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连觉修突然瞟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颜夙昂和贾志清立刻一本正经地闭上嘴巴。
一顿饭给剧组所有人增加了力气，但没有增加运气。
事实上，小白和谭菲的拍摄进展依然归零。
连觉修的怒火重新高炽，“你们忘记进化了吗？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要不要我去野生动物园给你找个翻译过来？！一个两个都动作都那么僵硬，我现在让你演僵尸吗？你要不要干脆别走路，直接一跳一跳算了？”
小白垂着头，神情十分沮丧。
颜夙昂虽然看着心疼，却一声不吭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贾志清跟在他身后，“你不替小白说几句吗？”平时好像很关心很要好的样子，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呢？看刚才小白那样子他都想冲过去说不拍了。幸好，高勤在电话里提前警告过他，除了当跑腿打杂以外，不许做多余的事。他想了很久，最终把反驳导演这件事归类于跑腿打杂之外的选项。
颜夙昂靠着别墅外墙，淡然一笑道：“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反驳……”贾志清想起小白糟糕的表现顿时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并不那么站得住脚，又改口道，“至少给点鼓励之类的。”
“知道么？在国外，如果小孩跌倒了的话，家长从来都是让他们自己站起来。因为任何的辅助都是暂时的，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真实的。”
“……只是鼓励而已，有必要扯得那么远吗？”何况，什么时候小白变成他的儿子了？“万一小白一直都拍不好，达不到要求怎么办？”
颜夙昂仰起头，看着别墅对面的别墅，“那就换人。”
“要不要这么绝情？”
“没有人是万能的，每份职业都有胜任和不能胜任。”颜夙昂耸肩道，“大不了下次建议小白出唱片试试。”
贾志清大受惊吓道：“我真诚地告诉你，你的提议相当危险。”
“有多危险。”
“冒着生命的危险。”
“……”
颜夙昂和贾志清在门口哈啦了半天才回去，但连觉修的咆哮依然在继续。
谭菲已经脱离苦海，可以说，她基本已经找到自己的位置了，但小白似乎越来越迷茫，连开始很流利的台词都开始结巴。
连觉修眉头越皱越紧，就差没骂娘了。
贾志清眼见不好，立刻跑到外面，很狗腿地打电话给高勤报讯。
高勤在电话另一头淡淡道：“让他们自己解决？”
“他们？谁啊？”
“反正不关你的事。”
感觉自己被严重无视的贾志清愤愤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辞职！”
“千万别光说不练。”
“……你让我辞我就辞职，那我多没意思，我偏不！”
高勤不耐烦道：“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
“喂，我是很认真地在做工作报告，你非得这种态度吗？”
“我是很认真地在上厕所，你非得挑这种时间吗？”
贾志清下意识地捂住鼻子，“你这人真没礼貌！”
啪，对方电话挂断，将没礼貌进行到底。
贾志清收好电话往里走，却见颜夙昂正拥着小白出来。
小白眼睛微红，泪水硬卡在眼眶里不肯出来。
连觉修的咆哮声从里面传出来，“明天要还是这个表现的话，你这辈子都不用上镜头了！”
贾志清连忙问：“怎么了？”
其实这是句废话，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能开口的词汇适才很贫乏。
颜夙昂道：“我送小白回家。你自己回去。”
“不用了，还是我……”
颜夙昂看也不看他道：“我顺路。”
……似乎，他和小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吧？要说顺路，谁会比他更顺啊？贾志清无比囧地看着小白上了颜夙昂的车，然后绝尘而去。

第一次的约会

小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连导演说要用爱恋的目光看着她，可是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表现出来了呀。为什么还是不行呢？难道他真是没有演戏的天分。
他转头看着窗外在街上穿梭的人群，突然有种茫然找不到自己的感觉。
他究竟是谁呢？是那个卖猪肉的曾白，还是那个《至贱之敌》里的小白，还是《男人泪》里的白瑞迪？
导演说他是白瑞迪，可是他为什么找不到自己是白瑞迪的感觉呢？
“小白，到了，下车。”颜夙昂温柔的声音从左边传过来。
