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影提气施展轻功,将一旁吱吱喳喳的啰喽们远远甩在身后,而再也找不着主子的大茂一行人,他们只能咬着牙,几乎
陷入疯狂地忍受毒发后可能会身亡的恐惧之中。
***
秋影以生平最快的迅度,飞奔赶至蓠水镇水霞客栈,幸运的是,他第一眼便瞧见正欲下楼的残绿;但不幸的是,另有一
名面貌相当姣好的男子亲昵地搭着残绿的肩膀,那本该是只有自己能碰触的位置!
残绿终究还是嫌恶他被毁的容貌?!
剎那间,一把名为护嫉的烈火狂烧,狰狞秋影面具下的五官,他愤然抽出腰间佩剑,不由分说,攻向残绿身旁的男子,
招招阴狠歹毒,毫不留情,直取男子性命,想不到那名男子身手忒是俐落,数招之下竟皆全身而退。
「秋影?!」残绿愕然,不明白不该出现在此的人竟现身?更不明白那人竟正做着疯狂不可理喻的事?
「残绿,你认识这疯子?」残绿又是惊又是喜的语气让缠斗中的云霁分神,既是认识的人又何苦死斗?
云霁一闪神,被碍事的桌椅畔住他灵活的脚步,致使秋影有机可趁,瞄准他的心脏,欲赐他一剑,间不容发之际,云霁
扭身闪过,虽避开要害,但仍避不开锐利的剑峰,银白剑身没入他的肩胛,鲜血顿时奔涌而出,染满一地。
「住手!秋影你疯了吗!」残绿扑向云霁,不愿让秋影再伤他。
「对,我是疯了!我为你的不告而别而疯!为你的淫乱而疯!竟离开我不过数日又勾搭另一个男人!下贱!」
「秋影?你在胡说些什么?」残绿首次听见有人骂他骂得如此难堪、如此不明所以。
「让开,我要杀了这姘夫!」
「天啊!」秋影究竟胡诌些什么?残绿挺身挡在云霁面前,试图和陷入狂乱的秋影讲道理,
「秋影,冷静点,将剑收起来。」
「你还为他求情!我更是饶他不得!」秋影揪起残绿手臂,将他拉开,想对捂住伤口的云霁再补一刀。
「你这只疯狗,将残绿还来!」云霁脸色虽因伤重而惨白,但仍拾起近处破裂的椅脚,欲和秋影抗衡,夺回他的义弟。
「休想!」
眼看着两人又将打起来……
「住手!」
除了紧紧攀住秋影握剑的手臂的残绿,急急吼出这两字外,阶梯上亦有人持剑,欲助云霁,残绿趁秋影上望来者,扭开
他握剑的手腕,改将剑锋抵着自己纤白的颈项。
「不许你再伤害云大哥,否则你再也看不到我!」
残绿以死相逼,只为求秋影冷静,真不懂事情为何变得如此?想遗忘秋影的心,一见到他便知数日的努力已成罔然。
但为何秋影变得如此狂暴、蛮横、不讲理?只因自己的不告而别?既然起因源自于自己,那么就以本人这条微薄的小命
做为结尾,否则如何偿还云大哥的恩情?残绿淌着泪,想不明白,难道只为慕容姑娘?
