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连忙从床上翻身而起,见来人是小阳,便又蔫蔫的躺了回去。
已经是第三天没有见到凤非,大宝觉得自己简直要相思成疾了。自从那天醒来后,凤非似乎真的是打定主意要送他走,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可恶!要不是我腿受伤下不了床,我非要去揍扁你个猪头!”大宝恶狠狠的挥舞着拳头,不幸换来小阳一个华丽的白眼。将药碗往大宝手里一塞,小阳横眉竖目:“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非哥哥才会这么难过!”
想起那天凤非瘦弱憔悴的样子,大宝很是心疼,涩涩的问:“我昏迷的那几天,凤非他,都没有好好休息么?”
说起这个,小阳更是火力十足:“休息?他连饭都不吃!一天一天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你昏迷了几天他就在你身边收了几天!我们劝他吃饭他不听,我们让他休息他也不理我们,他,他……”小阳越说越难过,最后干脆嘴一撇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历数大宝罪行:“非哥哥天天陪着你,你说他烦;非哥哥那么了解你,你说他不怀好意;非哥哥最最喜欢你了,你却不要他……呜……”
大宝的头简直都要垂到床底下去了,小阳还是不肯放过,最后作结案陈词:“清哥哥你这么对非哥哥,根本就是罪大恶极!”
凄凉的拔出头,大宝面色肃然:“什么都不用说了,小阳,借你裤带一用。” “你想干啥。”“自挂东南枝。”=_=|||
小阳走了,大宝又恢复了看门狗状,眼巴巴的瞪着房门。连瞪三天,房门都被烧出个大洞。
但是瞪归瞪,直到月上柳梢头连狐狸尾巴也没见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半残疾类犬科动物也只能在心中将狐狸精一顿抽打,委委屈屈的睡觉了。
夜深人静,陶醉于将被子当做狐狸精拼命抽打的大宝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在他的窗户上缓缓空降,来人竟是尚凌。
大宝打得真爽,忽然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道:“清儿。”顿时呼吸一窒,身体代替大脑做出最本能的反应,转身一头扑进那人怀中。
挂在他身上,大宝将脸紧紧他胸前,哽咽着道:“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满心满脑子只剩下“激动”二字,全然不知自己扑错了人。
“清儿……”又是一身温柔的呼唤,一双不安分的手在身上游走起来,眼看着就要探进衣领,大宝终于觉察到异样,连忙挣脱开来,却见那人剑眉星目,眉弓鼻棱,虽说是风姿卓绝,却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
“尚凌?”看清来人后大宝立马有了一种想逃跑的冲动。开玩笑,每次遇到这个男人都没好事,不是被吃豆腐就是被刺得体无完肤,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不过……他半夜三更的跑来这里又想干什么?
看着一脸戒备的大宝,尚凌淡淡一笑:“清儿如今有了新欢,便忘了我这个旧情人么?可惜,我今晚便是来找你叙旧的。”一席话说得风轻云淡,可是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让人心惊。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大宝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就向门口冲。可还没走几步,便被尚凌拦腰抱起毫不怜惜的扔在床上。
“嘭”的一声,大宝被摔得天昏地暗,眼前一片金光。正欲挣扎着翻身坐起,尚凌便侵上身来,将他狠狠的压在身下。
“看着我!”尚凌低声喝道。大宝迫于淫威,慢慢看向他的眼睛,只见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复杂的光,似乎每次都是这样,痛恨与爱恋缠绕,残虐和疼惜混杂。
大宝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疼了。紫清,是你在难过了么?你又在想他了么?那好吧……今晚,你们在一起。想及此,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眼神变得柔软。慢慢闭上眼睛,大宝伸出手搂住了尚凌的脖子。
火热的吻带着尚凌的气息落了下来,狠狠的,撕咬着,大宝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终于,尚凌松开了他的嘴唇,转而在他的脖颈上细细舔吻,留下一个个青紫的吻痕。大宝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清儿!”伴随着一个满含担心的声音,一人破门而入。
大宝和尚凌齐齐看去,却看到凤非逆着清冷的月光,呆呆的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
皎洁的月光透过大敞的房门撒进来,满室一片冰冷的明亮。大宝仿佛看到自己现在可憎的模样在凤非面前一览无余。他怎么来了?对啊,刚才弄出了好大的动静……他还是担心我的……他还是担心我的……松开紧抱着尚凌的手,大宝慢慢翻过身趴在床上,眼泪汹涌而出。
他还是担心我的,他还是喜欢我的,可是他现在再也不会喜欢我再也不会担心我了!大宝无声的痛哭,只恨不能就此哭死过去,也好过面对残酷的现实。
夜还是很静。
良久,大宝听到脚步声,凤非合住房门离开了。又是良久,听到尚凌说:“清儿,再会。”接着跳出了窗户。
大宝没有动,仍旧趴在床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从紧握的拳中渗出一丝丝血红可以看到,他还醒着。
一夜无眠。
两天后。
“紫公子,你的腿总算是大好,终于可以下地走动了。”老大夫颔首微笑,摸着一把长长的胡子道。
大宝欣喜若狂:“你是说,我现在不用天天坐在床上了?”直勾勾的看到老大夫刚一点头,便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扔下老大夫冲了出去。
狐狸精,狐狸精,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大宝一路狂奔,远远地还能听到老大夫的喊声:“公子你慢点跑啊……”跑慢点?才管不了那么多!狐狸精,等我啊!
