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总觉得这一切好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你大哥提出代嫁的主意，我们也不会认识......」冷郡威眯著双眸回想著，一边浅浅笑道。

章如玉仍红著脸，也跟著赞同地点点头，「嗯......」

「如玉，我很感激你大哥，更加感谢上天与你。」冷郡威突地开口道。

「为什麽？」红著脸抬头的章如玉有点讷讷地问，但在瞬间接触到冷郡威特意望著他的那双深遂黑眼眸之後，发觉了他眼底隐藏著难以启口说出的爱恋，就又让他羞怯地低垂下了螓首，再度想要藏起自己这满脸的羞意，但是冷郡威不让，便以双手诚挚地捧起章如玉那张逃避的脸蛋，冷郡威定定地望著他。

「如玉，因为有你来到我的身边，所以我感到很满足；也因为你是我除了我爹之外的那个最重要的人......」深情地瞥著如玉那似著火的脸蛋，冷郡威忍不住伸手在他的颊上轻缓地摩挲著。

听毕，章如玉的面色愈加火红了，那难以控制的热烫感觉让他忍不住将螓首埋进冷郡威的怀里，感动得无以复加；因为他除了大哥之外，再无什麽人对他说过"他是很重要的"这种话，所以，当他听见冷郡威竟对他如此说的时候，忍不住心上涌出那一股股快要将他埋没的甜蜜，启口轻道：「谢谢你......」

不过，他跟冷郡威的想法是一样的，因为他也认为冷郡威是他很重要的人。

「谢什麽呢！？你可是我的王妃啊！」冷郡威笑著道。

「嗯......」章如玉抬眸微笑，「如玉真的很幸福......」

冷郡威的面上泛起一抹轻浅的宠溺笑容，抬起大掌轻抚著章如玉的发顶，看著章如玉像猫一样地眯起眸子，露出愉悦的笑意。

冷郡威爱怜地望著章如玉，唇边逸出一丝轻缓的叹息，「我也是......」

章如玉对著冷郡威笑了笑，最终还是脸红了，正当他想开口再说些什麽的时候，门外却匆匆地走进了王府的管家，而且见他的脸面上有抹不自在，两脚在厅中止步。

「王爷，门房说是您的亲爹左宰相大人来访。」语毕，管家便退至一边当雕像去。

有点错愕的冷郡威望著管家那不似说谎的神色一眼，然後随即与同样诧异的章如玉互望了一下子，这才转而无言地抿起唇来，思索著自己那位久违的亲爹究竟是为何而来，沉默：「......」

章如玉疑惑地瞥著他：「......郡威？」冷郡威没有回答他，只是握了握他的手当作他听已经听见了，脑子里却还在思考著以前的记忆。

记得他自被皇帝召回朝中之後，亲爹并没有前来与他同聚，而且就连他的大婚也没有来参加，但是这会儿却听到他来到王府拜访的消息，因而免不了让他起了一阵不小的猜疑；不过，现在他的府中多了一个王妃章如玉，所以他正在思索著是否要让爹见一见如玉。

但是......

想了想的冷郡威实在是挺害怕他那跟右相对立的爹会对如玉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来，所以他还是要如玉暂时回避一下好了。

「如玉......」

正当转眸的冷郡威正要章如玉先行下去避一避的时候，没想到行事风格一样大剌剌的老爹的脚步声就已经近在门外一隅了，而且他那特有的大嗓门也已经隐隐约约地从大门的厅外不小地传来。

望见章如玉那因好奇而往外望的灵动双眸，冷郡威露出一抹苦笑来了，看来这下子是没办法再让如玉避过这一次面对面的机会了。

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的冷郡威无语地看著门房因挡不住性子急躁的亲爹，一路从前门吼叫到厅前，就距离大厅仅有几小步的距离，冷郡威见了不禁无奈地摇头；怎麽他离京多年了，亲爹的脾气好像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呢！？

或许是和右相练出来的？

想想这也是挺有可能的原因，爹和右相本来就不对盘了，他们两个老家伙互相吵架与打嚷已经是朝中常事了，就连皇帝都拿他们这两个宝没办法；当冷郡威抬眸时候，就见他爹已然鼓著脸、大剌剌地踏进门里来，之後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就这麽坐在他们的对面跟他们两个对望起来。

