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拨电话给老哥说找到人了，又蹲下身检查我身上的伤，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小伤很多，骨头也被踢得很痛，忍忍行动应该无碍，於是举起手要他帮我松绑。

「快走，冬瓜要带你跑路了。」他说。

「冬瓜？谁？」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讲火星文，我跟狐狸精有代沟。

狐狸精正想解释，门外却出现了一位绝对料想不到的人，是上回狐狸精外遇喝咖啡的那位大美女李孟涓。

美女手上还拿了把枪。

「小华，现在不是玩正义小白龙游戏的时候，他是黑道份子，也是我们李家的敌人，你最好别蹚浑水......」她指著我说。

狐狸精倒镇定，说：「李孟涓，你......拿枪是犯法的......」

笨蛋嫂子，她是李孟冬的妹妹，没有一两把枪枝随身耍著玩才奇怪。

听到狐狸精花言巧语：「......李孟涓，我也喜欢你，真的，在我认识的所有女孩中，你是气质最好，个性最好，连相貌也是最漂亮的一个......」

嫂子精神外遇，跟老哥打小报告的机会来了！这回该怎麽跟哥开口挑拨离间？

还在思考，事情突然急转直下，狐狸精趁著对方被甜言蜜语醺的晕淘淘时，飞起一脚踢掉美女手里的枪，接著往她一击重拳过去──人家娇滴滴的身体怎麽受得了？受到冲击，她往後狼狈跌了去，倒在地上，比我当初被狐狸精揍时还要惨。

等等，机不可失，去捡对方被踢飞的枪，有枪在手，我就有恃无恐：「走，我们冲出去！」

说到枪法可不是我乱盖，从小因为力气比不过老哥，所以我转而精研枪法，越学越有兴趣，最後连哥都对我的枪法甘拜下风。

耀武扬威，我被囚被打的怨气终於可以发泄了，看到好几个人往我们这里跑来，我拿起枪正想给他们个教训，狐狸精却拉住我的手往某个方向跑。

「干嘛逃？让我给他们吃枪子！」我吼。

狐狸精边跑边回头骂我：「笨蛋死人头，有几十个人耶，你那把手枪有几颗子弹？走为上策啦！」

有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就跟著跑，目前虽是深夜，大庭院里却架著好几盏公园式的古典立灯，视线完全不受限制。我们绕过一个大温室，接著是一栋西式大洋房，转过去，来到大洋房与大门中间的广大庭院处，跟狐狸精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好明亮，也好安静──

23

现在的情况诡异到彷佛是妖魔大对决，宽广的庭院里，一条笔直的碎石路由临马路的艺术锻造大铁门直通西式洋房建筑的拱门，两端各立著一大群人。

仔细瞧瞧，堵住锻造门的居然是──

站在前头的，是以老哥为首的南部各大帮派要员，後面还站著一百多个手下，至於拱门下这头，李孟冬阴沉站著，身边後头立著几十位黑西装的手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临大敌，紧张兮兮。

我跟狐狸精好死不死就跑到两派人马中间，看看这头嗅嗅那头，接著两个人达成共识，大大方方往老哥方向移，动作自然，像走秀似的，故意挑衅李孟冬。

哼，有六千年的天山蛇妖在场镇压，就算李孟冬请了大炮战车来，我们也不当一回事。

看向老哥，他一如往常嚣张，所有人都站著，他却要阿至帮他准备了一张大椅子坐下，旁边玫瑰姐小鸟依人的倚在椅子扶手上，手不规矩的绕过哥的肩膀，多标准的大哥女人架式！

这才是黑社会的大姐大嘛！动作自然，又媚又狠，老哥放弃她实在太可惜了。

好痛！臭狐狸精，生气也找错对象了，看到这画面不爽应该找老哥算帐，干嘛用力捏我的手？难道我活该倒楣被迁怒？

老哥往我们瞄了一眼後，懒洋洋对李孟冬说：「阿昱果真在你家作客，李孟冬，这下你打算怎麽跟我成德会交代？」

李孟冬只是回答：「黑鹰，你有本事，居然在警方眼下偷天换日，让别人顶替你坐牢，要是东窗事发，不怕再回牢里蹲？」

哥冷笑：「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目前的处境吧，本想留你多消遥几天，不过，事情有变，我家小弟不知好歹，以为英雄好当呢......」

干，我家老哥疼老婆才来的，害我刚刚以为他良心发现关心起我来，特地跑来救我，原来......