见秋影仍不肯放弃伤害云大哥,残绿心一狠,手一施力,雪白项子渗出惨红血丝……
「残绿!」
楼上的人不知何时已至残绿身后,机警地夺下他手中的剑,飞扑而至的秋影则手刀一落,挥向残绿颈侧,将他击昏,再
将失去凭依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失而复得的感动满溢。
夺下剑的俐落身影,自残绿身后闪至云霁身畔,搀起他微偏的身子。
「难道你就是残绿念念不忘的人?」云霁拧眉,问向一脸感动的疯子,这人还真是奇怪?那么重视残绿,偏又伤残绿最
深,怪人。
「哼!」秋影还是忘不了方才两人亲密的画面。
「想要得到残绿的心,我想你第一件要学会的事便是——信任,像残绿这么单纯的人怎禁得起你的无的放矢、恶意攻讦
,竟然说我是他的姘夫?!太好笑了!哈哈!而且你当真相信残绿是个见一个爱一个,毫无节操的人?如果是,很抱歉
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云霁顺势瘫入身旁的人的怀里,偷偷汲取独属于他的香气,呵,终于重回他的身边,他的珍宝。
「我……」
抱着残绿,残绿就在眼前、就在怀里,这让秋影的乱平息,这才意识到,他究竟做了什么?!他真是疯了,因为失去俊
颜使他丧失自信,失了自信使他失掉聪颖,他笨得连残绿是多好的一个人也看不出!秋影自怀里掏出一药瓶掷向云霁,
由他身边的男子接下。
「这药对刀剑伤很有效。」语罢,秋影抱着残绿打算重回他们相倚相守将近两个月六十天的品香楼。
「呵,这人真是骄傲得紧,竟用这种法子道歉,呵……哎唷!疼!」云霁趁势更往男子身上窝。
「受伤的人就别乱笑!」
「你替我疗伤我就不笑,呵呵……哎呀好疼!」云霁在男子怀里磨蹭,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
「好,我答应你伤好前不走,快上楼疗伤。」
「你扶我。」云霁像个耍赖的孩子,使人不得不管,不得离去,他将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男子身上,男子小心谨慎扶他
上楼,就怕动了伤口惹他呼疼,呼疼之余不忘毛手毛脚。
热闹的水霞客栈总算回复平静,徒留一旁看戏的人配菜闲谈。
***
「住手,不要、不要!」
「醒醒,残绿,快醒醒!」
焦急中又有着无限温柔的呼唤将陷在可怖恶梦中的残绿唤醒,岂知醒来后是否叉将是另一场梦魇的开始?
待看清守候在床沿的人后,残绿使尽力道,猛地将毫无防备的秋影推开,让秋影如脱线的风筝直直向后坠落,撞向墙面
,发出碰地一声巨响,秋影在震愕之余,忘却应有的防卫,呆然下除了撞疼了背脊,亦撞掉了一直戴在脸上非因洗涤不
曾拿下的面具。
因为秋影浑身散发诡谲阴森气息,加上临水镇盛传的鬼话连篇传遍临近数个乡镇,没有任何店家敢收带着面具的客人,
怕引来更多另一世界的「贵客」的缘故,也因珍惜共处的日子,秋影带着昏迷的残绿重回品香楼,可怜的李掌柜再次见
到两人时,就差没口吐白沫当场气绝身亡,为了一家老小他撑得很辛苦。
乍醒的残绿未加注意眼前似曾相识的景物,他的心思仍溺在不久前那场慑魂震撼中。
「为什么伤人?」残绿有着秋影从未见过的冰冷。
竟然这么对他?!
「那人是谁?对你有那么重要?」秋影没有发现自己嘟着的嘴,吐出的语气早已酸得不能再酸。
「你有没听到我在说什么?为什么伤人!你说,你为什么要伤害云大哥!」犹记得那时在木箱中醒来,虽然浑身动弹不
得,但嗅入鼻腔内的,尽是腥膻鲜血,想必那时秋影已伤了不少人,想不到今日又再度重演,残绿想知道缘由,是否秋
影只是个噬血的变态狂徒?!