「咳！」左相的眸光扫过了厅上的儿子和......一个陌生人，然後在他们尴尬的目光下开口，「呃，本相只是来见一见我那传说中的儿媳而已，别紧张、别紧张！」

冷郡威狐疑地瞥了眼故作没事的亲爹，「见如玉？为什麽？」

「只是好奇......」左宰有点别扭的样子，而後在望见了儿子那眼中愈加深的疑问，忍不住瞪眼：「......我也只是单纯要来看一下我媳妇，难道这也不行吗！？」

「不......也不是......」冷郡威望著亲爹的认真，态度顿时支吾，随後转向正躲在他身畔不说话的如玉，无奈地当起了介绍人：「如玉，他是我爹，也是你爹。」

章如玉讶异地望著厅下的官袍老人，诧异之後露出了微笑，「他是你的爹啊！？跟右相似乎不太一样，看起来好神气喔......」喃喃著，章如玉并没瞥见冷郡威面上的苦笑，一个劲儿地亮起了双眸。

右相好像听见了如玉的小声话，因而骄傲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黑须，笑得特别有所图；嘿，他还以为那老小子的女儿也是跟她的老子一样的差劲个性的，没想到这女娃儿倒挺可爱的，而且那张小脸还精致得跟上好白瓷一般，美丽豔绝，配我这俊挺的独子倒是相得益彰啊！

正在当起老王的左相一边沾沾自喜地想著。

「呃，他也算是你的爹喔！如玉......」冷郡威提醒。

「这样很好哇！那我就有两个爹了......」章如玉微笑道。

冷郡威瞄了眼章如玉瞬间绽出的天真笑容，有点没辙地抚额。

一个是右相、一个是你爹左相，真好！如玉竟然有两个爹爹呢！」章如玉看似愉悦地说著，颊畔上露出的浅浅笑容和那击掌的开怀模样皆教厅上的另外两人瞪大了双眼、愣住了；结果，冷郡威先回神来之後赶忙伸手捂起章如玉的小嘴，不让他再泄露出些什麽，而将这串话消化了的左相则是万分诧异地瞪眸，接著转头望著自己的儿子做出的那种诡谲的动作，又愣了愣。

不对啊......我记得那老家伙的女儿的闺名不是叫做『秦如月』吗！？

那这个自称"如玉"、坐在我儿子身畔的女人又是谁！？

左相忍不住心疑起来，虽然他实在是很讨厌那老家伙，也不愿意去关心他的一切，但是只要是跟他有所关联的人，他都记得起来；而在这之前，那老家伙的女儿秦如月已经被皇上指给了他的儿子冷郡威，他也是因为这一点而不愿在婚礼当天出现。

但是，现在原本该是他的媳妇儿的秦如月竟然换成了一个叫做"如玉"的女人！？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冷郡威满头冒汗地看著自己的老爹已经绝对狐疑地转头瞪他来了，所以他赶紧想要挤出笑容来敷衍一下，但是没想到他因为害怕如玉的身份会因此被泄露出来的这抹担忧，使得他的笑容瞬间看来很僵。

「呃......」瞥著被他的大掌掩住唇的章如玉正歪首、一副不解地望著他，冷郡威什麽都不解释地只是呵呵笑了笑，看得左相更加地狐疑起来。

这小子......难不成是背著我这老爹做了什麽事情吗！？不然他怎麽一副心虚的样子！？

忍不住满心疑问地皱著眉头的左相发觉这其中一定有什麽问题，於是顿时端正坐直了身躯，然後刻意地瞟了眼厅上的那两人，以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开口。

「你们......究竟瞒著我这老人什麽事！？」左相蹙眉，不让两人有退却的机会，开始逼问。

听见自己的老爹这麽问起来的冷郡威抖抖身，汗流浃背，以一脸犹豫的模样与迟疑的眸光定定著自己的老爹，接著松手放下那只捂住章如玉大掌的手，「孩儿......」

「快说！」左相面露严厉之色，大吼一声地吓住了厅上的两人，「我这亲爹因为平时忙碌，没找时间来看看你而已，你就给我捅楼子！？好你个臭小子啊......」

望著老爹已然气到瞪眼外加撩须，冷郡威讪讪闭嘴，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的，孩儿没有瞒您任何事......」

