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 第二部————裴礼
裴礼  发于:2010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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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容飞雯怔怔地打量着对方秀丽中透出几许妖媚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兴起了隐隐的陌生之感。以前……南宫妹子笑起来
的样子好象……没有这么艳丽……
“容姊、容姊……容姊!”发现容飞雯心不在焉的模样,南宫菁连声娇唤。
“……南宫妹子,”容飞雯如梦初醒,栗然回神。“这个手镯真漂亮。”她慢慢笑开了脸,“不过上次我们一起在洛阳珍宝阁买
的那个也不错。”
“珍宝阁?”南宫菁凝眸思索。
“你忘了吗?”容飞雯诧异地道,“就是那个绿色的翡翠镯子啊。你不是很喜欢的吗?怎么最近都没见你戴呢?”
“容姊,”南宫菁嫣然道,“我既然买了这个镯子,自然要换下那个旧的。男人们不是都说女人是最喜新厌旧的吗?”
“也许这一点我跟你不太一样,”容飞雯缓缓地起身,离开南宫菁身侧,面对面地直视着她。“你究竟是谁?”
“容姊?”南宫菁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她,“我是你的南宫妹子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一直觉得奇怪,”容飞雯盯着她道,“为什么这次你的变化这么大?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我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我哥的
事给你的打击太大,没想到你根本就是假冒的——南宫妹子一向称呼我‘容姊姊’,从不唤我‘容姊’。”
“容姊不也说我有了很大的改变吗?”南宫菁勉强笑道,“只是一个称呼……”
“只是一个称呼当然不能确定。”容飞雯截道,“不过……南宫妹子根本没有在珍宝阁买过什么翡翠镯子——那个镯子是我买的
。”
“……”南宫菁不说话了。隔了片刻,忽然幽幽地笑了起来,“象你这样直性子的人居然也会给人下套,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此刻她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许多,显然已恢复了本来的嗓音。
“我以前的确不会提防别人,”容飞雯道,“可是……”她神情一黯,“每一个受过骗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提高一点点戒心的。”
“呵呵……”南宫菁唇角漾起一线笑意,说不清是喜是悲是妒是怨。“没想到你对咱们门主还真是痴心一片,到现在还忘不了他
。”
“你……”容飞雯幡然变色,“你是……无双门的人?!”
“你到现在才想到吗?”南宫菁笑眯眯地道,“看来你确实不怎么聪明。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她好整以暇地道,“本小姐
就好心地告诉你,我叫徐玉娟。”
“‘药仙’徐玉娟?!”难怪——江湖上人尽皆知“药仙”的易容功夫乃是天下一绝。容飞雯张大了嘴,“你……你不是……司
徒……不二的……的……”
“我们曾经是情人。不过在我们是情人以前,我就已经是他的部下了。”徐玉娟深沉的眸内蓦地闪过一丝凄楚,只不过心情紧张
的容飞雯压根没有去留意。
“那……那南宫妹子她……”这么问的同时,容飞雯的心头倏然升起一个极其强烈的不详预兆。“你的脸……为什么跟她……”
“既然你这么想见她——”徐玉娟悠悠道,“我就让你好好地瞧瞧。”说着,一把撕下脸上的一层面皮用力冲着容飞雯抛去。
“啊——”容飞雯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往旁一闪,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后猛然醒悟过来。“这……这……难……难道……
就、就是……”
“不错。”露出真面目的徐玉娟有着一张与南宫菁极为相似的脸,整个轮廓乃至笑起来左边脸颊的一个小小酒涡也是一模一样,
无怪她能够扮得这么象。“这就是我用南宫菁的脸所特制的人皮面具。”徐玉娟波澜不惊地道,“否则又怎么能瞒得过那些老江
湖的眼呢?”
“你……”容飞雯愤怒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你好残忍!”
“哼……”徐玉娟刚摆出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便发现自己已身陷重重包围之中。窗口与门统统被人堵住,连只苍蝇都飞不
出去,人人盯着她的目光皆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徐玉娟!”与云驭水一左一右倚在门边的齐诺大声道,“你跑不了的。”
“我干嘛要跑?”徐玉娟媚眼如丝,“只是我要奉劝各位一句,你们最好不要进来,不然我就不敢保证容大小姐的安全了。”
“你以为你一定能赢得了我?!”容飞雯怒目而视。
“我根本不用和你动手。”徐玉娟嫣然道,“容小姐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的绰号吧?方才咱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身上下了
一种药,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发作了。”
“你……”容飞雯才吐出一个字,突觉心口一痛,整个人捂着胸口踣倒在地,痛得满脸俱是冷汗,柳眉紧蹙、银牙暗咬,哪里还
说得出话?
