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时候,爱情却是最脆弱的东西。刚刚还许你天荒地老,一转眼,相爱已成空。手心里抓握的,只有停留在记忆里虚拟的美好幻想,无处循迹。
有时候,爱情是如此高深莫测。或许他可以为一个人死,却不愿意为这个人而生。至少现在矜寒就不相信,籽嘉和他哥就在一瞬间就终结了一秒钟之前在他这个局外人旁观者还认定他们拥有的是无坚不摧的爱情。
“开什么玩笑?哥,你疯了吗?”困惑不解的矜寒问哥。
“我没疯。也许,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林籽嘉的问题。至少,他让我忽然觉得。我像个傻瓜。还有,就是,或许他根本没有爱过我。我只是被他给耍了,耍得团团转而已。”叶越寒悲哀地说。
第 40 章
林籽嘉窝在一家小旅馆里渡过辗转反侧难眠的一夜,第二天早晨,对着旅馆的镜子梳理齐整,让自己看起来神采飞扬,不像很颓的样子。把旅行包寄存在旅馆,对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有了安排:先到公司辞职,因为好歹也在叶氏上了半年的班,他不喜欢忽然不告而别,因为一直以来,籽嘉都希望自己是个有始有终的人。然后去A市看米嘉,从米嘉出世到现在,这些天是他们兄弟俩分别最长的日子,都快想死米嘉了。
接下来呢,他还没想好。只是一步一步往下走下去吧,未来的事情,变数太多,就像昨天,他还在云端,转瞬间就从云里掉在泥坑里了,不过呢,他虽然心里难过,但却也并未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须臾的后悔。
从这点看来,自己还真的是没心没肺啊!籽嘉无奈在心里感叹一声,搭了公共汽车去公司,一路上站在拥挤的公车上,被人推来搡去不算,居然还碰见一个色狼GAY,趁乱在他身上磨来磨去,还色迷迷朝他看,臭烘烘的嘴巴试图朝他嘴唇边凑,“嗨,小弟弟。认识一下好吗?”
“好啊!”籽嘉不动声色点头,车子一个趔趄,他伸手对住那家伙裆中部位就是狠狠的一记,那人一声惨烈的“哎呦”,就蹲在地上龇牙咧嘴不动了。
哎哎哎!这就是每天都坐越寒和矜寒的顺风车的副反应啊,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原来怎么都不会觉得公共车有如此的拥挤不堪,色狼大叔有这般面目可狰,车厢里充斥着如此浓厚的脚丫和腋臭的味道啊。看来,他真的不易被人圈养过久,因为他林籽嘉适应腐化奢侈生活的能力还不是一般人的强。
加油,林籽嘉,微笑着去公司,微笑着和大家告别。他对自己暗暗说。
一鼓作气上了公司电梯,上了二十四层人事科,对人事科科长递了辞呈,科长若有所思问籽嘉,“总经理知道吗?”
“知道,我对他说了。”
人事科科长发人深省的考虑几秒,大笔一挥,潇洒的在辞呈上签了他的大名,盖了红章子,意味深长地说,“离开这家公司也好,人言可畏啊,不过,没什么,总经理那么喜欢你,以后想必你也不会亏待你的。”
心说,人还是要靠天,靠地,靠自己。要是把前途命运都系在那个总经理的裤腰带上,那我终究是要被沦为被叶总抛弃的命运,只是迟早一天而已。想归想,籽嘉也只是恭恭敬敬对着科长弯弯腰,微笑着在科长深远悠长的注目礼下离开了。
电梯下到总务科的楼层,径直走到自己科长面前,“科长,我来收拾东西的。”
一向视籽嘉为大神的科长不知所措点头,不住搓手,“好,好,行。”
籽嘉坐在自己位置上举目四处看。半年了,不知不觉,对这个地方,对这个位置居然有了依依不舍的感情,却不得已要离开了。
桌边有小钵的仙人掌。绿油油的,正努力向着有阳光的地方生长。林籽嘉是很喜欢仙人掌的,平素没事时候总是喂喂它水,给它松松土,以后,就不能侍弄这钵植物了,想到这里,心里泛着微酸,差点没意识到,黄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在他背后,还有王小贝,另外有十几个同事。
王小贝哭丧着脸,黄橙子表情很沉痛,籽嘉无邪笑了笑,轮流在他们肩头打了一记,“怎么,我又不是死了,干嘛这么沉重啊!”
