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炙吻————吕希晨
吕希晨  发于:2010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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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陌生人你可以付出关心,甚至正义感作祟地陪陌生人一块跳楼,难道你没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对方推下楼跟着一起死吗?”
“你是说那件事啊。”都过去多久了,他还记得那么清楚。“我怎么可能没想过——我也怕死啊。”
“既然怕死又为什么要插手?你可以冷眼旁观,没有人会怪你,也没有人有资格怪你。”
“该怎么说呢?”她拉拉前额的头发缠卷在食指上,圆亮的眼看着卷起的发丝边说:“就是看不过去嘛!虽然独善其身的生活可能会让自己好过一点,可我就是想帮忙,就是忍不住会插手,不希望有悲剧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这个社会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变好。”忍不住骨子里对人性光明面的不信任感,他还是出口反讥:“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她立刻否认地把头直摇,像支搏浪鼓似的。“我从不认为自己很重要。”看见他轻易挑眉的动作,她想起初见面时的他,净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排拒态度。“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穷得快死的无名小卒,不可能有企图改变整个社会的野心,这是现实又不是卡通漫画,随便说说就能做到,我早过了相信这世上有超人存在的年纪。”
“既然你有这份认知又何必——”
“可是你想想——”难得的,她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能帮忙减少一个悲剧的发生,这社会不就少了一个悲剧吗?就算这个社会天天都有悲剧上演,我一天能帮忙减少一个,一年就有三百六十五件悲剧不会上演。想想看,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我也是你所说的悲剧之一吗?”她这样一视同仁的态度,一来会让他难以揣测她对他的观感;二来会伤到和她并非陌生人关系的他;难道她不明白?“你想帮我,也是基于这个无聊的理由吗?”
“才不是!”直坦率真的她立刻反驳。
驳回的速度之快,让宇文律心头轻松不少。
“你哪是悲剧,既不求死、又不可怜,你只是一时的心情不好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那我的地位和你在路边看到的乞丐是一样的,承接你偶发的同情,拿几个铜板了事。”
见她的俏脸倏地显出受伤神色,映在他眼里,让他立刻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后悔。
“我可以体谅你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说话不经大脑。”她抢先他开口,理解他对冲动出口的话所萌生的懊恼,谅解地说:“我关心你,因为你是朋友,是我很难得、很难得才交上的朋友。如你所见,我的生活不容许我有更多的时间交朋友,我的朋友少得可怜,更不用说是知心的了。”
“你可以说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关心你不是出于同情,更不是怜悯。你有什么好让人同情的?相貌出众,有钱又有稳定的工作,羡慕你都来不及,我同情你什么?说实在的,我反而会想,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才帮我这么多忙,其实你比我更会照顾人,我的胃也是蒙你搭救才好转。没有你,我大概还在违建里苦挣每个月必须清偿的债务。”
“只是朋友吗?”
“什么?”
“你只想和我做朋友?”
“有什么不对吗?”她侧首,大有“做朋友不好吗”的困惑。
真是迟钝。“没什么不对。”他低喃道:“暂时让你这样。”
“什么叫暂时让我这样,说得好像是你饶了我什么似的!”她刻意拉尖声调,想燃起一点高兴的气氛。
宇文律配合地回应:“自己想,想通了就是你的。”说完,他转攻她难得自掏腰包的慷慨菜肴。
“又是这句话!”罗飞羽气呼呼地看他,突然心急大喊:“别一个人全部吃光光啊!我也有份的!”
第6章
尽管心情因为有她得以变轻松些,但并不代表事情就此解决不再有问题。
待夜深人静后,宇文律离开住处,回到睽违三个多月的黑街;走进议事厅,头一个见到的就是管理人巽凯。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巽凯黝黑、阳刚气重的轮廓,愈来愈有当家之主的气势。“为了最近接二连三的爆炸案?”
“是针对我的?”宇文律问,心下有八成笃定。
“很有自知之明。”巽凯也不拐弯抹角。“对方想引出你。”
挑了个位置坐定,宇文律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轻扬的笑容中隐含着残酷,没有外人在场,他毋需掩饰一身的黑道气息。
“又一个不怕死的政客。”
“你猜错了,这回不是受你要挟的政客。那票人没胆子在自家门前放炸弹,更何况出自你手的设计不可能外流。”
他帅气的眉不悦的皱着,美目盯住现在黑街的当家主。“不要告诉我是内贼。”
“还不知道身份。”巽凯耸肩。“自己的事自己管,你们十三个人有人找上门来绝对没好事。现在其他的十二个好不容易开始安分守己了,只剩你一个还形单影只,四处不安分、专惹是非。”
“你说得好像我是麻烦似的。”
“本来就是!”巽凯的字典里没有“客气”两个字,再难听的话,他也能说得毫不迟疑。
“嘻嘻,还以为这几年你有点长进,结果还是一样。”
“不长进的是你们,一个个平常是见不到人,就只知道有麻烦的时候回黑街找我,嫌我不够忙吗?”
