,用分身在他洞口摩擦。感觉到那陡然长大的分身,麦苗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挺了挺臀,让他顺利进入。
当分身终于整根没入,二爷停了下来,发出近乎叹息的声音,“好久没要你,真的好想啊!”
麦苗吃吃笑着,双腿盘到他腰间,用力迎住他的进攻,在马车的颠簸中,他的冲撞似乎更加猛烈,麦苗怕别人听见,不敢发出声音,把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二爷连忙覆上他的唇,把两人的呼喊呻吟淹没在唇舌交战中。
在一次次的高潮中,麦苗身体越来越软,当二爷低吼着扣住那细瘦的腰,深深射进他体内,他终于露出一个无比满足的笑容,昏睡过去。
二爷微笑着为他擦拭干净,用自己的披风披风裹住他的身体,细细用手指画过他的眉眼,眼中深情尽现。一会,他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粒黑色药丸,一口吞下,抱着他沉沉睡去。
麦苗这一觉睡得真久,醒来时,马车已经停在天水山下的寺院里,天水山历来是佛教圣地,多年的诵经声让这里氤氲着一种平静祥和的气氛,山上参天古树密密丛生,寺后的竹林根根都粗壮无比,直冲云霄。
太医令先去拜望了方丈,方丈早就接到官府密令,把后院腾了出来,随行侍卫搜寻一圈,和太监们一起把后院清理一遍,众人正要接王爷下车,王爷却说麦苗尚未睡醒,命人原地待命。
麦苗做了个甜蜜的梦,梦里二爷和千峰都活得好好的,两人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露出灿烂笑容。他满足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大大的笑脸,二爷摸摸他头发,“快起来,我们到了!”他声音突然轻柔,“你难道还觉得我身体不好?”
麦苗回想起那一幕,顿时满脸羞红,二爷扯开披风,拿了衣裳给他穿上,两人慢腾腾走下马车,二爷附耳道:“你装作扶我!”麦苗连忙搂住他的腰,扶着他慢慢朝后面走去,边走边看着他吃吃直笑,二爷瞪了他一眼,“再笑我就真病了!”麦苗如醍醐灌顶,满心欢喜。
一个月后,京城纷纷扬扬流传着一个让人扼腕的消息,安王爷因病而逝,麦苗随后殉主,在两人的要求下,合葬在天水山下。
昭然宫里,皇上泪流满面,对着两幅画像咬牙切齿痛骂,“两个混蛋,竟然敢撇下我……”,这时,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进来,他悚然一惊,这是二爷临走时和他约定的传信方式,他连忙把鸽子脚上的纸条取下,打开一看,拍案而起,“耿之麟,你竟敢骗我!”
他又看了一遍,直到每个字都刻在心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眉间已拧成条条沟壑。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扑腾着飞了出去,他眯起眼睛看着那白色的影子,脑海中出现信中的字句,“大哥,这样的自由我已渴望已久,如果没有麦苗,我也许会强迫自己默默承受,憔悴而死,可现在我有了他,不愿他再和我一样变成笼中鸟,于是才出此下策。我也不愿让你伤心,还是告知我们的消息,如你再次强逼,我们只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请放过我们,我们永远欢迎你到扬州碧水桥边莫府做客。”
他慢慢踱出昭然宫,把纸条撕得粉碎,撒在风里。树上最后一片黄叶挣扎了一会,终于随风而去,他拧紧了眉头,把双手紧紧握住,狠狠砸到廊柱上。
风渐冷,他眼前出现一张调皮的笑脸,眼角漂亮地弯着,仿佛天上的月牙儿。他的怒火一点点熄灭,这么多年,他真的再没看过这样的笑脸,那人总是淡淡的,温和如煦暖春阳,他想当然地以为这就是他,可原来是他错得离谱。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囚院门口,侍卫惊恐万分的参拜声惊醒了他,他在门口徘徊了又徘徊,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康王爷又在亭子里,对着一池残荷,已喝得酩酊大醉。
皇上犹疑着一步步踱到他身边,看到桌上一张纸条,勃然大怒,断喝一声:“你原来也知道!”
