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天下————黯然销混蛋
黯然销混蛋  发于:2010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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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桦低着头搅拌着汤药,浓郁的药香满溢,起先,她只是为了一口气,不服输的一口气才寻来云南,后来,她发觉自己渐渐爱上这个到处充满奇花异草的世界,所以她留了下来,满心迷醉的留下来。


伸手摘了几朵曼陀罗花扔进药炉里,秋之桦忍不住的轻声笑了起来,这花有毒,可是用得适当,却是极佳的麻醉药,迷得人晕晕麻麻,像做了一场似幻似真的美梦一样。


秋之桦记得那个男人说过,曼陀罗很像那个女人,也很像秋之桦,她们都是既美丽又毒辣,喜欢你时,是甜腻腻的良药,讨厌你时,绝对是毒死人不偿命。

地面微微轻晃着,秋之桦停下手愣了愣,突然间天地像是要翻转似的猛力摇撼,秋之桦惊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小庐内药瓶、瓦罐摔碎一地,突然一道绽蓝身影电光般闪进小庐里,坚定的拉住秋之桦便往外窜。


「二哥!我的花!」秋之桦及时醒觉尖叫,那道绽蓝身影立即回窜,抱了两株奇异的花草掠回她身旁,搅着她的纤腰飞鸟般掠出恶客谷。

地牛一阵翻身,云南死伤无数,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善后时,一蓝一黑两道身影逼近。绽蓝身影是久居在云南恶客谷的隐士,总是带着身潇漉笑意,头发有些飞白、眼角几许痕迹,虽然有点沧桑,但仍不掩其清俊的恭萧先生,冷电银斧一出,天地同悲。


恭萧身旁由头到脚全学在黑纱底下的女人正是秋之桦,美人怕迟暮,不管当年有多惊为天人的美,如今的秋之桦只能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纱底下。

「巫医大人,插天岭埋了不少人,你上去救救他们吧!」临近恶客谷的摆夷村落,不少农人、猎户围上前来,秋之桦皱起秀眉,她也想救人,只是当年插天岭一场异变,上山路变得极为难行,这不是丝毫不懂武功的她办得到的。


「之桦,你在这里救治,我上插天岭去看看。」恭萧轻柔的笑着,眼角泛起一抹刀刻似的深痕,秋之桦不由得望着痴了,他年少时俊雅,没想到如今仍是这样地好看……


一帮摆夷猎户跟着这位老爱穿着绽蓝衣衫的男子上插天岭,他瞧上去有些年纪,只是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有多大,身形很瘦总是带点曼陀罗花香,跟这些长年于山林间奔走的猎户们相比,恭萧横瞧、竖瞧就只是个文文雅雅的书生,可是他轻描淡写的一步,就能让猎户们气喘嘘嘘的直追。


「恭萧先生,前头就没路了!十多年前也是一场天摇地动,大雪活埋了不少人。」
一名叫多格的青年跟在恭萧身边解释,回想起当年,他不由得浑身直打颤,他能活着将阴司草带下山,真多亏了山神显灵救了他一命。

「我听之桦说过,是你把阴司草带给她的?好本领。」恭萧一直挂着一抹淡漠的笑脸,仿佛天下间再没别的事能让他动摇几分。

「不是的……是山神显灵救我的……。」多格搔了搔头为难的回答,恭萧只是轻笑两声回应。这些摆夷人很少见过外客,恭萧猜想,当年救他一命的或许是个武林高手,秋之桦曾再三询问过仍是孩子的多格,约略只能拼凑出是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后来插天岭便让大雪完全封住,再也无法上去,近几年摆夷猎户不屈不挠的开路,才能重返插天岭,只是,当年那个人,从此没了消息。


愈往山上前进,山路愈是险峻,恭萧考虑到这群摆夷人不懂武艺,便要他们寻找另外较为平缓的山路前进,而他,则轻松的翻上峭壁,飞鸟似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插天岭,终年冰雪,功力深厚如恭萧之辈,都不由得泛起一抹寒颤,踏云无痕的几个起落,飞鸟似的掠到断崖旁,这个裂口是以前没有的,多半是这场摇撼造成,侧耳倾听,呼呼的风声中挟杂着些许惨呼,恭萧敛眉,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无辜的猎户冒险上山,结果摔下去了。


