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蝶飞花 上————蓂墀雪
蓂墀雪  发于:2010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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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几分自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认真思考的孩童,这可是师父身前最头疼的残局,不论怎么下都是死路一条,六年来多少文人慕名前来,都不能扭转局势。自己苦思冥想,也只能将输掉的目数降到最少。不过,倒是很期待看看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棋艺如何。

那孩子左手撑头,右手执子,思考良久,才慎重地落下。上官悠然有些失望,居然是最差的一步,照这样下下去可是将会全军覆没的,小心地询问道:“你确定你真的会下?”那孩子却没理他,依旧神情凝重地想着下一步。嗤笑一声,低下头去,罢了罢了,就当是陪小孩玩儿算了。

可是那孩子却让他越来越失望,左行一步,右落一子,简直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上官悠然显然有些生气,可看到那孩子一脸严肃,又不能发火,只得耐下性子接着陪下。

本以为那孩子虽说不能破局,也好歹可以下几手妙招。可如今看来,根本就只会些花花肠子,杂乱的下法中,早已渐渐看出战况惨败,那孩子却依旧下得斗志高昂。上官悠然觉得自己就是蒸笼里的蚂蚁,快没了耐性。

然而......

“嘭——”一声清脆的落棋声,上官悠然盯着棋盘,惊讶了,抬头,是那孩子琉璃般光彩的瞳眸。

“这、这棋活了?”有点不大相信眼前一幕,先师和自己绞尽脑汁也没破解的死棋,竟被一个孩子下活了?“你明明下的最差的一步啊?”

“本就不是死棋啊。贪生怕死,只求自保,世人才会以为那是一盘死棋。”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走了看似最差的一步吗?可你先前的棋路毫无章法,又是何道理?”上官悠然佩服地看着这个孩子,既然能破此棋谱,应该不是误打误撞,难道那般杂乱的下法还隐藏着什么?

“局势不过稍有扭转而已。究竟鹿死谁手,上官大人不想试试?”那孩子巧妙地挑开话题。

“当然要!”上官悠然顿时来了兴致,正襟危坐,仿佛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对手。小小的棋盘上顿时狼烟四起。

那孩子一改前面杂乱无章的走法,步步紧逼,直杀敌营。手段一波接着一波,着法一招妙似一招,如大江之水绵绵不绝。

上官悠然不得不以退为进,却仍然有些措手不及,尽管步步为营,却依旧毫无转机。

“嘭——”又是一声清脆的落棋声,最后一子落定。

那孩子微笑着盯着棋盘,上官悠然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看着棋盘上明显的一边倒的局势,说道:“不、不用数了,我输了。”

“怎、怎么会?”

“上官大人也下得不错,我还以为还会多赢几目,没想到居然被大人扳回,实在未曾料及。”

上官悠然有些挫败地看着他,想不到这孩子先前杂乱走的每一棋,到了后面居然都是一个陷阱。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先前杂乱的走法不过是掩人耳目,虚虚实实,大人分辨不清亦是自然。对我来说,既是棋子,当然每一颗都要发挥它的作用。否则,无用的东西,要它作甚?

兵以诈立,以利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先前大人因我下棋毫无头绪,不但掉以轻心,又失去耐心。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大人心已乱,也给我契机,不但可以扭转局势,还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着那孩子的分析,上官悠然突然觉得自己输得有点冤。

“佩服佩服。想不到几乎被杀得片甲不留。”心有余悸地看着所剩无几的黑子。

“对弈如同战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惊讶地看着那孩子脸上掠过的残忍的微笑。这人居然在处在劣势的情况下思索的,竟不仅仅是力挽狂澜,而是瑕疵必报,这是怎样一个人呐。或许,或许跟着这人......

“喂,上官。是不是该上那坛陈酿了?”孩子拨弄着发丝,老气横秋地嚷着,打断他的震惊。

上官悠然呆了一会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孩子的无礼:“啊,是是,就来。”说罢,走出卧室。

从酒窖拿出陈酿,见那孩子依旧端坐在房内,清清嗓子,走上前去:“此酒名为忘忧,乃是家师晚年所酿。家师曾说,忘忧忘忧,本欲忘忧,却因缺了一样东西,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几年来,曾有无数人品过此酒,却无人能说出其中的道理。”轻轻掀开盖子,香飘四溢,方欲斟酒,却被一双小手止住。

那孩子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手里的夜光杯:“众人只道酒中缺了一味,又岂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个孩子:“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想闲散老人所惆怅的是没有共饮忘忧的知己吧。他的毕生所学,虽有上官大人秉承,却始终道不同,不相为谋。

闲散老人淡泊名利,他想要的不过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过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可以共饮一杯酒,同下一盘棋,这才是他所期望的闲散一生。

而上官,你想要的又是什么?想当年先帝对你也极为赏识,为何你只选择做个小小的史官呢?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上官大人等的难道不也是知己二字么?”一言击中显然让上官悠然有些心潮澎湃。

“千里马没有伯乐,便不是千里马。”说罢,凑上前来,贴着上官悠然的耳朵,清脆的童音带着丝蛊惑,“如今奸臣当道,上官悠然,你可愿为我的千里马,为我效力?”

