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蒂斯当然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每一个问题都只有同样地答案，那就是“尼亚”。

是的！

进入了隐世森林，尤其是。他们抱着寻找法兰的初衷进入了这个森林，无论如何，最终也就只有相信尼亚这唯一一个选择了。

“有点干劲！”尼亚说。“这只不过只是一段森林而已。”

只不过是一段森林。

柯蒂斯苦笑。

尼亚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有魄力，居然能够视这片森林为无物？

似乎是了解到了柯蒂斯地想法。尼亚转过身看着他：“柯蒂斯，这毕竟这是一片森林而已。”她说，“众所周知，海尼森是所谓的边境城市，它与圣光大陆地连接是最近的，也就是说，如果横穿的话，森林是最少的，速度最快。当然，我们之所以有两个大陆的存在，最大的原因就是隐世森林隔开了我们。隐世森林只有在这里，跨幅才最小，对于穿越两块大陆的我们来说，这是所有可以选择的道路中最轻松的了。可以说，我们从刚出发的时候，就决定了我们的道路必定要穿越森林，你现在在纠结着什么？”

“别误会。”柯蒂斯连忙摇着双手，“我只是感到很奇怪。”他叹了口气，“你变了很多。这片森林，是所有人都敬畏的地方，跨入这里，就以为这危险，更可怕的，是未知的危险。再伟大的法师，进入这里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你居然变得如此……”

柯蒂斯没有说完的话让尼亚打断：“柯蒂斯，那是因为我有着明确的目标。难道你还没有吗？”

柯蒂斯抬起头，看着尼亚坚定的目光，有些迷茫：“目标，是的，当然。我当然不是在害怕，我只是……无法理解。你看，哪一个人在下决心进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目标呢？大家都是有目标的……可是，可是这片森林却不会因此对你变得温柔……”

尼亚的目光变得柔和了：“柯蒂斯，你从伊莱阁下那里知道了什么，对吗？”

柯蒂斯明显被吓到了：“你居然知道？！”

“……”尼亚沉默了。

“也许这件事情只有我不知道吧，为了保护年幼的孩子？”柯蒂斯晃了晃法杖，他的伙伴泛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在安慰他，“是的，我知道了，比任何人都晚。就在我出发前，真庆幸我父亲将我看做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他终于告诉了我，在我即将展开旅程，甚至很有可能进入隐世森林的情况下，告诉了我！”柯蒂斯咧开嘴，“他对我很有信心，不是吗？是的，我很优秀，我当然很优秀，我们都是一样的，面对你我更不可能认输。可是……这是隐世森林啊，这片地方，对普通的法师来说，都是必须谨慎对待的，我……我不敢保证，现在的我，还能够在这里，发挥正常。”他看着尼亚，有些惭愧，“对不起，我想我真的不太可能保证，我能够按照预计的，给与你帮助了。”

“……”尼亚张了张口，小心地揣摩着语言。

柯蒂斯所纠结的事情，其实流传面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广，甚至，也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在黑暗大陆并不少见。

他的母亲，也是一位优秀的魔女，她自然拥有着所有法师都具有的品格和追求。像她这样的大魔女，独立外出进行研究，已经是一件让人十分放心的事情了，这一点包括她的丈夫，柯蒂斯的父亲伊莱也是如此认为的。

夫妻俩都是大魔法师，他们组成了家庭，有了孩子，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他们追求知识的步伐。那一次，母亲外出，父亲看家，等待着妻子的回家。

作为一个记挂着孩子的母亲，以及一个娴熟的法师，这一次的外出，怎么都不可能会很长久，然而，她却很久未归。

伊莱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黑魔法协会的法师们也都为这个朋友的安全而担心着。所有人都在追查着她的踪迹，最终在一个和海尼森类似的边境小镇上，得知了若干个月前，有一个魔女进入森林的消息。

从遗留下的踪迹来看，可以确定就是她。

伊莱去寻找了，然而却未果。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只要进入森林，出现任何意外，都不会是意外。

一个法师，失踪，或者干脆点说，葬身，在这片森林里，是一件非常自然的，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献身于知识的研究，这是一件让人唏嘘却并不让人惊异的事情。

然而，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确实非常大的打击。

这其中并不足以为外人道。

这就好比，即使是伊莱这样的法师，在面对森林的时候，将会永远充满了缔结。

这就好比，即使是柯蒂斯这样自信的年轻人，在进入森林的时候，将有着没完没了的不安全感。

就算知道了无数个法师葬身森林的故事，都不会比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来的影响大。