“说什么死什么死的,你这个人,都说什么呢。”王小贝不满地叽咕着,“叶总知道你不干了吗?”
“嗯,我以后会来看你们的。拜拜!”
朝他们笑嘻嘻挥手,十几个人却没有闪开,而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进了电梯,下到一楼大厅,籽嘉转身要和他们抱抱,平素其实很忌讳和他有亲密接触的人扑上来轮番和他拥抱,有的抱了一次还想上去抱第二次,被王小贝在身后不停拽拽拉拉不让再拢到林籽嘉面前去。
“籽嘉,我们会想你的。”黄橙子郑重其事对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阳光,最可爱,最坦率,最不猥琐的…….”说了一连串形容词后,黄橙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佳的定语,最后终于敲定,“的GAY了。”
籽嘉没有生气,而是一弯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见籽嘉笑了,本来都快泫然泪下的同事们都纷纷傻呵呵笑了起来。
这时候,从大厅外面走进来威风凛凛一群人,打头阵的居然是叶越寒叶总经理,走在叶总经理身边的有叶矜寒经理和公司几大要员。看见他们包围着林籽嘉,叶总沉郁的脸色愈发添了些黑色的道道,冷冷的,带有冬天般刺骨凉意的眸子秋风扫落叶刮了林籽嘉一眼。
“这到底是什么眼神啊!”王小贝很不理解的望着和他们正擦身而过人高大威猛的背影,很困惑地问籽嘉,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嘛,今天这副死样子,总经理该不是又磕错什么药发了什么人瘟了?
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春秋美梦,梦醒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林籽嘉忽然忆起最初在公司的日子,和越寒哥八年后的第一次相遇,漠然的哥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
然后是“咣当”一脚毅然决然把他从电梯里面踢出去的越寒哥。
忽然变得很温柔体贴的越寒哥。
有时候霸道,有时候也会对他说些甜言蜜语话哄他开心的越寒哥。
还有那些带着甜蜜的,让人怔忡的,充满微微酸涩的初恋回忆的夜晚,那些被爱包围着的错觉和记忆,一切一切,兜兜转转的结果是,又回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起点和什么都已经尘埃落定的终点去了。
这就是一切都是未知数的人生呵。不管怎样,都要微笑着走下去。所以,林籽嘉手扬在自己肩头,笑着大声说道,“再见了,各位!”
环视熟悉的公司大厅,冲着走得还不太远的叶越寒方向朗朗说道,“再见了,朋友们,再见了公司,最后还是要说一句,打倒资本主义!打倒法西斯!打倒叶越寒,社会主义万岁!”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公司大厅里,绕梁不走。叶越寒身体僵直一下,走在他身边几个人偷偷瞄了叶总一眼,情不自禁都捂嘴偷笑一下。
这个臭小子!叶越寒眼睛冒着冷冽的杀人光芒。脸上黑线万丈。
叶矜寒居然很不识趣笑出了声,回眸,用欣赏的目光一遍一遍看着正迈着轻盈步伐大笑着离开的林籽嘉。
好小子,做的好!至少,你没有输给叶越寒!叶矜寒心里为籽嘉鼓掌喝彩。我倒要看看这个快满三十岁的幼稚老男人接下来要和自己内心浓烈情感如何进行天人大战,又会怎么着和自己的顽固一拧到底好吧。
第 41 章
林籽嘉离家后的第二天,叶越寒还一副“你滚吧你滚吧我才不稀罕”的狗屎模样。
公司的人算是遭了秧。谁碰见叶总谁倒霉。这不,王秘书给他递文件迟了五分钟,叶越寒顺手把搁在他桌子上的一个玉貔貅给撂在地上摔个粉碎。
据说,那是明朝时代的珍品,是叶越寒的爷爷找来算卦的先生,看了公司风水宝地后请来招财辟邪用的宝物好伐?原本是放在总经理办公室熠熠生辉而绝不是给总经理用来砸场子泄愤玩的物件好伐!
