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亲回家去！少来公共场合碍少爷的眼！”若他此刻声音更稳定些，我倒真的愿意相信他的不介意。

从小的朋友，自然看出他此刻强装的笑容，那颤抖的唇，眼神中压抑的哀伤，我依旧无法出声，就如此默默的看着他转身快步离去，看着那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开得细长，居然显得如此的孤独落寞……

“哥，肖哥会告诉其他人吗？”手被小秋握住，带着些惴惴不安的语气问我。

“不会，你别乱想。”我信不过其他人，却一定相信老肖，相信这个一辈子的好兄弟，不过，大概我和他真的无法在与往日一样相处了。

第十六章

“原来这么晚了，”脚步声渐渐远去，单薄而孤寂，我口中的饭粒突然更加索然无味，我叹口气，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再没有嘻笑的心情，我糊乱的收拾了，和小秋一起往楼下走去，只想不去顾及那些烦闷的情绪。

夜……更深了，铅黑的云层黑压压的堆满了天空，黑夜中的学校也只有在此时才完全蜕去了白日里的喧嚣，宁静得如酣睡的孩童。

推开教学楼的大门，凛冽的寒风顿时刮了过来，吹过我的发，卷起树枝，剧烈的摇摆出萧索的味道。

“冷吗？”我忙拢了拢小秋的围巾，“下次不要出来了，知道吗？”

“不冷，哥，你呢？”冻得红彤彤的脸，小秋装模作样的也将我的衣领拉得紧些。

“不冷，可惜圣诞节快过了，”我伸出手撩开他额前稍长的发丝，想要弥补下彼此的遗憾，“或者我们就在学校里逛逛吧？顺便熟悉下我快进的大学？”

“啊？”从圣诞狂狂欢到寂寞学校游，大概是反差太大得让小秋有些呆住。

“来吧，”握住他的手，他冰冷的温度冻得我一个激零，忙将他的手放到嘴边呵上几口热气，搓得暖和了些才撰紧在手心。

“我们这也叫过了圣诞节，以后我们就每次都比现在更好，”笑着拉着他的手，迎着风的方向开始开始跑动，没有目的，没有原因，就这么单纯的穿过操场，饶过小路，更不需要去寻找方向，只是想带着他一起在这夜里奔跑出风的速度。

或许，两人毕业了，工作了，长大的两人再也没有了这种单纯的快乐，但是一起经历苦痛，享受欢乐的日子却会成为更加珍贵的宝藏，它所能记录的，就是我们点点滴滴的，一步一步相伴的甜蜜。

“呼，休息下吧。！”撒欢一般的跑到后门的树林，额头的汗让心头莫名的烦躁发散，我略微的喘息着，拉着小秋停了下来，舒服的向后靠去。

“居然跑遍了学校，到这里了啊，小秋，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笑着往上望去，高大的相思古树，眼前那如伞的树冠遮挡了墨黑的天际，投下的大片阴影将两人都笼罩住，象造出一个只有两人存在的空间，安静得让人心悸。

“记得啊，哥你不是说等你毕业那天，要重新向我表白吗？”冻得红红的鼻头，怎么看怎么可爱。

“有吗？”痞痞的想赖，“我怎么不记得啦？”

“哈，没事，哥啊，我经常提醒提醒就好，哇……真的好大，抱不住，”小秋俏皮的展开手臂将树杆抱住，努力伸展着手臂想围得更多些。

“来，我帮你，”小孩子一样，我也学着他的模样抱住树杆，使劲的摸索着，费力的拉住他的手，总算将树牢牢的在我们手臂的环绕中。

“哈，有了，有了，”反手将我握紧，小秋突然轻轻喊我，“哥？”

“什么？”我使劲的偏过头去回答他，突然觉得这种幼稚的游戏偶尔玩一次倒挺有意思。

“为什么是在这里？”这家伙这么问，倒是把我问住了，难道要告诉他是当时为了岔开他注意，才随口一说的？嗯……

“这里啊，”，我用严肃的表情掩盖了心头的闷笑，这所谓传说故事，不都是人编出来的吗？多一个也不多不是？

“这里，可是有他的故事呢，”我推推眼镜，想让自己显得深奥一些，“在明朝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小村落，青梅竹马的情人在参军前对着女孩承诺，一定会回来娶她，于是女人就抱着这美丽的梦想等候着，从夏到冬，从早倒晚，拒绝了所有提亲的人，直到她头发已经斑白，却还是在这里等候着他的情人。”

“啊，真的啊？”这么狗血的故事却让单纯的小子眼神中有着一丝动容，“那她情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女人临死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他的情人，可惜他情人早已化成骨骸。”不觉中，我被自己感动了，突然想让故事更加凄美而永恒一些，“于是，村里的人将两人合葬在一起，从第二年便莫名长住一棵相思树，直到今天。”

“真可怜，怎么这样啊？”认真的小表情让我忍竣不禁，小秋突然正色起来问我，“哥，这故事是真的？”