“你,你到底是......”

一枚通灵的玉牌被孩子拿在手中晃荡,上官悠然“嗵——”地跪下,带着些惶恐,更多的是惊讶,“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在你这就不用多礼了。上官,你的惑我也解了。我的问题应不应,过些时日再来听你的答复。”说罢,转身准备从窗台翻出去。这人也是这般进来的吗,上官悠然困惑着。

刚爬上窗台,却又转身折回,“对了,这坛酒还没喝,我就当作答题的谢礼带回去啦。”

上官悠然愣愣地看着孩子气地抱着酒坛,努力重新攀着窗台的的孩子,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却辨不清是明月照亮了他,还是他照亮了明月。

这才是当朝太子吗?那朝中传闻......三岁便已如此,那将来会是怎样的人啊。

彻夜无眠。

隔些时日,听闻宫中大乱,却是太子病重,三日不醒。

笑笑,怕是醉的吧。

———————————————————————

夜,一轮玉盘在云中穿行,寂静随着月光洒向大地。

“太阴,去胭脂泪看看吧。”墨叶从上官悠然家的后门悄然走出,轻声对身后那个依然精神抖擞的小丫头说道。就这么走去胭脂泪,得要一个时辰,纵然是他,也不想走着去。

太阴点点头,随即兴起一阵风,一行人便来到江畔。

祭祀要进行整夜,虽已近三更,胭脂泪的两岸依旧灯火通明,照得那皎皎孤月竟也泛着红光。

墨叶静静地看着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头戴面纱的男人,懒散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一丝坚决在眼角闪过,抬头望着夜空,稚嫩的小手伸向那轮满月,“何子青,为你专设的帷幕,就要拉开了。”

“回去吧。”转过身,冲太阴说道。

腾蛇看了看有些兴奋的主子,又看了看天空。皎洁的圆盘在万家灯火的映衬下,红得那般妖艳,又那般嗜血。叹口气,今年怕是多事之秋了吧。

远处,围着何子青的众人之中,一个青衫男子手提着一坛佳酿,一声不吭地灌着。

“少喝点吧。”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年轻男子从另一边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酒,“你怎么也是礼部尚书,若是喝醉了,岂不是有些不好?”

青衫男子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贤弟,今儿可是中秋。多喝点无妨。”

“可是......”

“贤弟在朝中也有半载,这种酒会也该习惯了。还是说,贤弟不给愚兄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哼。愁更愁吗?”青衫男子默默地看着胭脂泪的对岸,又拿过身边一坛酒,猛地灌了一口,惆怅地看着高空中那红得带着几分妖艳的明月。

“把酒当歌夜,举杯邀明月。

对影有三人,怎又思乡泪。”

第4章 朝中措
作者有话要说:to 若痕:
呃~~实在是抱歉,亏我还学医的,忘了这茬儿了。墨叶娘亲那么好,不能让她受苦。恩~~改过来啦,谢谢。
希望大家多提意见。
ps:有人知道,怎么回复吗。
psのps:明天要去南京,可能下一章要更会隔很久。下次多发一章,大家见谅~~~~“既然无事,今儿个就早些退朝吧。”何子青翩翩立于殿上,对着殿下的群臣说道,脸上依然是众人熟悉的白纱,洁净得如同仙子般让人不敢亵渎。

大将军苏荣一如既往地哼了一声,猛地一甩衣袖,颇为不满地跨出殿门。其他人畏畏缩缩着,也陆陆续续的跟了出去。

何子青转过身,望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望着那殿上的青龙宝座。原先摆放在那儿,为百官朝拜的金龙銮驾早已被人淡忘,随着那驾鹤归西的凤涟幽帝,随着那名存实亡的凤涟王朝。

本以为凤涟血脉一断,凭着他的权势,主掌凤涟指日可待。没想,那幽帝临死还将了自己一军,居然选择投靠无尘。何子青愤愤地捏着扶手。

腾云驾雾的青龙威风凛凛地刻在座椅之上,象征着所属之人身份的高贵。那是仅次于金龙銮驾的象征,历来只有皇子和藩王才有资格驾驭。可如今,它的主人却是那个愚笨的无尘太子。

虽是太子,却也算是凤涟的藩王。不屑的哼笑一声,那人怎会由着这片与无尘不相上下的辽阔土地属于那个娃娃,不过是个可怜的棋子罢了。一个多病又有些痴傻的孩子,就算生在寻常人家也不会有人愿去关心,更何况是那向来冷情的熙和帝,柳寒尘。

四年前,百官迎来那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时,那个无情帝王不过一道旨意让他辅政,之后再也没了动静。然而,只是丢来这么一个孩子,却已搅得凤涟一滩浑水,搅得百官人人自危。所有的人,都在等,等着,到底是他挟天子以令众臣,重建凤涟,还是柳寒尘除他何氏一党,收复百官。

凤涟本就与无尘是夙敌。一时国破山河在,任谁也不能很快接受,众臣心中,更多的都期望着故国重建。现如今,太子墨叶又对他言听计从,所有人都看出前者的希望更大,投靠他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连向来不合的苏荣,虽有不满,也由着他去。

何子青又向前一步,坐上他窥视已久的青龙宝座,享受着更大的权利带给他的充足,干涸的欲望之泉被灌溉着的。柳寒尘啊,柳寒尘,连你的儿子都帮我,我怎么会乖乖任你宰割。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连你无尘一并夺过来,一统这天下!

