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魔法，如果不是魔法，有什么，能让他的心境发生改变呢？

第一卷 异类的少年 （二十一）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发飙的

“路西，你能过来一下吗？”

低下头，看见法兰仰着的脸，路西跳到了他的旁边。

法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路西，真是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他轻轻地吻了猫咪的额头，让一向淡漠的法师微微一愣。如果是一只猫，它会怎么做？法师思考了一会，有些迟疑的用头拱了拱法兰的手。

手上冰冰的，那是猫的鼻子。

法兰忽然感到心里就如同猫咪的绒毛一样柔软，他忍着全身的酸痛，拉住了猫的前爪，用力捏了捏手掌，尖尖的指甲就弹了出来。

“哦路西，你太辛苦了。”法兰吸了吸鼻子，猫指甲有的已经开裂，有的在透明的根部渗出了血丝，这都是用力过度的缘故，“算了吧，路西。”

算了？什么算了？法师并不理解他的想法。

现在的第一目标，难道不是脱困，然后离开吗？

“路西，我知道的。除了阿梅小姐，其他的树枝都很喜欢你，你看，你都能请求它们帮助。”

哦是的，这是自然，但是，这又怎么了吗？

“放弃吧，路西。你不要理睬我了，你可以请求它们帮助你离开这里，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想，我就是应该在这里的，我在这里很舒服，啊，虽然现在并不怎么舒服，呵呵……”他微微地笑着，“但是，我应该和这里很契合？是的，我就是应该在这里的，或者说，我只能在这里。只有在没有任何人在的地方，我才不会给人和人添麻烦了吧。尼亚和妈妈会很好，柯蒂斯也不会老是生气，你，也不用受我这个魔法白痴、败类的控制了，我知道的，您是一个，伟大的法师。”

他说出放弃自己的话，是如此的轻易。

哦，是的，他也许随时就做好了放弃自己的准备了，他生活在一个永远被压抑的地方，在一个会给爱着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带来麻烦的地方！是的，路西忽然感到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熟悉。因为有重要的家人，所以能够忍耐，可是，在静下来的时候，却会想过，自己还是消失比较好吧。为了不让家人伤心，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法而已，可是，现在却几乎处在绝境。在绝望的同时，是不是也感到了一种解脱？是的，这是一个可以远离这些纷扰与不顺，可以躲避开这一切，终于能够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被抛弃的理由与借口！

不！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

路西深刻的理解他的想法，却更加懂得，自我抛弃是多么愚蠢的想法！他眼前的孩子，是一个多么适合魔法的好材料，他只是缺乏引导。他不会允许这个应该将身心完美的奉献给魔法之神的孩子，将自己放弃在这里。

是的，他忽然有种想法，也许碰到这个孩子就是上天的注定，他变成猫也好，和他定契约也好，被送到这个近乎绝境的地方碰到诡异的树枝艾美也好，这都是他被伟大的魔法赋予了一个高尚的任务，那就是将这个命中注定属于魔法的孩子，引入魔法的殿堂！

“不，法兰，你应该活下去，回到家里，你会是一个法师，会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法师……”

“路西，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并没有天赋……好吧，即使我们的契约成功了，可是只是巧合，不是吗？你看看我的脸，我的模样，会是一个法师吗？曾经我以为我会是一个药师的，这样也许也能够帮助到妈妈和尼亚。可是，你看，我每次采药都是失败的，只不过，这次最失败而已。”

“法兰，听我说。”法师对这个过于早熟与悲观的孩子感到无奈，“你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帮你做到。你不能否定，你必须相信！你命中注定是一个伟大的法师……”

“哦得了吧，别说废话了，法师！”

法兰一个激灵，手微微的抖了一下，却立刻把路西抱紧了。

熟悉的声音，那个嚣张的，讨厌的声音。

法兰颤抖着，用力的抱紧路西，看着眼前那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愤怒的树枝。

白色的光芒，从来都是代表着圣洁与温柔，这是在黑暗大陆也无法否定的一点。也许他们从来都认为，这个颜色代表了恶心的牧师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光明法师，但是，法兰从来不知道，白色的光芒，会让自己感到如此的恶意。就算是在攻击戏弄了自己很久的柯蒂斯身上，他都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恶意。

“阿，阿梅小姐……”

“哦，住口，你这个骗子！”艾美在发火，“你这个金色头发的黑暗大陆的骗子！是的！从一开始被你的金发骗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倒霉！还有你，你这只邪恶的黑猫，你居然敢把我冰冻起来！”

白光更加的明亮了，而法兰似乎听到了脚上的树枝在收紧的声音。他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反正再紧也都没有感觉了。

