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END
薄冰:我也好想吃点心……点心……子非亲手做的爱心糕点……?
帝都五六事 八.青鸟(上)
八?青鸟(上)
那天的傍晚,下雨。
夏天的雨总是格外急躁,激起地上的尘土,带著土地的腥气,还有植物清新的味道。
子苍坐在环廊的栏杆上,小口小口地啜著酒。
这雨,下了有些时候了呢。
式神从子苍身边走过,托盘上有新沏好的茶。
“那个,帮我拿壶酒来好麽?”子苍叫住式神,谄媚地说道。
“子苍大人,您已经喝了一壶了,主人有令,禁止您多饮。”美丽的式神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小人可以去请示一下主人。”
子苍皱著小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讨厌,连式神都欺负他。
可是还是不敢再子非眼皮子底下违抗他,只好乖乖地品味壶中最後几口酒。
靠著栏柱,坐在栏杆上,看庭院浸没在一片水帘之中,也是一件温暖而平静的事情呢。
时常踏过的小池上的木桥被雨水洗净,还有满院子的花草。
子苍喝下了壶中最後一口甜酒,淡淡的甜酒的味道还弥漫在口中,好像是触手可及的、流连不去的幸福。
“风大,会淋到雨。”
子苍抬头,是子非。他看著院子,好似在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施以关心似的。
子苍微微一笑:“怎麽?心疼你的花?”
子非低头看他,许久,最後却是闭目不语。
不是心疼花,是心疼你。
子苍还是微笑,子非的温柔,从来都不会说出来。
“今天不去神殿麽?”子苍问。子非刚继任玄武长老的那段时间,很是忙碌,甚至常常顾不得回家,直接宿在了神殿里。现在渐渐好了许多,闲了下来。
“不用。”子非说,想了想又补充,“以後不会那麽忙了,可以每天陪你吃饭。”
刚到神殿的时候,他对那里错综复杂的局势知之甚少,而迦音国师有意锻炼他,从来没有给他什麽额外帮助,加上子非是直接空降到长老一职,不服的人很多,为了确立威信巩固长老一位,他著实下了不少功夫。
那段时间,冷落子苍了吧,可是他却没有抱怨过什麽,有时候,子苍竟然意外的懂事体贴。
有时候半夜,他还会回家来,看看子苍的睡颜,然後再离开。只是这样看一眼,就好像平复了他一切的不安和倦怠,以及……他暧昧的思念。
是什麽时候开始,他已经无法忍受见不到子苍了呢……年初那一场绚丽至极的烟火,点亮了他的知觉。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对子苍的感情,不是善意,不是怜悯……而是爱。
而子苍,却依旧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孩子,似乎永远不会知道爱的存在。
而子非,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表达。
於是只有一直一直沈默下去。
其实,说不说出来都不重要了吧。子苍从来没有离开他的念头,若是这样平静地过一辈子,说与不说又有什麽关系呢?
只是,这样安宁祥和歌舞升平的长安,只怕已经是波诡云谲下的鬼影幢幢了吧。他还能保护他多久……
────────────我是不知道说什麽的分界线──────
“你对我的决定,很不满,是吧。”那一日,迦音国师对他说。
“不敢。”子非没有隐瞒自己不满的意思,他早已和迦音说明了自己无意进入神殿。神殿的水太深,一旦涉入,只怕就没有离开的一天。而他从来没有对权势力量执著过。
“我本想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子非,我感觉得到你身上那个人的力量,你见过他了吧。”迦音国师长叹,说道。
“清冥君麽。是,我见过他了。”那个尊贵超然,气宇高华如同神只一般的存在。任何人见到他都会有匍匐在他的脚下顶礼膜拜的冲动。即使,知道那个神只早已背弃了天道的信仰,沦为了心魔的奴隶。
“他将力量给了你,便是交换了一个承诺。他要你照顾子苍,可是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
“……”
“逢魔之时降至,届时魑魅魍魉妖孽横行,子苍的体质注定了他不会有安宁的一天,你保护得了他麽?还有清冥君,那个古往今来,甚至在将来也未必有人可以超越的‘神’,如果有一天你注定要对上他,你保护得了子苍麽?你只有变得更强。”迦音在苍白华丽的宫殿的台阶上,神情空洞肃穆地说。
“如果是为了子苍,我会的。”子苍闭上眼,虔诚地许下了一个承诺。
不只是这样啊,子苍注定了是逢魔之时的媒介,也注定了是牺牲品,子非啊,你保护不了他的。
“子苍……他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人了。”迦音国师淡淡地说,“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我只希望你的执念不要成为你疯狂的理由。”
