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有人接近，左卿志从报纸上抬起头，发现姚娜正一脸甜笑地坐到身旁：“早。”

“早。”形式化地打完招呼，左卿志继续读手里的报纸。

对左卿志的冷漠姚娜不以为意，只以为左卿志是碍于其他同学的视线才会对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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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运动会还有一天，英贵高中再次沸腾起来。一车车的大鼓、旗帜被运到指定的班级，到了下午每个班级更是成了彩色气球的海洋。

在班级的一角，贺诺言边帮着吹气球，边同身边的韩珉皓唠嗑。

想到今天左卿志的异常表现，贺诺言不由得侧头问向正跟气球较劲的韩珉皓：“珉皓，你说一个人能喜欢上他最讨厌的人吗？嗯，而且那个人还是他仇人的情况下。”

虽然对贺诺言莫名其妙的话感到不解，但韩珉皓还是暂时搁下手里的气球说道：“你是偶像剧看多了吧？一般人怎么可能喜欢得上自己最讨厌的仇人？除非那个人疯了或者失忆了，要不然不可能喜欢上啦。”

“是吗？”贺诺言轻声叹气。也是，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最讨厌的仇人？看来左卿志近日来的总总异常表现，肯定是他另一种报复手段。

“发生什么事了吗？干吗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韩珉皓将刚吹好的气球系好，扔到身前的纸壳箱里。

贺诺言连忙摇头：“没有，只是问问。对，就只是问问而已。”

韩珉皓深深望了眼低着头吹气球的贺诺言，旋即一把抓起还没吹的气球同不远处忙碌的乔昕怡抱怨：“乔昕怡，为什么男生只能用嘴吹啊？也分我们点充气筒吧！”

乔昕怡转身，不耐烦地说道：“这不是不够了嘛？再说了，你们男生吹个气球应该小case吧？”

韩珉皓哭丧着脸说道：“问题是要吹的气球不只是一个而已吧。”

乔昕怡掩嘴轻笑：“是啊，所以就请大家加油喽！”

乔昕怡的拒绝引来众男生的一片惨叫，韩珉皓也只能继续努力鼓着腮帮子恨恨地吹着气球。

而默默地吹着气球的贺诺言心下感激不再追问的韩珉皓，也许是被班里热闹的气氛所影响，贺诺言觉得郁郁的心情一点点好转。

当放学回来，来到门口迎接贺诺言的井伯，望着他的眼神十分古怪，这让他再次想起了早上的尴尬，慌慌张张地同井伯打了招呼，跑回自己的房间。

坐到书桌前，随手将书包放到一旁，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单手支在脸侧，看似随意地打开标有“笔记”字样的文件夹。文件夹中是在原来高中上课时，断断续续整理的各科笔记。

刚开始贺诺言以为英贵的学习太轻松，不仅课程慢，大家看起来也不像在积极学习。但后来他才知道，在他们班凡是想考大学的学生都或请了家教在家补课，或直接到补习班学习。贺诺言觉得很奇怪，要是这样为什么大家不向学校申请加快课程，用剩下的时间重头复习一遍。韩珉皓告诉他的是，这就是英贵的特色，永远不会在学校给他们学习上的压力，或者该说，要不要学都看学生们的自觉性。虽然听了韩珉皓的解释，但是贺诺言还是觉得很奇怪。

当贺诺言用完以前的笔记，打算关机的时候，偶然间注意到存着相片的文件夹。心下一动，贺诺言打开叫“Album”的文件夹，一张一张看起以前拍过的照片。

在一干跟同学拍过的照片当中，贺诺言忽然看到一张他的独照，是高二运动会的时候，为了纪念他得奖，钟孝勇特意给他拍的。100米短跑一等奖，那时的贺诺言即使得了第一也没有特别高兴的感觉，虽然手拿着第一的奖牌对着镜头露出淡而温和的笑容，但只有贺诺言自己知道，当时他会对着镜头笑，是因为钟孝勇说想给他拍照留念。

从小失去爸爸的他就一直跟妈妈一起生活，妈妈为了撑起这个只剩他们二人的家，每天早出晚归，如果不是从小玩到大的钟孝勇一直陪着他，也许贺诺言会变得很自闭。

但庆幸的是，每当他觉得孤单无助的时候，钟孝勇总能第一时间向他伸出双手，将他从寂寞的黑暗中拉出来。

一张张的照片，大部分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拍的。从幼儿园开始，直到上了高中，他们一直在一起。所以钟孝勇对他而言是知己，是兄弟，也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

关上电脑，贺诺言下楼找水喝，又跟询问他学校情况的井伯聊了起来。谈话间贺诺言道出明天学校开运动会的事情，井伯故作责怪地说道：“你这孩子，学校开运动会怎么不早说呢？告诉井伯伯，都需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准备准备。”

贺诺言忙摆手说道：“不用了，只是运动会而已，没什么要准备的。”

井伯追问：“那吃的喝的呢？午饭怎么办？”

