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第二部(出书版) BY 黯然销混蛋
  发于:2010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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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紧张,他没事、他没事……。」拍了拍林靖云安慰着,海瀛心疼的望着自己疯了大半辈子的妻子,若不是因为爱儿让人掳走,她本该是叱咤风云的女侠,哪会落得如今这种半疯半癫的模样。

「孩子受了重伤,身体本就虚了些,让你的护命丸、内力这样一药、一掌,若不是他练有护身真气,真会让你无心治死。」

「什么?他……他……。」

「没事、没事!等他身体再好些,护命丸发恢作用,我在替他运功疗伤,不碍事的!别瞎操心。」

听着海瀛一句一句轻声的安慰着林靖云,凤惜不禁羡慕他们夫妻俩的深情相依,不知何时,自己才能有这样一位相知相惜的伴侣?静静的站在一旁,凤惜心底飞快的盘算着,也许自己的计划真能成功,林靖云愈是认真,海瀛就愈不能忽视荀听柏,事实上,从他刚才的语气不难听出,其实这个老前辈已经动摇了,那根本就是一个忧心着爱子的老父亲才会说出口的语气。

「你在这里照顾听柏。……凤惜,你跟我出来一趟。」握了握林靖云的手,慎重的将它摆到荀听柏的手上,海瀛有些出神的望着这一幕,那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一幕,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全都平安在家。

「你想做什么?别为难孩子!」紧张的拉住凤惜的衣袖,林靖云爱屋及乌的不让海瀛将人带离,整个定安府的人都告诉她,荀听柏不是她的儿子,唯有这个好心的年轻人,会悄悄的跟她说,她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了,只有这个好心的年轻人站在她这一方,林靖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我没要为难他,只是有些话想问,你也想知道这些年,听柏过得好不好?住在哪?都跟些什么人在一起?」

「这样啊……。」

看着林靖云犹犹豫豫的不肯放手,她倒不是担心海瀛为难凤惜,那个刚正不阿的男人从来说一不二,让海瀛这样一提醒,她也想知道这些事情,失散的这二十多年来,她该如何弥补?

「夫人,你先陪着听柏,等前辈问完话,我就回来,到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轻轻的拍了拍林靖云的手,凤惜温柔的安慰着,海瀛若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这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一再怂恿他妻子不知是何居心,可是现在反倒掉转头来帮他说话,海瀛一时半会儿间弄不清楚头绪。

跟在海瀛身后走到小院子里,凤惜眉角突然一跳,一阵掌风扫到他眼前,嘴角一勾,身形急退后足尖一点又掠回,以指为剑直剌海瀛门面,那位成名已久的侠客爆出一声好,身形反转双足凌空飞踢,逼退凤惜数步,负手而立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凤四海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难怪,挂剑阁的剑法确实精妙!……你的双目?」

「晚辈早年练剑走火入魔导致双目失明,穆神医诊治过了,除非大罗神仙相救,否则晚辈这辈子再难见到光明。」

老实、坦诚的全盘托出,经过了这么多年,凤惜已能用平常心看待这件事,海瀛回头望着这个不卑不亢的俊秀年轻人,点了点头很是赞赏。

「四海兄的剑法太过霸道、赶尽杀绝,如果能就此放下、休生养性,对贤侄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看尽了世事,海瀛语气有着了悟生死的体认,凡是有因有果,剑法不留余地,死的或许是别人,可是终有天会伤了自己。

「晚辈谨记前辈教诲。」温和的笑了笑,同样的话,穆新枫穆神医也一再提醒,凤惜时时刻刻牢记在心。

「你不断的怂恿着靖云,是想让我救荀听柏?那是你什么人?」面色一沉,海瀛严肃的质问,他对凤惜虽然很有好感,但是欺瞒一名神智不清的妇人,实在称不上英雄行径。

微微愣了愣,凤惜从没想过他与荀听柏到底算什么关系,两人之间通过梁冷涵而互相牵连着,一个是爱徒、一个是小舅子,算得上亲近,也可以说毫无关系,只过两人一路相伴,不知不觉建立起生死与共的感情,凤惜真的不明白该如何回答,唯有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句『能将命交到他手上的兄弟』。

