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喊他哪里知道人家弯弯道道的心思,练着烧了半月,手上功夫过得去了,才拿出那小块银来,小心翼翼的忙活半天,出了坯,烧成的样子也满过得去的。阿喊欢天喜地,对人千恩万谢,然后往贴身的裤袋里一放,坐一坐待要走了。人家女孩子家里人急了,老着脸皮问他:你觉着我家红红怎样?
阿喊愣住了,傻傻的问了一句:什么怎样?
女孩子就在门外隔板那儿娇羞羞的偷听,听到他这句“什么怎样”心就悬起来了。她早听人说过这男孩子是块榆木疙瘩,钝得很的——看来不点破是不行了,于是定定心神,把自个儿姆妈用个眼色招进来,跟她说了,让她捅破那层窗户纸,这下不管你男的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你都没处躲,强似你这么云里雾里的捉迷藏。
那女孩子的姆妈得了女儿的指示,就把话挑明,用了一种戏谑的语气,半开玩笑的说,即使被拒绝也不会太下不来台:我家红红啥都行,要不要娶回家放着?
阿喊接收、消化,半分钟以后反应过来了,唬得脸色有些发白——看看,被杨波“教训”怕了的。他说,对不起阿姨……我家里……那个……已经有定的了……
哦……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女孩子在隔板间后面哭得好惨。可毕竟是女孩子家,心气高,想想罢了,有缘无份,何必。做个手势让姆妈放人。
阿喊就稀里糊涂的回家了。
第三十四章
阿喊烧出来的那东西是个戒指……
抽象意义上的。
就是有个圆能往手上一箍掉不下来的那种……
没办法,本钱少么,手脚笨么……
无论如何,阿喊总是努力过了的。为了这抽象的戒指阿喊还碎了个女孩子家纯纯的心。罪过。照理说这回杨波该领情了吧。
好容易等到他出车回来,想给他,想想,还是等正生日那天再说吧,反正没剩几天了。
加上,你想啊,杨波那家伙,出车出了十天半个月,饿得狼一样,恨不得连皮带骨的吞呢,哪能给阿喊开口的机会——先吃他几天,吃回来,够本了,其他事情才有余裕给你展开。
首先是回来那天扛在家里堆着的大包小包,这时候,享受也享受了,饱也八分饱了,一个一个打开在阿喊跟前现:衣服、影碟机、吃的喝的……
一下子把阿喊给淹没了。
本来想开口说那戒指的事的,后来给杨波一句:看见没,我姥爷送的链子,24K,足金呢!这件——我姨给的,你猜多少——个小破衬衫也要300,咳!
阿喊所有的话就都给吓回去了。
为什么?
太寒酸哪。
阿喊只知道杨波自小不缺什么,正是因为不缺口味也给养刁了,买东西他非得挑最贵的那个买。自己这个……拿不出手么……
只好傻笑,陪小心,希望他不要问才好。
可杨波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他一样一样的点给你看就是为了让你开窍——你孝敬老子那份呢?!
阿喊装傻。他就是这号人——不装的时候正宗傻,一装反倒穿帮了——脸给笑僵了嘛!
眼看着杨波的脸色一点一点黑下去,默了大概有五分钟——就这几分钟把阿喊身上的油都熬出来了,够受的!
然后,五分钟过后,杨波慢条斯理的吐噜一句:5月19什么日子?
…………农历四月十几么……记不太清了……
阿喊……你别装了,再装就不象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几时都错不了。
阿喊给杨波看得都快穿了,一时没忍住,哼哼着说了一句:……5月19……你生日……
杨波向来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要痛打“落水狗”——你说什么?啊?那么小声,蚊子叫啊?!我听不见!说大声点!
五……五月十九……你生日!
哟!难得啊!劳您记得!小的我面上贴了三斤金呢!
阿喊给噎得说不出话来,脸红连带不停冒汗。
……
你他妈的真要老子把话说绝?!还是去年没受够教训?!
没!……东西……东西是准备了的……
可怜阿喊给唬傻了,话都说不完整,不过幸好该说的没落下。
杨波听了,眉毛挑起来,做凶神恶煞状,鼻子哼出一个字——嗯?!
阿喊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勉强说了一句:不过……不过……东西太那个……拿不出手……
拿来我看!拿不拿得出手是你说的吗?!我说了才算!
阿喊悉悉梭梭的在贴身的裤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个小红布袋,红着脸想把那布袋除了再给杨波,杨波急吼吼,一手抢了,几下翻开,拨弄出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瞅,半天,出来一句:戒指?
……嗯……
阿喊头低下去了,多羞愧似的。
哪儿弄来的?
……自己……自己烧的……
哦……
这个“哦”完就把手递上去,阿喊看不分明这动作的意思,傻傻的问:干什么?
