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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杯  发于:2010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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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生努力找回苦主的气势,“思年应知道今回季生请你大驾光临,不单是来赏茶的。”
笑了笑,“思年愚笨,小白请我,我就来了,不知道小白有什么计算呢。”
这就是暗讽了,说自己愚笨,鬼才相信,“思年聪颖,我家的韩五早见识了,思年也不用谦逊。想来思年于凌山王府禁足自省三年,也该想出我家的玄玉在什么地方了吧?”
思年定睛细看季生的脸容,像在确认什么,看得季生心跳,半晌才收回检视的目光,“李家的玄玉。好个李家的玄玉。”
季生为思年消失了的笑容有些不快,为什么不笑了,啊, 是为着自己的紧逼,为着那玄玉。季生有些讨厌自己,更多的讨厌那块玄玉。
思年难得的正颜,却更突显尚年幼的容颜与正经的表情有着诡异的不协调。只见他厉声的道:“玄玉是李家的,但我娘可不是,因为对李家来说,一块玉比一个女儿来得更宝贵。真不愧是成名世家,如此轻贱自家所出,却为一块死物执迷不悟!”
15-单纯的信任
思年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女性主义者,
一直到来了这个陌生的空间。明明就知道每段历史都有自己的过程,就是自己原来所在的地方也是捱过了漫长的奋战才到达那个地步。但人的弱点就是只能凭藉自己的经历去判定,所以明知对这世界不公平,还是无法对那不公的现象释然,一下子没有自控好那份悲天悯人的情怀。
“李意悠就真的那么不配当李家的后人?”思年问出一个明知没有回答的问题,为了思年的娘,也为了不受重视的女性。
季生都看在眼里,少年的愤恨,还有更多的痛心。自己没来由的心下一紧,但身处的立场却不好解说,正暗自着急,却见韩五自内庭步出,“少主,晚饭已备下,可要开席?”
平常不管家中事务的韩五边说边打了个眼色,季生于是让思年先入席,自己留下听他报告。原来冯唯今早已经出城,而京中王府的林天佑也在昨夜离开,王家老三向来明哲保身素不管事,这思年竟是落单了。
难得他仍处之泰然,季生却气王家对思年不知怜惜,回到席间,更添上不自觉的温柔。
见思年在等他,季生有些窝心,都忘了上次有人等他起筷是什么时候了。
才坐好就为思年添菜,“这是我家的糖醋鱼柳,思年也该知道吧?”转折的想说明自己没有忘记姐姐,只因碍于家规不能向思年坦诚。
王思年有些怔怔的看着季生,小白那点羞涩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自己之前悲壮的发言吓怕了吗?其实自己也有些悔了,这小白才多大?李家的事原也不能怪到他头去上,而且彼此思维不同,只是怨恨而不说明,也不能让他明白自己为何愤慨,那何苦把自己的气往他身上推…
“思年?这下到你要把季生看过够了?”小白有好笑的问。
“谁要看你?”孩子气的回答惹得小白呵呵笑,思年却为自己的不假思索有些愕然。
“季生虽然少在外面走动,但李家才貌向为人津津乐道,思年看呆了也不用害臊。”小白藉词取笑,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自己的容貌可不担心。
“那我娘跟小白像得可像?”思年不觉冲口而出。
“呃?”季生一呆,没发现思年的问题古怪,只低头沉思,“姐姐…姐姐当年离家时,我才五岁。所以姐姐其实长得如何我也说不上来了,但从姐姐留下来的画像来看,应该相差不远的,而且我跟大哥二哥都长得相似,想来与姐姐也该一个模样……反是思年的面相没有李家的影子,想是更像父亲多一些了。”
“不,我跟父亲和兄弟们也长得不像,”思年摇头,自嘲解困,“大约是怪胎了。”
“思年才不是怪胎!”
被小白的激动吓了一跳,“说笑罢了,小白别生气啦。”汗,怪胎在这里是禁句吗?反应那么大啊?
小白回神过来,冷静了些许,“思年不会是怪胎,不会的。”
看着小白,思年只是眨眼,没有回话,转头挑了一块鱼柳放进嘴里,嚼了半天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白开始闲话家常,像是忘记了要讨回玄玉似的,尽是天南地北的闲扯。虽然思年没有答话,但只要他对那个话题略感兴趣,小白立时从那闪动的目光中领会,就更是详尽的说起来。
只是随着思年眼中笑意越来越深,小白也开始说不下去。
无言相对半刻钟,思年终于打破僵局,“谢谢小白准备的好菜,思年也明白小白尚把我娘放在心中,但思年不同,思年与李家已毫无关系。”
小白心底对接下来的对话有些惶然,“当年发生了不少事,不是我们可以明白…”
思年阻止他解释下去,态度平静得像是说与他不相干的事,“李家所问的玄玉,现在思年就明明白白的告之,玄玉不在思年手上,思年也不知玄玉此刻的下落。”
小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定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白应该知道,思年在王家并不为兄长们所喜。此时李家要杀要剐,思年也是抗拒无从。李家已经赔上一名女儿,如果觉得这玄玉还值得一名外孙,那…”
“别说了!”小白拍案而起,他就怕思年所说的会成真。要是两位哥哥为了玄玉来向他要人,他要怎样保住思年?他要怎样留下思年?