重色轻弟！好，待会我一定要加油添醋狐狸精对李孟涓甜言蜜语的那段，反正我斗不过老哥，就行借刀杀人之计，让恶嫂替我宰了他。

老哥瞪我干嘛？难道知道我正在心里阴谋著诡计？不对，他视线下移、继续下移，最後停格在我的手上。

我的手没什麽奥妙之处，唯一可诟病的是：它正以出气筒的身分被狐狸精紧紧握著──事情大条了，朋友妻都不可戏，更何况是大嫂？我看老哥的眼神闪烁，知道他打算杀了我，为了保命，我立刻挣脱狐狸精的手。

这时，听到李孟冬问狐狸精：「小华，你是黑鹰的小弟？难道你也是黑鹰布的棋子？」

狐狸精只是哼哼说：「周昱是我平常拿来练拳用的沙包，这几天不见了，害我手痒的很，连我同学小强都饿了好几天肚子，今天终於找到人，顺手救上一救，不行吗？」

小强饿肚子？怎麽可以，那我之前的填鸭计画不都白搭？气死了，我立刻小声问狐狸精：「小强为什麽会饿肚子？难道他知道我被抓走，担心到吃不下饭？」

「当然不是，因为有你常常送点心给他吃，所以他把所有的打工费拿去银行定存，结果你居然搞失踪，他又不想损失利息，乾脆节食兼减肥。」

好个臭蟑螂，都瘦成排骨了还给我减肥？知不知道瘦巴巴的身体看了碍眼？好好好，这下不把他抓到跟前塞个三大块牛排进肚子我绝不罢休！

之後哥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调查局的人都叫了过来，在李孟冬的头上安了个走私毒品的罪名给押走，我却不高兴，没赏给李孟冬跟他的手下几颗子弹，好像自己被白打白关了。

跟老哥抗议，他反而骂起我：「身为成德会的人，轻易就被李孟冬给抓走，你根本不适合混黑道......不许回北部去了，等你身上的伤养好，就每天跟我上公司去熟悉业务，总经理给你当。」

我凶恶回答：「我放著北部好好的少爷日子不过，跑来为你做牛做马？老哥你当我是笨蛋吗？」

他凛凛横我一眼：「你在我的庇荫之下消遥了二十几年，如今也该是还债的时候......」

「还债？不就是让我卖命？什麽庇荫？那是压榨好不好？你也去问问爸妈的意见吧，老爸那麽疼我，才不忍心见我被你荼毒。」我搬出父亲牌。

「老爸敢有什麽意见？」哥冷笑：「就连老妈都赞成你来高雄帮我，要知道，父母亲可没有义务为你擦一辈子屁股。」

这什麽烂比喻？好像我多会惹麻烦似的。

回到老哥的公寓去休息，躺上床，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小强，本来想骂他胆敢减肥这件事，结果却被抢了话。

