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推门进入到谢氏内部律师专用会议室的时候,看到端木正站在窗前发呆。
「怎么?在哀悼你的良心?」
对于自己未来的合伙人面上依稀带着的痛苦,单飞选择了毫不留情的讽刺。哈,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搭档,这叶利可以作证。
「不管那是什么,」端木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单飞,「总之,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员警所不具有的。」
「你是说狼心狗肺?」单飞大咧咧地坐在端木办公桌的对面,将脚搭在桌子的边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随手用端木桌上的打火机点着,「好,现在让我们谈谈吧。」吐了一口烟圈,他说。
隔着淡淡的烟雾,端木厌恶地看着充满了流氓习气的单飞。
所有的广告都是骗人的,哪怕是政府的公益广告也是一样。
所谓的员警之星,他不过是一个无赖,一文不名的小混混,或者,一条谢擎放养在外的野狗--野狼。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需要我重复。」非常小心地,端木不打算留下任何口实。
这在单飞的意料之中。
「我来跟你谈订金。」他笑嘻嘻地说:「让我见他一面,最好在有床的地方,你明白,是不是?」
这名警队败类的眼神令端木想吐!就在一秒钟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对一个人的评价不能够再低,但立刻,单飞就证明他错了。
「这我作不了主!」他反感地说道,侧过头。冲鼻的烟雾令他的头神经性地疼痛。
「我靠,你吃屎啊?那么,有什么你这个饭桶能作得了主?」单飞骂骂咧咧地道。
真令人抓狂!不过幸好他不需要忍受这个无赖太久,很好,他不需要!端木忍耐着,「我会负责把你的意思转达给老板。」
「老板?谢擎?」单飞诱导性地道。
「这与你无关!」端木警惕地说。他警告自己不能够泄漏谢擎,绝对不允许!
「那么好啊,告诉你老板,让我见谢天麟一面,我去杀辛国邦,否则我不会干!你是我的钦定搭档,这你总能做得到吧?!」单飞坚决地说,不容回转。「什么时候我能得到结果?」
「就这两天。」端木感觉头更痛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擎提谢天麟......老天,他能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小秘密?!
「哦......」单飞拉长了声调,懒洋洋地道:「辛国邦可是个警司呀。」他站起身,掐灭了香烟,慢慢踱到端木跟前,「你确定是在说他?」
端木恨不得一头撞在窗户上!「不,当然不是!」他矢口否认,感觉头昏脑胀。
「那么你的老板谢擎跟你交代要我杀谁?」单飞笑吟吟地逼问道。
「他没让你杀任何人!」话一出口,端木真的要跳楼了。这种问话手段,他应该很擅长才是!
「哦......你的老板是谢擎呀。」再一次的,单飞慢悠悠地道,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银色的笔状物来,「我刚买的,也不知道录音效果是不是令人满意。」
端木的头彻底大了,而且他感觉还在不停的一圈一圈地膨大!
「那么现在,」单飞好心地扶住似乎要跌倒的端木,热情地建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交易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端木怒吼道。
「很简单,对你来说。」单飞轻声道,顺手推开窗子。扑面的凉风令端木感觉清醒了不少,面前摇晃着的物体也渐渐稳定下来。
「是什么?」端木甩开单飞的搀扶,来到桌子对面,非常迅速地,他捡起了单飞掐灭在烟灰缸里的烟头,「你用迷药!」他冷笑道。
如果不是这个,那么他实在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反应变得如此迟钝,仅仅是心烦意乱并不足够!