“要喝的水班里会准备好的，运动会期间学校餐厅照常营业，所以我打算中午去学校餐厅吃。”将杯中的水喝完，贺诺言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井伯搓着手，还是不放心说道：“真的不用准备什么吗？没关系，小言你尽管提出来，不用跟井伯伯客气。”

贺诺言想了想，每个班选手比赛的时候穿的上下一套运动衫和跑鞋是由班级统一给准备的，这样看来他好像真不用准备其他的了。贺诺言向井伯摇头说道：“真不用，井伯伯。”

“呃、那好吧。”井伯顿了顿，复又说道：“那要不要井伯伯去看啊？你不是说，你要跑100米吗？”

有些意外井伯会这么说的贺诺言刚想出声拒绝，饭厅门口忽然传来左卿志的声音：“你要跑100米吗？”

“小少爷？！”井伯伯意外地看向抱胸站在门口的左卿志。

左卿志踱步走过来，朝井伯一笑说道：“你们说得太投入了，连我回来了也没注意到。对了，田姐和小宋呢？”

井伯马上回话：“她们两人买菜去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嗯。”左卿志侧头望向忽然没了声音的贺诺言，半晌才出声说道：“跟我去书房，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跟左卿志进到书房，随手关上门，贺诺言走近沙发坐到左卿志的对面。

左卿志从包里掏出一封被拆开过的信放到茶几上推到贺诺言跟前，贺诺言抬头望了眼左卿志马上拿起信封，掏出里边的信读了起来。

信是贺诺言的妈妈寄过来的，大概说他们那边一切安好，问贺诺言怎么样，左家的人有没有过来找他麻烦，还说他们已经决定在哪里定居了，至于决定在哪里定居信上并没有提及。最后，信上写了等他们在那边安定下来，一定会回来接他过去云云。

看完信，贺诺言抬头默默地望向对面，在他看来左卿志此刻的脸色不是很好。也是，任谁在左卿志的立场看到这样的信都会高兴不起来。

紧紧攥了攥手里的信，贺诺言低首轻声道歉：“对不起。”

左卿志眼神复杂地注视低着头局促不安的贺诺言，最后开口道：“我还是很恨你妈！”

贺诺言心下一紧，“母债子偿”的道理他是懂得的，但明白归明白，可听到左卿志说还恨着他妈妈的时候，贺诺言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看不到贺诺言的表情，左卿志垂下视线，盯着被紧紧攥在贺诺言手里的信说道：“但我现在更恨我爸！”

发现贺诺言抬头疑惑地望着自己，左卿志感觉自妈妈走后，自己从没有向此刻这般平静过。左卿志直视着贺诺言的双眼，缓慢地说道：“如果当初他心里还有我妈的一席之地，哪怕一点点，我想他也不会对我妈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我妈也不会作出那么蠢的选择。”

听到左卿志如此说，贺诺言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我之前也说过，在他们回来找你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们！我要让他们双双跪在我妈坟前忏悔他们所犯下的罪！我要让他们这一生都活在深深的罪恶感里！”左卿志咬牙说着怨恨的话。

书房内的气氛压得贺诺言有些透不过气来，他一直明白左卿志恨着他们，但是作为妈妈的儿子他又希望左卿志就此罢手，放他们二人幸福。贺诺言牵起嘴角自嘲地笑到，希望左卿志能够放过他们两人的自己又是何其自私，虽然一方面同情失去母亲的左卿志，一方面却又希望自己的妈妈得到幸福。这样的自己，真是太难看了……

就在贺诺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左卿志又开口说道：“但是……我考虑了很久，也许纪秋他说得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你也受到了伤害。我……所以今天，我为以前对你做过的事向道歉。”

没想到左卿志会说出这般话的贺诺言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对面看起来显得有些陌生的左卿志，更觉得意外左卿志会为当时的事而向他道歉。也许，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左卿志的表现很不对劲。他不会是真的抽疯了吧？

第24章

“砰——砰——砰——”

随着响彻整个校园的礼炮声，英贵的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不算小的运动场聚集了英贵二千多名师生，平日里显得空荡荡的运动场，今日被装饰得可以用五彩缤纷来形容。

在更衣室换好运动衫的韩珉皓看到贺诺言盯着跑鞋发呆，凑过去蹲到他前面仰头看去：“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贺诺言结巴地说道：“没、没什么。”

韩珉皓怀疑的眼神直直盯地贺诺言一阵不自在，最终还是站起身掐着腰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就快点换好。男子100预赛不是在上午吗？”

“嗯。”贺诺言急忙换好跑鞋，抡起一旁的背包跟着韩珉皓一行人走出更衣室。

既然想不明白左卿志到底要干什么，那干脆就别再想了吧。反正左卿志说过不会再对他怎么样，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事就等以后再说。

运动场上虽然谈不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但贺诺言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

“你们换个衣服怎么这么慢啊？”朱欣欣特有的生气勃勃的声音传来，紧跟着贺诺言一行看到一身可爱无袖衫加超短裙的朱欣欣左右绑着两股麻花辫出现在众人眼前。

朱欣欣看到众男生的反应，随即转了一圈，朝着她眼前的众人甜甜一笑，说道：“怎么样？看本美女都看呆了吧？”

