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团体。啊......」比主人的话语要更透出一点点的不耐烦，威坦爬起身，拉着明道：「去换衣服吧，气势上不能输。」
「那个团体。啊？」希克雷歪着头。
「去了你就知道了。」隼将剩下的三明治整个往口中塞。

 

第三章

斩首町商店街......大致上，与一般的商店街没有什么不同。
「大致上」
商店街营运会长川口幸子是个说话轻声细语，但做事起来超有魄力的中年女性，私底下是个超级小泉八云迷，非常喜欢跟妖魔鬼怪有关联的事，故此非常疼爱山田降灵事务所的人们。
托老是受邀参加商店街各种活动的福，「斩首町偶像俱乐部」这种对当事人来说还满莫名的东西，也在町中传开。
正在一旁关心抽奖舞台布置的幸子，注意到朝自己走来的五位大男孩，马上展露优雅风韵的亲切笑容欢迎，「呀，你们来得好早。」
「川口会长早安！一直以来总是辛苦你啦！」明举起手打招呼。
「明先生不要客气，我才是经常麻烦你们呢。」幸子摇了摇头，烫成有些微弧度的俐落发型，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
「没这回事喔，因为有川口会长的努力，现在的商店街才有如此规模，町民们都很高兴呢。」虽是出自最会打官腔的小刘之口，但他所说的话却是发自肺腑的诚恳。
如果这种与赞扬名符其实的人再多几个，这个世界也会变得比较美丽吧？
「呵呵呵，刘先生好会说话，要是让我当真的话，可是会变得骄傲的呢。」幸子好象有些不好意思，视线转向希克雷，「这位是新来的员工吗？」
「是的，他是希克雷，不过与其说是新员工，还不如说是像吉祥物般的存在吧？」小刘比出介绍姿势。
希克雷走近幸子面前说：「你好，我是希克雷。」
今天的他全身上下行头都是用借的，因为身材跟威坦相近，吸血公爵一语不发的，无表示好感与恶感，默默地拿了衬衫与牛仔裤给他，鞋子因为还没买，所以暂时穿著明在外头到处溜达所必备的宽松凉鞋，结果竟意外地合脚。
注意到希克雷遮在头发后的尖耳朵，幸子居然一下伸长手臂，就这么捏了上去。
「哇，哇哇！」被吓一跳的希克雷虽然不敢动，却发出了惨叫。
「川、川口会长......」隼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起。
「真的，这是真的......好可爱喔！」幸子一脸陶醉地继续对希克雷的耳朵揉揉摸摸，「我也好想要有这种帅气的儿子......」
「呜、呜啊......」希克雷求救的眼神直往隼飘去。
「川口会长，我想希克雷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您不是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了吗？」隼只好开口。
幸子好不容易放开希克雷的耳朵，叹口气：「没有这种耳朵的啊......」
希克雷被放开后马上逃到隼后面想躲，但个头高大的他站在隼后面，只会像个保镖，完全藏不起来。
「呃，这个嘛......以个人兴趣来说，我觉得会长孩子的耳朵比较可爱。」明竖起手指，「对吧，威坦？」
「我对美意识不敏感，所以不要问我。」威坦冷淡地道。
这时两个稚嫩的声音由远而近，还有「啪答啪答」的可爱脚步声。
「妈咪、妈咪！」
「母亲大人！」
一男一女两个幼龄孩童，彼此牵着手，来到幸子身边，
「小桃、小实！」幸子弯下腰，摸摸双胞胎，他们正是川口幸子的一双儿女。
其中的小桃是双胞胎中的姐姐，顶了个标准的市松娃娃头（注一），从沉稳的表情来看，就能知道这位小姐姐是会保护弟弟的角色。
小实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大大的眼睛比起小桃来说更像个女孩子，白里透红的肌肤倒是与幸子相似，圆圆的脸会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为、为什么血风将军......会在这里呢？」希克雷的目光，错愕地望着提着青蛙军曹图案的两个水壶，跟在小桃小实后面，鼻梁上挂了副中规中矩的平光眼镜，像普通公务员一样的中年男性。
「咦？」中年男性也望着希克雷，眨了眨看不太出来是睁开还是瞇起的细眼睛，「我不当将军已经很久了喔，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小学老师而已。」