咬着牙,迟疑了一会儿,连恭萧也没把握往下这一跳会有什么后果,冰冷的风狠刮着脸颊有些痛,恭萧眉一挑,他这一生从不做有违自己良心之事,若这般掉头离开,他肯定会怨恨自己一生一世,豪情的一笑,张臂一跃……。


冷风刮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白雾中依稀露出的山壁则对着他无情的嘲笑,以这样的高速迎头撞上,再给恭萧十条命也不够死。不过,跃下山谷的是恭萧,一柄冷电银斧斩尽天下厉鬼的恭萧,双臂齐扬,天地同悲。


银光所过之处,坚硬的山壁碎屑般纷飞,山谷间泛起一阵动人的晶白雪花,恭萧飞鸟般盘旋于山壁间悠然落下,两方崎岖不平的山壁让他削得宛如明镜般晶亮,恭萧略走了几步,让他找着了躲在裂缝里避风雪的猎户们。


「恭萧先生。」除了一名猎户受伤颇重之外,其余的猎户大约是天生的皮粗肉厚,皆是些小小的皮肉伤,其中一名像是领头的猎户拉着恭萧更往里走,裂缝间似乎别有洞天。


「怎么了?」恭萧好奇,摸了摸山壁,冻彻心肺,难怪山壁会让他削得像镜子般晶亮,这整座小山完全是厚重的冰雪堆积而成。

「里头有点东西……。」那名猎户递给他一盏火把,神情语气显得有些惶恐、有些尊敬,恭萧望了他一眼,接过火把更往里头走去,山缝有些窄,一个人勉强能通过,挤了过去后,忽然间豁然开朗。


「这个……。」恭萧瞪着眼前的景象惊疑不已,一名白衣白发的年轻人,牢牢的被封在冰壁里……

 

灯火乱颤,
放下公文,细指轻掐灯芯挑了挑,火光立盛。盯着灯火半晌,廉雨微叹一口气,他觉得累了,这是一种种不明白的疲累,心境上无法渲泄的无奈。他是个聪明人,冷眼看着局势,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就算嘴上不说,也无法掩盖那个事实,即是不管他们再怎样努力,大宋,迟早败亡。


廉雨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大宋,仍是这样不思进取,朝野间,难道只有他世伯申屠老爷子一人看清了真相,尽最大的努力维系着这一切得来不易的安宁,廉雨有时很想就这样冷笑两声放手不管,让大宋就这样消失,但只要看到申屠老爷子及其他仍为了百姓而努力着的人,廉雨又办不到,看来,他还是不够冷血啊……。


「大师哥……。」楚坷轻敲了敲门,廉雨望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皆成长了不少,唯一不变的依然是这份深厚的兄弟情谊。

「云南传来炎变,齐绍山来信询问,要不要派人手过去帮忙。」楚坷沉静的问着,洗脱了那份少年时期的青涩,楚坷不再像柄直挺的枪杆,而像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因为未出鞘,更隐藏了无限潜力。


「云南插天岭……你想到了什么?」廉雨凝视着楚坷,他们太熟悉彼此,就算楚坷再面无表情,他仍是能读出他心底那份激动,该说,连他也隐隐的燃起一些期待。

「也许……也许能找到戚大哥……,当初不就是因为突然的一场巨变,戚大哥才会音讯全无,或许……。」楚坷掩不住一丝丝激动。当年,戚夏欢突然遭逢打击,走火入魔一夕白发,疯了似的带走顾迎秋的尸首,等他们追到人时,顾迎秋已经让他沉进沉渊寒潭,而戚夏欢则在云南插天岭上失去踪迹。


依廉雨的推测,也许顾迎秋还有一线生机,戚夏欢则是为了他去寻回这仅有一点的希望,众人原以为最长不过就是一年牛载,戚夏欢便会返回,岂知道一等,便是十六年过去。


「你以为……十六年了,戚夏欢还活着吗?」廉雨苦笑,楚坷咬着牙不语。如果这是报应的话,无疑太残忍了,就连死也天各一方。

 

唐漠兄妹三人,静静跟在云丹身后,好奇的不停张望,这座耸立于沉渊上的薇苑,有股说不出的仙气,还有隐隐约约渗出的哀愁。

「大哥,你认得这个什么尉迟将军夫人啊?」唐果揪着唐漠衣袖小声的追问,唐漠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在外头惹的风流帐,让唐隆月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点像谁?

