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不要闹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楼云生轻声地附耳说。

说完楼云生就脱力地从他身上滑落下来，楼云生闻到他手掌心浓郁的血腥味，呛得楼云生几欲晕厥过去。

但同时又有着熟悉的疯狂。

这是楼云生熟悉的味道，在山青水绿还不是它之前，腥风血雨最喜欢的就是这股味道。漫天宛若凄美的樱花，美得想要毁灭世界

。

殷夜行的动作一滞，他缓慢地低头看楼云生，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楼云生。

楼云生努力地抬头看他，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样的他让楼云生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一下他的脑袋。但是手怎么样也够不到他的头，楼云生有些生气地说：“

夜行，咳咳，低，低头。”

殷夜行整个人像是已经傻掉了，愣愣地低下头。

楼云生笑着将手伸向他的脸颊。多好，这英俊的小伙子是他救回来的，多好，他还认得自己。

“夜行……”楼云生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殷夜行还是一脸呆楞地看着楼云生。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救你。”楼云生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说完就头一偏，倒在他怀里。

殷夜行颤抖着跪下，染血的手不住地抚摸楼云生的脸，害怕地叫他的名字：“云生……云生，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啊……你只是

开玩笑对不对，云生……”

“云生！”殷夜行发出野兽受伤的声音，仰头咆哮。

“他还没有死。”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竟然是那个奇怪的哑巴。原来他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愿开口说。

殷夜行愣愣地转头看他，身后之人微笑着说：“我这里有一颗小还神丹，他暂时死不了。”说完就递过一个粒药丸。

殷夜行急忙接过塞到楼云生嘴巴里。

见楼云生呼吸转顺，又咳出一大口污血，殷夜行面上一喜，柔声唤楼云生：“云生？云生，你醒了。”

殷夜行的手一直放在楼云生后背为他传输内力迅速地划开那粒药丸的药力。

“对了，在下刚才忘记说一件事情了。”那个声音温柔的人忽然说。

“什么？”殷夜行回首，面有喜色。

“其实我也是来杀你的。”话音刚落，那人的一把匕首就穿过殷夜行的胸口刺了过去。

温热的血喷射在楼云生的脸上。

楼云生瞪大了眼睛，那把匕首泛着冷青色的光，此人竟然还在上面淬毒。

楼云生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

“你好啊，初次见面。”他冲楼云生笑眯眯地说，声音竟然还是柔柔地，仿佛那把匕首不是握在他的手上。

“我想我应该介绍一下自己。在下楚暮寒，是你们的下一个线索人。”他笑容温润如玉，但听在楼云生耳朵里却冷如寒冬。

“老实说，任树涤竟然死掉了，这可真是一点都不好，因为这样你们就找不到我了。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自己主动出来找你们好

了。你看，我今天为了见你们还特意准备了这一场戏，你说精彩不精彩啊？”他笑。

楼云生冷冷地说：“精彩，真是太精彩了。这么说来，那个五莲童子也是你的手下了。”

“对。是我让他去找楼倾云的。”

“任树涤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锦盒，监狱里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要救的犯人。”楼云生说。

他诧异地看了楼云生一眼，接着又笑：“你果然聪明。”

“楼倾云也不笨。”

“这么说他一早就看出来有问题了。”

“荒郊野岭忽然出现的小童，锦盒，劫狱，任何一点单独出现都很巧合，但如果连在一起就再明显不过了。有人借机陷害我们。

”楼云生说。

他笑：“但他还是去了。明知有问题，但他还是去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楼云生沉默。

他柔柔地说：“因为他担心，如果这真的只是巧合，那你岂不是错过下一条线索了。知道吗，是因为你，所以他死了。”

楼云生听了，脸色大变：“你把他怎么样了。”

“应该说是，就快死了。”他柔柔地看着楼云生，接着扫了眼殷夜行，笑：“这个也快死了。应该说，这两个人的情况都差不多

。”

想了想，他补充：“又或者说，你们三个都差不多。你也快死了。”

“为什么？”楼云生冷静地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要杀我却又给我小还神丹，为什么要这么精心安排这一切。不要告诉我你和我们有仇，我不相信。”

他眼中泛起诡异的光，嘴角笑容渐渐拉大。他笑着说：“因为好玩。在我的剧本里你这时候还没有死，所以给你小环神丹，不然

游戏就不好玩了。”

“想不想知道楼倾云在哪里？”他问。但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用一种猫捉老鼠的笑容。

“想不想知道这把匕首上是什么毒？”

“想不想要另外两颗还神丹？”