「那她是谁！？她不是那个秦如月吧！？」左相指著章如玉，怒问。

「他的确不是......」为难地回眸望了章如玉害怕的神情一眼，冷郡威这才抿起唇来，点头供出事实，面色上有抹难以解释的苦笑：「但是，他是孩儿的王妃，名叫章如玉......」

左相气到吹胡子，抖著手指开始骂了：「那、那秦如月呢！？你的王妃该是她，而她人呢！？」

冷郡威叹息：「爹，别生气，您会气到昏的......」

「臭小子你！你把王妃随便地换成了别人，我一定会被你害死的啊！」左相急怒，气到嘴唇轻颤，站起身来地在厅里来回踱步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王妃是皇上指定的啊！？欺君是死罪一条哎！」

「我......」冷郡威垂眸，支吾。

「还"我"什麽！？真是......」左相怒地甩袖，「如果这件事被皇上知道了可就惨了！你爹我还不想被人拖下去参观午门长得如何啊......」欲哭无泪。

「不会的，爹！皇上的才人据说也不是正牌娘娘，所以皇族绝对不会随便就把这件事撂出来的......」

「什麽！？」连才人娘娘都......不是正牌的！？

左相诧异到有点眼花。

「秦家姐妹已经逃婚了。」冷郡威润唇半晌，之後才缓慢道出实情，「是这对章家子救了我跟皇上的面子。」

哇哩咧瞬间晴天霹雳啊......

左相像是被雷打到地一样呆愣僵站著。

第十章

「你说......什麽！？」左相抖著声音，颤著肩地转头问著，脸色在一瞬间已经变了十几种来，让冷郡威和章如玉见了有点害怕，纷纷将视线投向左相的身上。

「呃......」冷郡威听闻之後，随即顿了顿，霎时不知道自己该有什麽反应才好，因为老爹的面色看来似乎是无法再次地承受大的刺激，如果他再火上加油的话，难保他爹不会就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因此，望著亲爹那瞬间瞠大的恐怖双眼，冷郡威有点莫可奈何地叹息，接著衡量了一下即将被他说出口的实情，一边缓声道：「其实......右相的两位小姐早逃婚了。原本是应该迎不到新娘的我们，却因为随侍秦家两位小姐的章家子的关系，这才保住了身为一国之君与新受封的平安王的面子......」

左相听毕，恍神了；不会吧......

所以说，不只有他儿子的新娘被换过了，就连皇帝那里的才人娘娘也......

这件事可要怎麽善了啊！？

冷郡威看著自己的亲爹发呆与失神了好半晌，才道：「爹，事已至此，您打算怎麽办！？」皱眉。

他该说的都同爹说了，这下子便只要看爹的决定，再说了。

正当冷郡威烦恼与伤神之时，他身畔的章如玉忽然伸出小手握紧他的大掌，撇眸以他那安抚的温柔眼神瞅著冷郡威，让冷郡威瞬间回过神来，笑了笑地表示自己绝对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要章如玉不必担心。

只是，望著左相那沉吟了许久的脸庞，章如玉实在是很难放下心来，只因为他的真正身份被冷郡威於大婚的那一日给轻易揭开之後，现在又让他的亲爹知晓了这个秘密；而左相又是皇上忠心的臣子，他应该是会立即将实情上呈给皇上知情的。

只怕到那个时候......他跟大哥的身份也就会完全地在他们不愿意的情况下，被公诸於世......