“当然，”我严肃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当然……是假的，哈哈哈哈，这你也信？”

逃避着爆怒的某人猛扑过来的报复行为，我撒腿就跑……

“唉，小秋你当心点，看着脚下啊，”一边躲避着被揍的危险，一边还要担心他不要被滑倒，唉，我这当哥的容易吗我？

不觉中，天上开始零星的飘落下片片的雪花，让着沉闷的天色平添了一片洁白而安详的气息。

“真美啊，”猛的回头把他一把抱在怀里，我伸出手来让这天造的美丽落在手心中，再看着他融化成小小的水滴，才慢慢的满足的收回手来。

“哥，”柔和如丝的是他软软的声音，“哥，你觉得幸福吗？”

“嗯，”我站直了身体，心头纯净如泉水滴落，不想再去东拉西扯些什么，“我很幸福，小秋你呢？”

“我也是，哥，我们会一直都这么幸福是吗？”并不是那么确定的语调，带着憧憬的恍惚，他的不安全感让我将他揽得更紧。

“当然”用力握住他的手，只想给他更多的承诺，更多的信心，引着他的眼光看着这扬扬洒洒的雪片更多的散落在眼底，天地间早已是一片白茫茫的浑囤，“相信我，一定会的，我们会一直都这么幸福，我们会一起长大，一起变老，永远都在一起。”

“嗯，一起变老，”发自内心的微笑温暖得似乎要将这白雪融化。

日子继续这么平静而安逸的过着，忙碌的学习也似乎被这份甜蜜冲得不再那么枯燥乏味，圣诞节一过，很快的，年考便来临了，又是很快的，新年的小假总算在众人感动的泪眼中珊珊来临。

“老肖，新年怎么过？去看了老爸老妈，还是初四到我家？”我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着他今年的安排，他可千万别跟往年不一样啊。

“不用，我有别的安排了，代我跟叔叔，阿姨说声恭喜发财啊，”果然……将书包甩到背上，他这种冷淡的口气让我心下一阵失望，从上次我和小秋被撞见后，持续到了今天，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吧，他果然什么都没有说，虽然这种毫无波澜的生活让我对他的守口如瓶心存感激，却已经知道我和他的友谊再也回不到以前。

“唉，我又是怎么回事啊？！我就这么有男人缘？”垂下头，我甩甩头，那夜他生病时的糊话，还是不要再去想了的好。

年，终于还是在他该出现的时候到来，这个中国最为传统的节日是将家庭中所有成员都团员起来的纽带，整年忙碌的老爸和阿姨也从城里赶了回来，于是，四个人的小小家庭，到处的洋溢着让人羡慕的幸福滋味。

“哈，这个还不错，”总算不用我下厨，我和小秋饱饱了吃了一顿，便匆匆跑到花园里一起点燃了一个冲天的小礼花，看着那在空中绽放的绚烂，蓝色的，红色的光芒耀花了我们的眼，耀上我们的心。

“嘟！”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发出短促而悦耳的声音。

“难道是老肖的短信？这小子总算是理我了！”心头一喜，我忙站起身来，掏出手机来细看。

“新年快乐，等开学了，给你准备了惊喜礼物，保证你喜欢。”

“惊喜？喜欢？什么东西？谁发来的？”隐隐觉得不安，我皱皱眉，这没头没尾的一段话，完全陌生的号码，这屏幕上的字让我很是莫名其妙。

“哥，什么事啊？”小秋好奇的将头凑了过来。

“大概是发错的吧，”不想让他担心，我直接点上删除，才将手机收了起来，不想去理会这乱七八糟的，“没事，别去理它，快敲钟了，我们把最大的那个家伙放了吧。”

“哦，好啊，等等，我去叫叔叔和老妈一起来，一家人才热闹嘛，”小跑着进门。

“我们一起来倒数，五，四……一，”远远的，客厅里电视上除夕的倒数声声如耳，四个人，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却至亲的四个人，一起笑着，闹着，围在一起，将那串硕大的鞭炮点燃，再大叫着躲开，捂了耳朵看着着火星四绽的震撼，这一下一下如惊雷一般的声响将这夜色整个炸开，烟雾中，只有那火光下四人满足的笑脸格外的清晰，永远的印上所有人的记忆。

“幸福吗？幸福是什么？”笑得单纯，突然想起小秋曾经的话，我问起我自己，第一次庆幸自己当初有握住小秋手的勇气，让自己没有错过这份真实感情，大概，所谓幸福就是这样的淡淡而温馨的滋味吧……

至于明天……一定也会更好……

【放开我手】

第十七章

“年”对于高三学生来说，还没尝出味道，就淹没在无数书本中，淹没在还没天亮的自行车铃声里。

于是，我在休息可怜的七天之后，又义不容辞的光荣踏上了这艰难的求学之路。

“啊……”打个夸张的呵欠，使劲擦擦眼角的泪，我奋力蹬着踏板，裹紧羽绒服不让自己被寒风寻缝而入。

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有条不紊的学校，几天不见却很是亲热的同学，和熟识的兄弟打个招呼，彼此埋酞加臭贫，终于等到上课的消息。