“别忘了你欠我一笔,凯。如果你还有点人类记忆力的话,应该记得你和管家羚结婚的第二天,我送了什么礼物给你。”
“又来了。”巽凯猛翻白眼。“这时候就知道跟我翻旧帐、斤斤计较。”
“当然,这叫善用资源。”他笑笑,实则根本没心情和巽凯说笑。“一点眉目都没有?”
“我派人去盯住黑市流动的武器,结果一无所获。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武器的设计制造你早就不碰了,有意引出你的人,对你想必有经过详细的调查;至少,对方很清楚你在黑街的纪录。”  
“是黑街人?”
“至少这个人有本事让黑街人抖出你的过去。”巽凯道出另一个可能性。“往好处想,对方并不知道你的长相,否则就不会用这种算得上是最笨的方法,企图引你出面。”
“不要告诉我,除了等待没有第二种方法!”守株待兔是最笨的方法,比引蛇出洞还笨!
巽凯轻松自在地耸耸肩,反正事不关己,他大可临危不乱。“除了这个笨法子也没其他的方法了,对方在暗、你在明。”
“我没多少耐性。”
“没耐性也得等,除此之外,无计可施。”如果理由只是为了引出他这匹真正的炎狼这么单纯就好了,最怕的就是对方别有用心。“比起对方是谁,他的动机更重要。”
“近几年我没惹过谁。”身处黑道,头一件想到的就是寻仇。
“过去的仇家呢?”
“都死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道尽过去和他作对者的下场,他还附带强调一点:“无一幸免。”
“那就是新的对手了。”巽凯支着下巴沉声道:“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敌暗我明,完全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棋路走向。”
“你以为我喜欢?”
“针对你个人还算事小,如果是想经由你对付整个黑街,那事情就大了。”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躲不过,查出对方的来历是你的工作。”
“喂喂!”险险上当点头称是的巽凯在前一秒钟煞车,逃过一劫。“对方要的是你,干我屁事!”
“你说了,他有可能是针对整个黑街,只要事关黑街,你就责无旁贷。”
“关不关黑街的事得等一切明朗再论定,除非你能证明对方的目标是黑街,否则这一次我绝不让黑街涉入,我说到做到。”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愈来愈难缠了?”
“最近有愈来愈多的趋势。”巽凯贼溜一笑。“不差你一个。”
“很好。”看来在这讨不了多少便宜,思及此,宇文律起身欲离去。
“宇文!”巽凯突然出声叫住他。
“如果不是后悔想收回刚才说的话,休想要我回头。”  
真是受不了他!巽凯在他背后没辙地摇头。“我不可能收回,最近黑街的事情也很多,我分身乏术是事实。叫住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定下来?”宇文律侧首回视,美丽的眼闪过一丝警戒。“什么意思?”
“最近几个月常在你身边闲晃,说是你同事的女人。你从不与人搭档,她是第一个例外,说不定也会是最后一个。”这样突兀的存在没有其他的代表意义才有鬼!
“她的确是。”宇文律毫不隐瞒,说得直接了当。
“你的答案代表黑街将多了一个人加入?”
多一个人加入?她吗?
宇文律许他一个否定的摇首。“不会。”
“你不打算告诉她关于黑街的事?”巽凯皱起浓厚的剑眉。“你还是排斥黑街?”
“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没理由排斥。”
“那为什么——”
“没有道理要让她承受我的过去。”宇文律咧唇轻笑,想起老是出糗又信赖他甚重的罗飞羽,紧绷的美丽线条也忍不住柔化许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作法,而我——决定不让她知道。” 
“怕把她吓跑?”要一个这么胆小的女人做什么?巽凯皱眉暗想,忘了自己的老婆胆子好像也不怎么大。
他摇头。“是因为她不适合知道黑街的存在。”
“这话怎么说?”