“丞相大人。”刚刚退出去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员,又转身回来,望着坐在青龙座中的男人,面纱虽遮住他的脸,却依稀可见那祸水的容颜,“下官听说,太子殿下又不愿出席皇上生辰宴会,皇上似乎对大人颇为不满呐。”

“你想说什么?”看着那人猥琐的笑容,不由得怒火中烧。

“下官这不是关心大人嘛。”说罢,一脸谄媚地想走过来,眯成一条缝的一对鼠眼,深深地陷在那满是横肉的脸上,极为可怖,肥硕的肉手从袖口露出,蠢蠢欲动。

“滚!”恼火地把那人轰走,玉手狠狠地砸着扶手,又是一个胆敢逾越的人。

这些人真以为他只会以色事主吗。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及时制止了瘟疫,免使百姓遭殃,又是谁查出后宫作乱的真相,还前皇后一个清白。正是当时的种种功劳为幽帝赏识,他才被封做了刺史。那地位可是靠他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

只不过长得比较娇弱,就要接受那些人淫亵的目光,就要让人说成狐媚惑主。他恨,他恼。他渴望着更大的权利,他要用他的权势,封住那不知所谓的悠悠众口。

说他狐媚惑主?那就做了这祸水红颜,又如何?冷眼看着那些昔日嘲笑他的人,为了争夺他,自相残杀;那些窥视他的人,为了得到他,头破血流。

躺在幽帝的龙床上,他没有犹豫,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人可以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利,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这个侮辱他的人也从高处摔下来。

可当他终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仍能感受到那些或猥亵,或鄙夷的目光,他堂堂丞相怎可以和那些窑子里的倌儿相提并论?

那些讥讽过他的文人,无不被他灭门抄家;那些鄙视过他的武夫,无不被他发配边疆,战死沙场。幽帝也置之不理,这样的宠爱,让朝中上下无人敢对他不敬。

现在,一时不惩治他们,竟又忘了身份了吗?他们以为,没有幽帝,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吗。看样子,是该让手下那些人,好好教训他们了。

“大人!”管家急急匆匆地赶过来,神色慌张,何子青心下一惊,怒火全无,难道......“大人,云姑娘又发作了。”

还没等他说完,何子青已一路狂奔出宫殿,坐上轿子,焦急地催促着车夫。推开家门,直奔子云苑。苑内,那个长相丑陋的哑奴正为躺在床上的女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你先退下吧。”何子青从哑奴手中接过毛巾,整理床上女子的鬓发,关切地低声呼唤:“若惜......”看她柳眉紧蹙,脸色苍白,好是心疼,紧紧抓着手中的毛巾,咬牙切齿道:“柳寒尘!”

若惜出自无尘云家。云家长女云如梦乃先帝七子生母。熙和一年,因三派内乱,不少世家均因此被柳寒尘诛灭九族,云家也未能幸免。可世人却不知何子青曾受过云家救命之恩。

云家灭门后,何子青悄悄派人厚葬,却发现云家二女不在其中,打探才知,云若惜当日同婢女出门,得以幸免。数年来,何子青一直暗地派人四处搜索她的下落,却一直毫无讯息。直至一年前,手下无意救得一被人追杀的女子,竟正是苦苦找寻的云若惜。当下大喜,接入家中,好生招待。

那云若惜本就名门之后,不但生得风华绝代,还又知书达理。何子青虽也有不少妾氏,却没有一个及她言谈不俗,才情横溢。对她可谓初见倾心,再见倾情。可惜,云若惜数年来因躲避熙和帝的追杀,奔波劳累,诸病缠身,稍有激动,便长咳不止,性命攸关。何子青虽心系于她,却也不敢逾越。

何子青无奈,为了保护中意的女子,只得安排这座清静的庭院,让她住下。特地找来个相貌丑陋的哑奴照应,不让其他府中之人擅自进入子云苑,以防消息走漏。全府上下,除了他,也就只有管家知道这苑中女子的真实身份。

在何子青的精心调理之下,云若惜身子逐渐好转,每日与他赏花吟诗,抚琴弄画。那样一个出尘的女子,总是用真诚的眸子望着他,是他从未感受到的清宁与舒心,从未有过的被人关怀的温暖。

真想就这么过一辈子,恬静无人扰,年年长自清。

然而,数月之前,云若惜突然病重,不时哮踹发作,一病便是几日不起。仔细查来,竟是中了“催魂”,虽不致命,却足以加重病情,让人死于旧疾,又不留痕迹。按照若惜描述,却是某日出苑,迷迷糊糊不知被谁灌了水。无从查出下毒之人,让何子青颇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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