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这么一喊,果真带动了一批人出钱相助,这不禁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舞大旗的姑娘谢过小狼,又让男孩躺在一张木桌上,搬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身上。石头看来很重,那姑娘搬了几次才搬到小孩身上。
随后,她一转身,堆起满脸的笑,高声道:"我们姐弟初到扬州,承蒙各位乡亲照顾。现在就为大家表演一个绝活--胸口碎大石!"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已拖来一把长长的铁锤。叔父看得心惊肉跳,连忙问我:"这是要做什么?她这一锤下去,那孩子岂不就要死掉?怎么表演这个呢?太危险了......"
我回过神来,向男孩望去。可不是!仅凭那块石头就把他压得够呛,一张小脸几乎没了血色。再这么一锤子下去,重量加冲力,不当场暴毙就谢天谢地了。
女孩拖着铁锤缓缓走去。眼看就要出现血腥场面,叔父和小凌学我的样子,用手捂住眼睛,却又都从指缝里偷偷窥视着外面。害怕得正紧,忽然听见一个正义的声音,动听悦耳,又带着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威严--"住手!"
我猛然抬头,见小狼义愤填膺,又站了出去:"姑娘,你弟弟这么小,要讨生活也换个方法。他的功夫底子有多深,我清楚。你不要逼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女孩放下锤子正视小狼,眼里露出一抹无奈:"这位公子,你刚刚帮我们收钱。小女子万分感激,现在也请你不要为难我,让我们继续卖艺!"
我三两步跨到中央,夺过她手里的铁锤:"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他压都快被压死了,这么沉的家伙下去,小孩子还能活吗?"
"是啊!为什么要用锤子打弟弟呢?我要是做错了事,我哥哥都是以教育为主,从来不动用工具。"小凌以身说法。在场的众人听了,底下传来唏嘘一片。
女孩被说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推开我们:"让开让开!我锤我弟弟赚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心甘情愿。你们别妨碍我们卖艺!"
说完她劈手抢回我手里的锤子。小狼见状,一把拧过女孩的手,厉声道:"姑娘,我们也是为你好!论武功,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她左右挣扎了几下,还是逃不开小狼的钳制。忽闻脚边"扑通"一声,低首一看,小男孩不知何时跑来,跪在小狼跟前,求饶道:"您行行好!放了我姐姐!爹娘死了,我们已经辗转了好多地方,我受一点伤不要紧,可卖完艺,姐姐还要帮人洗衣做饭......"
小狼看男孩跪下了,心里一急,放开那姑娘,连忙说道:"我不是欺负你姐姐。你们缺钱,我们可以给你,但卖艺太危险了。你怎么跪下了?快平身!"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好人,专做好事。你快平身,快平身!"我跟着小狼高喊,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使劲想了想,却又想不出来。
罢!不去管它,还是先帮这姐弟俩要紧!
"你们给了钱,过不了几天,我们还是要出来卖艺。上个月,姐姐病了,连看大夫的钱也没有。"男孩拉起大姑娘的衣襟,说道:"姐,你快锤!我顶得住,不要让客人们等了。"
女孩眼睛一湿,手竟颤抖地抬不起来。叔父也看不下去,移步到她身边,难过道:"他这么可怜,你不要打他了。"
大姑娘一看到叔父,脸庞忽然带了红晕,柔声道:"公子,我不打他了。你不要伤心。"
我急忙拉住小狼:"快想个办法,帮帮这对姐弟!"
小狼突然一跺脚,吓得我三魂去了两魂半。
"去找主子!黄家掌管十多家商行,不愁多两个人来帮忙!"
"对啊对啊!堂堂黄家,找两差使还不容易!还包吃包住,包看大夫,成亲有婚假,生育有产假,白纸黑字的契约,绝对不坑人!"我自作主张地把所有的福利待遇全给了这两姐弟。
他们显然对这飞来的馅饼大感惊喜,用一种看救世主的眼神望着我和小狼。弄得人家超级不好意思。
"这是真的?"姐弟俩异口同声。
"我说话从无戏言。"小狼沉声道。
"就是就是,从无戏言,从无戏言。"我跟着说,突然又感觉有些别扭。看了眼小狼,突然间,发现他有一点不一样,好象,好象变成熟了。
我收回神来,向那姐弟说:"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你们看清楚了,今天帮忙的是我宋小鱼。去洛阳打听打听,哪家的不平之事我插手后,还有摆不平的。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必会送佛送到西。我不为名利,不为权势。但愿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天下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问后得知,大姑娘叫严梅,弟弟叫严松。父母双亡,姐弟俩背井离乡,仅懂一些拳脚功夫,只好跑江湖,卖艺为生。
要为他们安排差使,经我和小狼一致商定,去和黄少瞳谈这件事的艰巨任务,就交给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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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呐!黄少瞳开的宴宾楼,你再熟悉不过了。麻烦你去把严氏姐弟的情况告诉他,让他为这姐弟俩谋份差使!"我一说完,立刻给叔父让出一条路。
"为什么非要我去?你们没嘴啊?"叔父显然不愿出马,搓着双手,向后退去。
"当然不行!这里只有你和黄少瞳最亲近。快去啦!你忘了严梅、严松有多惨吗?要是没有一份好工作,他们只好再去卖艺......"