戴上!!
哦……好……
阿喊就给杨波戴上了,还行,晓得套无名指上,没走错地儿。
戴完了,杨波就笑,嘿,嘿嘿的笑,笑得阿喊人都快缩地缝里去了,然后说:李亦华,戒指我要了,你可要负责到底啊。
嗯……
阿喊你竟然说“嗯”?!
自作孽不可活哇不可活!
第三十五章
杨波收了戒指以后人整个抖起来了,时不时要亮出去说些麻兮兮的话去麻阿喊。阿喊怪可怜的,被说得耳朵从根儿红到顶,硬是没话去应——谁让你个倒霉的要拿东西去引他?!还什么都不拿偏偏拿戒指!拿戒指也就罢了,居然还给人家套到了无名指上!!你说!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阿喊最怕这个,声音低低的告了几回饶,几次三番的求杨波把那戒指收好,杨波呢,约是觉着人到手了,高枕无忧的意思,就嘻嘻笑着找来条红绳把戒指串了挂脖颈子上,那红绳挺长,直垂到胸上。杨波于是叫嚣——李亦华,看见没,老子把你放心上了!!
阿喊只敢回头瞅半眼,立刻又别了头望向另一边去了,只见一个黑黑的后脑勺和两只红红的耳朵半边红红的脖子,眼见是被“欺负”惨了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下去了,杨波该出车出车,阿喊该上班上班。杨波时不时“欺负”阿喊,阿喊时不时被杨波“欺负”。
你看了该说了:“自然界果然是奇妙的……”
这种王八配绿豆的日子自然也有它的过头,生活是双鞋,合不合脚穿的人说了算。
杨波说幸福——该“吃”的都吃了。
阿喊说幸福——该吃的都有得吃。
虽然此吃非彼吃。
日子是最不经过的,转眼又是半个月,这不?五月初五了,端午。
包粽子,洗艾澡,喝雄黄,扎彩线……事情太多。
杨波提前几天就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还推了一趟车,专门在家里打点这些。阿喊他们厂没假放,越是节点越是忙,早早就出去了,今天肉联厂还要加班。杨波没说什么,只是在阿喊越过他准备出去拿单车的时候逮到机会狠狠咬了人家肩膀一大口。阿喊“哎!”的痛叫一声,眼里含了一小泡泪,低头想看看被咬的肩膀却对上杨波“凶猛”的眼,哪里是对手,马上就败下阵来,把目光收回来,颤悠悠的移向别处,杨波却没那么好打发,嘴巴贴上来,说,晚上早点回。轻轻一句,杀气,邪气,什么气都有了。阿喊暗自咽了口口水,点头。杨波满意了,放他走,他木木的走出去,木木的开车锁,木木的骑上单车,什么时候到的肉联厂都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阿喊其实是给杨波给“咬”傻了。好像那一咬把他魂都咬去一半,焉能不木?
木着到了肉联厂,木着干活(还好他那活计不需要怎么细心,天天做,做惯了凭惯性都能做下去),木着吃午饭,接着干活,直到下午五六点光景,师傅传来话说全厂加班加点他才醒,这一醒可不好——吓醒的——家里那个要他早点回去,这班一加起来不知得弄到几点,回晚了有他受的!但也没办法,阿喊是老实人,半道溜号这种事他是绝对没胆做的,该
加到几点加到几点,回去的时候皮绷紧点儿得了……
这班一加就加到晚上九点半,回到家,十点。
阿喊一下班就死赶活赶的望回跑,从鱼塘那边拐过来,眼见着快到了却慢了下来,他偷眼看看自家还有无灯火,心里七上八下的求神拜佛,希望人都睡下了……结果客厅那儿还亮着……
阿喊认命,蹭着回去,一推小院门就有声音过来了:野够了?!知道要回来啦?!
呜……
阿喊傻笑:今天……今天肉联厂加班……年节么……买肉的人多……不够卖的……
哼!
杨波这一“哼”哼得阿喊小心肝乱颤,满头冒汗的分辩:是真的……
哦?真的?那王铁他们怎么九点就到家了?
那是……那是……
你又傻不拉叽的被人拉去当最后一班了吧?!
他们……他们家里来人说亲戚什么的都在家等着……
我呸!谁家没亲戚?!老子明明告诉你要早点回来的——怎么?!把老子话当耳边风啊?!
没……
没?!我把饭啊菜啊热了又热等了又等——看见没老子的脖子都长了!!
对不起……
阿喊这歉道的有些不是时候——他肚子很响的“咕”了一阵,这下,诚意全没了。尴尬的要命。阿喊愧得慌,头垂下去左脚蹭蹭右脚右脚蹭蹭左脚。
唉……罢了。
“还不快上来!我等你等半天也饿的够呛!手洗干净,摆台吃饭!”