路西却皱着眉。树枝的白光看起来很耀眼，事实上只是个漂浮的法术，但是如此明亮，应该是因为它的情绪、它的愤怒，让周围的元素感到了共鸣。事实上，它已经在它控制的领域内宣泄了它的愤怒，那收紧的蔓条就是证明。再这样下去，法兰的情况会更不好的。

“树枝小姐，您不需要激动。冰冻法术只是个很小很小的法术，而您并没有什么损失啊。”

“哦，损失！”法师的安抚停在艾美的耳中，确实赤裸裸的挑衅与讽刺，它的怒火更甚了，“你还希望有什么损失吗？你希望我死掉吗？”

“嘻嘻……艾美，你想死也死不掉啊……”

“艾美，你是不是在外面呆的太久，以为自己也是人了吗……”

“艾美艾美，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如果古树爷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令艾美的精神近乎失控，它身上的光芒愈发的耀眼，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你们这些叛徒！你们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哦，该死的！这些该死的法师，该死的人类！”

“艾美艾美，哦，艾美……”整棵树都充满了叹息，为着这个已经丧失了本心的可怜生命。

“阿梅小姐，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说我是骗子……”法兰艰难地说，“我，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也许我的样子确实让别人讨厌吧，这一点我很了解，那么，我向您说对不起。也请您不要生气，好吗？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您的怒火，但是，路西是无辜的，他只是命不好，摊上了我这个无能的主人，您就让他回家吧，可以吗？”

树枝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它似乎在发抖！

“你在开玩笑吗？你这个笨蛋！哦，这该死的自称是法师的黑猫！你以为我会放过他？”它阴惨惨地笑着，“不！我不会的！我会把你这个小白痴永远的挂在这里，然后再把你的小黑猫吊在你的旁边，你们就两个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哈哈！”

“哦，艾美，你真的傻了吗？这位尊贵的法师并不在你的控制领域内……当然，可怜的金发小朋友虽然在你的控制下，可是这样一直下去，古树爷爷绝对会生气的。”

“住嘴！你们就是要庇护他们是吗？不，我不允许！”

一根藤条伸过来，就要卷起路西。

“哦，不！”法兰用力的抱住路西，侧过身子，将路西牢牢的护在自己和身下的树枝之间。

“别担心小朋友，哦，艾美不可能一直这么嚣张的，我可以保护你的小猫咪。”

艾美控制着藤条，愤恨的鞭打在下方的树枝上，怒号：“嘿！给我把他们交出来！”

感受到背后的疼痛，法兰紧闭着眼睛，用力的抱着，太紧了，路西在他的怀中甚至都感受到了疼痛。

“不！”

他低低的声音，却是坚决的。

“嘿，艾美！你疯了吗！哦该死的，你把我的树叶都弄掉了！”

下方的树干在抱怨着。

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响了起来，它们都在安抚、谴责、教育着艾美，可是，已经陷入疯狂的艾美，完全听不进了。

无数的树枝树叶哗啦啦的往下面掉落，在这棵伟大的古树中，此时却聚集了无数的抱怨。

在巨大的魔法的冲击下，法兰似乎也没有了意识，他只知道守护着怀中路西，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不！”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呢!他做错了什么吗？他的外表有什么不对劲吗？他的外表，就是骗子吗？大家都要这么的痛恨他吗？他可以承受这些怨恨，但是，为什么还一定要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呢？路西是他唯一的同伴，带着神奇的魔法才刚刚来到他的身边。自己真的是这么的无能吗？他真的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伤痛吗？无论是尼亚，母亲，还是路西？

不，他受够了！他受够了永远遭受这些！

第一卷 异类的少年 （二十二）所谓注定

伟大的魔法……

短短的两天之内，路西便又一次有了跪下虔诚膜拜的感觉。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渺小的学徒时代，在无边浩瀚的魔法的海洋面前，任何事物都如同蝼蚁般低贱。

“魔法之神啊……请求您的垂怜！”

咆哮的树枝，它带动了狂躁的自然之力。

其它的生命，在抱怨和怒斥，自然的力量在互相敌对着，互相牵制着。

狂暴的飓风卷起，铺天盖地全是细碎的枝叶，灰尘与狂风，让路西几乎不能睁眼。

如果仅仅是力量的冲突与抗衡，资深的法师见过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可是，那更多的，源源不断的从法兰的身上涌出的，是什么？那样悲伤的，绝望的，却有着一丝不甘的气息，这就是压抑了许久的法兰的力量吗？

是的，实在是太强大了，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不论是发飙的艾美，还是抱怨的其它树枝们，刚刚还纷扰的世界，忽然一下子全部归于寂静，除了巨大的来自于法兰的压力，路西什么都感觉不到。