“飞雯!!”沈三娘眼见爱女如此痛苦,登时红了双眸。
一旁的云驭水脚下轻动。
“云庄主,”徐玉娟娇笑,“我知道这区区一种‘绞心’你还不放在眼里,不过……”她手掌略扬,“如果再添上这个呢?”
“半步断魂散?!”云驭水面色丕变。
“不错。”徐玉娟道,“云庄主医术高明,要解这‘半步断魂散’当非难事,只不过……半步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让容小姐服下
解药呢?”说着,她面含得色地游目四顾,眼光在掠过西门毓秀之时充满了一股凌厉而深切的恨意。“西门宫主的武功当称得天
下第一,可惜的是,我跟容小姐离得近了点,你却离得远了些,不知西门宫主有没有把握在我下毒之前先杀了我呢?”
西门毓秀沉默不语。依目前的距离,的确不能说有把握,而且,事关容飞雯的性命,他更不能轻易冒险。
“你想怎么样?”容飞扬沉声道。
“容大少问得好。”徐玉娟笑靥如花,“我只要你们放我脱身便可,谁也不许来追。”
“好。”容飞扬与西门毓秀对视一眼,两人当先让开了路。“你走吧。”
齐诺和云驭水同时齐齐退了开去,沈三娘只是焦急地望着躺倒在地的女儿,无暇他顾。
徐玉娟眼珠一转,足尖一点,飞快地飘至半空,在梁上翻身一折,忽地对准下面的容飞雯洒下了一蓬白蒙蒙的药粉,趁着外面的
人冲进屋里救人的瞬间撞破了屋顶急速遁去,片刻已不见踪影。
西门毓秀是第一个闪身进房的,徐玉娟抛下药粉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容飞雯的身侧。在容夫人沈三娘的惊呼声中,他不急不徐地
拂了拂衣袖,霎时,半空中那片白色的药粉随着一股气流尽数坠落在远处的地板上,未曾沾及一人。
云驭水匆匆蹲下身,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塞入容飞雯口中,只一会儿功夫,心痛即止,气息也逐渐趋于稳定。急得团团转的沈三娘
见状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再瞧瞧被西门毓秀弹开的那堆药粉,不禁感激地瞟了他一眼。齐诺好奇地伸出手想将地上的人皮面具
捞起来细看,却被容飞扬喝止,待云驭水上前仔细察看确定无毒后才捡了起来。
“这个……”齐诺左看看右看看,“真的是人皮做的吗?”
“是的。”云驭水肯定地答。
“如此说来,”容飞扬沉吟,“南宫菁定是已经遭了毒手。”
“都是我不好!”喘息刚平的容飞雯忍不住掩面哭泣,“如果不是我带她去黄山,她就不会死……这全是我害的……呜呜呜……
”她愈哭愈伤心,干脆把头埋入自己母亲的怀里不停地抽泣。
“飞雯……”见爱女的情绪相当激动,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沈三娘只得冲着在场众人打了个招呼,半扶半抱着带
她离开。
“唉……”隔了半晌,云驭水叹了口气,“没想到南宫菁已经……唉……”说至此,又是一声叹息。
“那……”齐诺想了想,苦着脸道,“南宫风来的时候咱们究竟该怎么对他交待才好?”