「Bingo!」单飞笑嘻嘻地对他竖了竖大拇指,「你还是满精明的。」
「现在,你给我滚出去。」端木冷冷地道:「这就是交易,你可以保留你的录音,但我会保留有着你唾液的迷烟。我们可以看一看法官和陪审团会怎么判。」
「啊,」单飞坐在端木惯用的老板椅上,面上的表情是端木无法理解的得意洋洋。
「只有一个问题,」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没有陪审团,只有一个法官--谢擎。你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端木充满了恨意地看着单飞,就像是想把他撕碎。
☆☆☆
如果谢擎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如果谢擎知道任何一件跟单飞有关的事,他都不会高兴的。单飞不是他能预测的人,这本身就是个坏消息。
其实,这就像单飞本人对谢擎持有的感觉一样。除了憎恶,还有恶心,而且这种感觉,在他站在谢氏岁未例行的慈善舞会酒店大厅时,尤其明显。
他不知道这个老混蛋是怎么腆着脸接受「慈善协会荣誉主席」这个头衔的,而且还能在闪光灯下笑得这么从容。
无论如何,单飞整了整仪容,破开人群,冲了上去。
「谢先生你好,作为香港员警的一员,我谨代表我的同僚,对你多年来对本地『慈善事业』的关注而表示钦佩,同时也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努力,为市民做出更大的贡献。
「比如说,在捐款给孤儿院的同时,也可以考虑一下小榄监狱,为改善自己未来的生活条件添砖加瓦。」他笑咪咪地伸出手,等着谢擎的回礼。
谢擎控制着跃跃欲试要扭曲在一起的面部肌肉,当然,他不能做出这么没身分的事,但此刻他实在是非常生气!
谢擎只是想知道,这个该死的员警是怎么进来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单飞禁止入内」,但他严令过门卫,只允许持有邀请函的人入内!哦,或许他是代表警方公共关系科进来的!
谢擎略一转念,即刻明白过来。这混小子还有着一个非常特殊的身分--他是警队形象代表,这使得他在有无证件的情况下,一样拥有某些特殊的权利,尤其在诸多媒体共同出现的时候。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在乎天麟,所以现在已经感觉了无生趣了,是么?」他淡淡地微笑道,除了眼中闪动着的充满寒意的目光,并没有一丝破绽能显示出他此刻的恼火。
「嘘......」单飞同样笑容可掬,很巧妙地用握紧谢擎的手,来表达他听到谢擎口中吐出谢天麟的名字时涌起的恨意,「看那边,笑一笑......我跟你这缩头乌龟不一样。说起来我真的很开心,你还没老糊涂到分不清我这烂命跟谢氏的名誉相比,孰轻孰重的地步。你说,我是不是够走运?」
谢擎敏锐地感觉到,无数镜头对准了自己和紧握着自己手的小杂种。
确实,这是个大新闻,早前曾经有报导说警方盯上了谢氏帝国,当然,谢天麟并没有让那种消息流传的太广,但是,毫无疑问,在公众场合,代表警队形象的员警之星和谢氏大老板的友善对话,也是相当罕见的。
「看来你对我有点误会。我不是很难说话。既然你都送上门来,我没有道理不满足你,是不是?」谢擎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或者你想叫救命,我愿意欣赏这一幕。」看着单飞眼中掠过的一丝警惕,他嘲笑道。
「让我满足得叫救命?」单飞略略抬眉,笑吟吟地,「那你要找张床才行哪。虽然你看起来老了一点,不过声音语气跟谢天麟有八分像,我可以蒙上眼睛。」
「非常好。」谢擎面无表情地道,转身走向走廊的尽头。
他确实有点弄不懂,单飞到底来做什么。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像是来殉情,但这是毫无道理的。
之前谢擎听端木说过,单飞要求见一见谢天麟,被端木告知不可能之后,他便一直找机会直接面对谢擎本人。但那应该是哀求的态度,而不是现在这种惹火烧身。
他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员警世家的出身,谢擎就动不了他,是吧?小子有点太自大了,谢擎自忖有的是办法令他极度痛苦地死去,甚至后悔自己曾经生出来。
单飞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一路上非常小心地不引起舞会上任何人的怀疑,直到进入到僻静黑暗的走廊里,他才加快了脚步,跟在谢擎身后一两步之遥。
「老......谢先生,在我满足至死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他望着走廊里的监视器--毫无疑问,打手......或者是杀手在几秒钟之内就能赶到:轻轻地说:「我呢,才买过巨额保险,受益人是莫晓洁......和她即将出世的孩子。」
靠在墙上,他恶意的目光落在谢擎挺直的背影上,「我死了之后,你说,保险公司愿不愿意老老实实地拿出一千几百万,来交给那个过气小明星和她非婚生的孩子?无论我死于哪种意外......
