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郯看着何闪变得陌生的眼神，用力让自己的胸腔充满了氧气才慢慢开口：“成郅他……死了。”

从五年前苏成郅的爽约之后，何闪不是没有替他设想过各种理由和可能，包括死亡。可此次此刻亲耳听到这个“死”字，心还是像被踏碎了一样的痛。何闪咬着下唇，把脸埋在自己的2个手心里，静止着 。

“何闪？”好一会儿，苏成郯才哀求般的叫了声。

先是眉毛，再是眼睛……何闪的脸一寸寸从掌心里露出来，直到下颚。

“我要见他。” 何闪望向苏成郯，压着声线说。

第 16 章

苏家的墓地前席地而坐着2个人：何闪和苏成郯。

何闪对着墓碑摇头嘲讽：“还真的就躺那了？一了百了，呵呵，倒也痛快。”

“成郅他没能赴约不是他的错，他是为了我。”

“现在说谁对谁错都毫无意义。”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该把事情都告诉你。” 苏成郯右手撑地想调节坐姿，可却没有成功，这一切何闪都看在眼里，却强迫自己不去理会。

“成郅应该从没和你说过，我们的老爸是黑道上打滚的，在我们小学的时候靠加工毒品发迹，从小我们就知道苏家走的不是正路，虽然反感可生在这个家里的我们没得选择。老爸在我们高中的时候得病突然走了，这时我和成郅面临着2种选择，要么继承下去，要么就是散伙，可是综合了方方面面的问题之后，我知道我们不得不黑道走下去，因为上了这个贼船下来谈何容易。最终我决定这条黑道由我一个人走，我不希望成郅的一生脱离正常的轨道。这也是为什么成郅不会告诉别人包括你他还有我这个哥哥的原因。”

“远离了黑道还不是一样死？”何闪冷笑。

苏成郯无奈的点头：“那天应该就是他和你约定的日子。那个时候我爸已经过世几年了，这几年当中我一直都在努力做着一件事就是给苏家洗白，这种尖刀上的日子我不想过一辈子。可是手下那么多人，我没能做到万众一心，结果因为出卖我落到了对手手里，目的就是逼迫我们答应继续把工厂开下去。”

“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出卖我的人叫赵洪，曾经是成郅初学时候的家庭教师，当初也是看在成郅的份上才让他进到苏家来的。不知道成郅怎么知道我出事的，然后不管不顾的跑回来非要跟着王伯几个去救我，结果……虽然我损失了弟弟，自己也拜那个赵洪所赐伤成如此，可是洗白的决心已下，在王伯解决掉了赵洪之后我们就收手了，慢慢的工厂也成了真正的化工材料加工厂，如今算是完全脱离了那条道。”苏成郯一口说来完，然后无声的等待着何闪的反应。

拨弄着地上的杂草，何闪也开口了：“那天之前，因为被知道和成郅在一起，父母把我当成怪物锁在家里，一锁就是一个星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天叫我去那个咖啡馆，但是既然答应了我就必定要去， 说服老妹帮忙让我跑了出去，却没想到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一直没来，倒是等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冲上来就让我离开也不说理由，我那个时候心里窝着大火，因为苏成郅的爽约，没说几句就动了手，结果失手把其中一个家伙的眼睛打瞎了，而且人家还是个警察，后来才知道原来警察叔叔们是来执行任务。”

苏成郯伸手抓住何闪的手：“成郅临走前让王伯去咖啡馆找你，可因为我的受伤给耽误了，等到大半年后从医院出来才听王伯说起，可一切都晚了。对不起，是我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何闪狠狠地抽了下鼻子，把手拉回：“既然你不是他，为什么要来找我？找到我之后又为什么要冒充？”

“何闪，”苏成郯看着自己突然空荡荡的手心，说，“第一次从车窗里望见你，我就知道可能一辈子都套牢了，可那时候你和成郅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能做。后来找你，是为了成郅也是为了我自己的那份思念，将错就错的让你以为我是成郅，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我是那么的渴望能拥着你一辈子，哪怕你从来都把我当成……他。”

何闪低着头不说话。

“何闪，我爱你。”苏成郯的声音充满柔情。

“把我玩得团团转，你的爱还真他妈的特别。”何闪一个抽身，苏成郯险些倒地，幸好何闪把人扶住了。

“原谅我，好不好？”苏成郯拉着何闪的衣服，哀求道。

“你们兄弟2个，我……我真他妈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因为苏成郅，我被家人遗弃被关进去，好不容易以为都熬过了，你又出来耍我，当猴子似的。苏成郯先生，换了你你会如何？”

苏成郯无言以对。

“你们姓苏的我算是领教了，本人惹不起至少还躲得起。”

“何闪，别……”苏成郯拉着的衣服越收越紧。

“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如果说遇到你们姓苏的是我逃不过的劫数，那么应该也差不多了。