说着，他弯下腰，替两姐弟挂上水壶，「爸爸不是说过，出门要自己记得吗？怎么忘了？」
「对不起......」双胞胎低下头。
「希克雷，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丈夫川口文夫。」幸子幸福地微笑着。
「啊，您好，将军......川、川口先生......」希克雷混乱地感到不知所措。曾经是魔王座下狂战士之一的血风将军贪狼，自己曾在狂欢节庆祝大典上，远远见过一次。
「你好。」川口笑道：「你是山田家新来的员工？」
「刘先生说我是吉祥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会在这里，但希克雷在对话时仍然非常紧张。
「哈哈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川口放声大笑，跟温和的外表不符，强而有力的大手骚乱希克雷的头发。
一会儿，川口放开希克雷，跟小刘打了个招呼后，径自跟威坦说话去了。小桃、小实跟明特别好，正分别给绛家长男抱着玩。
希克雷摸摸自己的头，有点得意地转头跟隼炫耀：「我被将军称赞了。」
「......是称赞吗？」隼觉得在各方面意义上，那种做法就跟看到小猫、小狗忍不住抱一下没两样，不过当事人自己高兴就好。
「不过，为什么将军会在这里呢？」希克雷小小声地凑到隼耳边问。
「这个嘛......其实不少魔族的人住在町里啊，只是刚好川口先生是其中之一而已。」
说起这件事情，好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来观光的魔族，大概因为爱上这里的环境，就利用各种方式定居下来了。
甚至连一些详知内情的政府官员，好象还私底下把斩首町当成「人类与妖怪和平共处的模范社区」，正在审慎的评估与魔族建立良好邦交的可能性。
「真、真的吗？」
「真的。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地区，所以麻烦事也不少......」
隼还没说完，一个略带沙哑却很好听的嗓音在身后冒出。
「哟，绛家的弟弟。」
回过头，两个年轻人站在隼面前。
左边的五官姣好，乍看之下甚至有些艳丽，卷曲的短发几撮落在额前，唇畔泄漏自信的笑，敞领衬衫加皮裤，透出一种纤细的野性。
右边的青年身着整齐西装，肤色与希克雷相近，只是没那么深，一张娃娃脸却不显稚气，反而有一种好象会事事拼命的认真个性。
「......果然是桢堂跟华贺实。」隼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不讨厌这两个人。
「嗨，零课今天只有你们啊？」明将手上的孩子轻轻放下，跟两人问候。
绛家长男也不讨厌这两个人，甚至觉得有趣。
威坦稍微中断跟川口先生正聊着的Ｋ１赛事，与两人交换眼神后就算招呼。
吸血鬼对这两个搭档没有好恶。
「警视厅最近是没有人才啦？还得劳动你这个课长出马，明明是通过国家考试的菁英，却被派来这种小镇当廉价劳工，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对桢堂苍士这个警视厅特别设置的秘密部队「搜查零课」课长抱持绝大敌意的人，其实是刘华江。先前所讨论过的「那个团体」就是零课。
看样子今天来的成员比较少，一般少说也有三、四个人。
「事件不分大小，这句话没听说过吗？尤其是当我发现如果你的山田组做了些不该做的，我会非常乐意地贡献微薄的一己之力执行公务，替警视厅立下优良的典范。
「顺带一提，零课也不是这么闲的，其它队员都身任要事，在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维护商店街秩序的我们，最好就此心存感谢才是正确的思考。」
桢堂转成嘲弄语气，一长串的官话中夹带着只针对小刘一人而来的傲慢。
无视于用杀人眼神激撞出火花的桢堂与小刘，希克雷不断嗅到一股好象很熟悉的气味，循着气味将视线移动，却注意到刻意离远，而且还想拼命把脸藏起来的华贺实。
......啊咧，歪着头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为何这个人好象似曾相识......
