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找不自在!
雷子冷笑: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要玉宁落到你这种杀人狂手里。自己作杀手作得心理变态,万一有一天厌倦了玉宁
,你还不把玉宁一刀砍了?!
阿瞳也冷笑了:别以为就你们会疼人,你倒是让玉宁说我对他怎样。
说着阿瞳手上一用力,雷子的脸登时通红起来。我心中已经是万念俱灰。
阿瞳!我哭了,流着泪叫他:你放开雷子,我跟你走,绝对不反悔,随你处置就是了。
阿瞳咧嘴笑了笑:玉宁我说了你会心甘情愿跟我走的。你确定不后悔?
不后悔!我说。我心中浮现出佳乐,那个我那么爱的佳乐,竟然给阿瞳轻而易举地取走了性命,而现在我剩下的唯一
的雷子,也在他的拳掌之中。我失去了佳乐的痛还没有衍生到心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出剧痛,在我还清醒的时候他
又要取走我的雷子,那么我一定要用生命呵护雷子----我绝对不能失去他。
不然,我会疯掉。我愿意拿一切的东西来交换。
阿瞳忽然流泪了,怔怔看着我:玉宁,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我重复。点了点头。
阿瞳就孩子似欢呼雀跃起来,松开了手上的腰带。雷子扯开腰带,用沉重的兽头狠狠甩到阿瞳额头上,阿瞳就一下子
给打晕过去了。他额头上被铜兽头打过的地方,一个大大的凹坑里,慢慢渗出血丝来。
我吓了一跳,忙问雷子:你不是把他打死了吧!
雷子丢了腰带说我不知道,不要管了,赶紧离开这里报案去!别等阿瞳醒了,我们想走都走不掉。就是把他打死了,
大不了我偿命就是,也比你跟着这个杀人狂的好!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下跑。我刚迈步,却感到七分裤沉甸甸地往下坠着。一回头吓得我尖叫一声。原来阿瞳已经
醒来,伏在地上一只手扣着我的裤腿,双眼上都是血液,他抬眼看着我,说:
玉宁,玉宁,你不是答应要和我走的吗,难道你要反悔吗?
我看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尽是失望和哀伤。
雷子连忙掰他的手:你不要想了,玉宁不会跟你走的,你杀了这么多人,就老老实实等着作监狱抵命吧。
阿瞳像只绝望的兽一样狂叫了一声。我们都太低估阿瞳了,以为现在的阿瞳不过是强弩之末,我们可能还有逃脱的希
望。但是,阿瞳现在绝望了,他跳起来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抓住雷子的胳膊一甩,雷子便脱臼了,软软垂着,疼痛扭曲
了他的脸。阿瞳张开五指就抓向雷子的脸。
不要!我抱住阿瞳喊得声嘶力竭:不要,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放了雷子!你放了雷子!
阿瞳给我抱着,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下去手。却反起一脚,踢起旁边一个白衣人,把雷子远远撞开。
玉宁,他给我拦腰抱着,也不动也不挣扎,只是背着我,轻声说: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对你的好,我对别人那样,
对你也那样吗?我作过伤害你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当初我不告诉你我的来历我的工作,就是不想你因为这
个而远离我,现在你还是远离了我!玉宁,你要我怎样你才肯接受我呢?
