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晏逆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刷”地一声出现在皇帝面前,饱含泪水地说:“皇上,这是奴……奴婢的手
绢。”
名叫英珏的督察大为吃惊,他只看见眼前一花,这人就已经跪在了皇帝跟前,是个宫女也就罢了,要是刺客……想到这
里他摸了把汗。他哪里知道晏逆昀身无所长就是跑的快……
皇帝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宫女吓得退了一步,手里手绢的一头被揪住,揪手绢的人两眼泪花闪闪。“那,既然是你丢的,
就拿回去吧。”慷慨地松了手。
“多谢皇上,皇上果然是胸襟宽广胸怀天下胸有成竹……”晏逆昀一激动就把自己知道的成语一连串地说了出来。
皇帝听得好笑:“这都是谁教你的,你识字吗?”
“回皇上,奴……奴婢不识字,只是听别人说起过。”晏逆昀捏着嗓子,尽量听起来不那么突兀,但其实他那个头已经
够吓人了,鸳鸯只到他肩头。
“好了,你起来吧,你是哪的?”皇帝和蔼地问。
“回皇上,奴……奴婢是清妃娘娘那儿的。”
“清妃啊,朕也好久没去看过她了,”皇帝悠悠地说,“那你不在清水殿那边伺候主子,跑这里来干什么?”
晏逆昀暗暗擦了把汗:“回皇上,娘娘听说昨晚有刺客闯入皇宫,生恐皇上受到惊吓,本想来向皇上请安,可惜昨晚奴
……奴婢惹娘娘不高兴,娘娘一气之下半夜发起高烧,早晨了才退下去,实在是不能出门,奴……奴婢自知都是自己的
不是,特来向皇上请罪。”
皇帝越听越忍不住,最后干脆仰头大笑:“哈哈哈……亏你能编出这么一大串,朕要是不配合你你一下是不是太对不起
清妃的一番心意?”笑够了才又说:“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朕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念,专心养病。”说完抬脚就要
走。
“皇上……”晏逆昀还想说什么,被督察英珏瞪了一大眼,黑衣侍卫从他两边走了过去。
不料皇帝一行还没走出十步远,身后就传来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哭。
“哇……奴婢真是命苦啊,进宫来就一直惹娘娘不高兴,没做过一件像样的事,如今闯了那么大的祸,皇上却连赐罪都
不肯施与,奴婢真是不如死了算啦……!”
英珏一副误吃了狗屎的样子,皇帝笑着停了下来,转过头:“好了好了,哭得真是难听,朕今晚上过去探望清妃,你回
去让她好好休息。”“皇上!”英珏想阻止,皇帝笑着摆了摆手。
“皇上金口玉言肯定不会反悔的,奴婢告退了!”目的达到,晏逆昀立刻收住哭势磕头溜人,速度还是快得惊人。
看他那简直踏雪无痕的速度,英珏感到自己的责任更加重大。一个宫女都跑这么快,那要是刺客……
“怎么了英珏,被他洗脑了?”皇帝笑着问。
“哦,那倒不是,只是皇上,”英珏拱手,“您今晚要是留在清水殿,只怕庆王那边会……”
“诶——无妨,庆王虽然是朕的叔叔,也管不到朕的后宫来,朕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虑。”皇帝含笑打消他的顾虑。
英珏不再说话,跟着皇帝向御书房而去。
勤政殿的方向。墙角后转出来一个须发飘白的老人,眯着眼注视皇帝一行。
“还真是麻烦啊……”
晏逆昀简直是飞回清水殿,还没进门就先跪下了:“恭喜娘娘!”
清妃大喜过望迎出门来:“你真把皇上说动了?”鸳鸯也跟着跑出来:“我就说霓云有本事吧,娘娘您还不放心。”
“皇上已经答应过来探视娘娘,我向皇上撒了个谎说娘娘刚病愈,他便答应过来。”中间的过程被高度压缩,剩这么一
句。
清妃和鸳鸯对视一眼。这种伎俩在后宫里早就是没人稀罕用的了,怎么?难道居然能成功?不管怎么说,晏逆昀毕竟是
得胜归来了。清妃简直是喜色难收,一叠声称赞他机灵,又叫鸳鸯带他去领赏银。
“鸳鸯姐姐鸳鸯姐姐,我今天见到我要找的人了!”晏逆昀跟在鸳鸯的后面,兴奋地说。
“是吗?你运气可真是好。在哪里见到的?”鸳鸯称了银子给他。
“见皇上的时候啊!”晏逆昀不是很在乎银子,随手放进钱袋。
鸳鸯倒沉思起来:“皇上一直以来都不带宫女出行的啊,身边通常就只有督察英珏大人,今儿个可奇怪了。”
晏逆昀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哪有心思回答她。
说也奇怪,要换做普通人,发现自己看上的是皇上,早就捶胸顿足当即放弃了,哪有他这样撞南墙不回头的?