宇文律呵呵笑出声,仿佛提到她就像是听到笑话一样,都能让自己开心。“不管她知道与否都影响不了将来,有时候坦白并不代表重视对方;相反的,这可能会为对方带来负担。”
“你对她的保护心态会让大伙儿对她愈来愈好奇。”
“要好奇随你们去,但是——”他眯起眼,警告意味浓厚地说:“如果有人打扰到她的生活,就别想我会轻言放过。”
巽凯佯装害怕地抖了抖肩膀。“我相信目前还没有人想死得支离破碎,炎狼。”
“那就好。”松缓紧绷的表情,丽颜绽出的笑容让巽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走了。”
巽凯在他离开后,双手交互猛搓着双臂。
在某些时候,他还真的有点受不了一个男人拥有比女人还漂亮的外表,就算是认识十来年的老朋友也一样。
“你这个笨蛋!”彻天的吼声像爆竹炸上罗飞羽的脑门,炸得她晕头转向,差点分不出东南西北。“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说救人就救人,你保证你那两条小短腿能跑得比车快吗!”
小短腿——好过分的说辞!“那个小孩子差点被车撞……”
“难道你就能幸免!?”他被她吓得几乎肝胆俱裂!才一个转身的时间,当他回头准备叫她拍下专访人物的照片时,却发现娇小的人影朝如子弹般迅速的车阵奔去,目标是为了捡颗该死的球而白痴跑到马路上的小鬼!
他的吼声阻止不了她几乎是瞬间反应且冒失的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没人车阵而来不及制止;只能眼睁睁地看她从车阵中像个女战士,从惊险万分的马路虎口,救回被与熟人谈笑的母亲忽略而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的幼童。
思及此,一双美瞳凌厉扫过带孩子前来道谢的母亲,硬生生用恨不得砍杀对方的眼神将母子瞪离现场。
背向那对母子的罗飞羽没看见,只自顾自的向他解释,好让自己在他的冲天怒气下还能活着回家。
“我……没事,人还好好的呀!”她嗫嚅地道,被他可怕的怒气震得心惊胆战。
“你干嘛那么凶……”
“那是这次!”天晓得,依她冲动、冒失的个性,还会有多少次的意外可能会发生。“罗飞羽,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能力,你不是打不死、撞不烂的超人啊!你想救人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救人,一味的行动叫作愚蠢,不是正义感!”
“我又不是为正义感救人……”她嘟嘴咕哝着:“我只是想救那个小孩而已。”
“不管是什么理由,你就是不该忽视我的感受,随意做出这么危险的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办?你说呀!”
“呃……”她傻住,大大的黑眼因为他心急脱口的话显露愕然。
这句话好暧昧……她希望自己是听错了,却又不希望是听错,单纯的脑袋被矛盾夹击,只好当缩头乌龟避开这些困惑,只顾着为自己辩解。
“可是——我不希望那孩子受伤或者死掉,他还那么小……”
“你可以叫我,至少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出事。”他是学过武的人,再怎么说,防御能力都比她好上太多。
“那就来不及了。而且看到那个小孩跑到马路上,我就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要把他拉回来,我……”
“为什么在金钱方面那么小气、吝啬的你,对自己的命是这么慷慨!”她该死的热情平均给予每个人,陌生人也好、熟人也罢,每个人分到的都一样多——也许,这才是宇文律之所以会如此愤怒的原因。
对别人总是热情回应、毫无保留的她,有没有想过对某个人特别一点,至少,投注的热情比对常人多一些?如果有,恐怕对象并非是他,否则他不会有自己在她眼中的地位与一般人无异的感受。
当事发的一瞬间,认知到自己有可能失去她的时候,所顶的天、踩的地为之变色尚不足以形容他的害怕恐惧,而她却只吐吐舌,扮鬼脸,笑说好险没事,这要他怎么接受!
“宇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下一秒钟,宽厚的胸膛成为她眼前唯一的景象。用来说话的嘴巴紧紧被压贴在起伏急促的胸口,加上环住自己却隐隐颤抖的双臂,她这才明显感受到这胸口与手臂的主人那害怕恐惧的情绪。
“我不要你出事,在救人和自己的生命之间,我希望你能有所取舍,理性一点可以吗?算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不要这么慷慨赠送自己的热情,不要那么善良。”
“我……其实我很害怕——”终于,被他的情绪感染,放松的神经开始释放与生俱来的害怕,让她几乎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他领受,娇小的身子颤抖得比谁都严重。毕竟,方才面临生死一线间的人是她。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没救了,眼前一片空白;等我回复意识,才知道自己还活着,一点事都没有……”恐惧逼出她几滴泪,后来,愈滴愈多,湿了他胸前的一大片襟口。
“你这个笨蛋。”斥责的声音到最后变成无奈的叹息,双手加重力道收纳她始终不停的颤抖身躯。
抱住她用身体感觉她的存在后他才放心,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活生生的罗飞羽,更明白这个拥抱除了安抚她之外,更是为了安抚自己——她的冲动吓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吓破胆的惊恐萌生,震得他除了搂住她告诉自己一切没事以压制流窜全身上下的恐惧感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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