「快递叔叔你没事了吗？小华说你失踪了，我担心你是不是身分暴露被抓了呢......你人在哪里？身体要不要紧？我去看你吧？」他叽哩呱啦问。

呵呵，他很担心我，真乖，好宠物，我也就忘记要骂他了。

「我住老哥这里......没，一点皮肉伤而已......要带东西给我吃？那、你快递两罐鸡精来吧......」我奸笑回答，偶尔当当病人也不错。

「你跟小华住一起？我没进去过那栋大楼耶......可以进去吗，嗯，好，我看看......叔叔，後天星期六下午我没打工，可以吧？」

还要两天？小家伙居然还是把打工排在我前头？找死啊......等等，星期六下午来看我，没跟跳蚤约会？我比跳蚤还重要？

呵呵呵，哈哈，嘻嘻嘻，宠物真是狗腿，难怪得我宠爱。

「昱少爷，你别笑得这麽夸张，身体动来动去的，我怎麽跟你上药？」阿诚一面替我身上的伤口上药，一面说。

我怒骂：「这麽点小伤口，上什麽药？又不是娘儿们，擦那些红红紫紫的药水，难看！」

「不行的，少爷，伤口再小都要防著细菌感染......你看，这边有个大伤口......」阿诚说著说著，往我脸上抹双氧水。

强烈刺痛来袭，我叫出声：「痛死了，那麽用力做什麽？我跟你有仇吗？」

阿诚悻悻然，我觉得不对劲，眯著眼问：「......你心情不好？」

阿至在一旁眉开眼笑说：「阿诚把他半个月的薪水输给我了......说来，都该感谢昱少爷的鼎力相助。」

「感谢我？」瞪阿至，要他招出事实。

阿至说：「我猜你被李孟冬抓了，阿诚却认为你没那麽笨，搞不好留连在哪个温柔乡，所以......」

他妈的，阿至居然拐著弯骂我笨蛋。

24

好不容易等到星期六下午，想想小强要过来看我，逼迫阿至阿诚把家里整个打扫了一遍，还不准他们待著，通通给我休假去。

他们俩个感动的要命，说自从老哥被调查局的人带走之後，两人就没日没夜的忙，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如今既然可以休班，就回家看父母去。

「那麽，昱少爷，老板那里要请你负责搞定，要是他临时派遣任务，就请你出马。」阿诚很奸诈地说。

阿至也接口：「周休二日，华少爷没上课，老板也不会让他出门，所以昱少爷尽管放心，顶多帮老板买些吃食而已。」

「嗄？」我还搞不清楚状况。

两个人手挥挥跟我bye-bye，我终於发现他们又连手算计我了，居然留我在这里当对面两人的专属男佣？

没大没小，老哥身边的人都同一个调调。

等这两个人一走，清静了，我半躺在沙发上，吹冷气喝饮料，等过了约半小时，门打开，狐狸精领著小强进来，怒气冲冲喊：「周昱，你说要喝鸡精是什麽意思？」

哪有什麽意思？就他跟老哥每天在那里说鸡精好喝好喝，我听了也想嚐嚐──不过被他这麽一吼，还真吓我一大跳，手里原来拿了本册子也应声掉到地下。

小强勤快，走上前帮我拾起，却被摊开的纸页吸引，喃喃念：「......大哥大嫂闺房情趣语录......今天哥哥说要钻木取火，嫂子不依......」

狐狸精变脸了。

「快递叔叔，你大哥大嫂好有趣。现在都什麽时代了，谁还玩鑚木取火的游戏？」小强边说边偷笑，跟我用眼神打PASS，他已经知道我大嫂是谁了。

「对对，因为我哥哥喜欢搞野外求生那一套......」我接口接的顺理成章，所谓的野外求生，就是直接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外，搞野合那一套，当然这点我家的纯洁小强一定不知道。

说人人到，老哥一脸不耐烦地推门进来，见到小强也不太理，只是把狐狸精拎了就走，口里还念著：「小弟，别里阿昱，他自己会招呼客人，你给我回去......」

一脸淫兴大发的样子，了，他急著找狐狸精回房消火。

等门关上，小强往我旁边坐下，问：「那就是鸡房东啊？跟叔叔长得好像哦，可是看来比叔叔可怕个一百倍。」

我乐了，问：「你觉得他英俊我英俊？」

小家伙一脸为难：「你们两个跟英俊根本沾不上边耶......不过，叔叔看来好相处的多，鸡房东则是生人勿近......」

听到第一句话时本来想掐死他，还好他记得补充说明，避免成为我手下亡魂的命运。

「对，我老哥是邪恶的化身，你千万别靠近他，免得被吃掉。」先给小蟑螂下个警语。

他又偷笑了：「......我就说嘛，能制住小华的一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看来小家伙对我老哥的本质已经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这样也好，将来我就不用花太多心神去教导他如何避开天山蛇妖的荼毒。

「呀，你身上怎麽有那麽多伤口？」小家伙朝我露在衣服外的手臂跟脸面打量：「怎麽都不上个药？叔叔，不行啦，细菌感染伤口的话，会有败血症......我帮你涂药......医药箱呢？」

又擦药？这家伙怎麽跟阿诚一样罗唆？

小强眼睛转转就瞄到被阿诚丢在置物柜上的医药箱，拿过来打开看看：「双氧水......棉花棒、紫药水、红药水、碘酒都有......绷带、不透水的OK绷......很齐全，怎麽都是些伤药？这医药箱好像是专门为爱打架的人准备的......」