路上遇间小阳,问到了凤非在书房,大宝目标明确,准备逮人。
“凤非!”用力推开门,大宝大喊一声,看到日思夜想的狐狸精正坐在书桌后,大宝觉得自己瞬间圆满了。
凤非对大宝的突然出现显然很吃惊,他大睁着一双凤目,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宝。
“狐狸精!”大宝率先打破沉默,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简直忍不住就想扑进凤非怀中,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个饿虎扑食抱住凤非,鼻间满是他熟悉的檀香味,紧紧搂着他清瘦了许多的身子,大宝觉得眼睛又有些酸了。
凤非看着腻在自己怀中的人儿,不舍、悲伤、眷恋、无奈一起涌上来,百味杂陈。轻轻环住大宝,凤非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就无法放手了。
不是不想见他,不是不担心他,但是每天看着他的感觉这样美好,叫他上瘾了怎能松开?可是他不幸福,固执的把他困在自己身边只会让他受伤。与其看着他痛,不如自己痛,把他送到能让他幸福的地方,即使不在自己身边。
为了让自己狠得下心,不去看他,躲着他,但是入骨的思念简直要将他逼疯了!而看到他和尚凌拥吻的样子更是嫉恨的想杀了尚凌!可是,为什么他却抱住了自己?今天,是他刚能下地走动的日子吧。走了这长时间,腿痛么?
轻叹一声,凤非将大宝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蹲下身,想看看他的腿。
大宝以为他要走,紧张的连忙抓住凤非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他:“狐狸精,你不要走。”凤非温柔的一笑,摸摸大宝脑袋:“我不走,让我看看你的腿,还痛么?”有了他的关心,大宝顿时委屈起来,吸吸鼻子道:“你不来看我,当然很痛。”凤非不语,只是眼中柔波流动,大宝觉得自己真是要溺进去了。
咬咬嘴唇,把心一横,大宝厚着脸皮便跟凤非表白:“狐狸精,其实我……”
“凤大人!”一声慌乱的疾呼打断了大宝。大宝正恨得牙痒痒,却看到徐管家扶着一个瘫软的人走了进来,神色间满是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事?”凤非神色一峻,快步走过去,只见瘫软的人衣衫褴褛,憔悴不堪,掩不住身上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凤非柳眉紧皱,将那人轻轻扶着坐在椅上,慢慢抬起他的脸,两声惊呼同时脱口而出:“小玉!?”
11.“我还真没见过比这更狗血的了。”
“凤非!再快一点!”
“坐稳了!”
官道上,二人一马疾驰而过,扬起一片尘土。只见那马上之人正是大宝和凤非,二人均是一脸疲惫,却一再快马加鞭,向萱州方向赶去。
那日小玉的忽然而至带来了天大的消息,原来在大宝走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紫家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一向明理遵法的紫家居然被查到在货物内暗藏私盐,如今全家上下已被拘入牢中等候发落了。
脑中回想起小玉满是伤痕的脸,大宝心下更是焦急。短短数日,一个明朗活泼的少年便被折磨的形销骨立,不知紫老爹那年事已高的身子还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公子,我们紫家世代为商,没有做过一件不干净的生意。老太爷,老爷更是萱州的大善人,开仓布粮,捐银纳税,怎么会贩卖私盐呢?……那天官府的人来抄家,他们对我们简直就像对畜牲一般!只有我逃了出来,就是为了给你报信啊……凤公子,现在我们紫家走投无路,我只有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紫家吧!老爷他真的是冤枉的!”
小玉的哭声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大宝真真是心急如焚。一再催促之下,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紫府。
看着昔日往来兴盛的紫府如今门前冷落车马稀,大宝心里很难。虽然他只在这里小住不过数日便被凤非架去泰州做小厮,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让大宝觉得如家人一般。
“清儿,紫府已经被官府收押了,这里没有人,我们去州府吧。”凤非轻轻的牵起大宝的手,看他六神无主、焦急担忧的样子大为心痛,可安慰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
虽说紫家世代仁商的名望他早有耳闻,而贩卖私盐一事发生得如此突然,摆明了便是遭人陷害,但如今人赃俱获,想要翻案却也是难上加难啊。
凤非没有说多说什么,只认真的看着他道:“清儿,相信我。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宝冲他艰难一笑,深深点头:“嗯,我相信你。”
凤非微微一笑,用力的握了握大宝的手,一个翻身将大宝带上马背,向萱州州府疾驰而去。
萱州州府。
“爹!爹!”刚一下马,大宝便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凤非赶忙追上去,却见两个官差已将大宝拦在州府外。
“和何人在此闹事?”官差喝道。
大宝急着见家人,不经大脑直接报出了身家姓名“我是紫清,你们让我见见我的家人!”凤非一听心下暗叫不好,来不及把大宝拉到自己身后两个官差便将大宝扭住。
“紫清?我们正要奉令抓你归案,你倒自己送上门来!带走!”