他每问一个问题，楼云生的脸色就黑一分。

“你想要什么？”楼云生冷冷道。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他的声音温柔，像是情人的手，狠狠的揪着楼云生的心。

“我要你玩一场游戏。”他笑着说。

“什么游戏？”楼云生问。

他歪着脑袋打量楼云生，然后眯着嘴巴笑：“当我三天情人。这三天内，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楼云生沉默了。

楚暮寒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匕首从殷夜行身体里猛地抽出，匕首尖的血滴划过一道凄烈的弧线，殷夜行闷哼一声，楼云生连忙用手

堵住他的伤口的血绵绵不断地喷射而出，急道：“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了。”

“他中的是春花秋夜。这解药全天下只有我才有，所以能救他的也只有我。如果你陪我玩好这个游戏，届时我会把解药给你的。

”

“楼倾云呢？”楼云生瞪着他。

“会让你们见面的。而现在你需要的是睡一觉。”

楚暮寒的手在楼云生眼前挥过，楼云生眼前一黑，继而陷入昏迷。

第六章

滚动的车轮不停地碾碎冰雪，发出破裂的声音，单调得让人讨厌。

与外面的冰寒恶劣的自然环境不同，车厢内温暖如春。以貂皮为垫，红桐木为骨，四匹良骏拉着马车，跑起来平稳得没有一点颠

簸。

虽说里面环境不错，但这样不停地重复四个时辰，任何人都会心生厌烦。

楼云生无聊地用手指敲打坐垫，随意地击打节奏。

“你要带我去哪里？”楼云生一手撑头半倚在车厢内，斜睨着坐在对面的楚暮寒。被他迷晕醒来后他就已经在马车内了。

楚暮寒放下手中的书，温文尔雅地冲楼云生一笑，不说话。

楼云生看着他这样极具风度的脸，只有一个冲动：跑过去掐两下踹两脚咬两口打两圈……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事实上，至少短

时间内楼云生拿他完全没办法。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笑得很让人讨厌。”楼云生很认真地对他说。

楚暮寒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着说：“糟糕，我好像忘了春花秋夜的解药中一种很重要的成分了。”

一阵冷风吹过，楼云生无力地看着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

“当我什么都没说。”楼云生叹气，“楚大先生楚大圣人，我快无聊死了，到底去什么地方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怎么做？”楚暮寒看了楼云生一眼，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楼云生很无奈地看着他，心中呐喊，这是什么鬼问题啊，这人不是脑浆堵住了大脑回路就是被人

踢中了头部导致内部回转方式与众不同。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当我三天的情人吗，这么点小事也不愿意告诉我吗？”他笑得温和。

“游戏归游戏，当情人又不意味着什么都要告诉你。”楼云生没好气地说。

“嗯？”他只是笑眯眯地发出一个单音节，然后就闭嘴不说话了，只是目光炙热地看着楼云生。

终于，在这种炽热的注视下，楼云生的鸡皮疙瘩又再次成功地掉了一大桶。好吧，他承认，有时候眼神的确能够杀人，而且威力

还不浅。

“咳咳。”楼云生无奈地说，“如果真特别喜欢的话，大概会放他离开吧。”

“为何？”楚暮寒问。

“我天生喜欢男人，但男人在一起是于理不容的，所以……我想我大概会放他自由飞翔吧。”

楼云生长叹一声。

“但也许比起翅膀来，他更加想要你。”楚暮寒没有像一般人一样批判断袖之癖，反而柔声道，“子非鱼，安知鱼之愿？”

楼云生别过脸去，悠悠道：“和我在一起不会有幸福的。”

“为什么？”

楼云生撩起窗帘，怔怔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声音有些飘渺：“因为我不懂得该怎样去爱一个人。我的感情太短暂，与其两个

人在一起相互伤害，不如寄情山水间吧。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楚暮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直笑眯眯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

过了很久，在他都快睡着的时候，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喃喃道：“也许我会把他封在墙壁里，然后永远地守着那堵墙。”

目的地是一个有些朴素的院落，青瓦石墙，阳光在上面洒落悠久岁月的斑驳痕迹。

一个躺在贵妃椅上歇息的男子坐在院落里，身边放了一壶茶，三个杯子，其中一只斟满了碧绿的水。

“哥。”楚暮寒站在楼云生身侧轻声唤，声音温柔。楼云生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种人居然会有兄长，更没意料到，

