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彼方————宇真
宇真  发于:2010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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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我接受拜托的话,好歹也付出点什么吧?"巽苍大口吃着美味的寿司。"像是以身相许之类的。"
"还没死心吗?"翔对巽苍做着鬼脸。
"我是不到最后绝不放弃希望的男人。"
"是大色狼才对吧!"翔咿的一下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那个一直通信的网友呢?"巽苍忽然想了起来。"手术成功了吗?"
翔有些沮丧的看着手里的鲔鱼手卷。
"这么看来,我根本不是什么『言灵』来着......"
"恩?"
"他的朋友去世了......"
巽苍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是吗......"
窗外美丽的夕阳,把红色的光芒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不过,这样的事情,确实不是人类可以控制的啊......"巽苍靠在沙发背上,脸上洒满夕阳,绿色的眼睛也被映成浅淡的紫黑色。"还是说,因为翔越来越像正常的少年,所以魔性渐渐消退了呢?"
翔愣住了。"魔性?"
"翔沉思的时候,看起来不像人类啊。"
翔不满的看着对方。
"我是说......"巽苍笑着解释。"更像是神官或是祭司之类的表情。总之是从事神职的。"
"也许是魔鬼来着。"翔自嘲的苦笑。
"你看,又露出与十六岁年龄不相配的表情来了。感觉又像是吃了人鱼肉的不死之身,大概有三千岁了吧,啊?"
"错了,是三千一百岁。"原本情绪突然变得很差的翔也难免被这样的话逗笑了,而且顺势开起玩笑来。
巽苍温柔的看着眼前终于高兴起来的少年。从病院服的领口露出的修长颈项,袖口和裤管处纤细的手腕和脚踝,白晰得好象透明一样的肌肤,都笼罩在橘红色的阳光里,像达芬奇笔下的肖像画一般美丽。真的好象是从天而降的白鹤化身而成的美人。
"也许真的是能感知和预言也说不定。"巽苍咕哝着。
"咦?"
"没什么。寿司只有最后一块了。"
"对方要求与我见面呢。"
"是吗?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不知道。"翔摇头。
"恩,好危险啊。"巽苍皱起眉头。"无论是谁,看到翔一定会动心的,那样我岂不是多了一个情敌?"
翔偷偷笑着,双手在金字塔上方合拢。Cang吗?会是怎样的人呢?
"啊,一定是那种满脸青春痘,戴着黑框眼镜的四眼田鸡型的书呆子。要不就是走过剧院大门都会被卡住的那种,拼命喊着减肥但又不断吃东西的女生吧。"
"才不会呢!"
"那么你说是什么样的?"
翔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膝盖上伏卧着一只小猫的少年形象。
"也许是温柔的女生。"翔说。"或者是很有朝气的少年。"
"说不定对方的年龄比我都大。"巽苍悻悻的反驳。
"不可能。"
"无论如何,对方看到你的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原本以为是严肃的中年作家,结果竟然是小男生来着。"
"那么,我就去发同意见面的mail了!"
"什么?对方并不知道你同意了?"巽苍又叫了起来。"不行,不许发mail!"
"巽苍君已经变成啰嗦的人了哟。"
翔又做了个鬼脸。
巽苍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后来还是忍不住笑了。

在这之后又过了几天,Cang终于又发来了应答的mail。
"你能同意见面真是太好了。"
"最近的好事就是『讨厌』生下了三只小猫。我还没有想好要起什么名字。见面的时候我会带上『讨厌』和它的宝宝的照片来,到时候一起想名字吧。"
"总觉得樱川君是跟我同样年纪的人呢。莫非我猜错了?^^;;"
"我会在近期内赶到日本与你见面。到时我会发mail给你。"
"我终于从失去朋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只要『讨厌』喵喵叫着,用小脑袋蹭着我的手,心里就会有温柔的感觉。朋友他一定在天国里看着我们吧,带着你的小说。"
"期待见面。"
"=^^="
翔认真的将这封mail读了两遍,写下了"同样期待见面"的回复。
"还想知道Cang所说的难得的体验是什么。"
也许在见面时让对方讲述更好些吧。翔想。