康王爷微微抬了抬眼皮,大笑连连。
皇上把那张纸撕得粉碎,咬牙切齿道:“这对不知好歹的东西,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别骗自己了!”康王爷摇晃着起身,端起酒杯送到他面前,“大哥,你难道还不明白,三弟一直都把我们当哥哥,从来不曾有别的感情!”
见皇上不接,他仰头一口饮尽,泪和着酒流到衣上,“大哥,我们争了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意义!”他颓然坐倒,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们争着讨好他,争着抱他睡觉,争他的人,最后变成争皇位,闹得国家动乱,民不聊生……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皇上抓起酒壶,对着嘴倒下去,酒从嘴角流出,流成一条银色丝线,衣上酒痕渐渐洇开,如带血的泪滴。
“大哥,你知道吗,我们三个一起长大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我一想起心就会痛,然后就会后悔,如果可以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我宁愿不要打破这种平衡……大哥,三弟笑起来真好看,好像有阳光照到心里……”
他一点点软下去,瘫在地上成了一团稀泥,口中却仍然在喃喃自语,“大哥,三弟,你们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好冷……”
皇上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把酒壶用力抛进池中,水花四溅后,一层层涟漪荡开,把枯败的荷叶逼向水边。
远处,一朵云悠悠远去,那变幻的纯净笑脸,引人沉沦。即使疼痛。
世事如棋,不能拂乱,不能悔。
第 10 章
扬州大街小巷流传着这样一个消息,碧水桥边莫南早年失踪的美丽娘子已经找到,只是红颜薄命,早已香消玉殒。不幸中的万幸,她为莫家留下一点香火,辞世之时,要他认祖归宗。
扬州百姓无不感慨,上苍有德,终于慰藉了莫南多年的思妻之痛,更回报他散尽家财为扬州百姓修桥铺路,为妻儿祈福的善举。
莫南为寻妻耗尽心力,本已灯尽油枯,去年还曾大病一场,差点撒手人寰,弥留之际,有人潜入莫府,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莫南大喜过望,竟然生生从鬼门关打转,从此天天拄着拐杖守在门口,远远眺望京城的方向。
这一等,竟然就是半年。莫南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到了最后,只能要仆役抬自己出来,在门口继续等候。
他终于等到了,那天傍晚,一高一矮两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莫府门口,齐齐跪倒,连磕三个响头。
不用任何话语,当高个年轻人抬起头,莫南已经明白一切。这张脸,和自己思念多年的面孔,几乎一模一样。
当两张面孔重叠,莫南老泪纵横,颤巍巍站起来,张开双臂迎了上去。他花了两天两夜时间向他诉说这些年的苦楚,不停要他唤自己爹爹,他的儿子有与他美丽的娘子一样温柔的性格,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紧紧抓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爹爹,爹爹……”
第三天早晨,年轻人被爹爹的告别声惊醒,这才发现,莫南已在睡梦里含笑而终。
一个月后,莫府突然来了一个黑衣大汉,他一进莫府,不顾仆役的阻拦,直接冲了进来。
听到叫声,与年轻人同来的矮小少年狂奔而出,大叫一声“师父!”高高跳起,扑进黑衣大汉的怀里。
终于团圆。
小小的庭院里,一丛嫩绿的竹子在几块太湖石垒成的屏障后探头探脑,一株梅树已然开了几朵粉色的花,在如枯木般青黑的枝头傲然而笑,庭院中的石桌上,一壶天上人间正冒着热气,麦苗坐在二爷身上,正笑嘻嘻夹着菜往他口里送。
二爷接了过来,麦苗连忙拿起帕子给他擦擦嘴,二爷看了看对面那坐得僵直的男子,漫不经心道:“千峰,你真的要走么?”
“什么?”麦苗的筷子掉了下来,“千峰,你为什么要走,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你难道舍得离开我们!”
二爷微微一笑,“千峰,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你诈死回到江南,我们找机会来跟你团聚,你已经来迟了,难道还想出尔反尔?”
千峰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低头道:“王爷,不,莫公子,千峰一直漂泊不定,难得公子看得起,给了千峰一个落脚的地方,千峰真的感激不尽,哪敢再有什么奢望!”