王秘书躲在自己秘书的位置上哭得梨花带雨。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来奢望当总经理夫人现在人家都没做这种灰姑娘美梦了,也不至于惨遭总经理“辣手摧花”的毒手吧!!三十层楼的公司顿时被她末世纪眼泪湮没的暗日无光。这不,谁还敢触总经理的霉头?所以到了要和总经理打照面的不得已时刻,叶矜寒就被大家推到敢死队的最先锋-----谁让你是叶总的弟弟?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一干人等振振有词。
更倒霉的是,到了晚上回家,叶矜寒还不得以面对叶越寒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鸭子嘴硬的晚娘面孔。
叶矜寒悠悠然看看外面寥落的星空,在幸灾乐祸掉头看看家里跑步机上飞跑的那张霉掉了的苦瓜脸,再掐指算算,都第三天了,好样的,籽嘉。谁坚持到最后,谁就算是赢了。心里一边倒的替林籽嘉鼓掌加油!
话说人家说兄弟如手足。可惜,这个叶越寒的手足,心永远都是对着籽嘉这边倒过来。
矜寒百无聊赖,拾起一副丢在抽屉里的旧牌玩起算命的游戏。
我赌,叶越寒输。
越看越觉得叶越寒神态和那吹胡子瞪眼的大王很类似。
转身回房,上电脑,无聊之下把自己的MSN签名档换成“叶越寒,别以为你是长的坏坏的一个男人,其实,你只是长坏了的一匹猪。”
刚把签名档换好。叶矜寒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老妈打来又哭又闹的强迫他换掉有关污蔑叶家物种和遗传基因的声讨电话。
你们不是和我哥断绝关系了吗?干嘛还操心他会不会跨物种基因突变?你们不是偶尔才上上网吗?莫不是我这屋被安了什么监视器不成?矜寒怀疑的目光洒满房间每个阴暗角落,最后才嘟嘟哝哝很不满换回了原来的签名-----“好想谈恋爱”(这么狗血的签名当然也是身上随时带着三千尺白绫随时都准备死给他们哥俩看的老妈的杰作了!)
叶越寒躲在书房里。半卧在沙发上,手拿着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翻开扉页,入神看着扉页里夹着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头发比现在还要短。死小子坐在树下一个石凳上,太阳光晕染着树叶,一圈一圈金黄色光圈打在他纯净脸孔上。小孩穿着黄色T-SHIRT,天蓝色仔裤,修长的腿在凳子上晃晃悠悠着,正咧着嘴巴,露出雪白的,无邪的兔牙儿,眉眼弯弯着明朗无邪的笑,斑驳的树影忽明忽暗,照相机镜头甚至捕捉到太阳穿过云层时候云彩层层叠叠的层次感,而太阳下小孩则是一副笑起来能打败太阳的鬼见愁表情。
SUNSHINE!
天知道为什么,每当看见小孩那么笑着,无论多生气他的心就会蓦地软下来,塌陷下去再塌陷下去......
他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人神采飞扬的脸孔。
无力闭上眼睛。该死!不要这样对住我笑,不要不管不顾的,无时无刻都会钻到我脑子里,拱到我心尖处好不好?
该死的臭小子,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担心的,快要以为自己疯了。
使劲拍着自己脑袋,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屈服,这次屈服了,就彻底输给那小子了。我要等他乖乖的认错,老老实实滚回我身边来。
撑过第一天。熬过艰难的第二天,愤怒渡过日子好像越来越慢的第三天。总算体会到度秒如年的叶越寒走进了会议厅。
每个正在交头接耳的人一见总经理“天王盖地虎”的身躯出现就闭住了嘴巴,人人都眼睛低垂,个个都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多呵一下。
我是老虎吗?叶越寒见他们诸位战战兢兢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模样就一肚子恶气没地方放。
边开会边手里紧紧握住自己发烫的手机。每隔一,俩分钟就翻在手心检查一下它有没有响过。
叶总的动作明显影响到会议的质量。每个人都坐卧不宁的在凳子上挪动屁股。脚窸窸窣窣擦着大理石地板。
有人小心翼翼敲门,小心谨慎把脑袋探进来。
自从差点被总经理飞来的明朝文物砸到以后,王秘书一直对叶总保持心存余悸的距离和分寸。
“叶总,有电话找您,要接吗?”