有了执念,固然可以让一个术师一日千里,却也增加了他走火入魔的隐患,更可怕的是那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走火入魔的人。
清冥君,纵使是你,也逃不过心魔啊。
您自己在空灵山设下的结界封印终究是无法阻止您的脚步的,终有一天您会彻底疯狂,失去自我来到中原,再一次伤害您最爱的人。
您那禁忌的爱啊……就是您此生的终点了吧。
您,因为爱的执念,永远无法到达触手可及的那个境界了。
您的无上天道,毁在了刘郁那双不染鲜血与尘埃的眸子里,那是所有人的悲哀。
─────────────我是最爱清冥君的分界线───────────
“子非?怎麽了?”子苍见子非沈默了好久,忍不住出声。
子非的手抚上了子苍的脸,子苍愕然地看著他,微微张著淡粉色的唇。
“如果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子非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听不见。
子苍依旧睁大了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子非。
“算了,你不明白。”子非苦笑,收回了手,转身想要离开。
衣袖一紧,子非回头,是子苍扯住了他的袖子。
“我不明白?”子苍猛地抬起头,眼里有朦胧的水汽,“是你一直把我当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
子苍微微一笑,有些凄凉:“我不明白,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试图让我明白。”
“子苍……”
子苍突然站起来,扑进子非的怀里,紧紧抱住子非的腰。
“没明白的人,是你吧,子非,你,你从来都不知道……”子苍的声音闷闷的,很轻。
子非一愣,回抱住了子苍,安慰似的摸他的头。
“对不起。”子非轻声说。子苍是迟钝,但是有时候直觉却很敏锐,只怕他有时比子苍还迟钝。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小心翼翼已经伤害了你;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沈默让你一直不安心;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一种爱,一定要说出来。
子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呆呆地看著他。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子苍的一双杏眼里弥漫开了水汽,一把推开子非。
“既然要拒绝,何必说的这麽好听?”子苍凄然一笑,头也不回地奔入了大雨之中。
子非当即楞在了那里。他,又说错什麽了麽?
──青鸟(上)END
薄冰:所谓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远目。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不可以乱说的啊……看吧,苍宝宝误会你拒绝了……
写感情戏好不顺手啊……咳咳,可是再不表白我自己都要抽死自己了……
帝都五六事 九.青鸟(中)
九?青鸟(中)
天下著很大的雨。
子苍在大雨中奔跑,不知道要去哪里。
鼓起勇气的回应,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子非,既然不爱我,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好到让我误以为你对我并非无情。
雷声渐近,带著毁灭一切的颓唐和决绝。雨水,像是天空被捅开了一个口子,不住地往下倾倒。
子苍已经看不见眼前的路了。
不远处的一声轰然雷鸣,然後是鸟儿凄美凌厉的尖啸。
子苍抬头,努力透过密密的雨水看清眼前的景物。一抹青色的剪影从天上落了下来,落在了不远处。
子苍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是一只青色的美丽鸟儿,躺在积水的路上,有气无力地轻轻叫唤。
子苍蹲了下去,想去摸摸它。鸟儿毫不领情地狠狠啄了他一口。
“我没什麽恶意,只是想帮你而已。”子苍小声说。
青色的鸟儿瞪著好看的翠绿色眼睛检视著他,最後似乎相信了他,不再挣扎。
子苍脱下湿透的外衣,把它包了起来。
“鸟儿啊鸟儿,我们算是共患难吧。”子苍苦笑,找了一个淋不到雨的地方,抱著鸟儿坐在那里。
怀里的鸟儿用清澈的眼看著他,似乎是安慰。
子苍摸著它青色的羽毛,微微苦笑。他竟然需要一只鸟儿来安慰了麽?