「另外,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那孩子是我的?不管你怎么解释。」
无论他死于哪种意外,即便保险公司愿意赔偿,警方也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的:多么明显地因巨额保险金引发的凶杀案!当然,他们的目标是莫晓洁而非谢擎。但这不重要,因为很快他们就能查到莫晓洁以及她的孩子跟谢擎的关系。很好,那么这就是一桩情杀案了。
确实没有意外,单飞看到了谢擎阴冷的、散发着血腥气味的目光。
「我的创造力,是你无法想像的丰富。」今晚头一次,单飞用认真的态度对谢擎说话,「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愿望。」
「......很好,我想跟你谈一谈。」从牙缝里,谢擎挤出几个字来。
他承认,单飞最初的鲁莽,以及一贯的轻浮和吊儿郎当确实很能迷惑人!不过这一刻所表现出的精明,也只能给他暂时保住命而已!无论是莫晓洁还是保险公司,都不是像单飞想像得那么牢靠!
「不过,你需要先和他们谈一谈!」他并没打算装作没听到今晚的侮辱。
该死的!
单飞看到走廊的那一头涌进来的黑衣人。「这么做对你没好处!」他低声叫道,不过很遗憾,在他被推进一个漆黑的房间时,谢擎理都没理他地,跟着随后而来神色紧张的端木进入了隔壁的休息室。
非常感激他的自由搏击教练,单飞知道该怎么在这么恶劣的处境下保住一条小命!
但这不意味着毫无损伤。
而且,他失去了他最贵的西装。
FUCK!单飞想,他会让这个老恶棍为此后悔的,绝对!
另外,他一边恶狠狠地想,一边聪明地护住还算引以为傲的脑袋,这几个打手,他记住他们了,虽然看不清,不过这难不倒他,必要的时候他会根据鞋印以及掌纹、汗液、DNA比对来找出他们的,他可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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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单飞获准进入到温馨明亮的休息室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在痛。
「看什么看!」不再是装腔作势的油腔滑调,而是绝对愤怒地怒吼,他对睁大了眼睛,有点惊恐地看着他的端木咆哮道。
他知道自己是狼狈了一点点,但这又不是他的错!
「谢先生,我先出去了。那个方案我们明天再讨论?」端木撤回目光,似乎在勉强忍耐着狂笑地冲动。
谢擎点了点头,看着端木退出去,然后才饶有兴趣地将单飞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么,单督察,听说你想跟我谈谈?」此刻,他的声音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镇定。
「是,你的消息很灵通。我想和你谈谈。」单飞愤怒地假笑道,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靠向椅背的时候,他吸了一口气:为了护住要害,他让后背承受了太多的打击。
「招呼得不是很周到,单SIR不要见怪。」谢擎淡淡地道。
「不用客气,我敬老,不会放在心上的。」单飞耸了耸肩,「现在回到正题,如果我帮你杀一个警司,你要承诺再也不会插手我跟谢天麟的事。不过......」
「抱歉,单督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擎冷冷地道:「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那么,请吧。」
「拜托!你这个胆小鬼!刚刚你的手下已经搜过了,怎么?你还是怕?」单飞冷冷笑道:「我身上藏有窃听器?难道你这个房间不是遮罩信号的吗?哦,答录机是不是?」
他顺手解开衣扣,脱掉上衣,来到窗前,拉开窗子直接扔了出去,「还怎么样?要不要把裤子脱了给你看?别担心,我不在乎。」只余下一条四角裤,单飞把其他衣物统统顺着窗子抛了出去。
那是一条贴合身体曲线的短裤,所以很明显,短裤里除了单飞没有任何东西。