六月的日本天气非常好,翔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快,由于药物及营养丰富的食物的缘故,翔单薄的身体终于也变得健康许多。最近翔常常想起故乡长野。不知道长野的天气是不是也一样好呢?
翔很期待接下来的轻井泽之旅。
另一方面,在狱中被鉴定出有精神疾患而被送到相关医院里接受控制和治疗已经两年的绫子,从外表上看来十分乖顺平常,每次接受心理辅导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证明她的思维没有混乱。医生以及护士都相信这是个在逐渐好转的病患。因此,绫子已经由一开始的重症单人病房转移到轻症患者的普通集体病房。绫子总是很安静,躲在角落翻看著书或杂志,有时候会认真的进行书法练习。她看起来已经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绫子最常看的书只有一本,那是翔的成名之作,《死寂之馆》。她每天每天认真的读着,至于阅读的时候她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请问,我们家的旅馆现在怎么样了呢?"绫子在接受治疗时向医师询问。
"啊,我也不大清楚......"医生把这样的发问同样看作病情好转的表现,"似乎是空置着吧。上次经过的时候感觉很冷落呐......"
"那么,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吗?"绫子低下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书本。
"次子天野翔,也是你的继子,现在到东京去了。"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心的观察绫子的表情,但是对方的神色漠然。
"是吗,去了东京。"绫子依然低着头,"我不该刺伤他的,当时真是鬼迷心窍。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人,突然间急火攻心,对他迁怒。有机会请代我向他道歉吧。"绫子的声音有些平板。
主治医生欣慰的点点头。"我听说天野君患了重病刚刚痊愈,现在都还住在医院,等过一阵子我来为你们联系,让你们母子见一面吧。"
"好的,谢谢了。"绫子这么说着的时候还是低着头,在医生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诡异的笑容。"他在东京住院吗?请问是哪间医院呢?"
医生说出了翔所在的医院名称。
"是这家啊......"绫子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医院名称,"谢谢了"
"嗯,快点好起来吧,不久就可以出院和亲人团聚了。"医生这么说。
绫子微笑的点着头。然后的每一天,她都继续躲在角落,安静的看书,安静得让大家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现在的翔,也几乎忘记了绫子的存在。

"没有约下具体日期吗?"真理得知翔要与网友见面的事后焦急起来。"那万一对方赶到的时候,我们正在轻井泽怎么办?"
"那就让他赶到轻井泽来。"巽苍赌气的说着。"都已经过了一周了,还说什么近期就会出现。"
"不会的。"翔肯定的回答。"他一定很快就会来了。"
"要不就等翔跟对方见过面之后再安排轻井泽之行吧。"真理体贴的提议。
"为什么要迁就不认识的人啊。"巽苍像小孩一样闹着别扭。
"苍君,对方可是从大老远的国外赶来的啊。人家是很重视翔的呢。"
"说到这个。"巽苍呆了呆。"翔并不知道对方是哪个国家的吧?万一来的是个黑人,或者是印地安人怎么办?又或者是哪个国家的土著,浑身画满图腾,戴着鸡毛头冠的那种野蛮人......"
"巽苍君你想太多了。"翔狠狠的瞪着巽苍。
"说起来也真奇妙啊。"真理微笑着说道。"通过网络来认识朋友,甚至因为彼此重视而跨国见面,真是像电影情节一样浪漫呐。"
"喂,真理。"巽苍突然喊了一声。
真理惊讶的看着巽苍,脸微微红了。"什么事?"
"如果去轻井泽,烟火大会的时候,那个......"巽苍有些尴尬的看着别处,"一起去吧。烟火大会。"
巽苍终于说了出来。巽苍说得有些违心,但是为了让翔安心,他终于也开口向真理发出了邀请。这正是宣告立场表明态度的好时机。何况,真理是不让巽苍感到讨厌的女人。
翔看看巽苍,又看看真理。
"是翔君让你来约我的吧。"真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翔也吓了一跳。
女人的直觉真是不可小看啊。
巽苍忽然露出灿烂的笑脸,有些为自己悲哀,也为女人的敏感叫绝。
"不是啊。是我自己想约你。"善意的谎言往往最动听。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去邀请真理的妹妹好了。对了,翔,真理的妹妹叫什么来着?"巽苍故意大声问着翔。
真理红着脸捶了一下巽苍的肩膀。这种撒娇一般亲昵的举动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和缓起来。
"对了,翔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吧?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翔想了想后点头。
"如果你们不嫌我是灯泡的话。"
真理轻轻叫了一声,脸变得更红了。