小白顿时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是了，他还是小白。
他下车，却发现眼前的建筑物和他的家有着极大的差距。
危楼与华楼的差距。
小白纳闷道：“这里是哪里？”
“酒店。”颜夙昂关好车门，直接拉着他就走，“我们去吃饭。”
“可是……”他现在一点吃饭的胃口和心思都没有，只想早早地回家。
颜夙昂突然停下脚步，“你想不想演好戏，达到连觉修的要求呢？”
小白用力地点点头。
颜夙昂微微一笑，抛出诱饵，“好吧，我有一个办法。”
小白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我们约会。”
……约会？
小白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道：“难道这就是潜规则？”
……潜规则？
颜夙昂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从哪里听来什么潜规则的？”
“志清说的。他说公司的老板，还有节目的编导，电影的制片……”
“好了好了。”有空应该好好和贾志清谈谈，像有些垃圾信息他既然被输入了，就不应该再向别人输出。“我不是电影的制片，也不是导演，也不是编剧，所以我不可能潜规则你，你放心。”
嗯，他是真心的。像潜规则这种词简直是侮辱。
不过……潜规则倒的确是条捷径。
颜夙昂用手掌轻轻拍了下脸颊，把自己从某些歪念中拍醒过来。
“哦。”小白乖乖应了一声，“那为什么要约会？”
“你的问题是缺乏恋爱的感觉，所以我们要用约会来弥补。”颜夙昂清了清嗓子道，“你现在就把我当做你的未婚妻，我们现在收工，哦不，是下班之后约好一起在这里吃饭。”
小白呆呆地看着他道：“可是，我没法把你当成未婚妻。”
“为什么？”
“因为我的未婚妻不是男人。”小白脑海中自动浮现谭菲的样子。
“你想都别想！”颜夙昂一眼就看穿他心中所想，气愤道，“我肯帮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居然还挑三拣四？！”
小白低下头，咬着下唇道：“对不起。”
……怒火顿时消歇。
“我不是要凶你。”颜夙昂充分发挥了一个影帝所具备的变脸素质，笑吟吟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没办法把我当成未婚妻的话，你就把我当成未婚夫好了。”事实上，他也更喜欢这个位置。
“未婚夫？”小白狐疑道，“可是我也是男的。”
他非要在男人女人这个性别上面牵扯不清吗？颜夙昂为自己的‘未来性福’感到担忧，“其实感情是不分男人和女人的。首先，我们出生的时候性别已经决定了，对不对？”
小白点点头。
“父母根本就没有问过我们想男还是想女，所以在肉体上我们是根本没有选择权的。”他顿了顿，喃喃道，“当然，父母本身也缺乏对它的控制力。”
小白迷茫地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说，性别不是我们选择的，它代表的只是我们的身体，肉体，但我们的精神和灵魂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感情也是。我们怎么可以为了不被掌控的肉体所束缚，而扼杀我们的感情？人的灵魂和精神才是最重要的，肉体只是皮囊而已。佛教也是这么说的，呃，道教、基督教、天主教都是……”多拉几个教派，应该会更加有说服力吧？
颜夙昂无耻地糊弄着。
小白眨着眼睛，“是吗？”
颜夙昂昧着良心，“是的。”
小白沉默。
“……”这到底算是理解了？顿悟了？还是根本就不赞同？颜夙昂郁闷地看着他的回答。
小白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约会的。”
很好，重点抓得很准。颜夙昂高兴地弯起胳膊，“那我们走吧。”
小白慢慢把手放进他的胳膊里。
“记住，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夫，你是我的未婚妻哦。”
“好。”
走进餐厅，两人引起了一定的侧目。
不过颜夙昂当做视若无睹，而小白是真的视若无睹。
于是两人就这样大咧咧地穿过大堂，走到包厢里。
包厢和大堂其实是相通的，只是单独在角落，形成三面墙的小区域。
蓝格子的桌布上放着一盏铜制的烛台，烛光昏暗，却将这方小天地照耀出一片暧昧的橘黄。
颜夙昂满意地点点头。
当初来这里，还嫌灯太暗，吃东西看不见，但此时此刻，对这眼前的人，心中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随着这橘色的烛光而缓缓地流淌着。
果然，在这种餐厅吃饭，对象和心情才是重点。
“好暗，都看不到东西。”小白摸着桌布。
……
颜夙昂咬牙对旁边的侍者道：“再拿五盏烛台来。”
于是，包厢亮堂了。
从入口处看，整个大堂，包括所有的包厢，就数他们那里最亮堂。
有刚进来的客人问：“你们餐厅真讲究，连维修东西都点蜡烛，开灯不是更方便吗？”