「他是何门派?家里有哪些人?」终于还是追问着关于荀听柏一切,海瀛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个年轻人不会明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他情愿相信,海廷波仍然活着,在天涯海角的某一方平安的活着。

「他师父正是太平府刀皇梁冷涵,他家里还有哪些人,这点晚辈真的不清楚,我认得他时,他已经拜姐夫为师,我也没听他提起过从前的事情。」老实的回答,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关心过荀听柏的出身,凤惜也不曾在意,只知道他过得很苦,差点连命都丢了,所以才会对收留他的梁冷涵如此死心踏地。

「太平府啊……。」沉声的点了点头,海瀛对江湖后起之秀的小皇爷也有点认识,刀法孤高、冷傲,能练成如此绝妙刀法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太平府素来有侠名,荀听柏浑身上下透露着正气,即使不是他儿子,念在武林同道份上,海瀛也不会见死不救。

「这样吧!等他身体好一些,我会助他运功疗伤,在此之前,你们安心住下。」

「多谢前辈!」

三道人影流星般窜出谷荷堂,前头蒙面的白衣女子,步伐、身形总让白丹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她再年轻些,就等于是另一个幽冥鬼女,只不过她的轻功更加的诡异、轻飘,当真像一缕幽魂般飞掠过大地。

「老白!拦下她!」三人当中,因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的梁冷涵自然最吃亏,而且这样不得法门的强行运气,让他的心口有些疼痛,不甘心追丢人,偏偏又无法再使力,只好将气发在白丹凌身上。

回头望了梁冷涵一眼,那个俊秀男子就快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刮,白丹凌苦笑一记,跟着神情一变,体内气劲一变,刹时间如电般闪出,速度快得不仅梁冷涵大吃一惊,就连前头的蒙面女子都吓了好大一跳,以她的轻功、身法,天下间想要追上她的人寥寥无几,没想到今儿个就遇上一个,而白丹凌的纯正道家内力,让她想起师尊曾提过的前辈高人,或许今日真的碰上了他的徒子徒孙。

当的一声古朴的宝剑脱鞘而出,白丹凌剑指一划,长剑自空中回旋直剌蒙面女子眉心,后者心惊的急退数步,胆寒的望着白丹凌,当今世上想练成以气御剑的功力,得花去多少年时间,而白丹凌年纪轻轻竟然已有如此火候?

「幽冥鬼女和你是什么关系?」认定了对方是童宛阳童女侠,白丹凌不解的追问着,照理说名门正派的童宛阳不该使出如此邪门的武功,偏偏她的轻功步伐与幽冥鬼女如出一辙。

「幽冥鬼女?又是哪个不成气候的小丫头?」冷哼一声,童宛阳轻蔑的笑了几声,性情大变的不只梁冷涵一人,让数十年的仇恨煎熬着,童宛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英气凛然的女侠了。

「你这身功夫是谁教的?」俊眉皱起,白丹凌似乎捕捉到什么,只是一时半刻间仍理不出头绪。

「不关你的事!」戒备的瞪着白丹凌,童宛阳对他的剑法很忌惮,再加上赶至的梁冷涵,她的胜算不高,除了轻功之外,她的保命杀招并不能同时除掉两人,童宛阳不断的盘算着退路。

「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不能让她伤害我娘!」捂着心口,梁冷涵脸上血色尽退,白丹凌紧张的窜到他身旁,手抵背心的想助他导至翻乱的气息,可惜那个太过骄傲的男子并不领情,俊脸罩层冰霜的将人推开,他能照顾自己。

「哼!凭你?」看到梁冷涵,童宛阳的怒意更盛,怨毒的目光彷佛刀剑般想将人剌穿个千百个窟窿。

「我要杀你是易如反掌,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头一次见到白丹凌发怒,俊脸铁青的狠瞪着童宛阳。他气的是梁冷涵总是自以为是的推拒别人的好意,偏偏对着那个男人,他一点脾气发不了,只好一鼓脑的全倒向童宛阳,谁让她那个女人不安好心。

「伤害容天南?我如果要杀她,这二十多年我为何不下手?」握紧双拳,童宛阳愤恨的瞪着梁冷涵,那个男人真的太像、太像她,像得她恨不得能扑上前去撕碎他的脸,愈是俊秀、愈是斯文儒雅,童宛阳愈觉得恶心,容天南不配拥有那么美貌的脸孔,那个女人蛇蝎心肠,凭什么拥有如此国色天香的容貌。