叔父的讨价还价被我一口回绝。他和黄少瞳的世界,彼此都已被封闭太久,重新打开,势必要下一点狠心。
"小狼,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在我这里讨不到便宜,叔父又转向小狼,一双亮眸已蒙上了水气。
小狼素来喜欢讨好叔父,我怕他把持不住,连忙拉过他的手,捏了一下,警告他不要坏事。
"对,就是个样子!少爷,等会儿你见到主子,就要像现在这样含泪欲泣。我敢打包票,看到你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让主子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在所不辞。"
第四章
"你们太没人性了!"见这招也起不了作用,叔父决定不浪费情绪,把眼泪给收了回去。
我凑近小狼,低声道:"真有你的,叔父要是真的当街就哭,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咧!"
"你要把我的手捏到什么时候?"小狼咬牙切齿道。
我低头一看,啊呀!他的手什么时候跑到我手里来了,怪不得我感觉什么东西滑溜溜的呢!
"要不,我陪少爷去!"
小凌想要渔人得利,也不看看时机。在我和小狼的怒目恐吓下,他总算乖乖地站到了边上。
"保重!为帮那两姐弟,也算是为你自己争口气,叔父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
为不让叔父心存依赖,我和小狼小凌像阵风似的躲到街角。
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叔父心里有什么事,一定都与黄少瞳有关。他说起黄少瞳时的那份羞涩使我深信,在这样一颗看似无所谓的心深处,其实隐藏着真情。
叔父终于进了宴宾楼,我们决定暗中保护。以防别人认出来,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我舍弃原来的俊朗形象,妆扮成一个老太婆的模样。小凌人虽笨,模样倒还乖巧,经我梳梳弄弄,将他妙手回春成了个花季少女。就属小狼难侍候,好说歹说,也不肯扮老头子。
"快啦!我都不顾面子扮成老太婆了。上了妆以后,没人认得出你是沈小狼,沉大爷。我敢用人格担保!"
"你没人格!"小狼怒。
"......"
经过我的一番死缠烂打,小狼心不甘情不愿地装扮成老头。他一脸抓狂,一化完,立刻风风火火地朝宴宾楼走去。
"哎!相公等等,哪有老年人走这么快的?要演就演好,走路切记一晃二摇三点地。"我在闺女小凌的搀扶下,蹒跚跟去。
"你还需要演吗?本色戏!"小狼又怒。
"......"
于是,闺女小凌搀着我们二老踱进宴宾楼,坐在一个最靠近柜台的位置。看来这次乔装极为成功,叔父就站在身边也没认出我们。
我嘻嘻偷笑两声,瞅了眼我的家人。虽然老头子表情严肃,像是便秘多年;女儿神情呆滞,好似刚刚失恋。但加上我这个拥有实力派演技的女主人,凑合着还像是三口之家。
"呀!这不是宋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宴宾楼的掌柜姓陈,年过半百。一见叔父,顾不上手头的帐目,两眼迸射出邂逅第二春的光芒,殷勤地招呼道。
我家老头坐在我对面磨牙。先前已有多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被他用眼神吓煞。
"啪--"又一支筷子被无辜掰断。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试着分散老头的注意力:"相公啊,我嘴巴好干,你倒杯水给我。"
这个老头实在欠管教,竟然抬了抬下巴,一字一句道:"你敢再叫一遍,我要你好看!"
唉!还是做女儿的和娘贴心。小凌不声不响地给我奉上一杯茶。刚准备夸上两句,他立刻火上浇油:"那个陈掌柜看少爷的眼神好色哦!"
老头拍案而起,眼看全盘计画就要失败,叔父的声音霎时赋予了重生的希望。
"人来疯啦!言归正传,我是来找黄少瞳的。"
"黄老板就在楼上,您找他是为何事?"
想必叔父和黄少瞳不合之事,宴宾楼的人都已知晓。此刻,竟连叔父的面子也不卖。
"我想让他帮忙找差使。"
"原来是找差使!像你这么漂亮的公子,要是把手做粗了,那还了得!"陈掌柜被迷得神魂颠倒,话里不免隐含了些许赞美。
"谁说我要找?你帮我通报黄少瞳一声就行了。"看对方面露为难,叔父眼珠一转,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不肯见我?"
"呃......"陈掌柜结结巴巴道:"这倒不是。只是黄老板正在会客,恐怕不太方便。"
"什么客人重要成这样!过去可没见他这么积极地谈生意啊!"
