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夜暗行(第一、二部)+番外————童格
童格  发于:2010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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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归楼分四层,一楼乃一般游客饮茶吃饭之处,二楼内设清幽雅座,多为文人雅士有身份之人常留之处,而三楼则是少东家独享

的雅座,至于四楼,据说通向那里的门从未打开过。

殷夜行性格孤僻冷傲不喜吵闹,而楼云生则不愿意遇见认识之人,于是选择二楼一个偏僻的角落,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殷夜行除了入座时望了楼云生一眼,其他时候都低着头,把玩忘归楼里的茶杯。

而楼云生,则坐在一侧合目打盹。

虽说“小楼听雨”也许暗指今日到忘归楼来,但一来,楼云生对找宝藏这件事本身就不甚喜欢,二来他刚吃过早餐想睡觉,三来

还是他想睡觉。反正有殷夜行在身边,楼云生大大方方地在江南一带要价最昂贵同时也是风景最好的忘归楼……睡觉。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低下忽而传来一阵骚乱,楼云生被惊醒,晃了两下脑袋,探出头去向下看。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穿鹅黄纱衣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一楼门口与小二交谈。

楼云生有点激动,终于不用那么无聊了,于是冲殷夜行道:“殷夜行你快看,那小二看到漂亮女人,连口水都差点掉下来了。”

殷夜行抬头,却不是低头望向小二,反而看着楼云生。

今日他没有戴那夸张的斗笠,反而只是在面上随意蒙了一层黑色的面纱,更加带有朦胧的神秘美感。

高挑的鼻子将面纱顶起,一阵风吹过,掀起了面纱的一角,露出他完美的嘴唇。

任谁看到心中都会忍不住赞叹他风采之举世无双。

楼云生却不由心里嘀咕:不知道把他卖给忘归楼当小二能换多少银子。

“嗯。”他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楼云生。

“那女人长相还不错,你不瞧瞧?”楼云生又问。

“没兴趣。”他还是直愣愣地盯着楼云生。

楼云生有些不悦了:“你不看她,光盯着我看做什么。”

“不要叫我殷夜行。”他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随便叫什么,你真的不看?”

“不要叫我殷夜行。”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不知为何,楼云生竟然觉得他已经动怒。

楼云生一愣,这个人的心思可真奇怪。有美女不看,反而纠缠于自己对他的称呼。

“那……夜行?”楼云生歪着脑袋,不确定地问。

他冲楼云生微微一笑,冰山一样冷淡的脸,瞬间柔化,楼云生感觉这笑似乎凭空吹起的一股暖洋洋的春风。

楼云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笑得可真好看,以后应该多笑笑,像我,这样才不会老得快。”

顿了顿,又补充说:“你以前一定勾引过无数良家妇女。你甚至都不用对她们说什么,一个眼神就够了。”

他睨楼云生一眼,目光刹那间变得冷淡。

旋即,殷夜行重新低下头去,反复把玩那只缺了一个口的小茶杯。

楼云生垂目瞅了眼那只杯子,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瓷茶杯,只不过杯口处缺了一个小口。

楼云生无聊地转过身子,透过栏杆向下看。

那女子身形绰约,纤纤玉手轻提罗裙,露出一双秀了鸳鸯的绣花鞋。

她的脚很漂亮,所有看过的人都不会忘记这双莲花金足。

她的手也很漂亮,白如葱根,细若杨柳,任何人牵过这样一双手都不能把手的主人忘记。

女子微微垂首,面上,半遮半掩戴着面纱,衬得姣好的面容更添一分神秘感。

她刚一走进忘归楼,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望向她。

她却似乎相当地习惯万众瞩目的感觉,连表情都没有改变,扭动着腰身,缓慢地向三楼的雅座走去。

她的腰身犹若水蛇般扭动,随着她的动作,恰到好处地左右摇晃,连带着一屋子男人的芳心一起晃荡。

她经过二楼的时候,楼云生抿唇一笑,啪的一下打开折扇,用它挡住脸悄声对殷夜行说:

“你猜那女子是谁?”

殷夜行从今晨走进忘归楼开始就没有抬过眼,他一直在安安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茶,似乎那里盛装的是瑶池仙露。

但楼云生知道这屋子里没有一件事情能够逃过他的眼睛,即使他没有抬头。

听楼云生这么问,他掀起眼帘,只扫了楼云生一眼后,又低下头,重新把玩手中的茶杯,没有回答。

楼云生没好气地将扇子打在他的头上:“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对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

殷夜行没有抬头,嘴角却勾起一道浅浅的弧线,低着头回答楼云生,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

“我对你之外的人不感兴趣。”

楼云生愣住了,连打在他头上的扇子都忘了收回。

但殷夜行说完后就恢复他经典的面无表情,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这时,那名神秘而又容貌绝伦的女子已经走到三楼。

空无一人的三楼。

“怎么她走到三楼去了,三楼不是少东家独享的吗?”

