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州故事之第二次呼吸 第一部————曲水老师
曲水老师  发于:2010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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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阵汗毛倒竖,就在这时候,白椴终于过来了。我跟见了救星似的,挣开那男的就喊:“白椴!”

白椴一眼没看我,直接望着那男的,一个直拳就揍过去把那男人打趴下了。

我心里一阵毛,说你犯不着啊。

那男人跳起来,冲白椴说你他妈干什么?

白椴一手撑着高脚凳,另一只手摆了半天没放的地方,估计是平时军刀扛多了这会儿没刀在手上不太习惯;不过那时候白椴的气势还是挺足的,收敛下巴瞪着那男人,没说话,光眼神儿就挺能唬人。

那男人跟白椴对视了一阵,骂骂咧咧几句,终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张源他们呢?”白椴居高临下地看我,表情挺生气。

“上……上厕所呢。”我不知为什么结结巴巴地答道。

“谁叫你坐这儿的?”白椴继续用生气地表情审视我。

“我们进来的时候就这里有位子……”我继续解释。

“跟我过去。”白椴不耐烦地扬了扬脑袋,指指他的大本营。

我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你还想坐这儿勾人呢?”白椴火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位子是……”白椴话还没说完,张源跟郭一臣终于摸回来了。

“白椴,干什么呢?”张源瞪他。

“你现在知道过来了?”白椴理直气壮的,“你刚刚上哪儿去了?”

“你他妈管我刚刚上哪儿去了。”张源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别留他一个人坐这儿。”白椴又看我一眼,扔下一句话就走了,连个头也不回。

“怎么了?”郭一臣疑惑地问我。

“没怎么。”我讪讪地喝水,我怎么说?我说我刚刚被个男的调戏然后被白椴救了?

“怎么,别是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吧,嗯?”郭一臣故意勾我下巴。

“你才有事儿瞒着我呢,刚刚干什么去了?”

“没怎么,找不到厕所上外面去尿的。”

“谁信?”

“你他妈不信拉倒,一泡尿的事儿谁稀罕跟你胡说。”

我没再多问,说话间又有意无意地往白椴那边看了看,见他跟刘胖子几个人谈笑自若的,也再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这事儿我就这么记着,到如今也算是刻骨铭心。每每回想起来,总有一种很异样的情愫在心间荡漾,说不上是幸福,可是又有点儿酥酥麻麻的感觉,很是撩人。

我在凌晨一点二十的时候完成这篇大作,这时白椴已经快睡着了。我哼哼唧唧地把他弄起来,打开文档给他过目。

“还凑合。”白椴下巴一抬,挺勉强的表情。

“什么叫还凑合,”我过去搂他,“这篇简直就是呕心沥血鬼斧神工。”

“你就瞎编吧,就你小时候那姿色谁会叫你小美人儿?”白椴冲我翻白眼。

“你还别不信,那人当时就那么叫的。”

白椴眉毛一挑:“那人眼睛有问题。”

“不是,其实我觉得我小时候长得还是挺能勾人的。”我亲亲他,“要不你怎么那时候就看上去我?”

“谁那时候看上你了?”白椴忍不住踹我,“夏念非你少自恋啊。”

“我早就怀疑了,你不觉得你以前那个小男朋友长得就挺像我?”

“谁啊?”

“为了你要死要活那个。”

“你他妈瞎说。”

“没瞎说,是你自己没发现。”

“你幻觉。”

“没幻觉,你不好意思,你就是不好意思被我上了。”

“谁,谁被你,被你……非子你干什么?!住手!几点了?我明天还要值班……唔……”

——番外一·完——

32.血脉

陶佳宁拿了我的七百五还是很殷勤,第二天中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图谱。我手机都差点儿拿不稳,问他:“结果怎么样?”

“全部不吻合。”陶佳宁在那边哗哗地翻着纸说,“你的常染色体跟警方那几个样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嫌疑犯里面没你要找的人。”

我半天说不出话,陶佳宁在那边喂喂喂了好几声,我才木然地问他:“你没弄错?”

