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风夜昕
风夜昕  发于:2010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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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想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智孝仰起头轻轻笑了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死”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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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东凛带温瑞回到自己的房间,让温瑞坐下之後,莫东凛转身亲自去泡茶。这种小事平时他也是亲自动手。
  温瑞坐在沙发上看著莫东凛的背景,表情有一丝不安,但是他在竭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静。空气中弥漫著淡淡的类似桂花的香气,却让人更加难以平静。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
  青瓷的茶杯放到他面前,温瑞抬起头,莫东凛坐到他对面,脱掉外套搭在一边,整个人从动作到表情都十分放松。以两个几年未见面的人来说,未免太过冷静,或者说是冷漠。
  “你不奇怪我会来麽?”温瑞先问了一句。
  莫东凛看著他微微一笑。
  “你会主动来找我,确实让我有点吃惊。”眼前的人与几年前相比越发的漂亮,虽然是男人,却拥有中性的面孔,第一次见温瑞的时候,他还是深知不清的“智障”,虽然可惜,但是像小孩子一样的温瑞却让人更加怜爱。
  “你还是--老样子。”温瑞只能这样形容。
  莫东凛没出声。如今,温瑞已经恢复了,那个叫严墨啸的男人把他照顾的很好,虽然那些“专家”能治好温瑞不过是沾了他的光。
  “你却是变了不少。看来,我的药对你很有用。”点点头,莫东凛并不吝啬赞美自己亲自调制的药。
  温瑞扬了扬嘴角,低头看著洁白瓷杯里的茶叶。
  “那的确是拖你的福。”
  莫东凛给了温瑞两副药,一副是治他的身体。另一副,是治他的精神的。
  “什麽时候完全恢复的?”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莫东凛还是想确定一下。
  几秒之後,看著沈到杯底的叶,温瑞说:“一年多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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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支烟,整个车厢里已经一片“乌烟瘴气”。言智孝缓缓吐出口中的烟,似乎毫不介意会在车里被烟熏死。
  严墨啸坐在他旁边,车停在靠海的公路旁边,平时鲜少有车经过这里,所以整条路上就只有他们一辆车,静得可怕。但这是个不错的地方,没有人来打扰,要做什麽都可以。
  别过头,言智孝看著窗外,天色渐暗,海面上一片接近灰色的深蓝。他却越发平静起来,他跟严墨啸第一次这麽平静在坐在一起,仅仅有一瞬间,他想如果二年前他们这样的话,会是怎麽样一个局面。也许至少不会像今天,也许,还不如今天。
  “你到底怎麽了?”一直以来的沈默终於被打破,严墨啸终於无法再忍受车里的烟和气氛,打开了车窗,冰冷的空气钻了进来,烟味虽然很快没有了,但车里的暖气也随之散去。
  “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像你!那个男人,你跟他怎麽了?”
  言智孝捏著短短的一截烟最後抽了一口,把烟头扔到窗外,随後侧过头看著严墨啸,讽刺一笑。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麽样?发情麽?我也是人,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时时刻刻都对著你笑,何况在陪你玩S M的时候我根本笑不出来。你想我怎麽做?你来找我想听我说什麽?要不你写个剧本,我背下来照著演给你看好不好?”从头到尾言智孝都微笑著,仿佛所说的只是个玩笑,但是,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麽认真对严墨啸说过他心底的想法。
  当然,严墨啸也知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冷风灌进车厢里,言智孝冷得嘴唇都在发抖,表情却一直在笑。
  严墨啸眨了一下眼,有点挫败地转开头。
  “我以为你不在意--”他以为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不论是他对他做过的事,还是他这个人。一个真正在意的人,是不会像他这样的。
  “是!”言智孝大声说了一声,“我是不在意,我有什麽资格在意!”
  没有温柔的语言,没有温柔的爱 抚,这正是他需要的。可是他在意的时候,别人不在意他,现在他已经不在意了,这个男人又有出现在,揭他的伤疤。已经忍了很久,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忍下去,但是言智孝却发现,就像是被揭开了一个缺口,他的愤怒、不安和不甘全部一起涌了出来。
  “你以为我跟多少男人上过床!被多少人操过!”言智孝咬著牙瞪著旁边的男人,“你说我熟练,没错!我以前是被男人操过,可就一个!你呢?你那熟练的技术又是从几个人身上学来的?”
  如果只是这样,你有什麽资格说我!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严墨啸愣愣地看著他。   
  像是过完了瘾,言智孝静静呆了几秒,最後别过头笑了笑,“是,我不在意。”
  现在,不在意了。
  严墨啸沈默了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言智孝的“发泄”,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太晚。
  “你可以向我认输,你离开,我的确是生气。之所以会那样对你,也是因为生气。言智孝,我并不完美,也并不是一个称得上温柔的情人,但是这就是我。我以为你终有一天会理解我,而不是离开我。”
  一场双方都知道没有真心的游戏,谁先拿出真心就是输家。两个地位不同,性格却相像的人,注定了谁都无法先开口。
  又是一场没有“如果”的假设,严墨啸问:“你为什麽,要把温瑞交给我?你难道就没想过我的感受麽?”哪怕是有一点感觉的人,都不会对这种“赠送”无动於衷。
  言智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手又要去拿烟,却在中途被严墨啸拦了下来,看了看抓住他的那只手。
  他说:“那时,你是真的喜欢温瑞的------”
  而就算他们现在说爱著谁,已经晚了。
  冰冷阴郁的空气,简直让人窒息。严墨啸握著言智孝的手,最後狠狠甩开。
  手臂有些发疼,言智孝突然想笑,那颗药很有效果,他现在感觉好多了,连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要做吗?”言智孝突然问,他们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做的。说著伸手去扯严墨啸的腰带,被後者一把拉开了。
  “怎麽了?”他故意问。
  严墨啸一脸的厌恶,却又好像是“恨铁不成钢”。
  “言智孝,够了。可以了,不要再这样了--”
  如果说爱一个爱到能为了他牺牲一切,可在有些时候,这根本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爱。
  “你喜欢温瑞是不是?”
  言智孝愣了一下,点点头。
  “你这根本不是爱,只是种病态的依恋!”严墨啸转过头恶狠狠地瞪著他,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麽以前自己总是对这个男人那麽粗暴,因为言智孝有时候根本就是欠虐!
  言智孝茫然地看了严墨啸,良久,笑了笑。
  “也许吧!”
  他当初给了温瑞一颗糖,那是他的全部财产。可是,用一颗糖换来的感情,也就是一颗糖的价值了。
  现在,说什麽都没有意义了。他活不了多久了,以往的对还是错,又有什麽必要再去追究。
  “你能好好照顾他麽?”
  那份感情变了质,爱情也好,亲情也好,他对温瑞,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好。因为他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为什麽,你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你既然喜欢他为什麽不跟他在一起?”这是严墨啸一直无法明白的。
  言智孝自己也回忆著原因,几年来他对任何人都支字未提,但是他知道,那是他和温瑞两个人的伤,不能因为温瑞忘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最後,言智孝抬起头看著严墨啸说了一句:“我欠他的。”
  