「我不认识啊……。」唐漠否认得很心虚,唐凄、唐果二人挑挑眉,一副打死不信的模样。

四人走上铁索桥,唐果好奇的忍不住频频张望,老天像是感应到她的期望般,浓雾渐渐飘散,透了股暖洋洋的日光下来,寒潭池水清澈,映雪残银光一闪,唐果深吸口气低呼一声,沉于潭底的那人,隐隐约约瞧不真切,只能见到他长发随着池水轻轻柔柔的摇曳,略白的肤色看上去不像活人,但也不像死了,就似一抹形容不出的景象,看过便深深烙在心底,再也遗忘不了……。


「这人……生得真好看……。」唐果攀在桥边喃喃自语,唐凄瞅了她一眼,跟着望了望潭底的人,再回头看了看唐果,很肯定的点点头。

「嗯,确实比你好看。」唐凄低声笑了起来,唐果本想应和,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眉一挑,圆眼瞪大,斜风细雨便掏了出来。

「死唐凄,你竟然说死人生得比我好看?」一见到唐果翻脸,唐凄跑得比谁都快。即使他再内向、腼腆,跟唐漠、温开混久后,欺负自己妹妹这点性格上的偏差,他还是有的。


「我拜托你们两个,不要丢人现眼到别人家来!」唐漠意思意思的出言教训,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不忘摆出一副知书达礼世家公子的模样,即使私底下他才是唐门小一辈里惹出最多麻烦的那个。


唐凄、唐果两人在窄长的铁索上东奔西窜,比拚轻功,唐果是拍马也追不上唐凄,一转进迥廊,唐凄冲得太快,迎面便要撞上站在迥廊里望着沉渊发着傻的女子,粉色衣衫领口滚着白狐裘,唐凄来不及瞧清楚那女子的长相,只能伸手捞过她的纤腰,轻轻一带、一转,惊险的避过两人撞个正着的下场,只是这么一来,两人便靠得极近,那女子似唱似怨的瞪着唐凄,一阵香风扑鼻。


「喂……不嫌累吗?抱得有点久啊!」唐漠走到两人身旁好心的提醒一句,唐凄此时才醒觉,吓得立即松开手,唐漠伸手一接,稳稳的将那名女子拉往自己怀里,未了还不忘白了唐凄一眼,就知道这个笨蛋会松手。


「小姐!没受伤吧?」小婢连忙冲了过来隔开唐漠,尉迟娉婷则微笑的摇摇头,双颊不知是天冷的关系还是什么,总之有些泛红,杏眼桃腮的更显迷人。

「娘在等你们,请进来吧!」尉迟娉婷柔声的说着,微微的点点头带路,唐漠、唐凄两兄弟瞧着她的背影发起傻来,她正是那种光背影就能勾魂夺魂的女人。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尉迟娉婷每走一步便会略停一会儿,等着唐凄跟上,偏偏唐凄是那种打死不够胆量跟女子并行的那类人,除了唐果以外。所以两人就这样走一步、停一会儿,再走一步,又停一会儿,走走停停的显得迥廊长得永无止尽。


「要不,你们俩就站着别走了,我看着都觉得累!」唐漠摇摇头,他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只是这类事若发生在他兄弟唐凄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

尉迟娉婷让唐漠这一袭话弄得粉颈泛红,垂着头走进大厅,唐凄自然的伸手替她拔开珠帘,两人一前一后的跨了进去,接着,便听见一阵茶碗摔碎的声响。

尉迟冬隐张大眼瞪着刚走进厅里的两人,尉迟娉婷其实长得也不是太像虞明彦,唐凄也只是神似戚夏欢,但这两人站一块儿后,很难不让人惊讶,尤其是与那两人恩怨情仇纠葛了大半辈子的尉迟冬隐,久久不能回神。

 


龙威镖局金陵分舵,舵主林于季皱着眉盯着手里的书信。自从步庄让人一把火烧个通透后,常乐会便颁下格杀令,全力捉拿凶手顾迎秋,不仅常乐会如此,遵公义城也在找顾迎秋,只是搜遍了全城,顾迎秋却像消失一般。