二爷长身而起,深深拜道:“你是麦苗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父,以后我会以长辈之礼相待,莫府就是师父的家!”
千峰感慨莫名,轻叹道:“你再这么客气,我就真的没脸再呆下去了。我还是说实话吧,我早就到了扬州,这些天一直在周围暗中观察保护,因为一直没有发现陌生人,这才敢来跟你们相见。我怕的是皇上不相信,命人来掘坟,到时候没看到尸骨,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二爷和麦苗面面相觑,都轻笑出声,麦苗伸手和二爷十指相扣,轻声道:“师父,你别生气,我们已经写信去京城告知一切,皇上和康王爷都知道我们在这里。”
千峰拍案而起,指着他们怒喝道:“你们疯了不成,好不容易才逃出京城,你们竟然自曝行踪!”
二爷轻轻摆手道:“千峰,不要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他们都是我的兄长,对我十分关心,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千峰震怒不已,“就一句不想让他们伤心,你就使我们的苦心安排功亏一篑,你把我当什么,把麦苗当什么!二爷,千峰天生愚钝,恕不伺候!”
语毕,千峰气冲冲离去,连告辞的话都不肯说半句。二爷把麦苗拥在怀里,在他耳边轻笑,“小家伙,你说他会去哪里?”
麦苗嘿嘿直笑,“他肯定是去京城探听消息!”
“聪明!”二爷轻叹,“麦苗,假如我赌输了,你会不会怪我?”
麦苗没有出声,嬉笑着扑进他怀里,用一个无比热情的吻回答。
梅花开过后,竹林里羞答答冒出一个个小笋尖,披着褐色外衣,头上还顶着白色小帽,麦苗多了件事情,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要去查点又钻出来多少小东西。他从街市上买了许多盆兰草回来,在石边找好地方,挖好坑一株株种了下去,每天浇水施肥忙得不亦乐乎。
把兰草种好,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卷毛小白狗,给它脖子上系了个铃铛,每天带着它到处跑。于是,扬州碧水桥边的百姓都认识了一个叫麦苗的小个子少年和一只叫小白的狗,麦苗经常和莫家公子,一个面如冠玉,温和可亲的年轻人出来逛街买东西,从两人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可以得知,他们过得非常幸福。
春风一来,满街的桃树好似从大梦中惊醒,急匆匆地把娇媚的容颜现出,碧水桥边的杨柳早已抽出嫩绿的枝条,随风漫舞,给整个扬州城增添了许多欢乐。
随着一阵铃铛声,二爷放下书本,悄悄叹了口气,带着满脸纵容的笑望向院子的月拱形门。
“小白,快快快……”麦苗很快出现在门口,他那身月白短衫长裤成了花的,黑的黄的泥巴沾了满身。他扑到二爷身边,把头伸到他的书上方瞧了瞧,又赶快缩了回去,二爷一把抱住他,佯怒道:“你每天到底要换几件衣裳!”
麦苗看看自己身上,眼珠一转,指着小白大吼:“都是你害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到泥里去玩!”
小白委委屈屈看着他,抖了抖身上仍然纯白的毛,要二爷辨明真相。二爷无奈,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忍俊不禁道:“你是不是又要告诉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是啊!”麦苗坐到他身上,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绳子,“刚才那人说这个是月老的红线,拴住了就一辈子不会跑了!”
“那好,反正我是跑不掉了,你去拴小白吧!”二爷笑得灿烂,“省得你每次找它。”
麦苗缩缩脖子,赧然地钻进二爷怀里,要知道,他每次以找小白为名出去玩,二爷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只是不戳穿他而已。他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全部招认比较好,在他胸前蹭了又蹭,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的一点心思全部写在脸上,二爷如何不知道,看着这张小脸挤成苦瓜,他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你们还真是开心呀!”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二爷悚然一惊,猛然起身,脑中闪过无数中念头,却终于强自镇定,把麦苗护到身后。
门口,一身青衣的皇上正把手上的桃花掐得粉碎。那汁液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染得他满手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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