鸟儿的尾羽有烧焦的痕迹,似乎是被雷电擦伤了,但是竟然没有雷击致死呢,也算是幸运了吧。就像他,虽然被子非拒绝,但至少子非不会因此不再照顾他了吧。
但是,还是忍不住会难过呢。
雨声滴滴答答打在屋檐上,声音寂寞。
“鸟儿啊,我喜欢一个人,一直好喜欢好喜欢他,可是我到很久以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爱。可是那个人拒绝了我。”子苍低声说,脸上是湿痕不知道是未干的雨水还是新落下的泪水,“你知道麽?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无论我做错了什麽,他都会帮我收拾烂摊子,从来都没有真正生过我的气;他还照顾我,给我做饭,陪我玩,我生病的时候他总会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好到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所以才这麽纵容我。可是我错了。”
“他一直把我当成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从来不让我知道他的辛苦和心事,从来都哄著我,什麽都不告诉我。我不知道要怎麽样才可以懂他,这麽多年他一直是一个人,真的太辛苦了……”
鸟儿眨巴著眼睛盯著子苍,时而从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子苍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和最爱的人吵架,和陌生人说心里话,真是一件无比凄凉的事情。
“有时候我觉得现在这样没什麽不好,只要他一如既往地宠著我,哪怕要我永远是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又有什麽关系?我只是怕啊,我怕有一天他会厌倦了这麽累赘的我……然後就离开我。”子苍低著头,声音又微微的哽咽,“不是没有了他就会活不下去,只是我早就被他宠坏了啊,离开了他,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没有谁离开了谁会活不下去,曾经他以为离开了清冥君,他一定会难过得死掉,但是到最後是他自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害怕地逃出了他的世界。
他真的希望自己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不懂得什麽事杀戮,什麽是禁忌,什麽是伦常,那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地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不能。
如果……如果是清冥君,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吧,他甚至比子非还要宠他,宠溺到不分是非,不论对错。他的眼睛看著子苍的时候,总是温柔地让人忍不住想微笑……
只是,他们最终无法在一起。
即使很久以後他回忆起那段黑色的记忆时还有微薄的依恋和暧昧的爱情,他也只能狠狠地强迫自己忘掉这一切。
那个睥睨天下无视礼法的男人可以不顾血缘地爱上他,可是他却做不到……
母亲那一地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骨骸在他的灵魂里烙刻下了太深的伤痕,使他无法无视他们之间的血缘。
什麽时候开始,他渐渐淡忘了空灵山上自由自在的十六年的岁月?
什麽时候开始,记忆里那个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庞开始渐渐隐去了?
什麽时候开始,夜里醒来,第一个想起的人已经变成了……子非?
原来,他曾经念念不忘的、自以为深刻的东西,通通敌不过时间……还有子非沈默的温柔。
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子非……
怀里的鸟儿动了动,蹭了蹭子苍的胸口。
子苍低下头微微一笑:“鸟儿啊,我好像想明白了。”
“咕噜?”
“曾经有一个人等了我整整十六年,等著我长大,等著我爱上他,可惜在我长大了之後却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爱他。现在我有了心爱的人,我们还会有很多年的时间,我可以等下去,等到他爱上我,这就像是轮回里所说的报应吧。”子苍一边轻轻抚摸鸟儿的脑袋,一边说,“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等待一朵花盛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那麽等待一个人也应该是一样的。”
是啊,等待,原本就是一种美丽的姿态。
即使子非永远不会有爱上他的一天,至少让他等待他时的模样烙刻在他的记忆里。
於是微笑,等待麽,也没什麽不好吧。
“子苍。”
子苍抬头,是子非。撑著一顶青色的油布伞,站在屋檐前,神情淡漠,眼中却有淡淡的安心和释然。
外面下著雨。子非持伞而立的样子是说不出的淡定安静,如同陈年的水墨风景画。
子苍看著他的眼睛,沈默不语。
“我们回家吧。”子非说,伸出了手。
子苍看著他,眼中有初遇子非时的哀伤。
家,到底哪里才算他的家?是那远离尘世的空灵山无象宫,还是这喧嚣长安的一隅?
“子苍……”子非低沈却温柔的声音传来,“我说的‘对不起’,并不是我要辜负你的感情,而是因为,我竟然从来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子苍瞪大了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痴痴地看著子非,好像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知道曾经有一个人让你一直念念不忘,但是我们会有更长的时间来坚定我们的感情。所以,跟我回家吧。”
时隔六年,却恍如昨日。
那一年,也是下著雨。子苍蹲在城外,浑身湿淋淋的。
那个俊美冷漠的布衣少年回到他面前,对他说:“跟我回家吧。”
这一切,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
总有什麽,是无法改变的吧,例如子非。
子非一手撑伞,一手伸向子苍。
子苍把手交到了子非的手里。子非的手心,依旧是淡淡的温暖,让人忍不住安心。
依旧是共撑一把伞回家,只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十指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