“莫非她就是那个神秘的忘归楼少东家?那个据说拥有全国最大商行一泉阁的少东家?”

“忘归楼少东家竟然是个女人?”

……

楼下的人一片喧嚣,所有人都在激烈地讨论着。

“她不是。”楼云生和殷夜行都同时脱口而出。

说完,二人又惊讶地看了看对方。

接着,楼云生笑了,一双桃花眼弯弯上翘:

“你为何猜她不是?”

“气质。”殷夜行面无表情地说,“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当忘归楼少主的。”

“哦。”

“你又为何猜她不是少主?”

“因为我知道谁才是少东家。”楼云生啪的一下又打开了扇子,一副痞子样:“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少东家什么样?我告诉你哦

,他可能长着三头六臂,也可能身穿红肚兜,脚踏风火轮,说不定还会面似六岁稚童。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个女的。”

“为什么?”

“因为还没有那个女子强悍得能让我忘归。”楼云生故意认真地点点头,一脸的义正言辞。

殷夜行愣愣地看着楼云生,忽而咧嘴一笑,一张俊朗无双的脸有耀光闪烁。

他笑得很开心,楼云生也笑得很开心。

但楼云生总觉得他们两个笑的是不同的内容。

楼云生是因为自己讲了一个笑话。

但殷夜行很明显是想到别的地方了。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竟然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带着孩子的天真。

楼云生有些发愣,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全世界的星辰都在他脸上闪耀,让人移不开眼。

但他的笑容往往转瞬即逝,就像那炽烈燃烧的流星,刷的一下飞过天际,使人砰然心动,随即又消失不见。

他回复冷漠的表情,低下头,继续把玩那只茶杯。

他修长的手指有些苍白,关节处突起,楼云生想这应该是遗情花之毒的后遗症。

楼云生重新抬头,颇有兴趣地打量三楼的女子。

她有些怔楞,似乎没有料想到自己没受一点阻拦就登上了三楼。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小幅度地转头,四下找寻。

旋即,不知她看到了什么,面上竟然浮起一丝红晕。

一张殷桃小嘴轻启,女子柔婉娇嫩的声音第一次响起。

“少东家。”她的声音温柔得让人狠不得能溺死在里面。

没有人回答,只是从看不到的地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完美无瑕、犹若神祗一般的手。

那只手修长如玉,小指尾端刺着一只蝴蝶,一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无法转开视线的蝴蝶。

所有人都不由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

女子见那人的手向自己伸来,眼睛都瞪大了,一张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桃。

手却越过那女子,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伸向她身后,悬空一抓,不远处桌上放着的一壶酒竟然凭空飞向他的手。

隔空取物!

一时间,忘归楼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想不到能看到传说中的武功。

当今武林能做到隔空取物的人寥指可数,但没有一个有一双如此年轻的手。

他到底是谁,忘归楼神秘的少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东家,奴家……”那女子胀红了脸,对着被墙挡住的角落说。

依旧没有人回答。

那娇研女子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重又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心中一惊:

“奴家那日得少东家解救,感激不尽。少东家风采非凡,奴家回去后无法忘怀。后又偶闻少东家尚未娶妻,自忖无以为报,今愿

意以身相许,希望少东家成全。”

那被称为少东家的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听到水流入杯子的声音,想必是在倒酒。

那女子见对自己的话闻如未闻,着急了,竟然豁出去了一般,高声道:“少东家,你当日在奴家处与欢愉一夜后,曾亲口承诺,

若是能找到你,那你会考虑娶我为妻。少东家,我辗转东西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找您,为何现在见面后,你却似乎从未见过我,

连句话也不愿意赏给我?”

依旧是没有回答,只听得到喝酒的声音。

此时的忘归楼很静,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喉结滚动,香酒入腹的声音。

似乎在他看来,眼前没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女子见状,狠一跺脚,厉声道:“你不要忘了,即使是青楼女子也是要钱的,我一个良家妇女,你,你怎可,用过就……”说

着说着,竟然垂泪而下,看得人怜悯不已。

但那只手的主人依旧没有回答,一时间,只听到女子悲凄的呜咽声以及倒酒喝酒的响声。

“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好一个忘归楼的主人,这里果然什么时候都热闹非凡。”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楼云生回转头去,却

发现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彪汉,一脸冷笑,赤胸袒膊,桌上放着一把狼牙棒。

楼云生注意到:他看向女人时,眼神瞬间变得含情脉脉,而望向那看不到人的角落时,眼神又刹那间凶狠起来。

与他同桌的是几个同样壮实的男人,脸上是同样的表情。

看来是这那女子处处留情,但又处理不好,结果自己跑来偷汉子,身后还跟着个尾巴。

看来今天热闹了。

楼云生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楼倾云自己能处理,他还是退到一边吧。

楼云生不由自主地朝殷夜行靠近,殷夜行有些诧异地抬眼看楼云生。

楼云生小声对他说:“如果一会儿真的开打,我们就溜。”

殷夜行也同样小声问:“那找宝贝的线索呢,你不找啦?”