「这倒是,你为何不动手?」

「这是我跟她的事情,不必向你这毛头小子解释!」

生平第一次让人喊毛头小子,梁冷涵扬高半边俊眉,看来他真是人善被人欺,堂堂太平府小皇爷竟然让个不人不鬼的女子喊毛头小子?偷偷瞧着梁冷涵俊脸忽晴忽雨,白丹凌一边担忧着他的身体,一边又觉得他扭曲的五官很有意思,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是在留心童宛阳的一举一动,她似乎真的没见过梁冷涵,那他在失忆前,在谷荷堂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真的没事发生,另有线索?

「喂!先不管你跟我娘的恩恩怨怨,我们曾经碰过面吗?」出乎白丹凌意料之外,没想到梁冷涵居然也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头。

「冷涵,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

「不是『想』,是『推敲』!……你不是问过她跟什么幽冥鬼女有什么关系吗?听那名字就不像正派,刚刚她施展的轻功也鬼里鬼气,分明就是个邪派高手,我猜想……她会不会跟黑霞老祖有关?我在谷荷堂里碰上她,然后好奇跟踪,最后意外找到黑霞老祖?」

沉吟了一会儿整理整理头绪,梁冷涵脑筋一向灵敏,看似凌乱、无关的线索,全让他连结起来,白丹凌佩服至极的拱了拱手,没想到在失忆之后,这个俊秀男子的思虑反倒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祖是你杀的?……那日跟踪我的是你?」童宛阳惊愕的不打自招,白丹凌及梁冷涵愣了一愣。若以梁冷涵从前的轻功,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远远跟踪童宛阳确实可以,看来真像他所推测,童宛阳是黑霞老祖的关门弟子,而行踪自然只有她知道,梁冷涵无意撞见之后跟踪,竟然找到了这个消声匿迹多年的邪派高手,最后甚至自他手中抢得浑元太阴极珠。

「黑霞老祖死了?」张口结舌的瞪着童宛阳,虽然那女人蒙着面,但看起来不像在说谎,梁冷涵没想到自己曾经如此强悍,竟然杀死了威名远播的黑霞老祖?

「……浑元太阴极珠在你身上?」危险的眯起眼睛,童宛阳突然发难的攻向梁冷涵。那日当她按约定将黑霞老祖所需的东西、药材送到他闭关之处时,发觉里头有打斗过的痕迹,等她再次找到黑霞老祖时,这位横行了大半生的邪派高手早在了却崖底成了一堆白骨,而童宛阳搜遍四周都没找着浑元太阴极珠,没想竟是被梁冷涵夺去。

一轮狠辣猛攻,童宛阳果真如她所言,与幽冥鬼女天差地别,她的飘忽轻功更上一层楼,而十指如爪招招致人于死。白丹凌焦急的持剑站在一旁,他想出手想助,却又不知从何帮起,童宛阳与梁冷涵两人缠斗在一起,身形快得几乎捕捉不到,更让白丹凌心惊的是,不知何时开始,梁冷涵踩出的步伐竟与童宛阳如初一辙,这个男人竟然在片刻间就捉住要领,似模似样的使出与她万分相像的轻功步伐。

「你……。」童宛阳又惊又怒,没想到让她遇上了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不论她使出什么招式,梁冷涵总能在下一招使出来,几个回合下来,她像是在和自己对打般手足无措。

梁冷涵的领悟力自然不仅于此,这一路上他几乎是以战养战,遇上愈多次危险,他的武艺恢复的愈快,甚至全无束缚的广纳百家,与童宛阳交手几个回合后,他渐渐摸清了她的路数,突然间贼头贼脑的使出在白丹凌身上偷学到的招式,总能吓得那个女人攻也不是、挡也不是。

古朴的宝剑回鞘,白丹凌放下心来的负手而立观战,梁冷涵果真是个不需要他人保护、照顾的男子,看他的身形宛如仙人、白鹤般潇洒的在天地间戏耍,相同的武学招式,让他使出来就显得那么飘逸好看,白丹凌面带微笑的欣赏着,这大概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吧?不论他怎么看,梁冷涵永远是那么俊秀、可爱。