叶总“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没见我在开会吗?”
“哦。”王秘书骇了一大跳,被吓傻了嘴里犹然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您不会接,只不过林籽嘉说有急事了。”
混蛋!叶越寒眼底飞起一串火星。
一屋子人都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叶越寒的下一步动作。
叶越寒骑虎难下了。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囧过。总不能当着几十号人面飞身扑过去接电话吧。臭小子,他扬着眉毛,愤恨瞪着静止在他手掌心的手机,你不会低调点吗?简直恨死那个折腾人不偿命的臭小子了。
“给我,给我挂,挂掉,叫他以后也别打来了,再打我也不会接的。”
撑死说完这句话,蓦然后悔的要命,心里打鼓期盼着会议快点结束吧快点结束吧。
在火车站拥挤不堪的候车厅,林籽嘉等着开往A市的列车,等着等着,结果居然抱着旅行包睡着了。
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大好。本来离开越寒哥家的第二天中午就准备动身前往A市,可临行前转念一想,万一,万一越寒哥转头找我,却找不到我,会不会很生气?苦笑,别看自己装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到底还是放不下越寒哥啊,谁叫我从小时候就喜欢他呢?
他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小旅店住下。身上带的钱不多,每天啃着面包,泡方便面度日。晚上旅店还闹哄哄的,住在五个人一间的简陋房间,听着满屋子人此起彼伏的鼾声,闻着阵阵向他袭来的熏人脚丫子味道,辗转很久才能朦朦胧胧睡着。
心怀期待等了好几天。除了每天王小贝和叶矜寒打电话问候他以外,那个冷淡的总经理没有打过电话。一次也没有。
王小贝问他现在在哪里。他说暂时住在姑妈家。籽嘉在这个城市是有几个亲戚的。不过自从他爸爸出了事,原先往来热络得很的姑妈和表哥他们就突然冷淡下来,这次带米嘉回来,籽嘉也压根就没想过要和他们联系,更不要说穷途末路时候会去投靠他们了。
王小贝和叶矜寒相信了籽嘉的谎话,电话里嘱咐说要他过几天就回来。还说这两天越寒哥在气头上,等不生气了,自然就好了。如果籽嘉不肯回家的话,他们帮他找房子找工作。籽嘉连说好,再放下电话。
一连等了好几天,数数身上为数不多的钱,算算再这么挨下去,连来去A市的盘缠都不够了,只好咬咬牙,到火车站进站口,买了去A市的火车票。坐在候车室,有点懊恼的坐在嘈杂纷乱的长板凳上,看着周围人一簇簇聚在一起打扑克,有的人对着手机声嘶力竭说着什么,有的人则是无聊看着报纸,若是闭目养神。籽嘉眸子带着些许艳羡的神色从陌生的脸孔滑过,这些人启程后,每个人最终都会有他们停泊的终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丛温暖的灯光照耀着他们往返归家的路途,那么他呢?何处是他歇脚的地方?
籽嘉悲哀的想,一直以来,他都笃定自己还是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也当棉被盖的林籽嘉。一直以来,他都笃定自己还是那个敢光天化日之下,敢对着所有人审视疑惑害怕眼光大声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林籽嘉,实际上,八年时光已经把他改变的面目全非了。
若搁在八年前,他铁定不会蜷缩在小而脏的旅店里,每时每刻都等着越寒哥打电话过来,哪怕哥只是传召他回去。
若搁在八年前,他铁定不会一心等着哥的电话,剩余可做的好像只剩下眼可怜兮兮没有自尊的缩在旅馆角落里看书,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甚至连逃逸的勇气都在一点点丧失。
其实,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敢说敢做,什么都不怕的林籽嘉了。
现在的他什么都害怕。害怕爱得越深,被伤害的越重。害怕越寒哥突然对他的好,然后又会突然间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开。他害怕输,他害怕在哥的眼睛里看到厌倦疲惫的表情。他害怕拥有后再失去,害怕面对他再也不想回首的过去,原来,他变得如此胆小,怯懦,自卑,没有出息,让自己都瞧不起。连自己都瞧不起的人,还想奢求越寒哥挽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