巽苍把晚餐定在市内最豪华的酒店,真理虽然说这太奢侈了,但吃晚餐的时候还是兴奋得像小女孩似的红了脸,尤其是吃甜品的时候更是赞不绝口。
"其实我做的苹果派是一流的哦~"巽苍大言不惭地说道。
"真的吗?有机会的话也让我们尝一尝吧!"真理听到甜点名称就毫无抵抗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啊啊,这样看来真理更喜欢的是甜品而不是我嘛!"巽苍假装抱怨着。
"我怎么觉得真理小姐喜欢的是巽苍所做的食物呢?"翔对着巽苍做了个鬼脸,"这两者本来就不可分割啊。"
"说得也是......"
在酒店吃完好吃的西餐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十五分,巽苍去停车场取车,真理和翔在门口等待着。
突然从后面出现的女人紧紧盯着翔的背影。
那是绫子。
在昨天深夜,绫子偷到了钥匙,从精神病医院逃了出来,乘坐火车来到东京。
从翔他们走出医院大门开始,绫子就一直跟踪在身后。
绫子并没有像医生想象的那样在渐渐好转,并且即使罹患轻度精神分裂,绫子也一直记着"要向继子报复"这件事。
这时,对后面的一切毫无所觉的翔,似乎是听到真理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侧过脸来看着真理。翔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像夏天的日光一样灿烂。
绫子冲了过去,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用力向前刺出。
翔忽然感到肋下有尖锐的刺痛,像是什么被切开似的,有撕裂的感觉,并且有温热的液体开始汩汩流出。翔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暌违多年后母的脸,那张脸上有扭曲狰狞的笑容。翔努力想看清眼前的情景,但那些面孔还是开始模糊起来。
真理大声尖叫起来,酒店的门僮立刻去报警,绫子并不逃跑,只是举着刀子歇斯底里的狂笑。
"我把魔鬼杀死了!"绫子大笑着不断重复这样的话。
真理哭着用手企图捂住翔流血的伤口,慌乱不已。这时候,旁边有一双修长而干净的手伸了过来,代替真理颤抖的手按住了伤口。
"去叫救护车。"临危不乱的少年这样吩咐着真理,真理慌忙用沾着鲜血的手从包里摸出手机呼救。
"坚持住。"少年对神志模糊的翔大声喊着,同时撕下自己的衬衫堵住伤口。"来不及了,最近的医院在哪儿?!"
白鹤又在嘎嘎尖叫了。
金字塔折射的光芒和温柔的六芒星交替在翔眼前出现。
当毫无所知的巽苍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时,那里除了血迹和警察外已经没有翔的踪影。

"血型?"
"A型。"真理颤抖着回答医生的问题。
"谁是A型血?!"医生看了一眼翔的情况,大声询问着。要去取来库存血的话,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一路陪着真理来到医院的少年脱掉了被撕坏的衬衫。
"我是A型。"
翔在恍惚中,感到有人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一点,眼前只有模糊的人影。
"不会有事的!努力活下去啊!"
那个人对翔说着。
翔的手指轻轻的回握对方一下,嘴角微微翘起。
翔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关于上次说到的初次体验的事,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说出来的话有点像是邀功。"
"其实在三个月前,我有加入骨髓捐赠。上次收到通知,说是有病人的配型与我一致。我去日本就是为了移植手术。"
"那是难得的体验哦,虽然有疼痛的感觉。但是只要想到能够拯救对方,就感到非常幸福。就像是把自己的生命力转赠给对方一样。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呢?希望他能健康的活下去啊。"
"你呢?上次说的害怕的事又是什么呢?已经不再害怕了吧?"
"你收到这封mail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来到日本了。"
"很期待见面的时刻。"
"ps:我带来了『讨厌』的宝宝的照片哦=^^="
这封翔还没有看到的mail在他的信箱里静静等待着。

医院里,赤裸着上身的少年,用没有插上采血器材的右手握着翔的手,看着自己红色的、带着丰富生命力的血液输入到对方体内。
真理感激的哭泣着,双手在胸前做出祈祷的姿势。
赶到医院的巽苍抱着真理的肩膀,默默凝视着面前双手相连的少年。
桌上登记表上,有少年匆匆写下的名字,字迹有些潦草,但清晰可辨。
少年的名字很特别。
巽苍。


【绿眼睛】
本届冬日绘画大赏佳作出自一位年仅二十一岁的作者之手,作品被评价为"洋溢着关怀、欢乐以及感情"。由不知名画手所绘的画作竟能得到一向严苛的评委会如此不吝言辞的赞赏,真叫人大大意外。在公布佳作赏的当日报刊上,注销了得奖作者小小的照片,那是表情略微严肃的年轻女性,样貌并不出众,并且带着紧张和吃惊的眼神。既往几届比赛得奖的都是小有名气的画家,通常往年都会刊载大篇幅的采访以及彩照,但今次仅仅刊登了毫不起眼的证件照片,也许是报社觉得这位新进画家实在无法引起大众兴趣吧,没有噱头的新闻,报社是不会刊出的。但在画展当场,受到关注最多的依然是这幅得奖作品。进入展馆的人们总会情不自禁的在该幅作品面前驻足,并且再三品味,可见本次大奖的确实至名归。
秀美安静的坐在展馆一角,视线越过人群,停留在那幅名为"绿眼睛"的画作上,渐渐的,原本拘谨的神情慢慢柔和起来,嘴角也露出微笑。能画出那样的画,连秀美自己也不敢相信,现在远远看着它,依然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小早川秀美,今年二十一岁,就读于T大美术系,生活平淡,乏善可陈。这次得奖就像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一朵小小浪花,生命从此起了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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