「你……找死!」双目骤然赤红,童宛阳杀气大盛,十指为爪宛如苍鹰扑兔的掠向梁冷涵,这是她同归于尽的最后杀招,一旦使出就没办法回头,身形如闪电般的直逼梁冷涵眼前,只攻不守的双掌按向他胸膛。

「冷涵!」白丹凌惊叫,长剑脱鞘而出,还没来得及攻向童宛阳,那个女人呕出口鲜血朝后飞倒,梁冷涵铁青着一张俊脸,化指为掌的劈了她一刀。

「你……。」童宛阳挣扎着爬起,愤恨的瞪了梁冷涵一眼,足尖一点倒窜。

「快追!」梁冷涵语音未落,拔腿便追,哪知道心口一阵剧痛,站立不稳的跪了下去。

「冷涵!」这下子三魂七魄差点全吓飞,白丹凌焦急的掠到梁冷涵身旁,他果然还是不该太放心这个男人,在还没弄明白对方实力深浅,就敢门户大开的硬挨一记,以换得重伤对方的机会,梁冷涵是太胆大妄为还是太愚蠢了?

「别管我!快拦下她!」推了白丹凌一把,梁冷涵强忍着心口剧痛,勉强自己站起来,无奈双腿发软的又跪了下去,他倒不觉得童宛阳有伤到自己半分,她的内力甚至还没来得及沾上他的衣襟,可是一轮恶斗之后,他体内强大的气劲乱窜,浑身鼓涨、剌痛得让他眼冒金星。

「我怎么能不管你?」吼了梁冷涵一句,白丹凌揪着他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俊朗的面孔布满寒霜,他是真的让梁冷涵吓得三魂掉了七魄,好不容易捡回条小命,他就那么不想要?他不想要,他白丹凌还很珍惜,如果梁冷涵真那么不想要,那就把命给他!

这是白丹凌头一次发他脾气,这么大声吼他,应该说,这是自梁冷涵清醒以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吼他,这名始终高高在上,人前霸道、人后任性的小皇爷只能呆站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来。

瞧见了对方的俊脸有些苍白,鼻尖冒了点细汗,白丹凌忧心的捉住他手腕把脉,气息果然紊乱不堪,梁冷涵仍然不够时间来完全导正自己的内力。明白对方现在是什么状况,白丹凌二话不说的将人抱起,梁冷涵现在根本是强弩之末,勉强站挺已经是他过度骄傲不肯示弱的表现了。

「喂!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就连惊叫都显得有气无力,梁冷涵只觉得心口仍像针扎般一抽一抽的疼痛,多说几个字就得多耗费一些气力。

「放你下来?你走得动?不想摔得难看就抱紧些别乱动!」沉声的警告着。白丹凌对待梁冷涵,一直以来就像老鼠遇上猫般无能为力,美其名叫包容,实际则像是被欺压,不过万事万物物极必反,白丹凌下定决心不再纵容梁冷涵这般放肆了,免得下回真的弄丢他珍而重之的那条小命,梁冷涵再敢如此,他绝对要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不带任何卫士,梁冷涟熟门熟路的在曲家村里穿大街、走小巷,东绕西拐的走进一个偏僻的农家里,远远跟在身后的烧刀子、女儿红则小心翼翼的紧盯着,堂堂一名太平府的主人,为何会对这个纯朴的小村子如此之熟?女儿红心思较细、眼睛又尖,认出了墙角的记号,看来有人一路引导着梁冷涟走到这里。

「啊!是他们!」抚着自己的嘴闷闷的惊呼两声,烧刀子扯了扯女儿红的衣袖,指了指远处的农家,门口站了一男一女恭敬的将梁冷涟迎入屋里。

「天剑山庄的贺之岚、贺心岚?」眨了眨眼睛,女儿红有些摸不着头绪,大少爷跟天剑山庄的贺家兄妹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怎么会像老朋友似的寒暄起来?

「那个贺心岚真是水性杨花啊!我以为她喜欢凤惜少爷哩!没想到她看大少爷的眼神也那么不正经。」烧刀子觉得这几人的关系乱得有趣,大有再潜近些一窥究竟的打算,女儿红急急忙忙的将人拉了回来。

「你以为你的轻功躲得过大少爷的耳朵?还是快回客栈告诉少夫人。」扯着烧刀子的衣袖,女儿红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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