  桌上的茶已经凉透,青绿色的茶水颜色已经变深,却从头到尾一口都没有动过。
  “你不是为了报复他,才一直跟他在一起的麽?”莫东凛问。言智孝和温瑞之间的纠葛,他知道十之八九,甚至可以说也是他一手促成了两人之间现在这种局面。
  温瑞低下头,没有反驳。
  没错。他跟言智孝在一起,看著他为他付出一切,过得“行尸走肉”,为了他放弃了一切。但是本应是报复的快感,却渐渐被幸福湮灭。那层报复後的深意,不过是因为恨言智孝曾经放弃过他。
  十四岁的时候,温瑞和言智孝曾经有机会被人领养。对方是个有钱的体面男人,离过婚,并且承认自己已经无法再生育,所以要领养一个男孩。温瑞和言智孝都是很很好的对象,但是曾经约定过不会分开的两人,还是因为言智孝的动摇而分开了。
  那个男人领走了温瑞,而他来看中的却是言智孝,虽然他年龄比预期中大了一点,最後是言智孝把机会让给了温瑞。但是半年不到,温瑞就被送了回来,伤痕累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因为那个男人是个性变态,他在温瑞身上做的事,已经到了让温瑞发疯的地步了。
  温瑞回来的第一个晚上,言智孝在房间外哭了一整夜,像是把所有眼泪都流干了。  
  第二年,言智孝带著温瑞离开了。
  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温瑞仍然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唯有身上的伤疤提醒著他所发生的一切。
  “我的确怪他,但我并不是想报复他,我只是不想再跟他分开。”就算他真怪言智孝,也并不是因为那个变态的男人。只是因为言智孝先放开了他,虽然他知道,他只是想让他过更好的生活。
  “我爱他的。爱了十年了。”没有人能像他们这样,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
  莫东凛十指交叉在一起,静静地看著眼前的人,隐藏在额前发下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感情,半晌,说了一句:“错觉。”
  温瑞摇了摇头,“我傻的时候我可以认为是错觉。但是离开他两年,我已经能分得清楚是不是错觉了。”
  莫东凛微微皱了皱眉,又问:“那严墨啸呢?能在他身边呆两年,证明他并不是对你没有感情。”
  “他的确对我很好--”温瑞垂下眼,冷冷一笑,“但是严墨啸可以可怜任何人,哪怕是一只狗、一只猫。而他真正喜欢的,是不需要他可怜的强者。”
  动了动身体,莫东凛换了个姿势,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受刺激而影响了智力的温瑞,单从他们做了约定,他把当年那个虐待他的男人抓到温瑞面前分尸的时候,温瑞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恐惧只有兴奋的报复快感了。
  “的确是很感觉人的感情。”莫东凛点点头,扬起的嘴角让笑容异常温柔,像是提醒一般,说:“但是你应该记得我们的约定,把言智孝逼上绝路之後,把他交给我。”
  脸色渐渐变白,温瑞咬了咬牙。他的确跟莫东凛做了这样的约定。但是,鬼知道他那时候在想什麽!
  “我不能--”摇了摇头,他低下头,“我不能放弃他。我不能把他交给你--”