「怎么了？！」隼看着希克雷在烦恼什么的脸。
「......那个人......让我有点在意......」希克雷回答。
「华贺实先生？」
「嗯，他身上的味道......」
「你不会饿这么快吧？」隼有些不高兴地问。但下一刻，却又暗骂自己不对劲。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那个味道好象在哪里......闻过耶。」希克雷忙摇头。
暂时他也不想再做了，早上一起来，还因为力量太充沛而感觉哪里痒痒的，不太舒服呢。
「该不会是之前的对象吧？」
「不可能，因为他不是人类啊。」希克雷靠在隼耳边说着的时候，明显看见了华贺实的表情变得很怪异，接着人就闪得更远了。
「什么？」隼挑了下眉。华贺实不是人类？既然如此，为何自己没察觉？
「虽然有刻意仿造人类的气息，但还是有一点点差异。」希克雷这种需要以人类男性精气为食的种族，对气味方面相当敏感，就跟无尾熊非尤加利树叶才吃不可相同，其它就算种类再相近的植物，不会碰就是不会碰。
聚集到舞台边的人越来越多，离活动开始的时间也逐渐紧迫，在挂好最后一颗气球的同时，幸子拍了下手，吸引山田事务所与零课两人的注意。
「舞台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也按照惯例，要好好的表现喔。」幸子瞇起一只眼，俏皮地道。
「请交给我们吧。」明拉着威坦的手，直接往舞台上走去。
跟工作人员要来麦克风之后，明举起食指，指着下方围观的群众大声喊：「大家早安！」
舞台双边的巨大音响，同时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早安－－」舞台底下的观众相当捧场地一齐吼叫。
「废话不多说，今天是斩首町商店街第几届的宣传大会啊？」明将没拿麦克风的手放在耳旁，身体往前倾。
「四十七届！」真是热情的声音。
「这个答案对吗？」明将麦克风凑到威坦嘴边。
「没错，是第四十七届。」威坦露出些微笑容。舞台底下断断续续传来小女孩们的尖叫声，看来是威坦的迷。
「感谢威坦大哥提供正确无误的答案！」明踮起脚，在吸血鬼的颊上亲了一下，顺便对台下猛送秋波。
希克雷第一次体会到，演唱会现场的实况感受。刺耳却愉快的尖叫，还有满心可爱的崇拜情怀。
「真是的，明还是老样子......」隼泛出几许难以察觉的苦笑。
「......那大家要一起跟着唱喔！」
只见明在舞台上卖力招手，爽朗的笑容与染成淡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过长的部分松松地扎在脑后。
因为在意隼的态度，所以前一句没听清楚的希克雷问：「要唱什么？」
「斩首町的町歌，你也要唱喔。」
隼说完，音响中传出轻快的节奏，伴随着祭典的太鼓声与抬轿会发出的「嘿哟嘿哟」
明将麦克风交给威坦，威坦接过后道：「请川口会长上台一起唱吧，川口幸子会长。」
原本站在台下的幸子，这时却变成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原本还要推辞的幸子却在町民的鼓噪下，微红着脸走上舞台。
威坦大手一搭幸子的肩，微笑道：「能跟幸子小姐一起合唱是我的荣幸。」
「我也很高兴哟。」幸子笑瞇了眼。
明高举双手，在空中打着拍子，要所有人一起举手炒热气氛，由威坦充满磁性与幸子细柔的嗓音合出第一个音，商店街的活动就此正式展开。
「公爵唱歌耶......」希克雷一脸感动地望着台上。
「是工作的话，威坦都会做得很好。」隼说着，拍了下希克雷的背：「不是叫你也唱吗？」
「可是歌词......」
「下一句是『头掉下来咕噜咕噜转呀』。」
「咦？」
与轻快活泼的曲子完全搭不上任何边的可怕歌词......不愧是斩首町。
* * *
「隼平常都要做这种事吗？」