凤非眼看着大宝就要被拖走,不由大怒,厉声道:“慢着!紫家一案疑点颇多,你们这样肆意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官差怪笑:“王法?现在对我们来说,尚大人就是王法!知道尚大人是谁么?当今钦差大臣!惹不起的就快滚!“
听闻原来陷害紫家的不是别人,正是尚凌,凤非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冷笑道:“尚凌?我还不将他放在眼里。你们若想保全项上人头就快点放了他,不要逼我出手!”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原来堂堂凤家人也是这样藐视公堂的么?”转目一看,来人正是尚凌。他若无其事的看一眼脸色阴沉的凤非,笑道:“凤公子好兴致啊。不过这紫清身负要案,若是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莫说你,便是皇上来了我也不会放人!”
“你!”凤非提剑欲刺,大宝怕他受牵到连连忙喊道:“凤非!不要!”
努力压下怒火,凤非狠狠地盯着尚凌一字一顿的道:“我一定会救出紫家的。”言罢,飞身上马,最后深深凝望着大宝高声道:“清儿,等我回来!”马缰一甩,飞驰而去。
见凤非离开,尚凌挥挥手冷然道:“好了,押下去吧。”而后不看大宝一眼,径直离去。
被官差一路推搡着押到地牢,大宝终于见到了紫老爹。但如果不是那一撮标志性的白胡子,大宝觉得自己根本没法认出这遍体鳞伤、骨瘦如柴的人会是以前那个神采奕奕,大腹便便的紫老爹。
“爹!”大宝狼嚎一声直扑了进去。
紫老爹虽然满身伤痕,但是依旧背梁挺直,泰然自若,看到大宝一脸的心疼,摸着胡子呵呵笑道:“清儿怎么也来了?爹没事,不过是瘦了点,还可以再养胖的嘛。”
大宝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流往下掉。紫老爹见状收起了笑嘻嘻的脸,摸着大宝的脑袋认真的道:“清儿乖,爹真的没事,爹还要看着你幸幸福福的嫁出去啊。”
“才不是我嫁出去。”大宝终于破涕为笑,紧紧的搂住紫老爹腻在他怀中,“我要把他娶回来伺候爹!”
“进去吧你!”正说笑间,官差提着一个人便扔了进来,大宝连忙抢上前去一看:“小玉?你怎么来了!”
小玉拍拍身上的稻草:“公子,我实在不放心你和老爷。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偷偷跟来了,没想到还是被官差发抓到啦……凤公子呢?”
轻轻拍拍他凹陷的脸颊,大宝说不感动是假的:“凤非让我们等他,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现在嘛……我们总算是团聚啦。”
紫老爹摸着胡子哈哈大笑,丝毫不以地牢刑罚为忤,悠然道:“对啊,清儿如此信任凤公子,那我们就把地牢当做生活体验吧!”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离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
虽然大宝笃定凤非一定会来救他,但是不安的情绪还是渐渐在地牢蔓延开来。
为了逼紫家画押,每天都会有官差点名将人拖出去行刑,打得皮开肉绽。慢慢的,开始有人抱怨哭泣,开始有人劝紫老爹不如画押认罪。
终于,当这天早上官差点名将紫老爹带走之后,地牢里的人们疯了一般的大哭起来。
大宝看着小玉紧紧的靠在墙角用力的捂着耳朵,默默地将他搂在怀中,坚定的说:“凤非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对紫老爹的刑训一直持续到入夜。到了晚上,紫老爹才被官差拖回来。
受了太重的伤,他已经无法走动。大宝和小玉拼命忍着眼泪,慢慢扶着紫老爹坐下。当看到他的衣服被血浸湿时,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的掉下来。
紫老爹脸色苍白,却微微一笑:“傻孩子,爹的身板还硬呐,哭什么。”大宝一抹眼泪,正欲接口,却听一个格外阴狠的声音道:“硬朗?再过几日怕是硬朗也要去见阎王!”转身一看,却是尚凌。
大宝看到他便有气,恨他心残陷害紫家,大声道:“我们紫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下次狠手,你难道不怕遭报应么!”
“遭报应?”尚凌冷笑一声,“那么我倒要问了,紫轩,你当年陷害宰相尚铭可曾想到自己也会遭报应?你没想到吧,尚家人没有死光,还有我尚凌逃出来苟且偷生至今,便是来取你狗命为我全家报仇!”
“紫轩?”大宝心中暗暗嘀咕,再看尚凌因仇恨而扭曲的脸着实恐怖,凶狠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紫老爹,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恍然大悟:原来紫老爹就是紫轩!若真是紫老爹害尚凌一家家破人亡,那就难怪尚凌会故意追求紫清而后又狠狠的伤害他了……不过,紫老爹怎么会做那种事呢?向紫老爹看去,却见他目光微怔,神色复杂,看起来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