“哦、哦……好……”
阿喊快快走过来,以为雨过天晴,谁想经过杨波那儿的时候又让他咬了一口,这口咬得够狠的,齿印,深深紫紫的两排,辣辣的疼着。阿喊委屈得很,跟条落了水的小狗似的,就差头顶支起俩耳朵,屁股那儿露条尾巴,甩啊甩啊……
杨波才不理他那可怜样,继续威胁:晚上再跟你算账!
阿喊一抖,再不敢往前挪半步。
“还不快过来!!”
杨波一副地主老财脸,恶狠狠的道。
阿喊就过去了。
饭还是吃的很幸福的:肉棕——精瘦肉两指宽一条,混着配好的冬菇末、火腿末、海米、莲藕丁,香死!八宝鸭、荔枝鱿鱼、油菜豆腐、腐竹三鲜、冬瓜海螺汤,吃得阿喊不知道东南西北,刚刚的威胁早抛九霄云外去了。
阿喊……你的脑子的构造的确是简单的,由此可以确定,人类的始祖确实是三叶虫……
第三十七章
杨波不停的给他夹菜,阿喊不停的吃,瞅个空挡也给杨波夹,吃着吃着戒心全无。吃饱喝足抱着肚子挪到一边去坐,看星星。本来想洗碗来着,杨波不让,瞪他一眼,忘外一指——出去坐着!阿喊就乖乖出来了,那晚天好,一天空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还是像糖粒……
阿喊很迷恋的看着满天的“糖粒”——好幸福……
一幸福哈喇子就要出来了。
“喂!想什么好事呢?!”
阿喊赶紧将那满天的糖粒收拾起来,笑得很是简单。可杨波就看不顺眼了,上来揪他耳朵——叫你进去洗澡没听见?!
啊!痛痛痛!听见了、听见了,我去、我去……
然后阿喊就去拿衣服准备洗澡。拿了睡衣,拿了睡裤,找来找去却找不着自己的裤衩了。偏偏那个又在外面催命鬼似的催,阿喊急出一身汗,管不了那么多,只拿了睡衣睡裤就进了洗澡间。囫囵洗去一身汗,嗅嗅,没什么汗臭了,套上睡衣睡裤就出去。出去后上天下地的找他的裤衩,没裤衩兜着——前后空空,怪别扭的。
……奇怪了……明明有五条四角大裤衩的……昨天洗了一条,还剩四条才对呀……明明是放在长裤旁边了的……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阿喊实在是没办法了,老着脸皮问擦着头发往洗澡间里出来的杨波:哎……你看见我的裤衩了没?……
杨波瞪他一眼,他嗫嚅着说:没有啊,没有我再找找……唉……明明放第二格的……
啐!没有就没有!!天那么晚了还在外面晃个鸟啊!!还不快滚进来!!
阿喊没办法,就那么“前后空空”的进去了。
过来!我帮你擦头发!
阿喊就靠过去,坐床沿,杨波边擦还边帮他按摩按摩头部,阿喊于是很美,美得差点睡着喽,冷不防杨波一掐:喂!这个拿去!
阿喊接过,黑黑的一条布,他研究了半天,实在是看不懂这是样什么东西,赧着脸问:这是什么来的啊……
嘿,嘿嘿……
杨波笑得有板有眼,阿喊身上的鸡皮给他笑得一层一层往上翻。笑得差不多了,杨波才咬着阿喊的耳朵说:你的裤衩不是没了么,穿这个。
……就两条黑带一块布嘛……遮得住鬼啊……
阿喊看着那条黑布,脸色爆红: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
杨波脸黑了。
这个不是裤衩……
不是裤衩是什么?!
……穿不进的……
我帮你穿!
话还没说完杨波就一个“泰山压顶”——把个想瞅机会逃跑的阿喊压了个“立扑”。
哼哼!想跑?!笑话!!
第三十八章
阿喊挣扎,边挣扎边说:不用了,穿不进去的……我去阿爷房里拿……先前放了几条旧的在那边……
阿喊……你还不明白么……裤衩是说丢就丢的东西么?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去偷你裤衩?
咳!除了……除了……不说你也知道是谁。只有他做得出这种为了看你穿一次“丁”字裤把你所有的四角大裤衩全扔后边菜地里的事儿……
啐!少罗嗦!老子说穿得下就穿得下!
你……你小声点……阿爷睡下了……
那你就别动!
呜……
阿喊不敢做声了,可身体还没妥协,还在使劲挣扎——这羞死人的裤衩可不能让它上身!
是,阿喊是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可你想啊,杨波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