我确定阿瞳是哭了的,因为有一滴滴的热热的液体滴落到我抱着他的腰的手上。
我无言以为。我仿佛又看到阳光里那个穿着运动服的阿瞳,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健康的脸色是地中海似的
咖啡色,肢体匀称,笑容很迷人,一笑就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那时候的阿瞳不是现在这个衣衫破碎杀人如麻的杀手
,那个人是个清爽的孩子。
我实在把眼前的阿瞳和记忆中的阿瞳联系起来。这个阿瞳,是疯了的。
忽然,一个铁棘从我后面袭过来,正打在阿瞳后脑勺上。阿瞳闷哼了一声就软软倒下了。我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
见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已经染红了的人。是小五。
想来是小五在我和阿瞳说话的时候醒了来,趁阿瞳分心的时候,用铁棘偷袭了阿瞳。小五见打晕了阿瞳,便抢上来抓
住阿瞳的胸口,双臂开弓,啪啪打了阿瞳好几个耳光,然后用手狠狠掐住阿瞳的脖子,要置阿瞳于死地。阿瞳昏死着
,毫无反抗的能力。
我喊了声:你要作什么!刚要和他抢夺阿瞳,小五却一脚过来,正踢在我小腹。一阵撕肠裂肺的疼痛让我捂着肚子滚
到一边。眼见得昏死的阿瞳在小五的手中就要不行了,不住咳嗽,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卡擦声。我怀疑是不是阿瞳的喉
骨已经碎掉了的。
雷子看小五要杀阿瞳,从小五后面掩过来,用另只没有脱臼的胳膊用力拐住小五的脖子,把小五生生扯开压在地上。
小五也是杀手中的高手,但毕竟是力道已尽,比不得阿瞳那样体质超异。因此在雷子蛮力之下,一时半会竟然翻不过
身。
这时,阿瞳竟然再一次苏醒。只是阿瞳似乎真的不会说话了,他喉咙里发出的是“啊啊”的沙哑的声音。他以后再也
不能模仿别人说话了。
阿瞳痛苦地握着喉咙,慢慢走到雷子面前。小五就在雷子身下压着,阿瞳咳了一下,吐了口淤血,黑色的浓浆。他一
脚踏上小五的喉咙。只听“歌擦”一声脆响,小五脑袋一歪,脖子软软摊开,想是脖颈被踩断了的。
25.晚安
最后说一次。
亲爱的,晚安。
以后再不能够。但是没有你
在每个将要入眠的晚上
还有谁来吻我的额,
还有谁来说,亲爱的,晚安?
当最后的最后,我用泪水祭奠你
我看到了你的笑容。在凝固。
在夜的床上我躺着。
我等着你舒展着翅膀飞过来
轻声说亲爱的,晚安。
晚安。
小五偷袭阿瞳因为雷子的营救没有成功,而苏醒了的阿瞳却一脚踩碎了小五的脖子。压着小五的雷子吓了一跳,连忙
跳起来。看看小五,已经是不活了的。
阿瞳冷冷地又查看一周,卢萧他们都没有苏醒的迹象。阿瞳检起他的腰带,用手擦拭着上面的积血。他看了我们一眼
,作了个手势“你们走吧!”
雷子疑惑地看了看他,阿瞳便露出不耐烦地神色。雷子忙拉着我往楼下跑,阿瞳也没有追过来。到了楼梯口那里,我
回头看了看阿瞳,阿瞳的眼睛里,弥漫了浓浓的哀伤。我所能对他说的就是,阿瞳,对不起,我爱你不起,辜负了你
,对不起。
当我们跑下废楼,雷子哆嗦着问我要不要拨打110。最后我们还是决定不要,我们不想阿瞳被堵在楼里,然后被枪决。
当我们跑离那个楼到路上去拦车,我再次回头,看到了阿瞳捂着脖子,站在三楼对着我们的窗口那里,久久凝立着。
我的泪水哗然下来了。我向他挥了挥手再见。他便痛苦地微笑起来,奋力挥了挥手,那条拎在手里的腰带摆阿摆。
那是我见到阿瞳的最后一面了。从此,这个神秘的男子,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我不知道后来他去了哪里,但是我知道
他不在监狱,也不可能被枪决。因为他的身段,超乎世俗的人。他是一流的杀手,功夫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不会落
网。
再往后,除了被毁容的小娈,似乎再没有人提起阿瞳。小娈是那么一个爱美的人,毁容等于是要了他的命。他就躲在
家里不再出去,情绪也是相当低落。怕他自杀,我就陪他在他家过一段日子。但是九月初的一天,我从市场买菜回来
,小娈不见了,只看到桌子上留下一张便条:“玉宁哥,你不用担心我了。今天阿瞳来接我了,我们要去一个幸福的
地方,再也不回来。谢谢你的照顾,你的,小娈。”
我始终也不知道这张便条的意思。因为我不知道小娈是真的被阿瞳接走了还是他自杀了,但是,从此,小娈也是彻底
消失了的。我倒是希望是阿瞳把小娈接到一个幸福的地方,两个人幸福过一辈子的。因为小娈为阿瞳作的,应该可以
感动阿瞳。
这都是后话了。当时,在我和雷子拦了辆摩托三轮一身血污跑回去时,也不敢回人多目众的尽情吧,也不敢回纯洁的
学校,也不敢回我和佳乐住的地方----那里的保安和门卫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估计得盘查到底!
