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看流水远————水杯
水杯  发于:2010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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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唯不慌不忙的回答,“如果李兄不愿遵守半年之约,那就请原谅冯唯鲁莽,要替思年强自留下李兄了。”
“所以思年才不肯直接跟我说,而偏偏要你传话?他也知道我不会,也不能留在京内?”季生苦笑,脸色一转,沉声道,”冯兄武艺虽高,但不会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留下李某?”
“冯某何德何能,不敢痴心妄想。只是靠逸竹林的传令和京城王府的余威,希望李兄可以屈就。”
林天佑听后不禁踉跄踏前一步,“冯兄弟已经知会了三少爷?”
冯唯这才正眼望向林天佑,“在林兄擅离职守的期间,王三公子已经亲自同意了思年的安排。”
林天佑脸色一青,再不言语。
李季生铁青脸孔,“得到王府如此赏识,李某未至于不识抬举。就难为了冯兄要当王府的走狗了。”
冯唯对李季生的挑衅无动于衷,“这是冯某甘心情愿。这半年期间,就请李兄多加关照。”
本来拂袖离开的李季生突然转身盯着冯唯,“不得不提,思年是我李季生命定之人,请冯兄以后紧言慎行。”
冯唯不答,笑得一脸自然。
一旁的天佑稍稍回复商人本色,“冯兄弟也许不知四少爷此行是如何凶险,我与李公子不过是尽力营救,冯兄弟不出手相助就罢了,何苦还诸多阻挠?”
“冯某这是为思年效力,林兄无需多言。”
天佑沉声,“四少爷对此事所知不多,照顾不来也是有的,冯兄弟何不先了解情况再作决定?”
李季生挥退随从,开始一脸勉强的把自己所知约略说出,冯唯不动声色的听着。直到季生说完,冯唯才抬头,“冯某不怀疑两位的确是为思年筹谋,但不知两位可有想过,思年就是不要你们为此伤神。”
“冯兄弟说得平常!”天佑忍不住厉声,“难道你就要任由思年受罪?”
“思年信中所言,他会保得自身平安,不然即使魂飞魄散,也不愿由他人顶罪。”冯唯平静的回答,“我确信思年能遵守诺言,安全归来。”
李季生瞪着气色如常的冯唯,心中有什么开始动摇。
与季生那边的热切相反,思年这里可冷清多了。李家长子次子大约是住在世外桃园太久,也开始活得像世外高人,不只没有见着李大公子,连李子鸿也几天不见踪影。
待了数天,思年发现那白衣还真的是李家特色,不但送来几套白衣要他替换,逸竹林中上上下下都一身白衣飘飘,不同的只是剪裁质料。林中规矩甚严,平素都只许低声细语,加上各院舍均十分宽广,建筑风格又相当空灵,再久不久一道白影飘过,简直就是恐怖片的最佳场景。
思年不说,但心里私下叹息,在这种地方住下了来,如果再斋戒沐浴,灵修数天,自己就随时可以晋身仙人行列了,怪不得姓李的行事奇诡,怕就是因为在这鬼地方离群独处太久。才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当看到仆从真的送上清淡素菜来时,思年的眼珠子差点没滚了下来,自己好象真的到了仙洞别府了,我的天…
思年也喜欢宁静简单,但对这过份矫扭造作的“净土”却不大喜欢,就像修行者只是强装平静淡泊的外表而不求真正的道与理,不过是样子好看罢了。由院子的修饰到送上来的饭菜,表面看来都清淡平白,其实无不是上好的素材和质料,就连仆从的衣物都多是丝绢所制,可见隐在骨子里的华美。如果是收敛了贵气,思年还会明白,但强作出尘脱俗,他就不会欣赏了,太似一位姑娘别扭的打扮成玉洁冰清的小姐,是最使思年敬而远之的类型。
但是人已经被请到,思年就耐心的等下去,只有暗暗祈祷,希望不要再让他净身沐浴什么的,不然就太像是被赶上祭坛的供品了。
终于再次独自一人,思年抚心自问,他可有特别想起谁?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发现自己只是在这世界中选择,前生好像不在范围之内,是不是因为他天性凉薄,已尽忘前尘往事?还是过于现实了,明知不能再见的就不再去想?
生命总可以找到存活下去的法子。如此看来,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活过来了?思年的唇弯成一个笑的弧度,虽然他一点笑意都没有。
思年,其实你并不孤独。
25-冰冷的白衣
思年终于还是逃不过被水煮的命运…呃,不,其实只是被引到温泉泡了一个上午。由矮墙围绕的温泉占地不少,思年独自一人泡在水中,天上阴霾满布,虽然快到中午,但没有半点阳光。
…真是不乾脆的故弄玄虚。在水气中的思年无奈,要宰要杀还嫌牺牲品不乾净吗?不是普通的变态耶…而且,还得在各怪异行为之上再加偷窥一项呢…
“这位,呃,公子?思年目前不大方便行礼,希望公子别要见怪。”还待在泉水中的思年向着其中一道墙冷静的道。
从墙后慢步转身出来的,是一袭白衣,思年看着还是想笑。
这位白衣年纪看上去…实在真的不适合穿白衣了。思年很想跟他说。
十来岁还姑且可说是清秀,廿岁让能勉强地优雅,三十岁…不是年龄歧视,而是当到了三十,还得天真飘逸,思年觉得有些可悲。虽然这位人兄应该还没有到而立之年,但在不短的年月中还没有学会内敛,就有些不幸了。说是家中的规矩…不过就是人所留下来的羁绊,而且思年很是觉得这没有边际的白许是李家某位患上色弱的祖先的后遗症。
“在下是逸竹林的当家,李兆宁。”
“凌山王府的王思年在此见过李爷。”站起来低头示意,只剩下半身留在水中,滴水的裸体在水气中如精灵漂亮,“不知可否让思年先整理一下,再与李爷详谈?”