拿着非常细小的茶匙，轻轻从冰桶中舀起一块块比汤匙面积要大上不少的冰块，放进一旁的玻璃杯中，即使对一般人来说可能要非常专注才能完成，但对希克雷来说并非难事。
所以一边做得轻松，一面跟身旁的隼说话。
「基本上町上有活动，我们都会参加，也许你已经发现了，斩首町的位置很特殊，东、西、南三方正好被教堂、神社、寺庙包围，而北方则是搜查零课进驻处。
「而且以机率来说，这里是其余三界（魔界、冥界、天界）信道出口开启率最高之处。你能做出信道，却无法控制出口会开在哪里对吧？」隼偷着空，抓起一颗冰块往嘴里塞。
现在的隼担任小游戏的裁判，而希克雷则是关主，游戏内容就是跟客人比赛谁先用小茶匙，将冰桶中的冰块搬运到玻璃杯中，谁的玻璃杯先装满谁就胜利，当然，冰块不慎掉落就算输。
由于是电器行主办的比赛，所以客人胜的话，能得到桌上型的可爱电风扇一个，不过游戏展开至今已经十五分钟，由于希克雷实在太强，电风扇一个都没送出去。
「嗯，要像公爵或将军这种厉害的人，使用空间术比较得心应手。」希克雷回答。
「我们事务所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地跟町民拉近关系，刚刚也说过了吧？这里住了不少非人类，借由交流来使大家稍微了解彼此，也能趁机得到一些危险分子的情报。
「虽然这里的人与异界居民间的冲突已经算少，但也不能说没有，每回一有新人来，不懂规矩的话，会给原本的住民带来麻烦，因此这种时候就要靠我们来协调。
「当然，还有因为斩首町位处的灵场正中央，磁场也乱七八糟，很多不好的东西会被吸引，产生骚动时我们也会去处理。」隼又抓了一把冰块在手上，塞进嘴里咬得喀滋作响。
「真是伟大的工作啊。」希克雷点了点头，露出「我明白了」的笑容。
结果因为笑脸与白牙（即使是尖的）太闪耀的关系，让正参与比赛的女高中生一呆，刚舀到一半的冰块掉到桌上。
「关主赢了！」隼毫不放水地下判决。
「咦啊啊......讨厌啦......」少女嘟起嘴，一脸失望地把汤匙放回冰桶里，「人家好想要那个可爱的电风扇的呀......」
「给你参加奖。」将一颗糖果放在少女手心，希克雷说：「排队的话还可以再玩。」
少女一脸不甘心地握紧拳头，念着「下次一定要赢」，走到队伍最后方，真的再排一次队了。
隼突然扳过希克雷的脸，仔细地端详一会儿后道：「不错的笑容。」
「我被称赞了吗？」希克雷高兴地问。
「嗯，好好的收下吧。」唇擦过希克雷的耳边，隼又道：「顺便替客人做个服务。」
瞟到围过来的女孩子们一脸陶醉地陷入玫瑰色妄想，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回到原本的位置喊：「下一位。」
希克雷手脚很快地把玻璃杯中的冰块倒回冰桶，要重新开始，玻璃杯下有个小盘子垫了干冰，冰桶下也是，所以反复使用也不会快速融化。
「隼......那个、零课。是什么？」希克雷想着在意的华贺实就是零课的人。
「那是警视厅增设的多余机构啦，『警视厅搜查零课』......一群有超能力的人的集合，负责对付从异界入侵的妖魔鬼怪。
「虽然是这么说啦，不过自从初代的成员被轰我们回去后，零课就被视同虚设，也变成了怪人的流放处，那个课长桢堂好象也是因为曾经得罪了上面的人，所以才被派到零课。」
「为什么会被轰回去？」希克雷又问。
「因为那群人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就胡搞一通，只要是异界人就当成犯人要抓，谁受得了啊？不过现在的桢堂倒是还好，他最多带队员清理从裂缝出来的低等魔物，其它事情似乎采放任主义，但看来也不太乐意跟异界打交道。
「而川口会长似乎想拉近零课与其它人的关系，所以从去年底开始，除了邀我们参加町上活动外，也会顺便让零课过来。
「......你，该不会还在想华贺实的事？」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