回答的使者：“这个嘛，呵呵……呵呵……呵呵呵……嗯，大概吧。”
沙拉上来。
颜夙昂看着低头猛吃的小白，微笑道：“还合口味吗？”
“怪怪的。有点酸，是坏掉了吗？”小白抬起头，半截生菜还露在嘴巴外面。
“这是意大利沙拉酱，可能加了点醋。”颜夙昂努力堆起笑容，“你将就将就吧。”
小白把生菜全都塞进嘴巴，“我们为什么不去吃过桥米线呢？”
……又是过桥米线。
颜夙昂无语地想，小白对过桥米线还真是情有独钟。
“因为白瑞迪是一个富家子弟，而邓潇潇又是一个贪慕虚荣，喜欢享受的女人，所以他们来的地方一定是高级餐厅。我们来这里找感觉最不错了。”
小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爱上我。”
……
侍者上汤，顺便收走沙拉盘。
颜夙昂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看着大堂，直到小白问：“怎么爱？”
“呃，把我当做你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最重要的人。”颜夙昂交握双手，下巴抵在手背上，炯炯地看着他，“信任我，关心我，体贴我，并时时刻刻关注我。”
小白默念着他的话，仿佛要把他们记到心里去。
颜夙昂满意地舀着汤。
小白忽然道：“你是要发展我当你的粉丝吗？”
舀汤的手顿时定住。
小白道：“贾志清说，拍了电影以后就可以努力发展粉丝了。他想出的口号就是：喜欢他，支持他，时时刻刻关注他。”
……
颜夙昂镇定地放下勺子，缓缓用手抹了一把脸，“贾志清，嗯？”
“嗯。”小白笑道，“其实他很聪明吧？”
颜夙昂回笑道：“的确很聪明。”不过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小白低头继续喝汤。
“等会我们去游湖。”颜夙昂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行程。
“……”小白谨慎道，“哪条湖？”
他失笑道：“城里还有什么湖？”
“可是那条湖很宽啊。”
“宽才好啊，不然一下子就游到了。”
“那么，我能带一个游泳圈吗？”小白道，“我不大会游泳，只会狗刨。”
颜夙昂用手指挠了挠额头，“那个，我们坐船游。”
“在船上游？”小白脑海里顿时有一个人在船里游，船在湖里游的画面。
“不是，是我们坐船游玩，光看不游。”
“看什么？”
“看……看剧本。”
小白握着勺子的手突然一紧，“嗯，我一定要好好努力，把戏演好。”
颜夙昂目光顿时放柔，“你会的。”
“不然，就拿不到酬劳了。”
“……”
“据说拍电影的钱很丰厚的。”
“……”
“应该有好几千吧？”
“……”
“难道是几百？”
“……”颜夙昂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也是贾志清说的？”
小白兴奋地点头，“贾志清说，只要多拍几部戏，雄哥的猪肉铺就能买回来了。”
“贾志清，嗯，很好，很好。”
小白赞同道：“他的确很好啊。”
“呵。”
房间里，贾志清正抱着漫画看的哈哈大笑，笑到高 潮处，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
……
“谁在骂我？”

坐高级船夜游

游夜湖是城里很流行的活动，尤其是那些仍在热恋期需要罗曼蒂克气氛来增进彼此感情的情侣和那些是在找不到地方打发时间的老夫老妻。
总之，那些在岸边停靠的船家至今为止的生意还不错。
颜夙昂带着小白上船的时候，还特地找了两顶鸭舌帽来遮挡脸部。
“为什么不戴墨镜？”小白好奇地问。他记得以前他在杂志上看到，被偷拍的明星都是带着墨镜的。
颜夙昂看着头顶一望无垠的夜空，苦笑道：“因为那样的话，我们还必须多一根盲人拐杖。”不然更加引人注目。当然，两个男盲人跑来一起游湖也很引人注目。
小白茫然。
颜夙昂付了钱，匆匆拉着他上船。
船无篷，抬头就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光。
耳边响起哗哗水声，离岸渐远，万家灯火仿佛在顷刻间成为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小白看见周围的船都是乌篷船，不由好奇道：“为什么我们的没有篷？”
颜夙昂刚想回答那是因为乌篷船被租光时，船家已经抢先笑道：“因为我们的比较高级。”
“……”颜夙昂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看上去一脸老实样的船家。
小白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敞篷式的啊。你看那些高级跑车不都是敞篷式的吗？”船家说完，就得意地笑起来。虽然这个笑话他说过很多次，但每次说的时候，他依然会觉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