他竟然用柔似春水的语气。

躺着的男子手一挥，斟满了茶水的那个陶土杯就朝楚暮寒飞过来。

楚暮寒笑着接下这杯茶，倒也不急着喝，而是先将茶水凑近鼻子闻了闻，面上浮现陶醉的表情。

接着他将茶全部都倒在地上。

浸泡过茶水的一小块土地居然发出扑哧扑哧的冒泡声，然后地上长的一些植物就萎缩枯萎。

这杯茶里竟然下了毒。

躺着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他的哥哥吗，怎么会想要毒死自己的弟弟？楼云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而楚暮寒竟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接着，楼云生惊讶地看着楚暮寒笑容满面地走过去，然后寒光一闪，他手中挥舞着匕首就朝哥哥刺去。

匕首来势汹汹，任何人都不能躲过这样的突然一击。

然而，贵妃椅上的人却凭空不见了，只有那两个空着的杯子还在原地。

楚暮寒反手一转，匕首就向他的右手方向直刺而出，只听叮地一声，两个样式相同的匕首撞击在一起，一个和楚暮寒一模一样的

人出现在那里。

“哥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反应快啊。”楚暮寒声音温柔地想要将眼前人溺死，但手下的动作却不慢反快，匕首划破空气发出呼呼

的声音。

但显然他的哥哥比他更快，因为几个回合下来，他哥哥的匕首紧贴上楚暮寒的脖子，冰凉透骨。

楚暮寒却笑了出来，一点也不把脖子上的锋锐匕首当回事，扭头对楼云生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哥，楚暮暖。”

楚暮寒脖子上的匕首随之松开，像是不想伤害到他。

楼云生忍不住又后退一步。一个楚暮寒就够他受的了，现在再来一个，天哪，有没有隐形衣借他穿穿。

然后楚暮寒含情脉脉地看着楼云生，楼云生心中顿时擂鼓齐鸣，接着就听到他用溺死人的语气说：“我情人，楼云生。”

其兄的冷光随之钉在楼云生身上，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也现出来。

一看到他的脸，楼云生瞳孔微缩。

楚暮寒的哥哥完全和他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要不是一个面带春色，一个面冷如霜，楼云生还真分辨不出谁是谁。

话又说回来，这两兄弟真有意思。

弟弟楚暮寒，却笑靥如花，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哥哥楚暮暖，却面冷如霜，冷漠得像七月飞雪。

但奇怪的是，他哥哥看到楼云生时，瞳孔猛地微缩，像是看到什么不可能的东西，但随即就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

发生过。

楚暮暖冷冷的对楼云生说：“喝茶。”带着命令的口吻。

楼云生看了眼楚暮寒，发现他还是一脸的温柔，叹了口气，径直前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生生，”楚暮寒笑靥如花，他说，“过来给我倒杯茶。”

楼云生为他肉麻的称呼抖掉一斤鸡皮疙瘩，然后走过去将茶递给他。

楚暮寒一口喝掉杯中的茶，打量了楼云生两眼，然后骤然用力将他勾过去，吻在他的唇上，将口中的茶过度给他，眸子里满是戏

谑的笑。

楼云生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却传音入密道：“想救那两个人，就不要乱动。”

楼云生顿时不敢动了，但也不会配合他的动作，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站在原地。

楚暮寒的眼睛越过楼云生的头顶，投向他的兄长，目光炽热。

楼云生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人该不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吧。然后拿自己来刺激他哥哥。自己在里面该不会是扮演一

个炮灰的角色吧。楼云生心里泪流满面。

楚暮暖的手忍不住颤抖，楼云生仿佛听到茶杯捏碎的声音，然后是布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他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他刚一走回房间，楼云生就猛地一把推开楚暮寒，瞪视着他，说：“拿我来刺激你哥吗？你也未免太幼稚了吧。”

楚暮寒笑，声音温柔：“你猜对了一半，但也错了一半。一旦爱上了，任何人都是疯子。但不是所有疯子都恋爱。”

“什么意思？”楼云生问。

“什么都不是。”楚暮寒对他笑，“你来这里只有一件事要办：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楚暮寒皱着眉，想了会说：“喜欢蓝色发钗，戴着栀子花香的香包，至于脸……等你看到她你就自然而然知道了。”他留下一个

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到远处的一间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开门的一刹那，楼云生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形相同的人站在里面。

这么说来，那间就是他兄长的房间咯。

楼云生玩味地笑着。

你不由分说拉我到这个游戏里来，那我站旁边偷偷看一下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反正你也没说过不可以偷看。

楼云生抿唇笑着偷偷上前，用手指捅破窗纸窥视。

果然是楚暮暖的房间，两面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笑靥如花，一个面冷如霜。

“难道你以为找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回来，我就会告诉你她的下落吗？”楚暮暖冷冷道。

楚暮寒笑。

“你难道还不死心吗？”楚暮暖的声音有些激动。

楚暮寒还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