“哎,看把你美的,你的心上人长什么样?给姐姐讲讲。”鸳鸯看他那么高兴,也有点好奇。
“形容不出来的,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晏逆昀完全陷入自己的美好幻想中。
鸳鸯受不了地摇摇头:“皇上今晚可是要过来的,你别露了破绽,到时候死的可不是你一个!”“你放心吧姐姐,就算
我没什么本事,我娘也有办法救我的。”俨然把娘放在凌驾于皇帝的位置上了——可不是吗,那可是要做皇帝婆婆的人
(作者语:……)。
“……但愿。”鸳鸯吐吐舌头,出门去了。
第四章:豆腐是拿来吃的
清水殿的人从晏逆昀回来就一直准备到晚膳时间。
“……我说,娘娘激动是因为皇上会来,你晕你跟着激动什么?”鸳鸯有点费解。
废话我能不激动吗?晏逆昀在心里这样回敬,嘴上却说:“皇上来娘娘高兴,娘娘高兴我自然也就高兴了,有什么奇怪
的。”
清妃听他这么说,心里热热的,真是有种“宫中数千人你最知我心”的感慨,鸳鸯自知和自己无关,吐吐舌头继续做准
备。
临近了晚膳时间,皇帝果然遵守约定来到清水殿,并且所带人数也并不多,还大多留在了院外。鸳鸯正要迎出去,晏逆
昀已经先她一步冲过去跪下:“恭迎皇上!”皇帝哈哈笑,手随意一挥:“起来吧!”大步走进正殿。
清妃也从里面迎出来。为了迎接这难得一次的机会,她搬出了自己的所有,展现最漂亮的一面,此时正盈盈下拜:“臣
妾恭迎皇上!”
皇帝过去扶起她:“爱妃免礼。朕听说你偶感风寒,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怎样?有没有传太医,有没有吃药?”清妃简
直感动得一塌糊涂:“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臣妾没事了……”
鸳鸯在一边高兴得几乎要拍手了,想想场合不对,干脆抓过一旁的晏逆昀使劲儿摇,“霓云妹妹”苦不堪言。
“皇上想必还没有用膳吧?,臣妾服侍皇上用膳。”清妃适时适地地挽起皇帝向餐桌走去,太监们留在了门外,只有鸳
鸯和晏逆昀要服侍吃饭而跟了进来。
中午饭大家都没认真吃,为的就是省出时间准备晚上的这一顿和皇帝一起的晚膳。晏逆昀也是进宫第二天,看到满桌的
丰盛菜肴,忍不住惊呼:“哇……果然是皇上才吃的,道道都是五光十色五味杂呈哎哟!”还没感叹完就被鸳鸯拧了一
把。
皇帝转头看着他笑:“你这丫头倒是奇怪,满口成语却用的都不是地方,你是什么出身啊?”
清妃和鸳鸯同时僵硬了,心里怪:不是让你不要瞎出风头吗!
晏逆昀笑得极为扭曲:“啊哈哈哈……那个,回皇上,奴婢的爹爹是说书的,奴婢进宫之前跟着爹爹到处说书,听了一
些、听了一些……”
皇帝继续笑着问:“那你怎么跑皇宫里来了?”
“因为……因为爹爹不要我了……呜哇……”无话可说的晏逆昀再一次放声嚎哭,听过一次的皇帝还好,初次见识的清
妃和鸳鸯差点被吓破了胆。
“哈哈哈……你这丫头真是有趣得很,”皇帝摆摆手,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别哭了,擦擦。”
清妃就那么吃惊地看着皇帝把手帕给了晏逆昀,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好在他是知道晏逆昀是个男人(作者语:知道又
如何?),否则肯定大吃飞醋。
“清妃不会介意朕把手帕给她吧?”皇帝话锋一转。
清妃吓一跳:“臣妾、臣妾怎么会呢?皇上喜欢这个丫头,赐他一块手帕没什么奇怪的,臣妾要是连这都介意,岂不是
太小心眼了?”