九月廿三。
申时。
这几天容飞雯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大家很能了解她的感受,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南宫菁的事。沈三娘终日陪在女儿身边宽慰,作
为一门之主事务繁忙的容北铮也将所有乱七八糟的事一古脑儿地推给了儿子,自己则抽空出来关心一下宝贝女儿。这下子整个风
剑门中最忙的人当然非容大少莫属,他一面要派人留意无双门和南宫世家的动向,一面还要处理老爹抛下的大堆杂事,每天从早
到晚忙得焦头烂额,连喘口气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能偷空跟心上人说几句话亲热一下了。好在西门毓秀是个很沉静的人
,在容飞扬处理公事之际大多默默地伴在恋人身侧,或看书、或沉思、或者替两人泡上两杯香茶……每次容飞扬心浮气躁的时候
,只要看见恋人安详温和的眼神便会立刻舒展了紧蹙的眉峰,唇角亦会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浅浅的温柔笑意。
这一日下午容北铮在安慰完自己的女儿之后,绕道至平时自己办公事的地方——浩然厅,想去瞧瞧那个令自己头大如斗的儿子究
竟在干些什么。走到门边,悄悄地将头探进去,只见满室一片静谧,自己的儿子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属下呈报上来的卷宗,一旁的
丑陋男子靠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神情怡然地翻着手中的书卷,两人有时会悄然窥看对方几眼,偶尔眼神相触,均会微微一笑,而
后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那种深情的目光,容北铮以往从未在自己儿子身上见过。他虽非常反对自己的儿子跟个男人扯在一起
,但对于西门毓秀此人的人品武功却甚是推祟,自己儿子能够养成每日早起练武的良好习惯,处理事务的时候又日渐显得沉稳练
达——这一切的改变都与这个长相丑陋的男人是分不开的。日子一久,莫说飞雯那丫头,连自己的爱妻沈三娘也不再老是对着他
摆脸色,最近提起西门毓秀的时候,总是一付欲言又止、无限惋惜的模样。说实话,看了面前这两人相处如此融洽和谐的一幕,
容北铮的心里不是没有丝毫感动的,只可惜……西门毓秀是个男人。
“容伯父。”西门毓秀放下手中的书卷微笑作揖——自打容北铮站在门外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直
不走进来,难道是……他有话想单独对飞扬说?
“咳咳……”冷不防被人发现了形迹,容北铮赶紧干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的狼狈,而后又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我是来看飞扬的
。”
“爹,”容飞扬抬起头,“您怎么有空过来?中午的时候您不是说要去看飞雯吗?”
“我已经去看过她了,”一提起容飞雯,容北铮的脸色随即黯淡下来。“她还是老样子,一点精神都没有。唉……也难怪她伤心
,南宫家一个好好的女娃儿就这么被人割下了脸……”
“少门主——”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匆匆踏入一身材瘦削、面目精明的汉子,在迈进厅门见到容北铮后立刻躬身行礼。
“集云堂孔方见过门主。”
“孔堂主不必客气,”容北铮笑着摆了摆手,“看你神色匆忙,不知有何要事?”集云堂乃是隶属于风剑门下专管收集消息、传
递密报的部门。这集云堂的堂主也就是整个风剑门的耳目,孔方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整整二十年,从风剑门创立开始一直到现
在仍是坐得稳稳的,足见他在安插眼线、收罗秘密、掌握武林动向方面很有一手。
“启禀门主,”孔方回禀道,“属下堂中弟子已在黄山发现了被弃尸荒野的南宫小姐的遗体,现已将其抬回黄山分舵,不知是否
要将遗体运至杭州?”
“你能确定是她?”容飞扬插话道。
“能。”孔方回答得毫不犹豫,“大小姐曾说过,南宫小姐的左手手臂上有一颗红痣,那具尸体上也有,这颗痣绝对不是伪装上
去的。而且,虽然脸上的皮已经不见,外形有点模糊,但据堂中弟子所报,从轮廓上仍能认得清楚的确是她。”
“唔……”容北铮考虑了一下,“暂且先别运过来,我怕飞雯见了会愈发伤心。还是等我先开导开导她再说。”
“是。”
晚。
戌时。
风剑门。
浩然厅内堂。
“飞雯,”容北铮甚是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何必非得自己去看?如果你真想见你结拜妹子的遗容一面,让他们将棺木
和遗体运过来便是。”由下午开导到晚上的结果反而促成了容飞雯的执意坚持——任容氏夫妇和容飞扬费尽唇舌、说破嘴皮,她
仍是一意孤行。也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对不起这个妹子,所以非得亲自过去一趟表达一番自己的愧疚与诚意才能安心。
“我想马上见到南宫妹子,”容飞雯斩钉截铁地道,“运过来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而且……”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我不忍心让她再受颠簸之苦……”
“后日南宫风就要到了,”容飞扬劝道,“不如等他来了以后咱们一起去见南宫姑娘吧。”
“是啊,”沈三娘忙帮腔道,“飞扬说得不错,还是等南宫世家的人到了以后再说吧。”
“娘,”容飞雯凄然一笑,“南宫妹子会惨遭不测我也有责任,南宫大哥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怎么有脸去见他?”
“你总不可能躲避一辈子吧?”容飞扬对此颇不以为然,“再说这也不全是你的错,要怪也不应该只怪你。我会把这件事跟南宫
风解释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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