热爱魔法元素的法师，第一次因为这些失控的元素感到伤痛。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而这强大的咆哮的元素中所饱含的痛苦，更是似乎让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悲哀。他努力的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元素是如此的密集，似乎都能够用眼睛看见，能够将狂躁的暴风压制住的，会是怎样的力量！

“神哪……”

在伟大的魔法面前，人类除了祈祷，还能够做什么呢？

能够与此抗衡的，除了奇迹，还能有什么呢？

路西努力地看着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看着那静止的、却充满了庞大的压力世界。他固执的看着，他要见证一切伟大的魔法、伟大的力量，纵然它们很可能要的他的命。

是的，见证这一切，即使是死。

即使有法兰下意识的保护，但是元素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在此之下，他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感官，包括对于时间流逝的感受，他似乎经历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但是，当他能够感觉的到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出现了。

一丝柔和的气息悄悄地潜入了，在法兰失控的魔法元素中流动。这股气息就如同在烈火中放入一滴水，如此的微不足道，但是却神奇的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路西明显的感觉到魔法的元素在冷静，在平和。

那是，奇迹？

头顶上传来法兰轻微的呻吟声，很好，他已经恢复了神智了。

路西屏住了呼吸。他很庆幸，虽然倒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说明了法兰力竭晕倒的事实，可是，有什么能够比在伟大的魔法之下存活更让人高兴的呢？力竭，并不可耻，一个法师，总要习惯力竭的，尤其是以“前进”为生命的黑暗法师。

路西就是这样，他抛弃了一切，习惯了一切。

在这样恶劣的境况下，只有他，只有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了魔法的他，能够清醒的，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结束了吗？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冰凉的感触从头到脚贯彻了全身，他一惊，但是瞬间，又放松了下来。

他的心理有着无限的满足，他爬出了法兰的怀抱，坐在孩子的身边，一边守护着他，一边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伟大的生命的降临。

“你好，法师。”

苍老的声音在这个秘境里响了起来。

就在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一片死寂的森林，又复活了。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小鸟在欢快的鸣叫，树叶唰唰地声音，让这片秘境，又一次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路西恭敬地低下头：“你好，伟大的生命。”

之前那冰凉的感觉，昭示着他被赋予了一个完美的复苏，这个法术让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处在最佳状态。能够瞬间控制住这混乱的一切，并给与他这个外来者第一时间的帮助的，只能是这秘境的主人，如果他没有猜错，他脚下的，就是传说中的生命之树。

“伟大的生命，我感谢您的帮助。”路西看着法兰昏睡的脸，“我请求您能够对这个孩子伸出援手。”

“法师，请不要急躁，一切都会好的，但是现在，我需要和你谈谈。”

也许是因为路西正处在这棵树的树冠之上吧，那苍老的声音就笼罩在他的四周。他有些拘谨，但是激动得心情又不允许他拘谨。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

“如您所愿。”

“那么法师，请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哦，这是个意外。”是的，一个意外。当时，所有的孩子，包括法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个随机传送咒能够起作用。

“好的。”伟大的生命轻易地接受了路西的说法，它接着问道，“那么，法师，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个造诣很深的法师，如今的形态，是出于你的本心吗？”

这个问题让路西有了一种挫败感，他叹了口气：“不，这也是个意外。”

“意外，呵呵……”洪亮的笑声就在路西的耳边回荡，开怀的笑声不说让路西感到厌恶，但总是不太好受。

“伟大的生命，这确实是个意外，它超越了我的理解，我想，我并不算是一个造诣很深的法师。”

“哦，放宽心，放宽心，我的法师。”巨树微微的摇晃，似乎在抑制自己的笑意，“我能够理解。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大问题，但是你是个偏执的法师，也许这个问题并不会让你感到困扰，你反而会享受解决这个问题的过程。但是，当你因为这个问题，而不得不面对更多的问题，而且是接二连三的……我想，你会十分的困扰，就好像现在这样。”

“您说的很对，伟大的生命。”

现在，放在他面前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一向有条理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你不需要沮丧，这一切都是一个开端，我可以确定，你是外界之中最具有法师意识的法师，我想，你已经窥视到了其中的关键，不是吗？”

路西一愣，他扭过头，看着旁边依旧昏睡的法兰，看着这个最弱小同时也可能是最强大的孩子的脸。

路西总有一种感觉，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一样。因为法兰，他来到了这片森林，在这里，他看到了艾美，从而确认了可能自己单独研究一生都无法证实的推论，并且更进一步的，能够和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伟大的生命进行如此近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