「你说是不说!」
「那男的是谁?」残绿竟因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挺身而出!那男的真有那么重要?秋影执拗地重复问道。
「救命恩人。」残绿忽感无力,不论自己有多么气愤,这人还是依然故我,执着于他想要的答案,气焰消去的残绿颓然
坐于床上。
「啊?!」怎么也料想不到的答案。
「你伤了我的救命恩人!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恶耶!你知不知道!」残绿痛斥,突然觉得头疼不已,他究竟为何非
得与秋影相遇不可?真不想见他!偏偏见不着时又止不住思念……
「对不起,可是……」
没想到嚣张霸道的秋影竟会二话不说,直率地道歉,不过还有但书教难得生气的残绿不甚满意。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残绿扭头不再看他。
耳里传来的是相当抑郁苦闷的轻叹,以及寒牵声,那声苦闷的叹息教残绿心一揪,忍不住回过头,
「谁叫你又将那个戴上的!」残绿斥道。
「我担心你会怕……」秋影委屈得像是个小媳妇,好不可怜。
「你觉得我有害怕的样子吗?」残绿口气愈说愈不好听,一旦秋影戴上那个冰冷冶的面具,不就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底
的真意,孰知真与假?残绿最想知道的是,他为何又来寻自己?偏偏又问不出口……
「是没有……」
「你还没有说可是什么!」
「哦。」秋影显得有些别扭,拿下面具坐在离床铺最远的椅子上。
「谁叫你离我那么远,难道要让我用吼的和你说话吗!」
最好别和盛怒下的残绿过不去,平常的他明明是似水般温和柔顺的说……秋影一抬眼,还真像是饱受折磨的新嫁娇娘。
「可是你和他靠得那么近……」
秋影乖乖地走近,坐在残绿拍了拍,示意他坐下的床沿,坐在其上的秋影,颇扭捏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在说什么?残绿接不上秋影的思考逻辑。
「不过是救命恩人,干嘛靠得那么近,还勾肩搭背的,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秋影一想到那个画面,扁着唇,便
愈说愈气,残绿是属于他的,怎么可以和别人那么亲密!
为了如此幼稚的理由,残绿险些失笑出声,更多哭笑不得:
「就因为这样?你就痛下杀手,想取人性命!」
「因为我找你找了好久,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幸?才会害我一直找不到你?一时心急,就……」
是借口!不过起因不外是为了他,为了他……残绿心头一暖。
「唉,你不希望我离开?」残绿叹气似地开口问。
「嗯!」秋影用力点头。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害你毁容的凶手?」亦或是为了慕容姑娘……残绿还是问不出口。
「我、我也不知道……」因为寻回一直遍寻不着的人,秋影难得真情毕露:
「自从我的脸被毁了之后,凡是看到我的无一不吓得落荒而逃或直接昏厥,没有人能好好地看着我说上一句话,可是你
不同,你非但不怕我,还敢和我争辩、教训我、没有怨言地照顾我、陪伴我……等等。
或许我的脸一辈子好不了,下半辈子只能顶着这张令所有人惧怕不已的扭曲面孔,遭到众人排挤,但我只要一想到你,
有你陪在我的身边便什么也不怕,即使被丢石子、被赶出去、像过街老鼠被人喊打……
只要有你,我便心生无限勇气,什么也不怕,能够提起劲,面对截然不同的未来。」
秋影低着头,没有抑扬顿挫,死死板板的声调诉说着,但残绿竟被他所打动,因为他知道他所的,是真的。
「就因为我没有吓得昏倒?」
「不光是因为这样。」急于想表达的秋影,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完整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然呢?」
「还有你不怕我。」
「还有呢?」这不是一样的吗?
秋影愈是被逼就愈是道不清,语塞词穷。
「因为你个子够高又不会太高。」
这算什么理由?残绿继续逼问:
「然后呢?」
「因为你长得够顺我的眼,虽然没有我帅,我是说以前的我……还有你不在乎我对你使毒,我弟弟们就相当介意,虽然
我那时说对你下毒是骗你的……」秋影有些语无伦次。
「以及?」果不其然,因为他身上的毒性从未发作过,唯有被秋影碰触时才会浑身热得怪异。
「我、我……」我不出个所以然。
「嗯?」
「我喜欢你!」啊,说出来了?!
从不曾也从用不主动追求他人的秋影,除了没人能让他看上眼外,就是那些黏在他身边的人都是看上他的俊美的外貌,
主动追求他的,最多只是秋影想对弟弟们恶作剧时,拋个媚眼、写个小词,没人能不上勾、能抗拒。
因而,一但脱口说出喜欢,情场中堪称老手的秋影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满脸掩不住的窘涩。
「什么?!你不是对慕容姑娘……」秋影那像是恶意整人的行为模式,整得他好几天无法坐稳、睡好的作为,是他表达
爱意的方法?