就让开摩托三轮的那个老汉把我们拉到郊区的一个小村里的卫生所,去给雷子接脱臼了的骨头。我们对那个胖胖的中
年女医生说我们是某学校的学生,遇到了打劫的,想换身衣服。天幸这个女医生是个基督徒,怜悯心大发,让我们用
她家的浴池洗了澡,还拿了儿子的两身衣服凑合给我们穿。也幸好是夏天,随便一身衣服就能算事。
当我们换了衣服又坐摩托三轮回我和佳乐的房子时,又想起佳乐来,躺在地上便失声痛哭了。
雷子是第一次来我和佳乐的住所,他站在照壁上的那幅鹰骨前,久久没有说话。那是怎样的一副骨架啊!在镶着金边
的黑色的壁毯上,嵌着长四尺余的巨鸟的骨,头爪翅膀俱全。周身骨头呈暗褐色,头高傲地仰着,爪子锋利地蜷曲,
虽死犹威。只是那枚曾经最醒目的是在巨鸟的笼状的喉骨处嵌着的那枚乌油油的带着倒刺的箭头,已经从骨架上取出
,钉到了远在北京的真正的鹰王身上去了。
。
末了他说,玉宁,别哭了,佳乐就像这只鹰,为了保护你,他牺牲了自己。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不能辜负了他。
这时,毛毛的电话打过来,我听他声音的低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把佳乐的骨灰带回来。我问。
就这两天吧,毛毛说:对了,佳乐刚刚去世,刚才他有句话想和你说,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我刚才就在郊区,估计是没有信号。也难怪。可是就是这么一耽误,连我和佳乐说最后一次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的
泪更加滂沱。
佳乐说了什么。我问。但是毛毛却哽咽着说不下去。凤飞飞接过电话,强自压抑住情感,说:佳乐刚才回光返照了,
他说他看到和你在天上飞了。你们在西藏的天空飞,但是下面是打鹰队,为了让你觅食,他就故意用自己的身子去吸
引猎人的目光和毒箭。后来他中箭了,他说他是鹰王,他下辈子和以后的以后都要做鹰王!
鹰王!那个鹰王为了自己妻子的觅食而牺牲,而佳乐为了我们的生活而遭到荼毒。多么逼真的寓言阿。原来,所有的
预言都是上苍冥冥中设定好的,只等你一步步来实现。我还记得佳乐在那个藏饰店里看到鹰王的骨头时,大叫一声抱
着头蹲下了,头痛难忍。佳乐就是那只鹰王。
他还说过,他飞得再高,也不会忘记我。他做到了,在他取得辉煌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我,一次次召唤我回来。但
是,我们却没有享受到最终的幸福。也许这就是命运和宿命。
我的泪水浸透了手机,对凤飞飞说:你们快回来吧,我想见到佳乐。
凤飞飞挂掉了电话。我虽然早知道了事情的结局,却忍不住躺在地板上,再次嚎啕。
在那天的下午,雷子等我哭得累了,便拖着我洗了脸,说出去吃点饭,随便逛逛吧,总闷着会出事的。
我实在没有心情吃,坐在麦当劳里,怔怔看着雷子。我们两个一口都没有动,一个瞪着一个。经过和阿瞳在旧楼里的
那番惊险,我想雷子已经和我化开要分手要决裂的前嫌。雷子见无论如何劝,我也吃不下东西时,他也没有心情吃,
看着我,一筹莫展。
忽然我看到了麦当劳外头的那家藏饰店。店老板桑吉说他处理完了东西就要回西藏养老,但是现在那间小店还开着门
。我不顾雷子的喊叫跑了出去,穿过广场,占到店门口。
桑吉老人一眼就认出来我。
鹰王呢?他藏味依然浓重地问。
我没有回答,却泪流满面。
他看出来了,就不再说什么。
请问,念多少遍经文可以超度鹰王的灵魂。我抬头问满脸都是皱纹的桑吉。
他低头想了想:我已经为鹰王47年《金刚经》,希望可以超度它。自己作的孽缘,终究要自己来补偿的。
47年,我喃喃重复。雷子见我因为桑吉老人的话发怔,就连忙截断他的话头:老人家,请问这里有没有金刚伏魔圈之
类定神的东西,我这兄弟有些魔怔了。
他不魔怔。桑吉笑得一脸皱纹:我又看到了双鹰,真正的双鹰,就是你和鹰王。对了----桑吉老人接下腰间的牛皮袋