陈掌柜叹了口气:"不是谈生意......唉!宋公子,你还是请回吧。"
我低头轻声询问小狼:"你知道黄少瞳在陪谁吗?"
小狼刚要开口,只听柜台前,"啪"的一声,叔父猛地一拍桌子,道:"你说!姓黄的是不是在陪轩儿?"
陈掌柜被吓得不轻,稳住心神后,说:"宋公子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其实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再找到一个。"
"哼!呵呵呵......他们两个在一块儿,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哈哈哈......"
看叔父的表情,明显是在强颜欢笑。他接着一甩衣袖,郑重道:"不见就不见,你管我要不要再找一个!"
他绝对是个口硬心软的人,被人下了逐客令,发完了脾气,又一个人默默地走出酒楼。有些不甘心地在门口徘徊。
我们一家三口早看不下去。刚要上楼,陈掌柜突然伸手一拦:"三位客官,是要住店吗?小店有上等客房,冬暖夏凉,三餐统统送到门口。不过,三位得先付十两银子的订金!"
十两银子!打劫呀!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摸遍身上所有口袋,只摸出三两银子零五个铜板,可怜巴巴地苦着张脸说:"掌柜的,你行个方便。我们一家大小,背井离乡,远赴扬州,为人清廉,两袖清风,以致囊中羞涩,麻烦你通融一下。"
陈掌柜尖嘴猴腮,果然是个抠门的人,大手一挥:"客官,宴宾楼向来待客有道,可也不做赔本生意,您要是没钱,是不是另找他家?"
急着上楼质问黄少瞳,我心里一急,抓来小凌道:"我虽然没钱,但有人啊!我闺女,年方十八,仍未婚嫁,人称一枝花,烹调缝补,擒拿格斗是样样精通!您老要是不嫌弃就收了她,做个侧房。"
宴宾楼已引进西洋电灯,照得内堂亮如白昼,极难蒙混。我指鹿为马地把小凌说得天花乱坠。他像是第一次被人夸,非但没怪娘亲包办自己的终生大事,还配合着向陈掌柜使劲放电,尽管小凌电力不强,反倒有点像漏电......
可惜陈掌柜刚刚看了叔父这个绝世佳人,对于小凌这样的级别产生了免疫。我的美人计因此失败。
"老夫的女儿下月都要出嫁了,讨个十八岁的小妾,只怕有失体统。三位还是去别家看看。"
小凌没有达成使命,很是不甘,不断暗送秋波。我家老头在身边喘着粗气。没上成楼,还带坏纯情少男,我自知罪孽深重,小声说道:"相公,我......"
正愁没办法,危难之时,一家之主沈小狼挺身而出,正色道:"人家说宴宾楼的陈掌柜为人吝啬,五十来岁还没找到老婆。又怎么会有女儿要出嫁?不想明天全扬州城都在八卦这件事,就马上让我们上楼!"
陈掌柜心里纳闷,这架势似乎在哪儿见过。小狼猛一跺脚,吓得他差点跌倒,支支吾吾道:"你,你难道是沈小狼?"
"现在才知道,算你还没老眼昏花,找老婆还有机会!"
"哪里哪里,您要是早点出声,我哪会认不出来?那这两位又是?"
"我弟弟小凌,少爷的侄子宋小鱼。"
这次陈掌柜没再支撑住,长时间倒地不起。
正准备此刻混上去,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
"少瞳,你就会欺负人家,到现在还把他留在家里。是他自己赖着不肯走吗?你不好开口,就让他来找我。不过像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也不会介意我们在一起,更不会跑来找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一抬头,看见轩儿扭着小腰走下楼来。刹时,他腰部的扭动转换到了脸上,难以置信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那是......玉杨?"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轩儿看到了站在酒楼门口的叔父,两人显然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面对面这么一站,轩儿简直难看得要命。
"轩儿!"叔父的惊讶也不少于他,眼里露出浓浓的醋意。一撩袖子,一副与人同归于尽的壮烈表情。
我在一边,也不甘示弱,急急忙忙伸长了脖子,向上张望。
小狼问道:"你在做什么?"
"别吵,刚刚有人说太阳要打西边出来,我看看是不是?"
轩儿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我问:"你又是谁?"
"记性真不好!"我不高兴地撅起嘴,"我是从洛阳来的小侄子。"
叔父向后一倒,还好被小狼一把扶住。可怜轩儿就没这么幸运,惊吓过度,猛然摔倒在地。
"玉杨?"又是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黄少瞳走过轩儿,来到叔父面前,仔细地确认了好多遍。"你来找我吗?小狼呢?他没陪着你吗?"
"主子,我在这儿呢!"一家之主回话道。
黄少瞳果然见过不少大场面,踉跄一步,总算是站稳了。普通人认出我们这一家三口,轻则跌倒,重则昏厥。
叔父急着帮严氏兄弟,马上开口:"我有事找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