在贺诺言身后的韩珉皓小声切了一声，扯过贺诺言的肩膀边走边说道：“乌鸦插满了七彩羽毛装凤凰，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死衰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朱欣欣双拳紧握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走向班级。

贺诺言望了眼走远的朱欣欣，不解地说道：“你这么说她，真的过分了点，她今天很漂亮。”

韩珉皓挠着头，打着哈欠说道：“别管她了！咱们准备准备就要比赛了，你快点。”

耸耸肩表示对韩珉皓的不理解，贺诺言将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同几个马上要参加比赛的选手走向运动场中央。

在班级的队列里等了不久，只听广播开始说道：“参加三年级男子100米短跑的选手，请到起跑线处集合！重复一遍，参加三年级男子100米短跑的选手，请到起跑线处集合！重复一遍，参加……”

韩珉皓拍了一下贺诺言的背，笑着说道：“诺言到你了。加油啊！”

被对方拍得后背生疼的贺诺言，挤出扭曲的笑容说道：“嗯，知道了。”

别过韩珉皓走向起跑线的贺诺言，轻盈的脚步忽然顿住，圆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地望向运动场一处角落。

“贺诺言？怎么了？”一旁同贺诺言一起参加100米短跑的同学推了把停下来发呆的贺诺言，奇怪地问道。

贺诺言脸色怪异地摇头：“没、没什么。走吧。”

“嗯。”

“预备——砰！”

发令枪一响，处于蹲距式起跑姿势的贺诺言，飞快地向前冲去。此刻贺诺言脑中，比起比赛更多的是刚才看到的那道身影。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贺诺言觉得不可能，会以为他真的看到钟孝勇了。

一口气冲过终点，贺诺言微喘着向计时的老师报出自己的班级和选手号。不理会计时的老师们用一脸惊讶的模样盯着他看，贺诺言此刻只想去水房洗把脸，好好清醒一下。

“诺言！”被熟悉的声音叫住，贺诺言神色古怪地回望身后的人。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韩珉皓担心地询问，不知道分开时还好好的贺诺言怎么会突然变得不舒服。

贺诺言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

韩珉皓担心地跟在贺诺言身后，忽然又想到他刚才看到的一幕，拍着贺诺言的肩膀笑着说道：“说起来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跑得那么快！你是不知道啊，其他人都看呆了，你跟第二的小子竟差了一米多……”

“小言！”突然的叫唤声，已经让贺诺言再也听不清韩珉皓的话，僵立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转身看向来人，还是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韩珉皓听到有人叫贺诺言，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对方，边拍着贺诺言的肩膀说道：“诺言，有人叫你。”

贺诺言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慢慢转过身，抬头望向对面表情阴晴不定的人。严彬一脸有趣地望着他们走过来，身边还跟着有些迷惑地郑飞。

看到如此架势，韩珉皓侧了侧身子，挡在贺诺言身前，不解地侧头问道：“认识？”

贺诺言双唇抿了抿，最后开口道：“小勇……”

听到贺诺言叫出对方的名字，韩珉皓讶异地转头望向对面脸色变得更不好的钟孝勇。

钟孝勇离贺诺言也不过三米多的距离，听到贺诺言叫出自己的名字，钟孝勇忽然发难，朝贺诺言扑了过来，在韩珉皓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情况下，揪起贺诺言的衣领，一拳打在他毫无瑕疵的可爱脸蛋上。

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住，韩珉皓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扯过钟孝勇的胳膊，瞪着双眼怒声说道：“你干吗打人？”

不理会韩珉皓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道，钟孝勇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要不是小彬告诉我你在这里，我都不知道你转学转到英贵！”

听到钟孝勇话中的意思不太对劲，韩珉皓犹豫要不要放开抓住他的手。

贺诺言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蹭了蹭流个不停的鼻血，无声地站在他们面前。贺诺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钟孝勇说明，贺诺言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但要让他编个故事骗钟孝勇，贺诺言又做不到，唯有保持沉默。

韩珉皓见贺诺言流鼻血，急忙放开有暴走趋势的钟孝勇，走到贺诺言跟前慌张地不知所措：“诺言、诺言，你怎么样？这、这，纸、纸……”

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严彬走过来，向韩珉皓递了一包面巾纸。韩珉皓一把抢过来，掏出一张面巾纸递给还在蹭着鼻血的贺诺言。

气归气，钟孝勇见贺诺言的鼻血一直流个不停，握了握拳走到他跟前，扯过韩珉皓手里的纸，捂住贺诺言流着血的鼻子，另一只手还托着贺诺言的头颅让他面朝上，防止鼻血继续流出来。

贺诺言感到熟悉的气息接近，不顾自己还在流着鼻血，一把抱住走到身旁的人。

钟孝勇见贺诺言忽然抱住自己，又是他害得让贺诺言流了鼻血，也就任贺诺言抱着，只是过了没几秒，气消一大半的钟孝勇叹口气说道：“血都沾到我衣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