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看着小白在抓狂,思年知道要怎样才是对自己以后的日子最有利。
知道,却不愿意。
他不想小白为他担忧,不,应该说,他不想伤害小白,不想利用小白,不想。
“我不会有事的,”思年有艰难的开口,那种被牵绊的感觉久违了,有些不习惯,“请把我送去逸竹林吧。”
“不!”小白任性的拒绝,“你不能到逸竹林去,如果到时还交不出玄玉,你会一辈子出不了逸竹林的!”
他说“交不出”,而不是“不交出”,思年笑了,他相信他,竟然敢去相信他。真是个笨蛋呢,这么容易相信一个初相见的人。
“思年怎么了?别哭,快别哭了,我不会让大哥他们伤害你的!”小白急得脸都红了。
哭?谁在哭?我?可是我明明是要笑的。因为小白这里第一个相信我的人,终于被我遇到了,一个相信我的人。
16-不同的意见
小白手忙脚乱的拿着自己衣袖去拭思年脸上的泪,慌乱的模样叫原来怔住了的思年也不禁让悲哀慢慢蒸发。
“别慌,我没事。”按下还在他脸上乱拭的手,被小白的衣袖弄得发痒呢。
小白反手握紧他,“我绝不会让你陷落逸竹林的,不要担心。”
看来是误解了他的眼泪了,幽幽的笑着,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思年左右顾而言他,“其实你是第一个说我不像娘的人呢。”
小白疑惑的望住他,思年见状轻轻点头坚持,“我的几位哥哥都说我像得跟娘一个模样,尤其是这几年间,更是愈加相似了。”
“怎么会像,姐姐虽是出名的美女,但行事大胆鲁莽,要像你一样文静安稳的说话,却是再也不能。”以前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就是那位英姿勃发活力过人的女侠了,要把她和眼前灵敏乖巧的思年联想起来,小白可办不到,这明明就是歹笋出好竹的活生生例证。
那柔美呢?那妩媚呢?思年不好意思问出口,再厚脸皮都知道那不是男子当问人的事。但他的哥哥们明明都把他娘当成狐狸精似的人物,只有三哥说过她有些侠气,怎么在本家却被看成男人婆似的,反差不是一般的大耶。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了?”小白对思年走神有些不满,“对了,你就在我这里先住下吧?也不要回客栈了。”
乖巧的点点头,思年本来就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走出李府,不然也不会费尽唇舌把冯唯送走,那小子可真是顽固得要命。虽然李季生跟自己想像的有所不同,但以结果来说却没有两样。
来到小白为自己准备的房间中,思年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只是不停转换居所,还没有熟悉就别离。自己只想平静的生活下去,偏偏却像弱势的沙子,不知要被流水冲到什么地方去。
是变得懦弱了吗?为什么今晚感触起来?…是因为小白的关系?因为那个笨蛋?哼,才怪,谁会在乎他!
一夜无眠,疲惫让思年的心情糟糕起来,鼓着气的一下没一下地把早点戳过不休,看上去…看上去也就像个在生闷气的孩子。
小白看着不禁笑起来,“别拿肉包子出气了,只不过是要你跟我到关外走一趟,有必要这么不高兴吗?”
思年白他一眼,“反正就是落跑吧?照你说你两个兄长厉害得很,反正是躲不过去,何苦要跟着你四处乱窜?而且我要是决定逃,早就一个人逃到天涯海角去了,还用你带路呢!再说到关外是你们李家的势力之地啊,你偏要我往那里跑,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
小白沉吟半晌,脸色凝重的,“看来思年也许真的有姐姐遗传,说过不休的样子还挺有气势的。”
切!“你别给我一脸正经的说浑话!李三公子的高贵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见李公子翩翩微笑,“又是你要叫我小白的,哪还有什么高贵呢?”
思年干瞪眼,“关外我是不会去的,如果你不带我去逸竹林,我就自己去。”看着小白的笑脸,思年把声音放低,“而你,你最好离我远远的。”
小白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玄玉源自关外的一个部落,只要我们可以得到部落祭司的同意,当可以得到跟玄玉同等的物件。到时哥哥们即使再愤恨也不好发作了。”
思年用看白痴般的目光看小白,“别告诉我玄玉像你们商店中的高价品,要买就可以买得到。如果这样简单,你们也不会找我们麻烦找了这些年了!”即使是李家借机为难他们,如果有这么简单的方法可以堵住他们的嘴,思年那几位哥哥还不解决了,王家的势力还会比不上李家了吗?
小白高深莫测的只是笑,“别你们我们的。王家既然不珍惜思年,思年以后就跟着我好不好?”