“不会弄错,我拿鉴定中心这边的机器做的,守了一晚上。”陶佳宁肯定地说,“就那几条线,我都快背住了。图谱都在我这里,你自己过来看。”

我愕然了,挂了电话,觉得天旋地转的,找不着北了。难道警方没有把钟垣的□送检?不可能。我把拳头松开又握紧,一个很浅显又让人不敢相信的答案渐渐涌上心头:钟垣并不是我的父亲。

这个答案让我觉得异常窝火。

我打电话给唐睿,问他有没有关系在公安系统那边,我想见一个在押犯罪嫌疑人,立刻马上。

唐睿说你一个人去见程序上可能还是有瑕疵,他有没有在侦查阶段委托律师,或者他的近亲属什么的。

我忍住火,说那人整个凫州城就我一个近亲属,还不是户籍上的。

唐睿对于我的各种古怪要求已经司空见惯,所以这次也没多问。他想了想,说办法到是有,就是寒碜点儿。我问他是什么,他说你上次不是问我要刑辩么,我倒是认识一个,叫他以法律援助的名义去见当事人。

法律援助?我怪声怪气地反问了一句,心说那不就是专门给没钱请律师的死刑犯指派辩护人的倒霉制度么。

唐睿说嗯,现在就这个招,你自己看着办;我跟你说的那个刑辩挺大牌,还不一定能请来。

我脸一黑,说行,看守所门口见。

唐睿说的那个律师叫邢戈宇,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点,精神干练,说话做事带着很典型的刑辩风格。他说这案子我刚上手还不熟悉,既然你今天把我弄过来就是为见当事人一面,那我也不好多干涉,你们只管聊你们的,实体上的事等我上手了再说。他扫了扫我手上的几份常染色体STR分型图谱,评价了一句,这案子应该很有意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只看看那几张图谱就说案子有意思,也没心思跟他说这些;乔真的死到底有没有意思,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邢戈宇跟看守所的人熟门熟路的,交代了几下就给我安排了会面。我跟着他走到会面室,脸不由拉下了一半,整个会面室不过五六平米,中间被砖墙栏了一半,砖墙到天花板上面一道一道的全是铁栏。会面室的两边都有门,我们进去的那一半屋子里靠砖墙摆着一张写字台两把木椅,昏昏暗暗的,很压抑。

我看邢戈宇一眼,说邢律师咱能不能换个地方?这跟探监似的。

邢戈宇拍我一下:咱们本来就是来探监的。

我无话,这时候对面的铁门哐嘡一声开了。我心里一抽,见法警拽了个人出来,瘦高个儿,橙马甲胸前绣着“凫看”两个字,双手拷着;他头发倒还没有剃,鸟窝一样顶在头上,脸还是那张脸,只是有点儿花,眼圈黑黑的瞪着我。

法警替他解了手铐,让他坐着。邢戈宇站起身来,对那法警也点了点头,两个人先后出去了,剩下我跟钟垣隔着铁窗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来了?”他问我,声音哑了。

我哆嗦了一下嘴唇,竟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没杀人,我会出来的。”他继续哑哑地说,“这就是个侦查程序……你别担心我。”

我沉默了半天,从包里把那几份STR图谱掏出来,一份一份地摊在写字台上,把台灯拉得近点儿,叫钟垣看。

钟垣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了才结结巴巴地问我:“这些都是……谁的?”

我抽起最后一张:“这张是我的。”然后指了指剩下的,“这里面必然有一张是你的。”

钟垣垂了垂眼皮,慢慢说道:“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盯着他,“这事儿你连我外公外婆都骗了。”

他把头扭到一边,顿了顿,又转过来看我:“是。”

“为什么这么做?”我问他,“你跟我妈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低着头:“念非,这事儿你不适合知道。”

我火了:“我不适合知道谁适合知道?你?凭什么?”

“念非,当年这事儿光我一个人瞒不了你外公外婆。”钟垣缓缓说道,眼神被埋进一圈阴影里,“这事儿,是夏薇薇想瞒你。”

我哽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你,你问我也没用。”钟垣用他疲惫不堪的眼神望着我,“念非,我是真想把你当儿子。”

“不用!”我一下子站起来了,右手笔直地伸出去指着他,“钟垣,你……”

我抖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一句话。钟垣看我的眼神始终镇定,这让我很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有父亲,尽管那个父亲很禽兽很畜牲,可我乐意;我乐意看他用热脸贴我的冷屁股,我乐意言行尖刻地去刺激他,我乐意看他受伤失望,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我手臂悬空了数秒,终于放下来,愤然坐下。

我推了一张纸一支笔在他面前:“你把授权委托书签了。”

钟垣往那张律师函上扫了一眼,又看向我。

“你他妈签不签?”我有点儿火,“脖子伸那么长等着砍头呢?”

钟垣愣了愣,还是摸着笔在委托书上签了字。

“你他妈欠我的。”我恶声恶气地收好委托书。

“是。”他淡淡答道,“谢谢了。”

我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你不问问我跟乔真是怎么回事?”他在身后问我。

“老子没兴趣!”

邢戈宇站在院子门口抽烟,见我出来了挺惊讶:这么快?