「郡威......」章如玉忧心地呼喊著，冷郡威只是对著章如玉浅浅扯笑；然後转回眸去瞥著正在深思的亲爹。

「爹，您能够答应孩儿一件事吗？」

被这麽一呼的左相回过眸来，神色看上去有点复杂而难以理解：「什麽事？」

「暂时请您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为什麽？」左相忍不住狐疑，「你可知欺君是何後果！？」讶异地拢起了眉头。

冷郡威被问及了原因，神情顿住而思考了一下子之後的他才缓慢地说：「孩儿明白，只是......我只认同章如玉是我的王妃。」只手紧紧握住章如玉那正发抖的纤手，然後以眼角瞥了章如玉一眼，看著章如玉也对著自己露出一抹微笑。

是的，他的王妃从头至尾只有一位，那就是章如玉！

章如玉抬眸仰望著冷郡威那瞬间变得温和的俊脸，在他知道了冷郡威的决心为何之後，只是赧颜地撇过头去，缓缓垂睫。

「......」左相严肃著老脸，「不行！此事应该禀告圣上才是！」

「那孩儿呢！？」冷郡威跟著问道，面上的神情显得很失落，「爹，孩儿好不容易找到喜欢的人，难道您忍心拆开我们，就像当年的外公拆散您跟娘亲一样吗！？」

「......」被戳中痛处的左相登时瞪眸。

「爹......」望著左相像是在逃避这段被提起的往事似地撇眸，冷郡威立即叹息了，「如玉虽然是男儿身，但孩儿喜欢他、也爱他，您难道要孩儿跟您一样後悔大半生吗！？」

「......」

「爹。」冷郡威瞬间弯了膝，跪倒在地，此举震惊了左相与章如玉；而章如玉见著了，却也忙不迭地跟著跪倒，坐在冷郡威的身畔，以眼神细细包围著他、安慰著他，正因为他对冷郡威说过他会一直在他的身边陪伴，所以，他不会就这麽依赖著冷郡威去独自解决他们的事情的。

「如玉......也求您了！」章如玉红著眼、咬咬唇，逼迫自己绝对不能哭。

左相望著跪地的两人，不禁一串叹息，先是望了眼不肯屈从的冷郡威半晌，之後才面色严冷的地瞥向章如玉：「你是个男子，你能给我儿子什麽！？而且还是个下人......」

听见问句的章如玉缓慢抬眸，犹豫地怯声软道：「我......」

「爹！」冷郡威见章如玉被刁难，於是轻怒著，忍不住出声：「您要跟外公做一样的决定吗！？如果是这样......没关系，我会就这麽辞官，然後带著如玉一起离开这里！」

左相瞥了自家儿子一眼，那也得你走得成才行啊！

见冷郡威的神色坚定无人可动摇，左相瞪著自己这老是不听话的儿子，半天才从唇边逸出一声轻浅的叹息，怎麽这小子的个性这麽像他啊！？

当年他不顾他的反对，硬是成将带兵到边关戍守，然後现在又被圣上召回京里成婚之後，却又是给他出这种难题......

哎......这个臭小子！

很没力的左相打算就这麽罢手好了，於是在椅子上往後颓丧地一靠，一边甩袖：「我也只是问问罢了......算了，你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吧！」

「谢谢爹！」冷郡威这才喜出望外，然後搀起了章如玉，微笑。

送走答应冷郡威暂时不将这桩代嫁的秘事给说出去的左相之後，冷郡威与章如玉一样还坐在厅里，只是因为这起左相突然造访平安王府的事情，因而脸色开始凝结起来，整个空间目前仍然沉浸在窒闷的状态下。

两个人并肩而坐，好半天的默然不语。

结果，不知道多久之後，冷郡威忽然由思考里回神来，唇边逸出一抹轻浅的叹息。

唉......

冷郡威不是不相信自己亲爹对自己的口头保证，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株连的范围很广，而且还让他因此拖累了自己的亲爹，让他感到有点颓丧；然而，他老爹虽然答应了他们会暂时将此事保密，心头对他们还是由衷的不谅解的，这也令他非常地在意。

但是，他知道老爹会成全他跟如玉的这个决定，其实有一半是出自打算让这桩代嫁的幕後主使的右相自食恶果来著的。

他还记得爹在离开王府之前曾经说过："本相这次倒要看一看那老家伙要怎麽收拾这个由他捅出来的楼子！何况，皇上跟你娶的是他的那两个天兵的女儿，最後会被降罪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亏本相故意打击他的弱点这麽多年都没成功，没想到那老家伙现在竟自己找了这大麻烦来玩自己，这下子肯定有好看的了，呵呵呵......"

结果，他跟如玉的婚姻大事就是这样被老爹看待的，只是他扳倒右相的好用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