气了半个早上的思年终于冷了下来,“那有外甥老跟着舅舅的?而且你又不认我这个外甥。再来,我不是说了?请你离我远一点。”
留下一片死寂。
李季生有些发呆,外甥?好像除了见面前想过,之后就没有兴起这个念头。自己只是想留下思年,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叫什么。“我要的只是你,非关伦常。”
别以为空泛的言语会叫我感激流涕,思年别开头,只挑正经的话题去说。
思年留意了半天,韩五似乎不直属小白,反是似派来监视小白的。问了小白为什么会由他来见自己,以李家的能力,应该像王家一样,早就把王思年里里外外探过了透,别说一个孩子,就是武林高手也逃不过他们的眼。李家这次是为了什么发难?玉是没有了,他们要思年怎么样?
小白看来对韩五也有些顾忌,皱眉眉头,“大哥认为你是把玉藏起来了,所以由我来探个虚实。要是我这边来软的不行,再把你送回逸竹林,我们也不好直接跟王家反面。那韩五就是来确保你逃不掉的,就是这别苑也有他设下的法阵。即使是我,没有他放行也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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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动静的反差
这小白真的是小白吗?思年头痛,韩五守得这末紧,而他还这样大言不惭的说要带自己出关?怕是要从这李府别苑离开也很困难啊…他脑中都是棉花呀?
“别一脸苦恼的样子,”小白轻轻揉搓思年紧皱在一起的眉,“你这正经八百的样子会叫人忍不住朝你那张小脸捏下去的。”
“你敢?!”
看到思年脸色大变,小白相当高兴的样子,“为什么不?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你!”思年一脚就踹过去,“别把我当孩子般气弄!”早知就要冯唯教自己厉害的武功,这纤弱的身体实在是不够看。
“总之你就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小白笑着避开,“明明是孩子的思年这几天就休息休息,你来京的路上也辛苦了。”
只见那小白得意洋洋的走了,真是的小白!思年在心底低骂,有事没事也可以笑得像傻子一样。思年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跟小白走,因为他不该被自己卷入麻烦的漩涡之中。
他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可以用什么回报呢?连这副身躯都不是真实的。小白越是相信自己,他就越是内疚。
至于其他人…自打开这双眼开始,有人喜欢他,有人仰慕他,有人宠他,甚至有人爱他,但他从来都知道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相信他。
最可悲的不是这点,而是他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信任的世界,如鱼得水般活了下来。他很知道自己,即使再不愿伤害小白,到了紧要关头,他也无法保证,看看自己从没有打算向小白说明自己是谁就知道了,他还是把自己放在小白之前。也因为他这样清楚自己和其他人同样卑劣,所以才能一直平和面对王思年身边的人,就像明白如何体谅同流合污的同伴。
面对小白…他自卑了。所以,最好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而且知道王思年的过去的事越来越多,他开始觉得不安了,这身子原来的主子究竟做过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小白说,王思年其实在两年前,在禁足一年后偷偷出过凌山王府。
“当时是谁帮你出走的?”小白好奇的问。
“连这个也不知道吗?你们的探子真的很不济耶,那我偷走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吧?”
“选那个时候出走,不用探子也猜到了啦。”小白轻松的说,探子都是他大哥派出去,丢脸也丢不到他头上去。
“那你们猜出了什么?”
“当时是姐姐的死忌,你当然是去了洛地,姐姐的坟前了。王思岱不是就在那里抓你回去的吗?”
大哥?果然是他吗?怪不得惜音说两年前见过他,想就是那时的事了。
“不过你到底在想什么?”小白板起脸。
“嗯?”
小白摆出长辈的样子,“即使你再讨厌王家的人,也不少随便发疯啊,那始终是你娘的坟地,怎可以胡乱翻倒?”
呃?翻乱娘亲的坟?当年十二岁的王思年?
“过去的就算了,在王家学不懂事理就算了,以后跟着我可得听教悔,不能失礼了。”
之后小白唐僧了什么他都没有再听进去,就觉得王思年的行为不是一般的怪,总不成真的因为丧母而失心疯了吧?
思年不再想下去,反正也理不出头绪。还好这李府虽然不及三哥那里,但园子还不算小,这个可以派上用场了。把刚弄好的蹴鞠往上一抛,大脚一射,连同闷气一股劲送出去!
朝园子的矮墙方向猛射,力度有些不足,但控球的技术仍在。蹴鞠的质料跟习惯的足球大异,反弹的轨迹难以预料,却因此变得更有挑战性,思年更是起劲。
好久没好好活动啦,看来已经全然习惯这身体了。
小白出来就看到灰白的身影乱幌,本来听见丫环说思年自制蹴鞠,还要了一套仆役穿的粗布短衣时就大吃一惊,这下更是哑口无言了。
即使间或有生气的模样,那思年还总是像粉雕玉琢的水晶人儿,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这刻的思年那个劲啊,还有什么水灵灵的样子…在秋风中,身穿破旧的粗衣,挥着汗。细小的身躯像要爆发一般跑着,敏捷的扭动,专注的眼睛中闪出莫名的精光,迎风而去,宛若战神大展神威,让人不敢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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