我淡淡地啊了一声,自己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问他钟垣脱罪的几率有多少。

他笑笑,说废话,只要人是清白的,一审我就给他弄得出来,你放心好了;整个凫州市,除了我没人敢这么跟当事人说话。

邢戈宇拿到委托书以后就开始上手做案子,首笔律师费还是从我账上打过去的,转账的时候又弄得我心里一阵郁闷,心想等钟垣出来了我得连本带利地要回来。我突然想起白椴的话,说我这人老是在为别人的事情操心;我心说是,还是你了解我,我这人,天生就他妈一条贱命。

邢戈宇研究了卷宗,说第一,乔真死的那天晚上有人目击钟垣的车在乔真的小区出现过,凌晨一点半钟垣家的小区录像才证明他回家;第二,乔真手机上最后一个电话是钟垣打进来的,乔真还接了,通话时间只有两秒,接通后马上挂断,但发生在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内;第三,从乔真气管里找到了几根纤维,其中就有从钟垣羊毛围巾上落下来的;第四,钟垣没有不在场证明,乔真家里一屋子都是他的指纹。我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直奔主题:那孩子呢?

邢戈宇一摊手:当然是钟垣的,要不你以为警方是怎么怀疑上他的。

操,我烦了一阵,后来又想,也好,反正现在钟垣不是我爹了,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这还只是证据上,你看看这动机。邢戈宇又抽给我一沓纸,啧啧称奇:乔真死前还是凫山师范的研究生,钟垣是你们凫大的教授,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钟垣的口供说是乔真去听他的讲座,这就不说了。乔真的同学有证言,很多人都知道乔真在别的学校傍了个教授,一心想早点嫁过去,对方没同意,两人为这事儿一直很不愉快;现在乔真刚怀上孩子一个月,接了个钟垣的电话就死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说这他妈不是邪门儿么,证据锁链都齐全,就差犯罪人口供了。

邢戈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资料,说所以啊,夏老板,这案子你得给我加钱啊。我说你有把握?邢戈宇眯着眼睛笑了笑:把握还是有的。我问是什么,他还是笑:那律师费……

我火了,顺手扯了张杨善堂给我的银行汇票:背书!我马上背书给你!你这个奸商!!

邢戈宇看了眼数字:别别别,没这么多。我哼了一声,找了张数额小的背书给他,邢戈宇一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喜滋滋收好了汇票,摊开文件夹继续跟我谈案子。

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而钟垣最后跟乔真通电话是在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也就是说,钟垣要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从杀人到伪装现场的所有工作;但这在时间上也不是不可能。邢戈宇指尖轻轻敲着文件夹,沉吟着看我:问题的关键是在乔真的尸斑上面。

尸斑?

对,尸斑是因为人体血液下沉或者血红蛋白渗出血管浸染周围组织形成的,这里面的原理你们学医的应该比我清楚。邢戈宇递给我一张乔真尸检报告上的照片复印件:尸斑的形成有三个阶段,坠积期、扩散期和浸润期;乔真的尸体被人移动后形成了二次尸斑,说明移动的时候尸斑正处于第一阶段,也就是坠积期。说到这里时邢戈宇不由笑了笑:但是坠积期的尸斑只在生理死亡后2-4小时开始形成,这一点非常关键,在钟垣是凶手的前提下要合理解释这个现象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乔真在活着的时候身上就已经有了尸斑,或者第二,乔真的尸体接了钟垣的电话。

我听得心头一寒,说你有屁快放,别在这儿宣扬有神论。

钟垣不是凶手,接电话的另有其人。邢戈宇淡淡地下了结论。

你忘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提醒他。

什么?

电话是钟垣拿着乔真的手机自己接的。

33.希望

正在这时候我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是郭一臣。我看了邢戈宇一眼,拿着手机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非子,”郭一臣开门见山,声音有点儿累,“乔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惊了一下,心想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我慢慢问他:“怎么了?”

“你他妈到现在还想瞒着我!”郭一臣在那边吼起来了,“你也是,张源也是!早八百年就知道她的消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人都死了,你还想瞒着?”

我愣了愣:“一臣你别那么大反应。”

“你明明知道我心里面有个坎儿!”郭一臣咬着牙说,“就是乔真!我过不去!”

我懵了:“你现在还想着乔真?”

“没有。”郭一臣声儿开始抖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着谁。”

我心说你想着张源呢,你以为你想着谁。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事儿?”我问他。

“刘肇青。”郭一臣极慢极恶毒,一字一顿地报出了这个名字。

我浑身一战:“刘肇青?!”

“他跑路到昆明来,跟我手底下一个地痞起了冲突,一路惊动到我这儿来,我就问他,到底什么事儿要跑。”郭一臣语速极慢,声音几乎不带感情,“他说,他身上有人头债,先到云南来避风头。这么多年了,我待他态度也很好,那天一起聊了聊,我就问他,杀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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