“好!你这话朕爱听,来吃饭吧。”皇帝已然抛开这个测试,和清妃一起用膳。
鸳鸯在旁边擦了擦汗,觉得气氛怪怪的,偏头一看,晏逆昀正捧着手帕一脸陶醉,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叫你装
女人你也不必那么投入的。”这话当然是非常小声。
晏逆昀哪里还管得她那么多。这可是皇上给他的手帕,价值堪比定情信物,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加珍贵的?哦还有
娘(作者语:……)。
哎呀果然是我看上的人……晏逆昀把皇帝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一遍。眉利眼柔,笑起来的时候含情脉脉;面部轮廓清晰
但绝不显得生硬;淡红色的唇,谈笑间可见皓齿;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调皮中风韵流转,真是百看不厌……
“鸳鸯,还不来斟酒?”清妃和皇帝正亲热着,娇声道。
鸳鸯刚说完是,就被晏逆昀抢先了:“还是奴婢来为皇上和娘娘斟酒吧……”紧接着就笨手笨脚地把酒壶打翻了,哗啦
一声顺桌子流下去全都撒在皇帝的前襟上。
“啊!皇上!臣妾该死臣妾该死!”清妃大惊失色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虽然被吓一跳,但并不生气:“爱妃何须如此,快起来。”说着伸手扶起吓得脸色发白的清妃。
鸳鸯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倒是晏逆昀完全不觉得自己闯祸了,还攥着刚得来的手帕:“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奴婢替皇上擦干。”就那么蹬鼻子上脸地抓起皇帝的手帮他把溅湿的地方擦干。
鸳鸯目瞪口呆,清妃目瞪口呆,就连皇帝都目瞪口呆。晏逆昀还是全然不觉,自顾自地认真擦……不过,这个认真很有
待考证,同样是擦酒,有的人可以擦得体现愧疚,有的人则可以体现情色。
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正待发火,晏逆昀已经见好就收:“皇上恕罪,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擦不干了,皇上今晚不若留宿
清水殿,给奴婢一个恕罪的机会,把龙袍洗干净。”说着跪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非常举动,搞得在场的人都晕了。清妃到底是后宫之人,还以为晏逆昀帮着她把皇帝留下,喜上眉梢:“皇
上请随臣妾来,臣妾服侍你沐浴。”
皇帝哼了一声站起来,由清妃替他脱去龙袍交给晏逆昀。
晏逆昀抱着龙袍就差没幸福得晕过去,要不是他跪着又低着头,那副嘴脸要被皇帝发现,保管拖出去暴打一顿。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临走前突然问。
“啊?我……奴婢叫霓云。”一激动差点开口成误。
皇帝笑得别有一番意味:“好,朕记住你了,你可不要落到朕的手里。”说着握了握拳头以示威胁。
清妃提着胆子把皇帝带走了。鸳鸯终于吐出胸口的一口气:“天啊,你真是旷古绝今了……”晏逆昀早就抱着龙袍跳出
了饭厅,不见了踪影,“怎么跑那么快?”
晏逆昀在这边把衣服洗干净抱着遐想,皇帝和清妃在那边放下帐子准备休息。
“朕记得你这里没有一个叫霓云的,是黄莺吧?”皇帝看着床上婀娜的清妃。
清妃一僵硬:“是啊,黄莺前不久得到名额回家探亲去了,她只是暂时过来替个手。”
皇帝眯起眼一笑:“爱妃,你真是不擅说谎。”
“皇上!”清妃大惊失色,跌跌撞撞下床来。
“说吧,她到底是干什么的。”皇帝背起手走开,也不让她起来。
清妃权衡了一下,道:“臣妾真的不知道,黄莺出宫以后,她就自己找过来,说是分配过来暂时在这里做事的,臣妾真
的一直都以为她就是过来替班而已……难道、的难道不是吗?”
皇帝哼了一声,伸手给她:“起来吧,朕自会查明,睡觉吧。”
清妃胆战心惊,哪里还使得出半点媚术,两个人就这么背对背睡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皇帝刚被早朝官唤醒,晏逆昀就已经捧着洗净熨干的龙袍进来候命。
“你下去吧,昨天的事,朕就不怪罪你了。”皇帝看都不看他,由清妃服侍着更衣洗脸,然后上朝去了。
清妃从起床就一直都没有说话,鸳鸯还以为她出什么大事了,一直到退朝的时间,督察英珏过来宣圣旨,把“霓云”要
到上书房去倒茶,清水殿的人才明白出了什么事。
“不是吧?”听了圣旨,晏逆昀的第一句话不是谢恩。
英珏眉一竖:“大胆,还不谢恩!”
鸳鸯赶紧把他的头按下去:“快谢恩啊!”
晏逆昀简直是用哭腔回答:“奴婢谢恩……”
“哼!”英珏傲慢地哼了一声,“还不赶紧走?”
这……这哪跟哪啊这?晏逆昀欲哭无泪地用昨天的手帕擦眼角,一副舍不得离开清妃的样子,清妃和鸳鸯都提着心看他
走。
“我就说不该把他留下来啊,这样一来要是万一被发现了我可是死罪啊!”
“娘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还是祈祷他能够度过难关吧!”
“是啊是啊,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真是急死我了。”
“说起来啊娘娘,刺客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样了,您为什么不想办法打听打听?”
主仆二人咬着耳朵紧张兮兮地想办法,伪宫女已经被拎到了上书房。
“皇上,宫女霓云已带到。”英珏进了书房向忙着批阅奏折的皇帝行礼。皇帝抬了一下眼就继续忙:“朕知道了,让她
进来。”
英珏高傲地抬了抬下颌示意晏逆昀进去。
“拽什么啊,果然那天的签子就该打你!”晏逆昀小声咒道,然后跨进了门槛。
“把门关上吧。”皇帝在龙椅上伏案疾书。
要是说刚才被英珏的态度惹恼了,那么现在能和未来的老婆单独相处已经把那种心情全部冲干净了,晏逆昀努力在表面
上看不出来欢喜,然后循规蹈矩地走过去。
“奴婢给皇上请安。”老老实实行了礼,可是说话的语调还是藏不住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