「劳驾,把空调调高一点。」有些瑟缩--当然不是因为羞愧,他是因为不适宜的温度--地坐进沙发,单飞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是不是能够进行我们的谈话了?」用手指触了触破裂的嘴唇,他愤怒地哼了一声。
谢擎带着调侃的意味打量着几乎完全赤裸的单飞--身材相当的不错,宽肩窄腰,臀部挺翘,双腿修长笔直,美中不足的是,此刻身上......伤痕累累。当然,这不是常态。
不管怎么说,这大概是谢天麟迷上他的一部分原因,他的外形极为完美。
「不知道阁下有跳脱衣舞的爱好?」谢擎微笑着说。
「该死的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如果你只是耍我,那么OK,你已经做到了。如果你确实想让我杀一名警司,然后放谢天麟出来,那么给我一个保证。」没有衣服穿,显然削弱了单飞的幽默感,他有些气急败坏。
他说的是实情。
谢擎思忖着,他确实是想让辛国邦死,但也真的没想到,单飞会答应这么个交易。而事后,谢擎若要反悔,单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你想要什么保证?」他沉吟着问。
「给谢天麟一笔钱,然后放他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让他给我电话。」单飞沉声说:「接到电话,我就动手。」
他的声音低沉到近乎自言自语,「不管他走去哪里,我都在你的监视下,你不用担心我毁约,是不是?」
谢擎沉默地看着单飞,后者小心地迎着他的目光,似乎在揣度他的意思。但很可惜的是,从面无表情的脸上单飞得不到任何提示。
「他是你的儿子,你还要怎么样呢?!」难以忍受这种凝重的沉默,他爆发出来,「你以为他做过什么?他没做过任何对谢氏不利的事情,你这该死的老变态!」
「你的建议可以考虑。」谢擎并没有对「老变态」这个词暴跳如雷,他只是淡淡地道:「你跟端木联系吧。」
「该死!」单飞恨恨地说:「那么说点他不能够作主的!我能不能见见谢天麟?」他感觉自己在提出探监的要求,「你知道,我现在在停职,接近警司不是很容易的。得手的可能性也很低......」
谢擎冰冷的目光落在单飞的身上。
他发现,这个小员警似乎还不明白,谢天麟是不可能是个同性恋的,更不能够远走高飞。他本身就是谢氏的一部分,一言一行都能给谢氏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这跟是否泄漏情报给警方没什么关系。
「不能够。」他回答说,冷酷得像是死神。
「至少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单飞跳起来,道:「你不是已经把他杀了吧?」他瞪着谢擎,「我警告你,如果你打算那么做,或者是伤害他,我建议你先杀了我,不然你绝对会后悔。」
他凶恶的目光比文字诠释得更准确,是,他就是那个意思,而且,他完全有把握做到!
谢擎瞥了这个激动的员警一眼,意识到自已不付一点订金很难摆平眼前的局面,于是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给少爷接电话。」他用单飞熟悉的命令口吻道,然后,转向单飞,「你有三分钟时间。」
单飞只觉得心脏似乎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挨打都没有这么全身无力的感觉,他走过去,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非常镇定--该死的,他已经给谢擎展示得够多的了,谢擎不需要任何新发现来威胁他。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寂,但是,单飞知道有人在,他听到呼吸声,那边的人只是拒绝开口。
「咳......」这不是他想发出的声音,但是他的喉咙太干了,只能发出这种不像样的动静。
就在他鼓足了勇气再度开口之前,电话的那端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然后,便是空白。
「怎么回事?!」单飞的呼吸随之停顿,大脑一片空白,他瞪着谢擎--后者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惊讶,但眼中的寒意在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