 


最终章

  一句“我不能”,让一切似乎有了转机,莫东凛缓缓眨了一下眼,也没有愤怒和其他的什麽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温瑞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曾经的他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不能把他交给你。我不能离开他--”
  莫东凛垂下眼,轻声笑了笑。
  “敢这样直接在我面前反悔,你的胆子--倒是比我想象中大。”
  温瑞抬起头,虽然他知道自己处於弱势,但是脸上是一脸的坚决。
  “你出现在他面前多久,他就痛苦了多久。现在,你应该放过他了。他并不欠你的!”
  “对,他是不欠我的。”莫东凛冷冷地看著温瑞,“但是他又欠你多少?你知道他为什麽要离开你麽?”
  温瑞垂下头,“我知道,他身体不好。但是我会治好他的!”他抬起头看著莫东凛,像是保证一般,“我会带他去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治好他的。”就像当初言智孝对他一样。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办到的。”
  “毁约”要付出的代价,他明白。
  莫东凛动了动手指,笑而不语。
  在他看来,温瑞的想法和决定一样的愚蠢。他不像言智孝那样,短短几年几乎经历了一切。但是,温瑞尚且算是“勇气可佳”。那个以前一直躲在言智孝身後的少年,终於开始为言智孝做点事了。
  想到这里,莫东凛叹息一声。
  “你可以去找他。”
  温瑞怔了一下。
  这代表--他放过他跟言智孝了?
  “我给你这个机会--”莫东凛笑了笑,继续说:“只要你能让他跟你走。但是我想你应该提前准备两条路,他跟你走或者不跟你。”
  温瑞的表情有一丝兴奋,但是被他费了很大的力抑制住了。
  “你答应放我们走,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莫东凛挑了一下眉,又点头。
  “没错。但是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他不肯跟你走,那我希望这是你们最後一次见面。”缓缓站起来,走到温瑞面前。
  像是本能一样,温瑞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向後靠了靠。
  莫东凛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你已经拖累他拖得够久的了。这次,希望你能彻底放了他。”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让他过苦日子的。”温瑞很有把握地说。言智孝为他付出了多少,从现在开始他会加倍还给他的。他不会再让他为了钱而去出卖自己、去杀人。
  莫东凛笑著点了点头。
  “那再好不过。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像他当初照顾你一样。”
  “但是,为什麽你这麽轻易就--”
  弯下腰,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莫东凛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突然靠近的男人让温瑞闭上了嘴。
  “他是我最心爱的徒弟,我只想让他幸福而已。”
  
  弄灭了烟头,言智孝侧过头看著严墨啸。
  “还有烟吗?”
  严墨啸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看著前方。没有开车烟,也没有路灯,无论哪里都一片黑暗,刚才言智孝的烟已经两人之间唯一的亮光,也终於灭了。
  笑了一下,言智孝听不出失望地说:“也没有了啊--”
  他很享受现在的气氛,哪怕是严墨啸,他也可以坦然地面对他。可惜虽然稀有,却来得太晚。
  “那--就这样吧!”敲了一下车窗,言智孝打开车门要下车。
  “等下!”一直比他还沈默的严墨啸终於开口了。
  言智孝回过头。
  并没有看他,严墨啸盯著前方,面无表情地问:“你凭什麽认为我会照顾温瑞?”有时候,言智孝没来由的自信已经到了让人厌恶的地步。
  扬起嘴角,言智孝轻声说了一句:“拜托啦。”然後下了车。
  等严墨啸意识到了什麽,想要伸手去拉住他的时候,车门已经关上了。
  言智孝走进黑暗中,连背影也很快消失。这里离城区虽然不算远,但是附近并没有车站,至少要走几公里才能搭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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