「舵主,这顾迎秋究竟是何人?怎么龙头如此重视?」副手李明立于一旁,林于季为人有些跋扈,寻常仇敌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唯独这一次很不一样,林于季如热锅上蚂蚁般不安。


「你还年轻不懂,这魔头非同小可,你可听说过映雪残?」林于季询问,李明连忙点头,武林中人人争夺的宝剑,若没听说过怎配称做江湖人。

「不是沉在寒潭底?」李明疑问,龙威镖局少主也曾试过去取剑,不过让尉迟家大小姐挡了下来不了了之。

「是插在顾迎秋心口沉进寒潭底。」林于季解释,除此之外,他还清楚是常乐会龙头大义灭亲下的手,也难怪对方会找上门寻仇,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常乐会是天下第一大帮,顾迎秋就算有三头六臂又如何?


「插在他心口?那……那他还能在步庄杀人放火?」李明吃惊,林于季点点头,正是如此才更显恐怖,一个照理说死了十六年的人,如今活回来报仇,怎能不让人心寒?


「这……他和常乐会有什么恩怨?怎么龙头似乎很忌惮他?」李明多问了一句,林于季横了他一眼。

「别问那么多,让弟兄们小心一些,对方既然敢点名要让咱常乐会不好过,那就该让他知道,常乐会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顾迎秋自斟自饮,望着对街来来往往满城搜捕的追兵,心底忍不住一阵好笑,要捉到轻功之高足不沾地的顾迎秋,这些人倒是费尽气力了,怎么就没人想到他就老老实实的住在步庄的废墟里,步怀艺的小楼,倾倒的梁柱正像极了他如今的心情,凄凉。


其实,他不想杀人,因为杀人要费劲,他实在太累,累得多动半分都不由得心痛,只是他忍不住的就多杀了几个人,并不是什么天生的丧心病狂,但看着别人笑、看着别人快活,他就不开心,开心不起来,就得找些事情做做,不然胸口那股郁闷,憋着让他的心很痛。


不怎么稳当的跃下颓倾的小楼,顾迎秋甩甩头,大概有些醉了吧?他的酒量向来都不怎么好,一步拖着一步的慢慢走到对街客栈,很冷,所以他想再要一壶酒。

「这位公子,夜了,别到处乱走啊!这附近出了个杀人鬼,千万小心些!」客栈老掌柜好心的提醒着顾迎秋这个看上去清逸俊秀但掩饰不掉愁苦的年轻人,后者回望了他一眼笑了笑,容貌文雅好看,却连笑都让人不由得心疼。


「哼!这顾迎秋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敢惹咱们常乐会,要不是为了他一人,老子我用得着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大街上东走西逛?」几名彪形大汉跨进客栈,嘴上叨念不停,顾迎秋瞧了他们一眼冷笑几声。真是有趣极了,十六年前,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怎么十六年过去,他的仇家都死光死绝了?竟然没人记得他顾迎秋的能耐?


「瞧什么?再瞧,老子就把你那变漂亮的招子给挖出来!」大体是让『顾迎秋』这个杀人鬼给弄得烦了,那几名彪形大汉将气出到顾迎秋这个瘦瘦弱弱的跛腿书生身上。


「老掌柜,他们是什么人?」顾迎秋低声间,嗓音沉沉的,有种阴阴冷冷的气味。

「别去惹,他们是龙威镖局的人,常乐会底下最大的一股势力。」老掌柜好心的阻止,拎了壶酒便要顾迎秋离开,最近让杀人鬼弄得人心惶惶,老掌柜瞧着顾迎秋这白得不像人样的气色,又跛了一条腿,自然心生一股怜惜。


「龙威镖局?……老掌柜,跟你借样东西。」顾迎秋一步拖着一步的走向堆在一旁未收起的柴枝,捡起跌在柴枝上的短斧,满布锈斑。

「小心点!你拿那把斧头做啥?」老掌柜惊呼,顾迎秋手臂看上去比柴枝还细,握着那柄短斧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杀人!」顾迎秋轻声的笑了笑,凌厉的目光扫到那桌彪形大汉身上。

「杀人?就恁你?」其中一名大汉放声讥笑,顾迎秋只是抬手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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