于是……老老实实的摆出好学生的模样，一丝不苟的听完一节课，懂事的对老师的教导给予充分的肯定，待下课铃声敲响，才松了口气，揉揉额头舒展下身体，才站起身来。

“喂！”我着某人喊一声。

“干嘛？”不仅没看我，这家伙反倒把头偏过一旁，真是大过年里的不和谐因素。

“给！”对着始终没理会的我雅皓暗自叹口气，我摸出个红包丢给他，终究不想和他就这么别扭起来，无意中带上点讨好的味道，“今年你没来我家过年，我老爸还是把压岁钱给你留着呢。”

“啊！还是叔叔好啊，不象那谁谁这么没良心，短信电话也不来一个，”某人做作的将红包郑重装好，总算是给了我一个还算温暖的视线，“我也有礼物给你，先等着吧。”

“呵，好，我等着，”礼物啊……我笑笑，看来那短信果然是他发过来的吧，我不大认真的敷衍一句。

“数下吧，看有没有给多几张，让你好好压下岁？你这个财迷。”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我转身走了出去。

只有高三学生上课兼放风的走廊，有些冷清的感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栏杆处，看着外面，看着我……看着我？我皱皱眉头，走进一旁的厕所里。

“嘶！”将冷水拍在脸上，冰冷的温度让我精神一震，用手随意的抹了，我认真的带上眼镜，才从厕所中走了出来……

短短的几分钟，这空气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不寻常的味道，看我的目光带着刺似乎更怪异了些，我暗自打量自己几分，寻常的装扮，毫无另类的饰品，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的看看四周的人对我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躲闪着我的目光，却依然私语着，加上几声晒笑……

“怎么了？”疑惑更深，也算是从小习惯被注视的人，但是这些目光已和以前不同，没有尊敬，没有羞涩，甚至没有木然，只有鄙视，好奇，幸灾乐祸的气息充斥着这空间，拨动着这所有的宁静。

甩甩头，我想不明白，索性不去理会其他，对一切熟视无睹的走回教室，去认真度过那宝贵的学习时间，可是……

怪异的气氛如瘟疫一样的蔓延，原本毫无波澜的教室里竟然也气息微妙起来，开始越来越多的人频频回头，与先前走廊上的不同，目光中竟然是惋惜大过担忧，看得我心头直发毛。

“他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整个人被那刻意的，不经意的目光烧得全身难受，我忍不住轻声问向雅皓。

在这短短的课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没有啊？还是人模狗样的，”撑着头，手中的笔敲得轻快，雅皓不忘打趣我几句，“不过，好象是比以前更帅了？好象还好嘛，不就还是一个鼻子四只眼？”

“去你的！少贫啊你，”一句玩笑把心头的不安岔开，我也没有了追查的兴趣，管他的，谁爱看看去吧，吐出口浊气，我再次将注意力移到书本上来，虽说有了保送的名额，也不能放松不是？

在各式各样的奇怪目光中，总算熬到了中午放学，心头惦记着小秋的民生问题，让我没有了在学校吃中饭的兴趣，干脆就骑了车回家。

“小秋……”刚到门边，刚喊了一嗓子，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门就一下被打开，快得将我吓了一跳。

“哥……哥……”小秋脸色煞白的抓住门框，竟然抖得厉害。

“怎么了？”虽然胆子不大，却还从没看见过小秋怕成这样，我问得急切。

“被，被发现了，快，快来看，”还穿着睡衣的人，连头发都没有梳理就一把抓了我就往屋里拖，甚至门都没有关，就直接把我拽进书房里。

“哥，你看这个，”手足无措的将我按在电脑面前，小秋已经是快哭出来的慌乱模样。

“这是什么？校园网？这……”被这语无伦次的人搞到弄不清楚状况，我看着小秋打开的校园BBS论坛，一条赤红的标题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我的兄弟》？……”我喃喃的念……这是什么？

我点上这标题……一张清晰的照片顿时跳了出来，跳进我猛然睁大的眼……我骇然的倒吸一口冷气……

被放大的照片，温馨的画面，安静的教室，明亮的灯光，和闭了眼深吻在一起的两个男孩……

“这是？”呼吸急促起来，我往下看去……

这个最为热门的贴，发布时间为昨晚九点，下面的留言已经超过三百多条。

“变态，恶心，神经病，想吐，犯法，人渣，没想到寂华是这种人，耻辱……”无数恶毒的字眼布满了留言中的最显眼的位置，看得我的心一点一点下沉后是一阵痉挛似的抽搐。

“……谁干的？！”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记得这画面记录的是什么时候，当时那四周无人的环境，只有我和小秋的空间，会是谁拍了这张照片？还公然放到校园网上去寻我和小秋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