虽然那夜的肌肤之亲像是火热的烙印般,不论在他的身体或心里都留下挥之不去的记忆,他也不断地在之后的梦里不由
自主地重温、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进而蜕变成深刻的思念,但,这都是起因于秋影的喜欢?而他呢?残绿自问。
秋影会无法停止,重复在他身上烙下专属的印记,是因喜欢他,但他对秋影的每天每夜梦魂牵萦,只因为秋影的情感停
驻在自己身上?那么那该属于自己的感情呢?
「谁是慕容姑娘?不许你心里有别人!」口气专横无比。
「呵呵。」谁是慕容姑娘?秋影竟这般问他!
残绿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他以为秋影因为想要慕容姑娘而牵制他,让他一夜狂乱,结果他误会的对象却连慕容姑娘是谁
都不记得,一切都只是他乱猜、乱下结论的误会!真傻,好傻,如果肯问出口,他也用不着勉强不适的身子逃离秋影,
还累及云大哥。
「残绿……」
暗暗自嘲的残绿并未听见秋影似蚊蚋的轻唤,所以未加答腔。
久等不到对自己一不小心托盘而出的真心话的回应,秋影不禁开始胆怯,原来残绿对自己并不如自己对他?
但为伤人一事,残绿并不打算轻饶秋影。
***
挣扎一整夜,该说的还是没说,徒然为眼睛挣得鲜红血丝,别无其他助益,秋影可说是对着残绿的背影,数了残绿一头
秀发的数目,愈数愈乱,乱了视线也乱了心扉。
天未明,秋影在品香楼里尚未有任何动静前,一个人敏捷穿梭着。
「人呢?在做什么?」其实几乎亦一夜不曾阖眼的残绿,侧耳聆听屋外的动静,和秋影不同的是,他数的是彼此的心跳
声。
咿呀,门扉轻轻被开启,再轻轻被掩上,残绿听见水声,过不久,秋影又出去,再进来时,又是一阵水声,忍不住好奇
,残绿睁开眼转过身,看看秋影在搞什么鬼?
「你醒了,要不要先洗把脸?」秋影口中难掩喜悦,只要有残绿相伴,人生已足矣。
秋影缓缓将热水注入水盆中,以指尖测了测水温,觉得可以了才将水盆端至床边。
「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快趁水还热时洗一洗,嗯?」
接下秋影递过来的温热的布巾,残绿依言掬水洗脸,低下螓首的他发现一道水痕自桌几下绵延至门边,这代表着笨手笨
脚的秋影为了替他端来热水,偏又不确定他何时会清醒,水凉了又去端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溢出不少水滴而成就
的杰作。
呵,笨蛋!
「饿不饿?我已先请掌柜的准备吃的了,我去命他们端来。」
残绿不置可否,努力板着张脸的他内心则是即将憋不住的暴笑。
前些日子在同一间房里,为人张罗一切、嘘寒问暖的是自己,而今异地而处,看着秋影为着自己战战兢兢、极不习惯地
侍候着,煞是有趣!
习惯让别人侍候的秋影,端水溢水,端汤溢汤,连端盘菜也溢出不少菜汁、菜叶,实在是……太好笑了!
芳美的菜肴香诱发腹股虫子鸣叫不休,残绿仍在极力维持表情平板,而怕惹他生气的秋影则极力讨好。
「就这几盘菜,喜欢吗?还是想吃别的?」知残绿不喜奢华,不敢吩咐厨子做太多太豪华的菜色,可是又担心不合残绿
的胃口,秋影一颗心分成十五等分,七上八下。
「咳。」
残绿轻轻一咳,秋影脸色一变。
「怎么?不喜欢?那我去叫厨子做别的来!」
「咳。」
「咦?不要吗?是吗?那、那、我替你盛碗粥。」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