楼云生眨巴眨巴眼睛:“三师傅让我找宝贝,可没说一定得找到。”

殷夜行看着楼云生,面上虽是没有表情,但一双明眸却笑了。

“一会儿,你不会扯我后腿吧?我可先说好,你要落后了我可不救你。”楼云生捅了捅他的腰。

他抓住楼云生的手,却不松开,故意皱眉想了一会儿,反问:“那你会不会扯我后腿?”

楼云生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瞪他一眼,重新抬头看向三楼。

女子依旧哭哭啼啼地难过,而另一个人连人影都没有。

楼云生身边的络腮胡受不了了,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地动山摇,发出很大的声响。

“奶奶个熊,你爷爷我受不了了!哭,哭,哭,就知道哭,这样薄情寡意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我告诉你

,我东北三熊不是他这种没心的人,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了。”

楼云生乐了,刚才就觉得这人长得像熊,没想到名字里还真的带个熊字。

上面的女子别过脸来,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看到这络腮胡时,凄楚柔婉的表情马上就变得凶狠。

她眉毛一瞪,张嘴就骂:“你跟过来做什么,要不是你,我会等到今天?我告诉你,你要敢再像以前一样,你就再也不用想见到

我了。”

那只大熊顿时就阉了,软下来,好声好气地说:“好妹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谁要你担心了。我告诉你,你就算是再等我五年我也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心吧。”

“五年……”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人却忽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酒的迷醉,听在耳里却莫名的让人心疼。

他喃喃道:“五年,我找了五年,也等了五年,人生到底还有多少个五年……”

楼云生一愣,不知怎地,竟然有些不敢抬眼看,低下头来。

恰巧看到殷夜行手中一只把玩的那只茶杯,于是拿过来看看。

楼云生嘻嘻一笑:“夜行,你怎么这么喜欢玩杯子啊,这只杯子有什么出奇之处,值得你不停地把玩?”

殷夜行看了楼云生一眼,神色有些暗淡。

他沉默片刻,悠悠道:“当初那个人,就是把遗情花的毒下在一个缺了口的杯子里。其实我明知道有毒,但我还是喝了。”

楼云生动了动嘴唇,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却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笑得有些自嘲。

他边笑边说:“知道我为什么喝吗。因为我太幼稚了,我太容易相信一个人,所以我赌他不会这么做。可事实上,我错了。”

楼云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凭直觉,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他的指冰冷刺骨,一只手削瘦无比,摸在手心,仿佛从万年寒冰下挖出来的一截枯枝。

他浓长的睫毛低垂,宛若两只蝴蝶,在脸上落下阴影。他皱着眉毛,楼云生知道他此时一定是在回忆那些黑暗的过去。

“夜行……”楼云生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晚上回去吃什么好呢?是红烧鲤鱼还是糖醋排骨,其实酸甜茄子也不错。”

殷夜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楼云生,愣是被楼云生的突然转变弄得说不出话来。

而楼云生还在不停地报着菜名:“刘大妈烧的糖醋排骨可香了,外酥里嫩;其实糖拌里脊也不错,不过是凉菜不知你爱不爱吃;

冰糖燕窝也挺好,当夜宵吧……”

“云生,”殷夜行打断楼云生,一双眼睛闪亮闪亮,“你走题了。”

楼云生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他接着说:“而且,吃太多甜的东西容易牙疼。”

“没关系,我懂医术,牙疼了就换一颗。”楼云生咧嘴一笑,“换你的牙。”

殷夜行瞪了楼云生一眼,旋即又笑了。

楼云生也跟着笑。

心里暗叹:哎,这厮笑得这么漂亮,让天下所有的女子都相形见绌,看来以后要把他嫁出去越来越难了。

殷夜行反手握住楼云生的手,紧紧地,仿佛害怕楼云生会突然不见。

额心的那朵遗情花静静地开着,像是这个安安静静的人,不说话,但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仿佛能将你的灵魂也一并吸走。

轰隆一声巨响,好好的晴天竟然打起雷来。

楼云生转头望向窗外,刚刚还晴朗的天,这会儿,竟然下起瓢泼大雨。

不经意间,目光扫过三楼,眼睛却再也无法挪开。

刚才就在楼云生和殷夜行说话的当头,那络腮胡和女子又交谈数下,没谈妥,结果是络腮胡带着一群兄弟,怒火冲天地朝三楼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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