“夜泉对身体甚是有益,公子就多待一会,我们就这样谈一下,不必多礼。”
“……”可不可以掩胸尖叫有色狼啊?思年叹气,“李爷如此说,思年就潜越了。”
在没有感情的目光注视下,思年悠闲的挑了水中一隅,坐在泉里与在地上的李兆宁默然对视。
出乎意料之外,这李兆宁比他想像中冷静自持,不过也对,等了三年才抓思年上门,该不会是急躁的主儿。只是这刻的相对无言又是为了什么?虽然在逸竹林那人造的空灵中,时间像是被停留下来,但这样没意义的虚耗光阴还是缩短一点好。
“李爷这次让思年进林负荆请罪,思年感激。可惜我只是庸才一名,势孤力弱,无法弥补丢失玄玉之罪。”把话挑明了来说,被热气蒸得有些头昏的候审囚犯先发话。
“…”像石像般伫立的李兆宁没有动摇,“你,不悔恨?”
“对什么而言?”思年不特别喜欢打谜般的对话,但无可否认,自己对此熟练非常,大约是自己唯一的长处吧。
“对这一切,你没有悔恨吗?”
“表白我的感觉,就可以补偿了?”如果可以,还满划算的。
“玄玉不是凭你就可以补偿的事物。”
“那我何必多言,陡惹人笑话。”
“…还真的斤斤计较。”
“思年本就是出生商人之家,让李爷见笑了。”
“不,王修懿本不从商。”
“家父后来的确努力买卖,王家也算上是商贾了。”
“那一年,王修懿装作偶遇的结识姐姐,那时他也许就是打下作买卖的主意。用自己去买下姐姐的情意。”
思年听着,觉得李兆宁的声音表情,平静得让人心生畏惧。
“那时我跟着姐姐,说是护着她一起闯江湖,其实不过是年少无知的小不点,当时,我觉得那家伙是好人。”
“李爷想说,家父是为了玄玉而接近我娘的?”
“玄玉为我家家传之物,一直藏于逸竹林中的祖庙中,只在每代承传时才取出进行仪式。”李兆宁的声音平板无情,“直到姐姐遇上王修懿。那人的师傅曾在关外游历经年,所以知道不少传闻逸事,姓王的大约就是从他师傅口中知道了玄玉。”
老兄你得长话短说,我快被这温泉烫熟了,总之就是王老父对不起你姐姐思年娘亲吧?“玄玉有什么特别让贵府供奉在祖庙中?”
无视思年的问题,兆宁自说自话,“…我姐当时性格豪迈爽朗,听到王修懿要玄玉来拯救人命,二话不说就要去祖庙中偷,还是我死命拉住她,然后一起双双去求先父通融。”
“那年的李爷多大?”
“当时我十二岁,”即是十六年前的事了,“先父当然不允,姐姐缠了好些时候,又发生了一些事,最后才好不容易得到先父同意,但以一年为期,必需交还。”
“然后最后思年的爹娘没有遵守这期限,所以才算到思头上来了。”有些漠然,“为什么不直接找家父算账,因为思年尚幼好欺负吗?”
“…因为玄玉是李家之物,只有李家血裔才能使用。”
“…当年家父不但从我娘身上拿到玄玉,还让她去‘使用’了…”
“是。”
“…他要救的是谁?”
“是他自己…虽然现实上是他的一个妾侍和与她所出的长子。”李兆宁倒也不累,还站得笔直,“那女子是当朝镇国将军的小妹,因王修懿而被贼人所伤,与长子危在旦夕,药石不灵。如果救不活这女子,王修懿就得以死谢罪。”
“…玄玉如何救人?”思年想到了什么。
26-思年的玄玉[补]
“你原已知道,可是?”李兆宁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
思年若有所思的望着白衣人,“我还没有那么无所不知。”
“打算深藏不露吗?”兆宁脸上终于扬起一抹色彩,嘲讽的味道。“玄玉,什么救人…不过是害人罢了。”
思年发现李氏三兄弟不是不相像的,脸庞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突显的无情,还有浅棕色的眼睛,“救人还是害人,取决于持有者的意念,玄玉本无罪。”
“难得你仍可欣然面对。”
“不过是因为思年略为迟钝。当年十二岁的李爷也不是全然无知,仍然由得我娘所为,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其危急之处。”依思年一直看来所得,这儿的人根本就没有孩童期吧,一个个都聪明狡黠得像精灵似的。
“当时,我也被王修懿所骗。”回归没有表情的脸孔,“他当时…在我眼中,是名谦谦君子。”
思年努力回想自己那名父亲,却不得要领,印象太薄弱了。“当时是他要求我娘去救人的?”