创伤永远都藏在最隐秘的地方，并且不受理智的控制。

“她是去找什么的，去研究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找到了没有，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她却变得自己被找不到看。”柯蒂斯深吸着气，他觉得自己会窒息，“父亲去寻找的，但是他也没有找到。我总觉得，这片森林就好像要吞噬着什么，我无法抗拒。我对前路充满了迷茫。我们家只有三个人，两个人都没能找到要找的东西，那么我呢？我不敢相信，我会超过父亲和母亲。”

“柯蒂斯……”尼亚轻轻地安慰着他，“我觉得……伊莱阁下，没有找到一个好时机告诉你……”

“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认为，这真是一个最差的时机，可是我理解他，在我即将远行的时候，也是他必须告诉我的时候了。”柯蒂斯站直了身子，笑了笑，“其实道理我都懂，进入森林边缘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可是一旦深入了……一旦想到我们是在茫茫的土地上寻找法兰，我就……禁不住的战栗，我觉得我没法做到，我充满了迷惘。”

“其实，不需要迷惘啊，柯蒂斯。”尼亚抓住他的手，“这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不一样？”

“我也害怕。”她说，“尤其是我目睹了它吞没了我的弟弟，我的母亲也想进入，却被伊莱阁下阻止。这一切都说明，它不是一个普通法师能够轻易接触的地方。可是，可是这样就放弃了吗？”尼亚是如此的坚定，“不能放弃，这就是我坚定的，来到这里的原因。”

49

柯蒂斯的语气中似乎带着脆弱，“应该说，我，以为，我会很坚定……”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不可能这么顺利，当真正深入了森林到时候，那种不由自主的怀疑感就涌上了心头。

这就是来自于亲人的创伤。

这与旁观了别人的遭遇是不同的。

可是很不幸，对柯蒂斯来说，这是深刻的创伤，而尼亚，则是“别人”。

尼亚本身也经历过，法兰失踪时候她的迷茫并不比她的母亲烧，但顺利的经历良好的结果，让她和柯蒂斯有着完全不同的心理状态。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柯蒂斯。

“尼亚，面对这片森林，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心虚吗？”柯蒂斯问，“那种……就算自己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也会什么都得不到的恐惧……你没有吗？”他在害怕，他没有尼亚那样对血缘的有恃无恐，他的眼前就是一条茫然的道路，他不知道凭借尼亚所谓的血缘到底靠不靠谱，法兰到底能不能够找到。他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了无数的念头，每一个都一个比一个

“柯蒂斯……”尼亚知道了症结所在，“不一样的，这是不一样的……”她安慰着极力抗争着恐惧的柯蒂斯，“完全不一样，你明白吗？”

柯蒂斯抬起头看她。“我们并不是漫无目地的。”尼亚说。“甚至……现在的情况比当时他走失的那会儿还要好很多！也许你不能够理解，可是我知道。”她的脸上带着微笑，“我知道他在哪儿，我知道我们要走到哪里去。我们现在确实是在隐世森林里，这没错。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们仅仅是走在这里而已啊。”此时此刻，尼亚充满着的自信是柯蒂斯从来没有看到过地。哪怕他们在面对任何一个对手地时候。他都没有看到过尼亚有如此的自信，这甚至已经不能算是自信，而是……笃信，“我们不是在这里漫无目的的搜寻，我们只是在寻找法兰的路途中经过这里。”

“经过……”

“仅仅是经过。”尼亚一副轻松的样子，“有什么好害怕地呢？不要被隐世森林的存在所迷惑。这和迷失在森林里是完全不一样地。我们知道要往哪里去，我们知道最终的终点。现在，我们仅仅是在经过这里而已，我们走过的，都是法兰走过的，这样想，你是不是就能够从恐惧中跳出来了呢？”

柯蒂斯没有说话。但是尼亚知道他已经慢慢的平静。

“我知道，漫无目的地路途是最危险的，可是我们并不一样……”她闭起眼睛。拥抱着空气，“请相信我。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法兰曾经走过地。我们从没有失去过法兰，他只不过是在我们的前面而已。”

“尼亚----！”

柯蒂斯欢呼雀跃地声音传来，可是尼亚却只能粗喘着气。

“我的……我的天哪。”尼亚停下来靠在了一棵树上，透过汗湿的头发，她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蹦跳着过来的法师，“虽然说野外生存最重要的是信心，有活力有自信是最好的，可是他也活力过头了吧……”

完全不像柯蒂斯。

这是尼亚在快虚脱的时候，给仍然亢奋的柯蒂斯的评语。

柯蒂斯一旦压抑住了恐惧，他就完全的展示了他并不亚于法兰的野外生存知识----或许他原本就知道，只是在恐惧的重压之下，根本就来不及展示。

不过，不论如何，现在他可以展示了，并且……展示的有点儿过分。

“哦，尼亚，你要快活点儿。”柯蒂斯说。

是的，我很快活……

尼亚擦了把汗，恶狠狠地想。

她瞪着明显恢复过来而活跃异常的柯蒂斯，觉得后悔了。

“让我歇会儿。”尼亚实在是没有体力跟在他后面乱窜，这可是森林！而她还得分出魔力来感知法兰，她可没有这个体力。

“尼亚。”柯蒂斯回到她跟前，“我想你应该快点儿跟着我走。”