瞪他，我们是黑道出身，不打架才怪。

「......好惨哦，到处都是淤青......」小家伙在我身上东捏西捏，还仰头问我：「还痛不痛？」

按照习惯本来要吼说这点小伤哪会痛？可是被他这麽一捏捏，我全身都舒爽了，忍不住说：「你帮我揉揉就不痛了......」

他一听立即又捏捏捏，还殷勤地问：「脚也会痛吗？」

这麽体贴？我更高兴，要求：「帮我全身抓个龙吧，这几天被老哥强制关在这里，骨头都要生锈了。」

「好啊。」一点都不嫌麻烦，小家伙说：「以前我哥每次从警大回家时，都要我帮他按摩呢......力道够不够重？」

他站在沙发椅後面揉捏我的肩膀，力气不太够，中午肯定没吃太多饭......待会看看带他上哪家餐厅加菜......

嗯......其实满舒服的，乾脆要他把所有打工辞掉，专责来为我抓龙......

............

对了，想到件事。

「喂，你上回跟那个跳蚤学校的女生约会，後来怎样了？」

「什、什麽怎样啦？」小家伙在我背後震了一下。

我咄咄逼问：「你不是约了可爱的女孩子去看电影吗？现在呢？她已经是你女朋友了？」

「噢，那个啊......」小家伙支支吾吾起来。

25

小强站在我背後，看不到他的脸色，我又追问：「你们牵手了？亲嘴了？上床了？」

手的动作停下来，小家伙显得有些慌乱：「怎、怎麽可能，才刚认识哪敢牵手，更别说亲亲亲亲亲那个......」

去，连个亲嘴都说不出来，蟑螂生错时代了。

我心情好得很，靠在沙发上，脚伸直搁在矮凳上：「肩膀可以了，过来帮我捏腿。」

很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又搬了张小矮凳坐我脚边搓小腿......嗯嗯，真的不错，虽然没有理容院里的小姐专业，可就是他妈的舒服。

「......对，就是那条筋，酸死了，多揉几下......你们下次什麽时候约会？」没忘记我想要获知的资讯，继续质问。

小家伙低头沉默，我看到他这样不乾不脆，自己心里也不快意，骂：「我问你话你就回答，下次什麽时候约会？」

「没、没有了......」垂头，继续帮我捏脚，他解释：「那天看完电影，我带她去吃伊势丹对面那家有名的鸭肉米粉，边吃她边说我们两个不太适合......」

我目瞪口呆，搞不清楚鸭肉米粉怎麽就改变了跳蚤的心意？

偷偷看我一眼，小家伙脸有些红，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她说我看起来像她弟弟，对我没感觉，她还是比较欣赏阿亮那种酷酷的男孩子......」

「干！这是什麽歪理？」我气疯了，伸手一拍沙发，吼：「这女人到底眼睛长哪里？装模作样的男孩子满街都是，你哪里比阿亮差，啊？」

「阿亮的确长的又高又帅，我能理解她的心态啦，嘿嘿......」搔搔头，小强绽著释怀的笑。

真看的开吗？若以同为男人的心态来将心比心，我绝对看不开，还会跑过去把啥跳蚤的抓过来揍她一大顿，消解那种窝囊至极的感觉。

再仔细观察一下小家伙，看得出来，他的笑容有些勉强，有些自欺欺人，让人......心疼。

愈是这样我愈生气，居然有人敢嫌弃我家小强？

阿亮长什麽样我不知道，小强长相却绝对不差，不信，抓过来仔细验证：眼睛大大亮亮又灵活，一看就知道不笨；鼻梁也挺，鼻翼有肉，将来肯定能赚钱存钱；还有一张菱角形的嘴，上下唇对称而丰润，重感情──

这、明明就那麽可爱的一个人！

「叔叔，叔叔，你把我的脸抓的好痛。」白净的双颊目前正被我的手蹂躏，他勉强张嘴抱怨。

没错，从第一次见面，他拿了杯水要给我喝，当时我就发觉这小鬼可爱了。

「别玩我的脸啦，都变形了。」他想将我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