“玄玉出自我族先祖…以你的聪慧,大约已经明白我们不是中原人。奎族是我们李家被外放前的宗族,族中有七神器,玄玉是其中之一。传说玄玉可对病患起死回生,再重的伤病都可治愈,唯独要靠施术者半命交换。”
…要踏入玄幻境界吗…叹气,“当天的娘也知这条件?”
“是。”
“知道仍然取玄玉施术吗?”
“当时姐姐已经被王修懿迷得无法自己,才会作下这等荒谬的行为。而我当年年纪太少,根本就不知道玄玉背后的条件。”
“荒谬与否,只有由当事人才能决定的。如果娘觉得值得,就不荒谬了。”
“不过是王修懿那骗子的花言巧语所致。”
“…不对,要是真的如你所言,玄玉曾救两人,思年大哥和他的娘。如每个都要以半命去换,思年的娘是如何捱过去的?”
“……”李兆宁突然轻轻拍手,立时有几位白衣人快步走出,“你也该自泉中上来了,让他们侍候你吧。”
思年翻白眼,这位大哥终于觉得把他煮得够熟了吗?他在温泉中都热得没有感觉了,只见那几个白衣人手脚俐落的捞了他上来,然后把他当成扮装娃娃似的抹干净,再拿出繁琐的佩件更衣装饰…呜,以后一定要把自己吃得壮壮胖胖的,没有人可以把他丢来弄去!
还在忿忿不平的思年被带到一间不知是庙还是殿的房子,房子中心有一个圆形巨池。…不会再带他来浸吧?思年咬着唇,皮肤都已经皱成一团了,不能再浸了啦…
细看池的两旁,李兆宁已经在一边坐下,另一边也坐了李子鸿,在房子四边也各有一队人在守着。
思年为了不再受水浸之苦,只好先开口,“现在的我,可以为两位换来什么?玄玉?还是我娘李意悠?”
一直低头坐着的李子鸿闻言看向思年,“思年果然耳聪目明,不愧是王家的子孙。”
…王家子孙?他明明已经知道…不,不会的…思年瞪着李子鸿。
兆宁咳了一声,“自从姐姐出走,我就在父命之下接管李家。”
思年心乱,花了好些心神才能从新留心姓李的在说什么。
“一年之期过后,姐姐没有如约交还玄玉,她只是向我家的使者交代‘罪孽已成,我当一力承担’。当时我也觉得玄玉在与不在,对李家也没太大关系。”
李子鸿一脸残酷的笑意,白森森的,好不可怕,“过了十多年才抓你回来,是因为这会是大姐的意思,不能让你这妖孽活下去!”
思年猛地瞪着李子鸿,“我是谁?!”
“王思年。”子鸿像是知道他会有此一问,答得飞快,“这是你自认的,不是吗?”
李兆宁平白的声音在说,“当年,姐姐施术之时,已经怀有身孕。以未成形之子,换来两人的性命。”
思年突然觉得很冷。z
子鸿还在笑,但比哭更难看,“如此逆天施术,姐姐也得赔上三魄和一生的内疚。后来再次怀孕,思年出生以后,姐姐对思年宠爱无比。”
“…然后娘染病辞世,思年就舍半命施术。”
“是。但玄玉平常只能救回未断气之人,思年是失败了。”兆宁的声音,平淡得讨厌。
“……玄玉还有其他“不平常”的用途?”y
“古书上载,捕获幽冥中的怨灵,养之以精血,三年为期,可施逆天反地,取回地府中的魂魄。”
“……思年着意救回你们姐姐,你们竟然阻挠?”z
“姐姐不是染病辞世,”兆宁盯着思年双眼,只见对方眼中略露疯狂之态,和当天的孩子,有几分相似,“思年只能是她的孩儿,不会少,但也不能再多。”
思年忍住想吐的感觉,“你在说什么?”
兆宁看着他,“思年爱上了自己的娘亲。”
不适感充斥胸腔,有一点明白了。十一岁,是一些早熟男孩的性成熟期…这副身躯曾犯下了怎么样的罪行?
另一边的李子鸿还是笑得狰狞,“姐姐知道王思年是个如何偏执的孩子。当初她牺牲了怀中块肉去换取别人的生命就已经令她内疚不已,所以当她发现思年偏颇的心思,更是大受打击。”
“娘亲是…自尽的…”z
兆宁垂下双眼,“思年一直被蒙在鼓里,当他发现时,姐姐她已经返魂乏术。但他仍是自王修懿身上取到姐姐留下的玄玉。”
思年把目光投向虚空,“一年之后到娘亲坟前,发现玄玉无法救回娘亲,思年疯了。就用一直在他身上的玄玉招来冤魂,希望可以使用古术让娘亲重返阳世。我,就是那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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