从今以后，苏成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闪突然站了起来，背过身。

“何闪，不要……”靠一个手支撑的苏成郯没多久就倒在地上，手里是何闪衣服上的一粒纽扣。

知道身后的人现在是何等的狼狈无助，可何闪不许自己回头。抬起头对着暗色的天空，何闪说：“我会告诉王伯来接你。”

何闪逃了。快到山脚的时候被东西绊了下跪倒在地 。

“疼！”何闪嘶哑咧嘴的骂，“我操你妈的！摔死我了！”

挣扎着爬起来，揉揉被磕得生疼的膝盖，何闪冲着把自己绊倒的那根木条发火：“连你也来欺负老子！我……”何闪上去猛踩那木条，踩着踩着心理的委屈突然被放大了，终于他忍不住抱着木条大声的哭了出来。

何闪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又丢在哪里，一路走过去也没见一个公用电话，虽然最终搭车回到了市区，可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等王伯接了电话直奔目的地找人，苏成郯早已在身心的绝望和苦痛之下昏了过去 。

第 17 章

有3天的时间，苏成郯一直游走在生死线上，医生只会时不时的抛一句“情况很糟糕，你们要有准备。”，而根本不考虑这句话带给他人的心理冲击。

也许是王姨虔诚的烧香祷告起了作用，苏成郯终于在第4天醒了。看着苏成郯涣散的眼神在兜圈，王伯知道他在找什么，恨不得立马把何闪绑来抽筋剥皮，可也知道只要苏成郯还在，他就永远都无法对何闪下手。

孙部家小区外的马路上，苏成郯和王伯等在车里已经几个小时了。

“少爷，还是回去吧，这都什么时候了。”王伯几次三番的催促，一概被苏成郯无视。

“确定他住在这里？”月光透过暗色车窗玻璃散落在苏成郯的脸上，让这个今天刚从医院里出来放风的人显得更加的灰沉。

“肯定没错。”

“那就再等等吧，总要回来的。”苏成郯吃力的拉了把车门扶手，好让自己更加贴近车窗。

“我去买点水，药还没吃，很快就来。”王伯说罢下了车朝路边的小超市去。

小超市的旁边是一家药店，大门一开，何闪被梁伊半搂着从里面出来。苏成郯想别过头去，可是何闪略显轻飘的脚步和他隐忍的表情牵动着苏成郯的神经，他怎么了，病了还是醉了？苏成郯想要下车窗更想跑出去问了究竟，可梁伊突然停下脚步把何闪紧紧抱住的动作就像一个开关，切断了苏成郯所有的神经回路，让他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半醉的何闪被那样突然地抱住，脑子里有了一分清醒，当他的视线穿过梁伊的耳鬓看到近在眼前的苏成郯的车子时，他今晚所喝下去的所有酒精都蒸发了。深色的车窗把何闪的目光阻挡在车外，可是何闪知道那车窗的背面某个人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木木的对视着。阵痛从胃部一下子窜到了胸口，有那么一秒，何闪千真万确的想要冲过去，只可惜一秒太过短暂。

王伯买了水回来，被大半个身子倒在车门外的苏成郯吓得散了手上所有的东西。

“少爷！少爷！”王伯不会知道到最后苏成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何闪和梁伊转身离去的那刻竟然推开车门想去追，因为这时候何闪和梁伊已经不在了。

苏成郯抓着王伯衣服的手有点发抖，用脱了力的声音缓缓的说：“没……没什么，回……回去吧。”

苏成郯闭上眼睛，在眼角挣扎的水珠这才不清不愿的滴落下来。痛，撕心裂肺的痛，痛得苏成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第2天周日，闯进孙部家的不速之客已经入侵2周了。照例是睡到太阳照上屁股后才起来，然后就是重复每天一样的动作----打PSP。

“我去买午饭，大爷您要点什么？”孙部弯着腰作虔诚状。

“随便。别忘了啤酒。”何大爷还真是一脸大爷的心安理得。

“还喝？！”孙部瞧瞧墙角堆成了小山的啤酒罐头，语重心长，“我说你，差不多也够了，昨晚喝得都胃疼了，你这是折腾谁？毛病！要是放不下姓苏的，就收拾收拾早点……啊噢！你他妈的杀人！”

“再敢废话多，早晚揣死你！”何闪嘴上腿上忙着，手上也没闲着。

被武力镇压的人不敢再出气，灰溜溜的拿上钱包去为大爷买粮食。

“孙部。”一早等在楼外的苏成郯差点把孙部给吓得跌了一跤。

“早，早。”孙部有点狼狈的摸摸自己的一头凌乱，对着苏成郯和王伯傻笑，“找，找何闪？”

苏成郯苦笑下，说：“上去不方便，借你的电话打下，行吗？”

“行啊行啊。那小子的手机没了，不过我家有座机，等等，我这就打。”孙部动作利索的开始掏手机。

“死人！刚到关键地方捣什么乱！”何闪以为是孙部。

“是我。”苏成郯的声音沉沉的。

何闪愣了下，扔下手上的游戏，冷冷的说：“苏成郯，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不懂？”