“柯蒂斯，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她死赖着不想走，“我们在森林里还得过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点儿体力不好么。”

“不不不。”柯蒂斯挥舞着法杖，森林里的自力更生，磨炼了这位年轻的法师，他曾经苍白的肌肤显得健康了许多，在每日的艰难跋涉中，身为男性的他被锻炼的很好，“你现在难道很迷茫？”

“迷茫？你说什么呢！”虽然很丢脸，但是她确实累了，可也只是累了，而已。

“呵呵。”柯蒂斯笑了起来，“你没发觉吗？”

“发觉什么？”她每时每刻都在花费精力捕捉法兰的踪迹，她还需要发觉什么？！

“发觉……我们的旅途，大概接近尾声了。”

柯蒂斯的话让尼亚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柯蒂斯指了指前方，那是他刚刚打探过的地方：“我想，我们已经接近森林的边缘了----当然，是另一个边缘。”

这说明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虽然仅仅是跨幅最小的一片森林，但是能够完成“穿越隐世森林到达另一块大陆”这件事情，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而尼亚的激动当然不仅仅于此。

她更多的是想到法兰。

与法兰更加接近了！

她霍得站了起来，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

柯蒂斯笑她：“这么快就恢复了？我想我得怀疑是不是法兰留下的兴奋剂起了作用。”

尼亚眯起眼睛远眺，前方依然是森林，但那已经不再茂密，反而稀疏了----这虽然和黑暗大陆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但是这依旧不会妨碍尼亚的判断。毫无疑问，已经接近了森林的边缘，人类的频繁活动造成了森林的边际在逐渐后退----圣光大陆的法师们热衷于一些破坏性的活动，这一点他们已经很清楚。

“我就快到了！”尼亚的低语中饱含着兴奋与高兴，她抬起头，第一次在森林里看到了如此率直的光线，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她的脸，让她感到法兰就在身边。

“哦，不对！我叫你看的不止是这个！”柯蒂斯非常激动，他拉着尼亚朝前跑，转过几棵树，她居然看见了一座小木屋？！

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居住？

可是----尼亚第一时间甩开了柯蒂斯的手，双手抱起了水晶球，一脸的戒备。

这里是危机重重的圣光大陆，她一定要警觉。“哦，别这么神经质。”柯蒂斯走过来，再次拉过了尼亚的手，“你得相信我，我之前来探查过了，不是吗？”

“……是吗？”尼亚一脸怀疑。出门在外，她不能不谨慎些。

“哦！你居然不相信我！”柯蒂斯一脸轻松地与尼亚抗议着，他们逐渐接近了小木屋，“看看这里。”

尼亚顺着柯蒂斯的手指看去，惊讶极了。

那是一个草药园子！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和柯蒂斯都对草药依然一窍不通，在他们的眼中，法兰所宝贝的那些草药都是植物，和其它任何的杂草都没什么不同，他们根本分不清。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法兰一个人会特意的为这些植物们造一个园子----这哪怕是其他学习草药的药师们都不回去做的。

草药只是工具，原材料而已。药师们或者采来植株，或者直接购买，总之，他们拥有的都是最方便携带的材料，没有人会像法兰这样无聊，驻守在一个地方，栽种到处可见的草药。长期驻守在一个地方，这与法师们四处漂泊研究的本性不符。

但这就是法兰。

他是多么矛盾的一个人，他的研究总是闭门造车的，但是他偏偏又都能研究的比任何人都好----也许他的魔力弥补了其他的不足。一个人一旦有了天赋，那连老天都会嫉妒。

但此时的尼亚绝对不会嫉妒，她在喜悦。

“这个园子----这个园子！”她对着柯蒂斯大吼。

“是的是的我的小姐。”柯蒂斯苦笑，尼亚实在是太激动了，他的耳朵真有些受不了，“所以我说，你完全可以不必要这样警戒的。现在你觉得呢？”

“还警戒什么啊警戒！”尼亚飞奔过去，仿佛之前喘不过起来累得半死的人并不是她，“这绝对是法兰干的！哈哈！只有他才能干得出！”

尼亚飞奔到草药园子里---这是曾经的她和未来的她都绝对不会去干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她高高兴兴地踏入了这里，她熟悉法兰种植的习惯，她看着这些植物拼凑在一起，开出鲜艳的花朵，哈哈大笑：“他总喜欢养成花园！”

好看的颜色的植物总是种在一起，这一点，法兰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都没有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