子,掏出两枚素银的戒指来放到我手心:孩子,这个,就是你们交换鹰骨的戒指。现在还给你们吧,因为那原本就是
你们的骨架,是你们的,用不着用任何物事来交换。
我托着这对亮晶晶的银戒指,心中酸楚难忍。这是我和佳乐以前定做的,我们戴着那么般配,但是现在,戒指还是成
双成对,人却已经阴阳相隔。我忽然想起来佳乐的话来,他说玉宁如果你先去了,我就自杀随你去;如果我去了,你
要好好活着,记得你活得是我们两个。
我就紧紧攥着这对戒指。忽然我胸口一阵刺痛,像碎玻璃刺进了胸膛。我忍不住蹲了下去,就如同佳乐以前捂着头蹲
下一样。
雷子送我到医院,拍了片子才发现,是肋骨断了。我知道是小五卡阿瞳时我去拉,被他踹了一脚所致。这样,我就在
家养病,雷子成了保姆,每天里买菜做饭,洗衣扫地,仿佛让我看到了那时的佳乐。
有时候雷子也会临窗坐着,不说话。我就想起佳乐来。佳乐总是喜欢赤脚坐在地板上,对着落地窗。有时候他会发呆
一整个下午,有时候他会轻轻拨弄着吉他哼唱一些歌曲,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唱“伤心的人啊不要哭,因为我们
生来孤独”;在我们有了生死之约的时候,他爱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现在佳
乐去了,雷子坐在那里的样子,总让我出现幻象,以为是佳乐。
当毛毛和凤飞飞戴着佳乐的骨灰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躺着,雷子在擦地板。我听到了毛毛钥匙在门孔里转动的声
音,不顾胸口上固定的石膏板就挣扎着爬起来下床。当毛毛和凤飞飞进门后,奇怪在地上跪着擦地板的雷子,更奇怪
胸口固定石膏板的我。
怎么了这是,毛毛问。我没有心思回答,只是等待地看着毛毛。他就很明白地从背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佳乐的骨灰盒。
我的鼻子一下子酸起来。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陶盒,黑的表面上,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我便疯了似跑到卧室,从衣柜里
翻出我和佳乐的影集,从里面抽出我们的一个合影自拍,放到盒子上。
凤飞飞边说不行的玉宁,边拿过剪刀只把佳乐自己的照片剪下来放到玻璃挡板后面。她看着我说:玉宁,佳乐去就去
了,我们剩下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佳乐是个孤儿,没有什么人疼爱他,你这样对他好,他已经很知足了,在他弥留之
时虽然没有和你通上话,却一直是微笑着的。所以,你若想要他在天堂开心,你就要快乐地活着,你不要忘记了,你
活得是你们两个人!
她又说:佳乐临走时交待过我,不要你作傻事!你以后就跟雷子好好过吧,他说他知道,你是忘不了雷子的。虽然你
初衷只是找他作替身代替雷子,但你对他也毕竟是有真爱的。他已经很满足了。现在他既然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回去
和雷子好好过,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一片好心。
以后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我和你毛毛哥要走了,祝福我们吧,宝贝儿。凤飞飞说着,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泪水。毛
毛眼睛里都是红丝。
飞飞姐,我说:你停留一下。以前我对你有偏见,从来不叫你一声姐。但是你对佳乐对我,的确是好。现在你要给毛