“何闪，你出来一下，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没必要了，苏先生。”

“就算……就算你不肯……”苏成郯被一阵心疼搞得暂时失声，喘息了2下，继续，“我保证不会强迫你，只是想和你谈谈，好不好？”

“不好！”何闪很爽快。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直到你出来。”

“疯子！”何闪把电话线拔了。

晚饭之后，孙部收拾干净倒了垃圾回来。

“白天啤酒没买？”何闪极度烦躁的站在打开着的冰箱门前问。

“没。”孙部抬头挺胸为自己打气，“我这不供养酒鬼。”

“操你妈的！喝你点酒怎么了？”何闪生气的踹上冰箱门，连带着冰箱上放着的瓶瓶罐罐们一起共振，乒乒乓乓好生热闹。

赶紧把冰箱扶稳，孙部也来气了：“口口声声说巴不得姓苏的死掉，可你看看你自己样子，我看人家没死你到先把自己整死了。”

“管你屁事！”

“以你为我爱管你们间那麻子屁事？呸！要不是现在被你们俩骚扰得厉害，我……我一个屁都不放。”

“不就在你这蹭了几顿饭吗？至于吗？”何闪横眼鄙视。

“就几顿饭？不看看你家那个姓苏的，还有那个王伯，跟个打手似的往哪一站，楼上楼下的看了都得绕道，现在连看我的眼神都邪乎了，大爷，我可还是要在这住到老死的。”

“你可以报警。”

“报狗屁警，人又没到我家来。我说啊，大爷你行行好，出门会会他，这都一整天了，刚才出去扔垃圾的时候，我看他那脸色就像涂了白色涂料，那个叫可怕，要说1分钟后断气都不会觉得奇怪，是个人看得都会不忍。”

何闪沉默着拉长了脸。

“不是说刚从医院出来吗？去吧，何闪，就算他不是橙子，就算他玩了你，你可以一刀两断，可好歹给个痛快吧。苏成郯那样子，估计你不出去他会死等。喂，你倒是给句话阿。”

何闪倒进沙发，问：“你要我去和他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废话。”

“说什么都好，你就是把人给弄走就好。想到他那样子在外面等着，我他妈的心理觉得挺哪个的。拜托，为了让我能安稳的睡一觉，求你了，大爷！”孙部鞠躬后把人往外推。

不想见他，何闪有自己的理由，他怕那些被自己苦苦活埋了的感情再次发芽。孙部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扎在了何闪的心上，想起他在墓地拉着自己哀求的样子，想起他昨晚在车里应该有的表情，何闪不可能不心痛。

“何闪？”疲劳和虚弱早把苏成郯的体力消耗光了，可是他在看到何闪出现的那一刻，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的精神起来。

“说吧，有什么要谈。”何闪只匆匆的扫了眼轮椅里的人，那些禁锢住他的带子从没像现在一样让他看得眼睛酸痛。

苏成郯抬手挥动，王伯退到了一旁，然后他将轮椅向何闪的方向滚了2步：“回公司吧？”

何闪冷笑：“就为了说这个？如果我说不呢？”

“好不容易你才熟悉了工作不久，别这么放弃，如果……如果讨厌我，等你有了点经验后离开也不迟，是不是？”

“呵呵，那我是不是要感激你啊？为我想得那么周到。”

“何闪，答应我，明天开始回公司来。”苏成郯很想伸手去感受下朝思暮想的那个体温，可犹豫再三还是放弃。

“你这个算不算逼迫？你说过不会强迫的。”

“不会强迫，我是指我……和你，我们的事情。可是，工作是工作。”

何闪转过头来，面带笑容：“那么说你准备强制我回去了？”

苏成郯肯定的点头：“孙部他们公司最近要裁员，碰巧和他们老板有点熟悉……”

“姓苏的，你威胁我？！”何闪双手压在轮椅扶手上，吼道。

“我不想，我只想你回来工作。”苏成郯一点都没让步。

“哈哈，不愧为道上混过的，果然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何闪。”苏成郯的声音柔得让人心碎，“我说了，等你累计了经验你可以走，我不想看你一辈子在街上卖光盘，答应我，好不好？”

苏成郯眼里的柔情和爱意让何闪的怒气一下子没了踪影，该死的家伙，你就非要弄得我投降吗？何闪心下狠狠地骂道。

“何闪，明天我在公司等你。”苏成郯这次握住了何闪的手，像捏着一个易碎的珍宝一样，只敢轻轻的轻轻的抚摸。

“随你！”何闪抽出手逃了回去。

第 18 章

何闪于第2天回到了公司，那个说在公司等他的人却没有出现。

“老板又没来？”同事小姜说。

“嗯，原来说今天开始来的。怕是大后天你请客老板也不一定能到。”某同事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